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情感热线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暗战(四)

作者 : 魔小猫

只是,心中的声音怎么能被听见。心中的眼泪怎么能被看见?

如果将想说的话说出来,想表露的情绪出来,那么之前的一切算什么?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

已经选择的路,就不可以再回头了。

何况,在她心底,还有一个潜藏的愿望,高东昇恨了高东原这么多年,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让他死掉……

不会。

不是说,还要把他的命留下,交给池宿吗?

那应该是回到京师,将高东原押进大牢以后的事情了吧……

一定是……

那么,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高东昇出行,是以“迎接凯旋的梁王爷”为借口的,但是傻子也能想得到,接风需要这么庞大的队伍吗?

朝廷里想必已经炸开了锅,而拥护高东原的那些人,不管是明势力还是暗势力,应该已经做好了救主的准备。

想到这里,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下来,只是仍然本能地用双手挡住眼睛,不敢去看眼前的一切。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从这个令人窒息的山谷中遁走。

可是,眼睛闭上了,却阻止不了,高东昇的声音。

这样的感觉,更加令人难耐。

她干脆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身体却被某个人不客气地碰了一下,相当之有力度。

而那个声音,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邬姑娘,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吗?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这种事情,应该是小孩子才会用的吧。”池宿在她身,以只限于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淡淡地说,“学会面对现实吧。逃避是没有任何用的。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今日的惨样。这样的话,如果以后想起来要为他报仇,也就有了仇恨的力量。”

白兰雪睁开眼,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一个什么人?他竟然会要怂恿她,铭记住对他的仇恨?

“你不用觉得奇怪,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后不会再做任何勉强你的事情,你的人生,你的情绪,从现在开始,和我没有关系。”他似乎看出她的讶异,唇边扬起一丝浅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很心痛是吗?没关系,表露出来吧,不用这样苦苦地压抑自己。”

“混蛋,我为什么要心痛他?”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高东原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谁让他有眼无珠,看错了我,也看错了你!”

他不介意地笑:“是吗?真的无所谓的话,就把眼睛睁开,把捂在耳朵上的那双手放下来吧。”

白兰雪憎恨地瞪了他一眼,他果然吃死了她的性子,知道她这个人,在任何时候都受不了别人的激将法!

“这副‘天罗地网’缚,等回京师以后再请皇叔慢慢享用,咱们先来干正事。好吗皇叔?”高东昇以商量的口吻,下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此刻他整坐在侍卫搬来的军用木椅上,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来人,为梁王爷更衣!”

“是!”

更衣?

更什么衣?

下一刻白兰雪才明白,所有的更衣,只是将高东原上身剥光。将用满是尖刺的荆棘编织成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

那荆棘上的刺,有寸把来长,尖锐地刺向冷冽的空气里。想像着这样的尖刺刺在皮肤上的感觉,白兰雪不禁打了冷战。

“这件荆衣,是朕吩咐他们,严格按照皇叔你的体格标准制作的呢,做好的那一天,朕就开始迫不及待了,想说,这样第一无二的衣服,穿在皇叔身上一定很合身,一定很符合皇叔独一无二的气质吧,哈哈哈哈。”

高东昇说得很开心,笑得也很开心,就像是一个孩子,急不可耐地要试试新买的玩具的性能。

只是,玩具是可怕的玩具,孩子也是可怕的孩子。

高东原显然已经丧失了和他交谈的兴趣,双唇紧抿。

他以前随时会紧皱的眉头,在这样的时刻竟然放松了下来,一片冷漠的平淡。

这样的屈辱,他似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好像不知道身边有数以十万记的部下。

好像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以前的身份,是天下独尊的梁王爷。

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场战争的失败对他意味着的意义。

好像高东昇对他做的一切都不是侮辱。

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样的平淡,在旁人看来可能是临危不惧的大将风范,令人肃然起敬的英雄本色。

可是在白兰雪看来,高东原这样的反应,比什么都更可怕。

哀莫大于心死。他的心已死了。

这样的人,看起来还在呼吸。也还有着正常的温度,可是其实已经是个死人。

一个死了的人,是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折腾他的身体,侮辱他的灵魂的。

更衣开始了。

布料是软的,可以随意地配合人体的弧线,可是,如钢铁般坚硬的荆棘编织成的衣服,要怎么和人体配合?

几个为高东原“更衣”的人,手上都戴了厚厚的粗布手套,为了将荆衣穿出“合身”的效果,在赤luo着上身的高东原身上肆意拉扯着荆衣,动作极为粗暴,而高东原竟然很配合,主动伸直了胳膊,任他们拉来扯去。

由密密麻麻的荆棘编织成的衣裳,在接触高东原身体的那一刻,就在他的皮肤上拉下了无数道鲜红的伤口。

随着更衣之人的不断“调整”,伤口被拉得更深,从里面渗出血,由于动作的粗暴,有的伤口更被带出白森森的肉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高东原的上身肌肤上,就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了。

高东昇似乎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因为他还在不停地指挥着那几个人。

“咴,胸前这里没穿好,再压一下。”

“背上,背上再牵一下,左,左,右,左——哎呀,你们笨死了,看朕亲自来。”

他真的就自己上阵了,戴上厚厚的手套。蛮横地拉扯着那件已经穿得非常“合身”的衣裳,于是,高东原的身上,就被带出更多的血,露出更多的肉来。

白兰雪死死地咬着牙,如果不这样强力克制,她一定会叫出声来。

待到高东原上身血肉模糊,流到地上的血,染红了好大一片沙石地。

高东原的脸色,也因失血而逐渐变白。

只是脸上,仍然是紧抿双唇,漠不关心的样子。

好像这鲜血淋漓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高东昇除下手套,扔在地上。

“皇叔,你是用刑的高手,你应该很清楚,这种程度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朕听说,你为了惩处一个带着你爱妾私奔的的伙夫,先用鞭子将他浑身抽烂,然后用特级金创药,强行将他表面破损的皮肤愈合,然后再用鞭子继续抽。这样数十天下来,这人便已经如一颗臭鸡蛋一样,表面光滑漂亮,其实里面已经烂完臭完了。在这方面,皇叔真是大师级的人物啊。朕这点雕虫小技,皇叔恐怕不会看在眼里。”

白兰雪心中一动,看了池宿一眼。

高东昇话中提到的爱妾,不正是她吗?高东原下令如此处置那个伙夫的时候,这番话正是对着池宿说的。

“你真是忠心,连这种事都要讲给他听。”

白兰雪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坏人,而是一个卑鄙龌龊的坏人。

长舌的,跟女人一样细碎而阴毒的背叛者。

“不是我讲的。”池宿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看着喋喋不休的高东昇:“你以为他就有多么信赖我么?梁王府里。多的是他安插的眼线。”

“你以为我会信你?”

话虽这么说,却只是本能的还嘴而已。

她本来也不认为,池宿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也不屑于去做。

“如果让我流血能让你有成就感,你就尽管做吧。”高东原终于有所回应,但他说话的样子,倒像是很真诚。

“皇叔,你这是在激朕么?”高东昇夸张地睁大了眼睛。

“有这个必要吗?”。高东原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随即挪开,“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条废物,可现在看来,除了心机太重,你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这样的你去当国君,也没什么不可以。”

“朕需要你的肯定吗?”。一直故作优雅的高东昇,终于勃然大怒,“什么孩子孩子,这样的字眼,你再敢重复一遍,朕立刻拔了你的舌头!”

高东原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淡然道:“如果从一开始,你就得到了我的肯定,我忠心不二地辅佐你,就没有今天的叔侄相残的悲剧了,是不是?人世间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如果不种孽因,就不会收获孽果。”

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白兰雪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这话,虽则是对高东昇说,可对她而言,不也是这样吗?

如果没有高东原之前的暴虐在先,怎么会有她的背叛?

如果心中没有恨,不管池宿如何施压,如何胁迫于她,她也断然不会去害一个和自己毫无牵连的人的吧!

“晚了!太晚了!”高东昇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睛,情绪似乎已经达到了顶点。

“朕年纪还小的时候,每天都会去佛堂求佛,每天的情愿都只有一个内容,那就是,朕的皇叔不要欺侮于朕,好好地辅佐朕,不要野心勃勃地勾结朝官,以权谋私。可是实际的情况是怎么样?朕登基以后,只过了半个月的好日子,忽然有一天,他们告诉我,朕的皇叔回来了。哪个皇叔?朕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小时候,朕有许多个皇叔,可是慢慢的,他们全都不见了。可是朕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朕跟这些皇叔根本没有感情。还因为,朕最喜欢的一个皇叔,一直陪在朕身边没有离去。他对朕极好,教朕念书,识字,射箭,骑马。可是后来,这个皇叔也不见了。朕难过了很久。

“他们告诉朕,回来的这个就是你。朕简直欣喜若狂!朕最喜欢,最尊敬的皇叔回来了!可是见到你,朕的心凉了半截。你还是你,样貌也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你看朕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的锋利!你看着朕,犹如猛兽看着家禽。从那一刻开始,朕就知道,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疼爱朕的皇叔,你变成了一把刀。一个不小心,朕就会被这把刀割伤。

“那样的眼神,只有过一次,因为从那以后,你忽然对朕极好极好了。可是朕一直都记得那个眼神,从那时起,朕已经在心里,把你列为头号危险人物!你不知道吧!你送给朕的每一份食物,朕明知道没毒,当着你的面吃了下去,回去之后还会拼命地用手扣喉咙,把吃下的全部吐出来!你给朕的每一个玩物,朕当着你的面模过之后,回去都会拼命地洗手,连皮都要洗破一层!朕就是害怕你,怕到了这种地步!

“可是,朕有什么办法,朕那时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和强势的你抗衡!你回来之后,很快就掌握了朝中大权,朕成了你的傀儡。你在朝堂上,终日不苟言笑,可是一见到朕,就摆出一副亲切的笑容来。你知不知道,朕有多害怕看到你的这种笑容?朕宁可你板起脸来,狠狠地训斥朕!可是你从来不,你挖空了心思,将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源源不断的送到朕的面前。在外人看来,你对朕好得无可挑剔,你是国之栋梁,中流砥柱,所有的人都把你当神一样地膜拜。

“你将朕身边,所有的亲信全部调开,换成你的人。面对那么一群冷若冰霜的人,朕终日提心吊胆,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中思量好几遍才敢开口。你就把朕逼到了这种地步!可是,你控制得住朕身边的人,控制得了朕的衣食起居,却控制不了朕的心中所想!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吗?你想把朕培养成一个酒囊饭袋,绣花枕头!等到时机成熟,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朕从王位上一脚踢下来,反正朝廷里都是你的人!你的居心,朕从第一天就看得清清楚楚!朕下定决心,与其终日战战兢兢,不如将计就计。

“从此以后,你的奉承,朕照单全收,你送的东西,朕对每一样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你想让朕变成一个草包,朕就做一个草包!可是在私底下,朕练武,读书,小心翼翼地处理和朝廷官员的关系。终于,朕也有了一小支忠心于朕的势力。可是,这样微薄的势力,和你比起来,无异于萤火虫之于太阳的光辉!朕的夺位计划,还是遥遥无期!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朕最绝望的时候,朕遇见了良人。朕和他谈了一整夜。知道他和你的仇史,听过他的计划之后,朕知道,属于朕的时代就要来临了!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朕的命运开始改变!”

“皇上,拜托您,不要把别人的私事拿出来说好吗?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皇上您一样,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和十万多人一起分享的。”

说这话的人,正是池宿。

在高东昇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刻,还敢这样不客气地打断他话的人,除了池宿,也没有第二个了。

白兰雪之前不懂,池宿在高东昇面前,为什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别人都对高东昇称臣,他却可以“你你我我”的。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他就是给高东昇命运带来颠覆性转变的那个人。

高东昇被打断,不得已止住话头,回过头来瞪了池宿一眼:“你看朕像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池宿苦笑:“那倒不是。主要是您演讲的激情抬高,我担心您拉不住闸。”

“呵呵呵呵呵……”高东原竟然笑了起来。只是看他的脸上,全然没有开心的痕迹。

高东昇大怒,立刻将头转了过去:“朕说的话你觉得很好笑吗?”。

高东原摇头,失却血色的脸,在此刻看起来更加苍白:“不好笑。我以为将你在掌心玩了十年,没想到,被玩弄的人,是我。是我。我完全被你——不,被你们骗过了。”

白兰雪垂下脸。

这个“你们”里,包括高东昇,包括池宿,可是,包括她吗?

包括。

那简直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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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皇叔你又何尝不是在做戏呢?”高东昇收起笑容,慢慢踱到高东原身边,“你说,你让朕不爽了这么多年,朕该怎么回报你呢?”

高东原淡淡道:“你不是正在回报么?尽管采取你喜欢的方式。”

“好,铮铮铁骨,倒也不失了咱们皇室的脸面。其实,朕倒很期望出现那样的局面,皇叔跪在地上涕泪俱下地悔过求饶,那样的话,似乎更能满足朕的小小私愿呢。”

“抱歉,这样的机会,我给不了。”

“是吗?”。高东昇轻轻挑眉,“那么你以为,朕今天请这位剜肉的师傅来,只是为了给你带来上的疼痛么?”

他的声音骤然变厉,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朝高东原的膝盖踢了下去。

这一下袭击甚是突然,高东昇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实力,使得没有人会去怀疑这一脚包含的力量。

“倒!”伴随着突袭,高东昇大喊了一声。

高东原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膝盖猛然弯了下去,随之,全无准备的身子向前倾,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跪下去的时候,他却挣扎着站了起来。

头上冒出了大量的汗珠。

不知是疼痛所致,还是这一下挣扎的太狼狈。

失去血色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健康的潮红。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高东昇:“这么多部下在这里,请你给我留点面子。削肉剜骨,你怎么来都行,不要让我下跪。”

白兰雪的心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竟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对于百般羞辱,折磨于自己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若不是到了绝境,这样的事情对于高东原而言,简直是不可能的。

“哈!哈!堂堂梁王爷,不可一世的梁王爷,竟然也有对朕低声下气的这一天!”高东昇年轻的脸上带着肆意的笑,“既然要求朕,何不做足全套!对朕说,求朕给你留点尊严!”

高东原脸上变得煞白,紧握着的拳头,因极度的愤怒,指节明显地发白。

时间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几个光年那么漫长。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白兰雪的拳头,也如高东昇一样,紧紧地握住,指节发白。

心也在微微发疼。

“恳请皇上,给我留点尊严。”

尽管声音不大,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看似轻松说出的这数十个字,却似在他喉间徘徊挣扎了一千遍。

每一个字吐出来,都那么艰难。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朕不满意!说求朕,求朕!”高东昇大声叫道,眼中有着微微发红的光芒。

那种光芒,是人在情绪达到顶点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高东昇现在亢奋到了极点。

把骑在自己身上数十年的人,狠狠踩在脚下,这对他而言,一定是短短十八年的人生里,经历过的最为快意的事情。

高东原一双漆黑的瞳孔,微微眯起。

危险的征兆。

空气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道。

白兰雪以为他会发作了。依照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高东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败将高东原,恳请皇上,赏赐一点脸面,给败军之将。”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兰雪睁大了眼睛,可是在心里,却在高声叫好。

好样的,高东原!

能屈能伸,才是男儿本色!

她刚才,朕的很担心他会和高东昇翻脸,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只会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高东昇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对他实行语言,肢体,双方的暴力。

高东昇脸上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不过,只是一瞬。

“哈!”他只是发出了这个声音,却没有做出与“笑”相对应的表情。

他甚至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转身。

再面对高东原时,他手里多了一根马鞭。

就是那根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有如神器般的马鞭。

同样是用快得离奇的动作,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举起马鞭,在空中甩出了一道凶悍的弧线。

“啪——”

那道弧线的着落点,是高东昇的双腿。

一鞭下去,贴身的裤子被生生抽破,鞭子的力度直接甩到了皮肉之中。

“啪——啪——”

又是两鞭。

“跪!给朕下跪!跪着说出刚才的那句话!”不停舞动着鞭子,高东昇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了。

高东原的小腿上,很快就被如雨点般落下的鞭子,抽出了十几道手指般粗细的伤痕,破损的皮肉翻卷,渗出十几道殷红的血痕。

高东原的身子只是晃了几晃,很快便又站稳。

这样暴戾的鞭笞,对他而言,似乎根本起不到作用。

他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棵坚实的松树。

“高东昇,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阴暗。”高东原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在空中狂舞的鞭子,盯着他的眼睛。

那目光中的幽暗让人心悸。

高东昇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大为光火之余,狠狠往回收,可是那鞭子被拽在高东原手里,纹丝不得动。

“你们这帮奴才,干什么吃的?”高东昇缴鞭不得,回头大喝。

几个侍卫如梦初醒地扑了上来,拧住高东原的胳膊,死死地往背后拉。

高东原松开了手,却再也活动不得。

“刚才我还在为之前对你的不当而感到有一点内疚。可是现在,我又改变了主意。如果时间回转,我也绝不会把权让给你,一个阴险无德的小人。”

高东昇微微一怔,哈哈大笑:“你有什么资格职责朕?为了上位,你不是也做尽了一切?现在朕是给机会让你给朕下跪,你既然不愿意,朕只好采取强制方法了!朕倒要看看,你的膝盖能有多硬,能硬得过朕手中的这把刀吗?”。

话语未毕,他猛然回身,夺过那蒙面厨子手中的尖刀。

“如果将你的髌骨剔除,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站得这般坚决?”高东昇举着刀,眯起双眼。

白兰雪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剜除髌骨……不要……高东原,不应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冰寒的刀光,映射进她的瞳孔里,她眼睛便如被刀割了一般的难受。

高东原已经被几个彪形侍卫强力制住,分毫也动弹不得。他望着那尖刀,有着刀削般轮廓的面孔上,闪现出一抹绝望。

白兰雪求助似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希望他们中有一个能跳出来,阻止这活生生的惨剧。

但是,目光所及的一切,却让她的心,沉入冰湖之底。

似乎每一个人都是识时务的俊杰,都很明白高东昇是这里绝对的主导者,阻止他,替高东原求情,意味着蒙昧,意味着葬送自己。

何况,他们也没有替高东原出头的必要。败军之将,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白兰雪的眼睛落到池宿脸上。

他却只是专注地看着高东昇,脸上一派风轻云淡的安然。感受到她注视的目光,他微微抬头,审视地看了她一眼,唇角有一闪而过的浅笑。

然后他收回目光,继续看戏。

是了,他既然和高东原有着深仇大恨,那么高东昇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伤到高东原的性命,他是绝不会出手的。

其他的人呢?

被夺去了见到的蒙面厨子,只垂手站在一边,一言不敢发,在外的眼睛里,露出恭谨温顺的光。

他的这把刀,高东昇用来削肉也好,腕骨也好,对他而言,都是无上的荣幸。高东昇亲手捏过的刀,他甚至可以用来在同行面前炫耀。

手托冰盘的那个蒙面人,也随着自己的同伙一道,垂手站立。只是目光相当之冷。

不仅冷,还有一丝戒备。

高度的戒备。

他的一只手,藏在黑袖里,那袖似乎微微动了一动。

他会不会出手拯救高东原?

白兰雪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因为再度凝眸观察那人的时候,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目光依然是冷,但这或许是他的常态。

有些人的目光,天生就是较之常人要冷的。

而他的手在袖子里动了一动……这能说明什么?

她是不是紧张到有些神经质了?

白兰雪在心中骂了一声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高东昇的手。那双手,已经将锋利无比的刀,在高东原的膝盖上,划出了一道血红。

不,不是一道,是一圈。

围绕着髌骨,划出的圆满的弧线。

她的眼睛被弧线中汹涌冒出的血刺痛,这样的痛感,让她再也无法克制。

“高东昇!住手!”

高东昇停止手上的动作,歪着脑袋朝她看过来,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不满意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在问:你什么意思?

不止高东昇,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所有人都好像在问:你什么意思?

高东原也转过头来,皱着眉头,望着她的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怀疑。

白兰雪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你这样做,妥当吗?十万双眼睛看着你,你一定要在自己的臣子和军队心目中留下暴君的形象吗?”。

高东昇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美人,你要袒护他,为什么不直言?”

“我没必要袒护她。我对这个人的恨,不比你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并不是谎话,所以她说得相当凝重,“但你这样当众施用毒性的方法,我实在不敢苟同。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笼络人心,可你分明在朝着反方向在努力。这里五万人是他的旧部,你以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对你心悦诚服了吗?你以为他们看着你戕害昔日崇敬的首领,心中不会像吃了苍蝇一样的发堵吗?”。

感受到周围的寂寥无声,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进了某些人的心坎里,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他或许是你的仇人,却并没有理由以功臣的身份遭到你这样的戕害。他清白出兵,大胜回朝,既没有违背圣旨,也没有以权谋私,更没有对你的王位构成威慑。他何罪之有?在京师那些朝臣的眼中,你这样的举动,根本是公报私仇。他们会服你吗?而在老百姓看来,你更是祸害朝廷忠良的罪魁祸首,这样的江山,你坐得稳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山谷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高东昇优雅地一笑,站起身来,走进白兰雪:“美人,如果不是池宿提前告知你是朕这一方的人,单凭你的这番话,朕很有可能认为你是高东原的奸细,而就地处死你。虽然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朕也实在欣赏你率直的个性,可是——”

他提起刀,冰凉的刀面贴着白兰雪的脸缓缓滑动。那危险的触觉让她不寒而栗。

“可是,你说的话,也许很有道理,但是朕很不受用。你当着这么多人,这样的袒护仇人,叫朕的脸面往哪里放呢?为了避免以后被自己的皇后戴绿帽,朕是不是该现在就将你杀了呢?”

他的语气里,有不容忽视的寒意。

他的眸子里已经聚敛起杀意。

白兰雪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僵硬。

直觉告诉她,他真的会,杀了她。

后悔么……有一点吧。

他可能还是不会放过高东原。

而且,还没见着简从轩呢。

在痛苦中挣扎了这么久,眼看光明唾手可得,却因为某个不相干的人,再度冒失了一把,值不值得呢……

她又开始恨高东原了。这个人,总是让她和幸福失之交臂。

可是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恨,再不是深入骨髓,叫人寝食难安的那种,而是,快意的恨,分量非常轻的,下一秒就可以一笑而过的那种恨。

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恨。所有的恨,都是刻骨的。

而她心里,此刻却是无比轻松的呢。

仿佛所有的重负,都在这一刻被放了下来。

她和高东原,终于互相没有亏欠了。

为他送掉一条命,抵得过他对她的那些好了吧……

那刀子,已顺着下颌,滑到了她的咽喉。

“拜托,让我死得畅快一点。”她轻轻说完这句,扬起脸,主动地伸长了脖子。

“好美的颈项,以后欣赏不到了,真有点可惜呢……”高东昇嘻嘻笑了一声,将刀锋对准她的咽喉。

刀尖刺破皮肤的那一瞬,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已飘起,灵魂升到众人顶端,俯视着这山谷里的一切。

高东昇握刀的坚定,夹杂着遗憾的决绝。

高东原猛烈挣扎,悲怆而恣肆的叫喊。

池宿紧皱的眉头,微动的身形。

他要救她,可来得及了么?

负责凌迟之人的木然。

手托冰盘之人——他,他在做什么?

“铿——”

是刀面的金属和某种东西撞击的声音。

白兰雪赫然一惊,灵魂瞬间归位。

高东昇手中的尖刀,应声落地。随之一起落地的,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石子。

再普通不过的石子。

“该死。”高东昇恼怒地瞪着眼前两个人中的一个,身子却因为被点中穴道,而无法动弹,“池宿,你什么意思?”

“我很想出言阻止,可是没办法,我动作来得比语言快。”池宿微微笑着,动手点开了他身上的穴道。

“那么这一位呢?”高东昇得以解放,使劲地甩着被震得发麻的胳膊,“阁下只不过是负责拿冰盘的,为什么要对朕弹石子?”

“不仅要对你弹石子,还要……”那蒙面之人的声音逐渐降低,到后来,竟听不清了。

高东昇离他最近,恐怕是唯一一个听清他所说之话的人,因为他的面色已在瞬间变得煞白。

“要朕的命?你是谁?来人!”

早已有人将这蒙面之人团团围住,刀枪狂舞。那人动作却出奇地快,在眨眼之间,已经轻盈地躲避开来,将自己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带。

“住手!都给我住手!”

发出这声怒吼的,是满面错愕的池宿。一向将他封为神明般的存在,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激动过,那些挥舞着刀枪的人,早已在惊惧之余,全体散开。

“放肆!你想反么?”高东昇恼羞成怒,对着池宿暴吼。

可是仍然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

他们太清楚池宿的手段,和他对皇上的影响力。

池宿黑着脸,全然不去理会处在暴走边缘的高东昇,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躲开到一边的蒙面人。

相较之于池宿的异常,白兰雪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她的血液,早已在听到这人声音的那一刻,为之凝结。

“女人,我们又见了。”那人缓缓摘除脸上的蒙纱,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精美绝伦的脸。

简从轩。

“简从轩!”高东昇不可遏止地惊呼,“你!竟然是你!”

他一向很不对白兰雪的路子,却在这个时候,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

他!竟然是他!

“这个人很吵,你或许不该解开他的穴道。”

简从轩秀挺的眉毛敛起,不满地对某人说。

白兰雪惊愕地看着那个被他抱怨,并且极为听话地对高东昇再次封穴的人。

高东昇虽然也是功夫好手,可是池宿还是更快一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高东昇身上的某个穴位封锁。

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之前。

“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真的,麻烦安静一点。我会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

这次,如恶作剧一般,高东昇被点的是哑穴。身边立刻被侍卫包围住保护的他,高东昇盛怒之下,一把将他们全部推开,因为他很明白,如果池宿想要对他做什么,这些人纵使再来十倍,也完全抵挡不住池宿的一招半式。

这种情况下,只能警惕地看着池宿,密切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虽然对他而言,池宿是莫大的恩臣,可是他有什么叫他不高兴的举止,那就只好……

没有人敢阻止,也没有人敢靠近,简从轩一身罕见的黑衣,朝白兰雪这边走过来。

白兰雪咬着唇看着他,他还是那般清瘦,相比较起几个月前,似乎更苍白了。

简从轩的眼睛,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这是他,只要她在的地方,他的眼里就没有第二个人。

满满的幸福。从白兰雪的心中溢了出来。

只要能这样的看着他,她就觉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磨难,所有的煎熬,都值得,都值得。

终于换来了这一刻。

万万想不到,这次,出手救她的人,竟然是简从轩。

他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以前为什么从没显露过?

而且,从什么时候开始,池宿这么听他的话了?

他不是一直受迫于池宿的吗?为什么能用那样的口吻,和池宿说话?

太多的疑问,在脑海里达成了结。

可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他出现在这里,是要带她走的吧。

已经没有能对他们构成威慑的人,她也如约地完成了任务,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恍惚间,那雪白精致的人,已经走近了她,一双如寒冰般绝冷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

“那些渣滓,竟然把你折磨成了这样,我的宝贝。”他目光中沉溺着无尽的爱和怜惜,如同行走在薄冰上一般,极尽温柔地触模他的脸。

白兰雪的眼中滚下泪来。

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

那么久,几次放弃了希望,心已经接近如死灰的边缘,以至于他真实地站在她面前了,他的手抚上她的面颊了,她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混蛋!把你的手拿开!”发出如狮般怒吼的,是满身血痕的高东原。他像暴怒的兽一般,在几个彪形大汉的压制下发狂般地挣扎,目光里是能点得着的怒火。

简从轩转过脸去,冷冷道:“闭嘴。我还没对你发火呢。你看你把她折腾成了什么样?”

“放开她!”高东原似是没有听见,咆哮的声音愈发暴躁,脸上写满了痛苦。

“我为什么要放开她?她根本就是我的女人,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为了自己的贪欲,硬要把自己和她牵在一起,有哪一个懂得爱护珍惜她?你们就这么热衷于玷污世间的珍品吗?”。简从轩脸上冷得几乎要掉下冰渣来。

“他是你什么人?”高东原不再理会简从轩,只是逼视着白兰雪。脸上的阴婺,清晰如昨。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第一个男人是谁吗?”。白兰雪垂下眼,很快便抬起来,“他就是。我之所以答应池宿与他合作,共同欺瞒于你,为的无非也是他。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对你做的种种,都是出于对你当日暴戾的报复,直到今天才发现,其实我对你的恨,早已经淡化了。”

高东原的眸中,现出震惊的光。须臾,这光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转化为唇角的一丝苦笑:“你不恨我,我就该高兴吗?一直觉得,不管我如何努力,也踏不进你的心门半步。我知道,你心中有放不下的东西,对你来说,分量极重的存在,只是万万想不到,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他的发丝凌乱的头,在漫天霞光的夕阳之下,慢慢地垂了下去。

“宝贝,你受苦了。”简从轩冰冷的唇,印在白兰雪被风尘染尽的额头上。

一时间,白兰雪只觉得心中百味杂陈,酸甜苦辣,滴滴入心,全话作痛。

为与简从轩的重逢。

为自身沦落的悲哀。

为对高东原的伤害。

为不忍回首的过去。

更为无法预知的将来。

她本能地感觉到,简从轩现在出现的目的,不会是为解救自己那么单纯,而前方等待自己的,也许不会是幸福。

“够了,从轩,胡闹也有个限度!”池宿走过来,低声呵斥,“太阳还没下山,你不要命了么?”

“如果听我把话说完,你就知道究竟是谁在胡闹,哥。”

白兰雪的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大。

他对着喊哥的这个人,是池宿?

“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就回去。”池宿黑着脸,完全是一副兄长教训不听话弟弟的口吻。

怎么回事?

难道是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

“梁王爷,我想问你一件事情。”简从轩将脸转过去,对着高东原,“你有没有觉得,池宿这家伙,跟你从前的一个部下长得很像?”

高东原那里,沉静了一会儿。

也许在这样的时候,他并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李霄。在街头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像李霄。所以,我立刻就决定将他带回梁王府,全力栽培。”他埋着头,声音沙哑,语调却坚定非常,“他是好样的,有远超于常人的才能。为着对李霄的那一份愧疚,我全无保留地信赖他。正因为这份信赖,才有我今日的惨败。”

他的唇角微微下沉,又将“李霄”这两个字低低念了两边,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池宿:“李霄是我旧日的死忠,也是我一生愧对的人。十五年前,他代替我而死。到今天为止,我连他失散的妻儿都没找到。我很清楚地记得,他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一个叫子昂,一个叫子墨,难道……”

“你这双眼睛,还算没有完全瞎掉。我就是李子墨。”简从轩面无表情地道,“不用我说,你该知道谁是李子昂了吧?”

“什么?从轩,你说什么?”白兰雪骇然地拉住简从轩的衣袖。

“嘘,宝贝,你只需要往下看。”简从轩伸出食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弹了一下。

“子墨,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也有和人分享往事的爱好。”池宿叹气。

高东原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看了看池宿,又看了看简从轩,忽然哈哈大笑:“不可能,子昂跟子墨是双胞胎,而你们两个,根本一点也不像。”

“你忘了我父亲,也就是李霄生前最擅长的技能是什么吗?”。

高东原愣了一会,如梦初醒般地低声道:“易容!”

“这是子墨的杰作。”池宿冷笑一声,手指在下颌捻动,往上掀起,一张薄得近似透明的面具从他脸上揭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分明是另一个翻版的,简从轩。

耳鼻唇舌,脸的轮廓,身量长短,完全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简从轩的脸纸般苍白,全无血色,而池宿则有一张更有生气的脸。

和在场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一样,已经没有词语可以形容白兰雪心中此刻的震惊。

原来……原来如此。

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是血脉相连的双胞胎。

以前,看不穿的一切,都在脑中徐徐绽开。

那么说,欺骗她的,不止是池宿,还有简从轩。

他们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把她骗的好苦。

似乎浑身的力量都已经被抽干,白兰雪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似乎已经知道她会情绪不对,简从轩已从后面将她牢牢托住,在她的耳边如实说。

“我还能相信谁?你告诉我,我还能相信谁?!”

她抬起手来,想要给他一巴掌,可是手腕已经失去了力气。

或者她,根本下不了打他的手。

简从轩似乎并不急于解释。只是稳稳地扶住她。另一只手,放上她的丹田。

好温暖。

源源不绝地温暖。

他在给她力量。

“相信我。”他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于是她选择沉寂。

相信他,哪怕下一刻,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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