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是旧历五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再过六七日就是夏至了。本来很晴朗的天一会儿工夫黑暗下来，接着就突然下了雨。
秋香看着外面的雨点子，暗骂了一声，把食盒儿放在外面桌子上，然后走进五姨太的卧室，还是没看见一个丫鬟的影儿。
五姨太脸上的潮红褪去，现在是可怕的苍白，嘴唇有些发干卷起了皮，她一动不动地躺在眠床上，秋香看着心跳，觉得五姨太的样子让人堪忧。
她上前轻声问段梅，“五姨太可觉得好些了？”
其实刚才段梅已经看见了有人进来，只没看真切，还以为是那个讨厌的丫鬟桔梗来了，便装作睡着的样子，待秋香开口说话，已经听出来是她，因和四姨太的院子最近，舒云又不像别人难以相处，也经常走动，四姨太爱做各种点心和小菜，每次都遣秋香来送一些。
段梅假装吃力地睁开眼，看清秋香一脸的担忧，心里稍稍好受些，用虚弱的声音说，“秋香难为你还来看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秋香连忙阻拦她，心里却想五姨太这人儿真是矫情，哪里就死了呢，真死了还能说话么？嘴里却劝慰道，“五姨太年轻漂亮，是老爷心尖子上的人，你要有个闪失，等老爷回来还不得把我们全撵出去？别乱想了，好好养着。”
秋香不说白若林还好，一提起段梅又是一阵委屈，自从小产后他虽然来看过她，可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在匆匆而去，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有时甚至只是打发下人来送东西。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以后得宠只怕是难了。
秋香看五姨太那怔怔的样子，不愿再耽误时间，说，“五姨太，我们四姨太念着你身上病着，大厨房的饭菜又不可口，亲自做了饭菜给你，这会子吃不吃？我伺候你。”
段梅肚子确实饥了，不过实在是没有胃口，便犹豫着说，“此刻还不想吃，若有粥，倒是想喝半碗。”
四姨太让秋香送的不过是些剩饭，哪来的粥？就有些变了脸色，说，“是我们主子想的不周全了，有饭有菜，偏就是没有粥，五姨太请等着，这就回去给您先做。”说着拿起食盒就跑了，也不怕外面下的雨大。
那段梅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就真不吃了，本想改口，秋香竟已经转身走了，就生了一股暗气，自后背出了一身汗，咒骂这个，又咒骂那个。想了半天，想起外面好像还有一碟子甜饼儿，待要挣扎着坐起来，四肢却软软的，一点气力也无，再过了一阵子，竟觉得月复中不饿了。
雨越下越大，秋香在夹道上奋力跑着，食盒沾了雨水，有些发滑，拿在手里很不服帖，里面还放着碗盏，因怕菜汤撒了，只能保持水平提着，她想起五姨太装样的讨厌劲，走进四姨太院子时，看到门洞角落里今天的废水桶还没收，就拿出饭菜倒了个干净。
“五姨太还好？”舒云一边拿了干毛巾递给秋香，一边问。
秋香擦着头发，答，“很好，送过去的饭菜都吃了，还说了很多感谢四姨太的话。”说完这句笑了一下，继续说，“她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萍儿也跑了！看来，这个太太还挺狠的！”
舒云脸上的笑一闪而过，让别人看出来的狠算什么，纵她再狠，只怕此时也被关押在牢狱里了吧。她娘家再有势力，毕竟离得远，只要封锁了消息，那白老爷就等着收尸吧。
五姨太不知昏睡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屋子里此刻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她口渴的要命，感觉身上似乎有些气力了似地，挣扎着坐起，又歇息了一会子，方下了床。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火柴，点上蜡烛，她来不及穿鞋，就摇摇晃晃地拿着烛台走向外间，记得那碟子甜饼好像放在外面桌子上了。
可当她走到桌子前，却很失望，盘子还在，甜饼却没有了，自然想起那个馋嘴的萍儿，一定是那小蹄子吃了，心里又是一阵乱骂。
五姨太喘着气坐在厅里的榻上，看看外面雷声鸣响的大雨，觉得出嫁前在娘家时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又回来了。
没人管没人问，没有衣服穿没有吃的。
她面前浮现出白若林的微笑样子,泪水如断了的珠子往下落。老爷是好人，给了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只是她福气太薄，恐怕以后没有机会消受了。
段梅哭了一阵，觉得乏了，想回里面床上躺着，便走了两步预备拿放在桌子上的烛台，不小心碰到榻上的小木几，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好像是盘盏之类，就生出一些希望来。
再仔细闻闻，似乎有些食物的香气，赶紧拿了蜡烛来看，果然，几上有半盘子豆沙饼，用手抓了几个还是温的，想是那秋香留下的，这丫头倒还有点良心。
五姨太也不怕噎着，一口气吃完了饼。
吃完有了力气，就四处找水喝，无奈白薇已经吩咐过桔梗把水全倒掉，五姨太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滴。
犹豫了一会儿，她拿起一个瓷盆放到外面。
雨水虽然发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她熬过了今晚，再收拾她们也不迟。
五姨太拢拢头发，看瓷盆里水已经蓄得不少了，打算端进来，谁知刚走了两步，肚子突然疼起来。
不是像上次小产那样一阵一阵阵地疼，还有间隔的时候，而是如绞肉碎肠般。
珍珠打量着二姨太太家里破旧的房子，以及掉了漆的家具，心里很是看不起。白文氏住进了闲置的第三进院子，正房里倒还算齐全，紫苏住的厢房就差多了，里面到处都是蜘蛛网，她打扫了半天才弄干净，呛得喉咙里都是灰尘，里面的陈设也太简陋，只摆了一张床，一把椅子，并一个摇摇晃晃的桌子。
伺候老太太吃完晚饭，看看外面的雨停了，珍珠就对白李氏说自己有些日常用的东西忘拿了，要回去拿，又交代了露珠儿几句，就出了门。
所幸街上还有黄包车，赶紧拦了一辆，不多时就到了白家。
一进内院，珍珠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猜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去下人院里去找香薷说话，那香薷和她要好，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太太被警署抓走了，四姨太和五姨太中毒了，才不过短短多半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珍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姨太和五姨太都中毒了？”段梅中毒，她心里十分高兴，但四姨太为人和善，出手也大方，这样的人怎么太太也下狠手呢？
“四姨太还好，听后面丫鬟说，已经没大碍了，只是那一个……”香薷笑了一声，耳语，“只怕要受几天罪了！”
珍珠冷笑，“那也是报应，平时自以为是主子，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该！”说着又有了个主意。
“香薷，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她不好，我们不能和她一样！”
香薷知道珍珠是要去奚落五姨太，反正老太太老爷太太都不在家，就是二姨太也没见回来，她怕什么？
五姨太的院子里静悄悄地，倒还亮着灯，二人在院子里报了两声没有人应，模糊看见房门似乎开着，就继续往前走。
“啊……”
五姨太斜躺在门槛里面的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全是血。
珍珠和香薷被眼前景象吓得大叫起来，两人用惊恐的眼神看来看去，还是珍珠大着胆子模了模她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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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电脑中毒了，360和瑞星不兼容，弄了半天也没好，网络死慢，也不稳定，可能今天只有这一更了，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