叶曼被他一番话驳得半日都说不出话来。秦昭放缓了语气：“而若是昭仪出城，留得了这条性命，将来寻到了皇上，只待镇国公回京，还怕压不住京中的那股乱臣叛党？更何况，这场叛乱也需要左昭仪你早日想出平乱的计策。与其在城中整日担心受怕，躲避着叛军，不如先出城去与令弟会合，再谋后路。”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带昭仪你出宫时，令弟的意思是，要我先护送你出城。他们一旦寻得了皇上，即刻便会保护皇上出城，与我们在城外会合。”秦昭将那日的情形简单地说了下。
这却叫叶曼心中起了诸多希翼。“小威真的是这么说的？”
“自然如此。我并没有骗你的必要。”秦昭眉宇清朗，其中一股迫人的气势却是不可忽视。他的目光全神凝注在叶曼身上，却叫叶曼此刻竟是全然不敢跟他对视。
“你……为何要救我？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她侧过脸去，看向远处天边的一弯浅月。
秦昭与她并肩站在一起，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左昭仪刚刚说过，你当初救我秦昭，是因为我秦昭还有利用价值。而如今秦昭救左昭仪你，也只是因为昭仪对秦昭还有价值。”
“原来如此。”她听得他话里的淡漠，不知为何却是有些怅然和失望。但也只是转瞬间而已。她当初对秦昭的确不是真心实意，又何必要求对方对自己有真情实意呢？
想开了，她也便淡然笑了笑：“你说得对。你我二人之间，终究只有这等的情意和关系。这番若是待我爹爹回京，助皇上平定了这场叛乱。我会让皇上论功行赏你今日之功！”
“论功行赏不必要。不过，秦昭却十分有兴趣，想和昭仪来做一个交易。”他回过身来，眉头挑起，眉目之间却有一股泠然的冷意。“那日秦昭濒死之时，昭仪娘娘给秦昭说的那席话，叫秦昭日后想了多个日日夜夜。如今细细想来，左昭仪说的有些话，深有道理。”
“我皇兄秦武炎好战，眼下并非灭南唐之时机，他却连年刀兵，穷兵黩武，让两国百姓深受其害。我有心结束这一切，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即便是有抱负，也不过是白日梦一场。秦昭前思后想，与其在南唐苟且偷生，任由他乱国乱政，不如放手一搏。”
他此话说得激愤，叶曼听在耳里，微微一笑：“我在七皇子这些话里，只听到了四个字。取而代之。之前我曾给过七皇子机会，然而七皇子却不愿意做任何努力。如今也不过才短短时日，七皇子竟会转变如此之大，倒叫我好生费解。”
“此前，南唐安定，北秦虽有侵边之举，但以镇国公一人之力，足以抵御。我秦昭并无可以和南唐相交换的东西。若我答应了左昭仪，便会被左昭仪给利用，不得不去做那些侵害北秦利益的举动。然而如今，南唐内乱，一切便大不相同。”
秦昭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洛阳之乱，必定会波及边城。镇国公若要进京勤王，边界便会空虚。我皇兄秦武炎定会乘着个机会，再度进犯南唐边城。此时，若我以南唐的边境安定来与你们交换我的条件，想必无论是黄上，还是昭仪娘娘你，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是吗？你倒是一个高明的生意人。”叶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看来，我南唐的内乱，对你倒是一个机会。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
他目视叶曼，目光却仍是淡然：“我要的不多。若京中之乱平息下去，我只求昭仪能够让皇上允许，我能够在京中不受任何拘束，无论我做什么，只要不侵犯南唐的利益，也请皇上和昭仪不要过问。”
叶曼和他对视，他目光坦然地看着叶曼。“我不会替昭仪娘娘做了那损害北秦利益的事，但同时，我也必不会做出损害南唐利益的事。这一点，便请娘娘放心。”
“好，那么便成交！”叶曼眼中光芒闪动。“为了南唐，我和皇上都愿意扶助你去与那秦武炎一争高低，但愿你也能遵守你的承诺。”
两掌相击，却听到廊上传来洪彦斌诧异的声音：“你们谈了那许久，还没有谈妥吗？左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我们可还要去求我那朋友，将左姑娘带出城去？”
秦昭朝叶曼一笑，却是率先举步向屋里走去。“左姑娘已愿意出城去。无论如何，我们先得填饱肚子。不能求了你那朋友帮忙，还得唠叨他一顿晚饭。”
叶曼虽是无心用饭，但也知这种时刻，必须得填饱了肚子，才有气力去应付随时有可能发生的突发事故。
饭后，洪彦斌取出两套衣服，只说是自己从成衣店里买的旧衣，叫叶曼和秦昭各自换上。两套都是普通粗布男装，叶曼的那套，却是还连着一顶足可遮住大半个脸庞的帽子。
两人换装完毕，洪彦斌便带着他们出了万户窟，在街口处租下了个马车，只吩咐车夫去城西福隆巷。叶曼听得福隆巷三字，心中却是清楚，那处地方是洛阳城里大富之家的聚集地。
却不知洪彦斌今日要找的这人，究竟是谁？
马车碌碌地到了一个大宅前，洪彦斌带了两人下车，却不走那深宅大户的前门。只从侧面到了那大宅的后面，在大宅后的小门上敲了两声。
顷刻之后，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有些警惕的声音道：“什么人？”
“是我。”洪彦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叶曼和秦昭跟在他后面，听得里面好半天都没有动静，不由有些狐疑起来。
过了片刻，才听到一个声音低声地试探着道：“可是白鹿书院的人？”
洪彦斌道：“正是在下。”
门吱呀一响，露出一条缝来，里面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拿了支火把，在洪彦斌脸上照了半晌，又在叶曼和秦昭的脸上细看了一番。仍有些不放心地问：“是洪先生？”
“在下洪彦斌。”洪彦斌声音磊落地道。“是你们家公子约了我，今晚在此处会见。却不知道公子到了没有？”
“公子在此等候多时了。”那家仆确认了他的身份，忙是将他们迎了进去。“在下是公子的贴身奴仆，是专程在此等候洪先生的。洪先生请随小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