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情感热线 正文 第九十八章:恨海浮沉(三)

作者 : 魔小猫

白兰雪大脑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在这个瞬间自己想了什么,竟然扑了过来打掉了高东原手里的杯子,大声吼道:“你是不是傻啊!明知道有毒还要喝?!!”

吼着,眼睛里竟掉下泪来。不知是为高东原的愚蠢,还是为自己的愚蠢。

杯子掉在青石砖的地板上,哐啷摔成好多片,摔出的毒茶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高东原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很久没有说话。

这一刻的波动实在太大,白兰雪倚靠着桌子站立着,狠狠地看着高东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管他是怎么看穿自己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真的准备死在自己手上吗?如果不是自己出手,现在高东原已经毒入喉肠,再无可救药了。

“我从前流落在民间的时候,他们派过来的便衣杀手,曾经给我下过一模一样的毒。”高东原抬起头来,看着她,开始说话,“我因此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这毒药的气味,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白兰雪咬着唇望着他。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样宁和地望着她,语气里竟没有一丝恨怨的意味。

“还好那次他们下的药量不多,让我逃过一劫。”高东原继续说着,语速十分缓慢,“可是刚才我端起你递过来的杯子,那种气味太浓烈了,浓烈到我想忽视都忽视不了。能不能告诉我,这种毒是什么?我困惑了好多年。”

“夹竹桃,是夹竹桃!”白兰雪的情绪激动起来,这种时候他竟然还问这种话,他在蔑视她,根本就没把她的报复看在眼里!

“哦,原来是夹竹桃。”高东原竟然笑了,“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当时在荒郊野外,那帮土民连砒霜都没听说过,是从哪里搞来的毒呢?嗯,你刚才放的毒,比他们的要多出许多倍。看来你真的是很恨我。”

“我恨你!我当然恨你!”白兰雪泣不成声,大叫了出来,“你从来没把我当人,你是禽兽!是王八蛋!我这次弄不死你,下次也不会放过你!”

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伪装的面纱都被揭下来了,她要杀高东原,高东原还会容忍她吗?等待自己的不过是一死了。干脆把心里的积怨都发泄出来,也算死个痛快。

“你说的对,我是禽兽!”高东原低低地道,目光直直地看着白兰雪,里有白兰雪不忍细看的痛苦,“不光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你杀了我,我没意见,这是我该得的报应。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好过一点,我再多喝十杯也没问题。”

“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白兰雪简直没有了言语,“死在我手里,你甘心吗?你不是还有天下要打吗?”。

“对啊,我还有天下要打,不把江山从我那可爱的侄子手里抢回来,我怎么会罢休呢?”高东原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白兰雪所熟悉的那个阴婺之极的人。

“别跟我说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话,我最鄙视那样的人!”

“你以为我会做那种愚蠢的人吗?”。高东原展颜一笑,满脸的不在乎,“忘了告诉你。我对这种毒药有免疫。那帮土民见我活了过来,都当神明一样地敬畏我,因为在此之前,服下这毒的人畜,没有能免于一死的。所以刚才,即使我喝下去,也多半不会有事的。”

那也只是多半而已啊,毕竟不是绝对不是吗?即使不死,他还是要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不是吗?更何况,世界上哪有对毒药免疫的人?

白兰雪没有和他争辩,或许他说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也许刚才他准备喝的时候,根本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可是他有自尊,他不想成为白兰雪鄙夷的人,所以他就说什么免疫免疫的,简直太可笑了!

为什么明明这么可笑,她还是笑不出来?不仅笑不出来,还有强烈的想哭的?

哦,她已经在哭了,一直都没停过。

高东原伸出手来,半拥着白兰雪,轻轻地擦去白兰雪脸上的泪,这一次她没有闪躲,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了,你哭的样子太难看了啊,换个话题吧……对了,你从哪里学到的藏匿毒药的方法,很高明,我都没有见过。”

“你都看在眼里。偏偏不说,你一直都这么看扁我,瞧不起我!”白兰雪愤怒地大叫,一把推开他。

“我哪里会瞧不起你?”高东原苦笑,“你的手段层出不穷,我眼睛都要看花了。我没有揭穿,是因为我看你的样子太有趣了,想看着你把事情做完。再说,你的茶我都要喝了,这不是对你的最大尊敬吗?”。

“高东原,你闭嘴吧!”白兰雪呜呜地哭着,烦躁无比,他越是这么说,她心中的挫败感就越强,“这次你痛痛快快地给我个了解,如果还敢像上次那样折磨我,我绝对会在你下手之前一头撞死!”

“别胡说了。”高东原拉住她抹眼泪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要澄清一件事情。我从来都不想让你死,今后越发不会。你从前看到我就一脸厌恶,我能不生气吗?”。

白兰雪立刻大声道:“我现在看到你也是一脸的厌恶!”

“你看看,你又来了,看到你这样子我就忍不住想捏死你。”高东原咬牙道。“你听话一点不行吗?你看你之前对我露了几个笑脸,说了几句不那么难听的话,我就能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

白兰雪本来在哭,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不承认你就是个变态?”

“嗯,我变——变态,最变态了。”高东原恨恨地说着。

他这样子,和做错了事想讨取女朋友欢心的普通男人有什么区别?

“喂,大变态,”白兰雪觉得好笑:“你的意思是我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却不会动我一根汗毛?”

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不平等条约?就算清政府也没有签订过这样的条约啊!

高东原想了一会,点头道:“是这个意思吧。不过你不能做得太过分,你弄死了我,很多人会跟你过不去的。最好是等我当了皇上之后,等我先昭告天下,朕之死是咎由自取,与皇后无关,然后你再尽情冲我来。”

他半是揶揄,半是认真的口吻,让白兰雪看不清真假,她心里乱得很,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呸,谁要当你的皇后。快出去,本宫要睡觉了。”白兰雪将他推了出门,高东原被他一阵连推带搡,无奈地笑着连连后退。

在白兰雪将门关上之前,他说了谢幕的最后一句话:“这几天尽量避免和紫安碰面,老老实实待在梅园哪儿也别去,我马上就要把她送回南诏了。”

紫安这次何其无辜也,算了,借刀杀人,算是上计。把她送会南诏也好,谁让她那么坏呢?

白兰雪好笑地想着,转过身去,却看见屋里一个绛紫色素服的人站在那里,温和地对她笑。

他什么时候来的?白兰雪浑身一阵紧张,头皮也随之一阵发麻。

“好恩爱的一场戏。”池宿嘴上赞着,眼里却没有任何相应的肯定的温度。

“完全获取他的信任,这不是你想要的吗?”。白兰雪漫无表情地走了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柚子茶,已经冷了不少,果香味也不那么浓郁了,和方才高东原在的时候自己喝的那一杯没法比。

“对你我一直很满意。”池宿也跟着坐了下来,看着她手里的茶,“不给我倒一杯吗?”。

白兰雪皱了皱眉,从什么时候开始,池宿取代高东原,变成了她最厌恶的人?

或许。从他的伪装卸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牢固地被钉在她心中一号仇人的位置上了吧。

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永远能超越世界上所有的反面情绪。

比起他的阴险和狡诈,高东原的那点直接的暴力和阴婺,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跟人最讨厌的动物永远是狐狸,而不是老虎一样。

更何况他利用的不是别人,而是简从轩,那个一想起来就会令她的心隐隐作疼的简从轩。

虽然有着这样强烈的憎恶情绪,白兰雪隐忍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心中却在想,要是刚才的毒药没有用完就好了,正好给池宿喝掉。

“好香,好甜的茶。”池宿赞了一声,好像是真心的赞美,因为他已经喝光了,并且在认真研究茶的成分了。

“这么有兴趣我就把原材料送给你,你回去慢慢研究,慢慢喝。”白兰雪颇有些不耐烦,她真的不想看到这个人。

“哦,你对盟友就是这种态度吗?”。池宿撇撇嘴,“要对付的敌人,你却表现得那么友好。好像不太对劲哦。”

白兰雪冷哼一声:“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吧。你直奔主题不就好了吗?”。

“那怎么好呢,许久不见,盟友之间总该联络联络感情,感情流失了就不好了。”池宿推开了杯子,似乎是完全无害地看着她。

“你我之间没有感情这一说,有的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白兰雪直言不讳,“而且,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以后和我交流,最好是直来直去,我受不了你这种迂回,也听不得你说这种矫情的话。”

“罢了,你这样想也没关系。我重视的只是结果。”池宿笑了一笑,“我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只是提醒你一件事情。你现在见不到简从轩,又对我厌恶到这个地步,处于前所未有的孤立状态,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稍微对你好一点,你都很容易动心。高东原现在就对你很好,相比较我而言,你的天平很容易偏向他。像刚才,他肯为你的快意而去死,你几乎已经被他感动了。这对我来说,不是个好兆头。”

白兰雪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还用说吗?她对高东原固然没有什么好感,经过今天这件事,却也不见得能像以前那样恨得彻底了。

而池宿,则是彻彻底底,没有在她心中翻盘的机会了。

“你又是个自主性非常强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对我反戈相向了。而我呢,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你知道,我筹划了很久,等到这一天很不容易。”池宿原本声音还比较温和,说到这里语调却变得凌厉起来,“所以,我预备在必要的时候,让你跟简从轩见个面,让你看看他会变成什么样。”

白兰雪猛然站了起来,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你——把简从轩怎样了!”

池宿皱了皱眉:“他现在还没有怎么样,但是鉴于你今天的表现,明天他的五毒羹我不会供应。我不想做这么卑鄙的人,但是你太难于控制了,我也是不得已。”

白兰雪瞠目结舌,辩解道:“我并没有怎么样啊!我今天还准备杀死高东原,一次性向你交差,你没看见吗?是他自己识破的,和我没关系啊!”

“我不是说这个,我指的是你的态度。你的心已经开始松了,对高东原你已经不那么厌恶了不是吗?”。

“我……”白兰雪一时无语,池宿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

“为了表示对你的警戒,我只能这么做。你看着办。”池宿站起身来,声音平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他就是这样,永远喜怒不露于言表。

“池宿,你还是人吗?”。白兰雪看他要走,不顾一切地喊道,“简从轩不是你的朋友吗?亏他那么信任你,你却这么对他,你心里不觉得亏欠他吗?”。

池宿停了一会,没有说话。他的身子已经转过去,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等到他开口时,他的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平稳温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我要做非人,这样才能成就非人的事。至于简从轩,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顿了一顿,接着道,“如果我决定带他来见你,他估计就没救了。所以你最好是祈祷那一天不要来到。”

紫色的身影一跃而出窗外,他的动作轻灵如斯,简直就像一阵风。

窗外是绝望的黑夜,一如她绝望的心。

白兰雪愣愣地看了那夜色几秒,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将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关闭,还有房间里的房门,屋外大厅里的门。

以后她的窗户和门都必须随时地关紧闭好,这样池宿幽灵般的身影才不会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可是,虽然这么做了,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从认识池宿的第一天开始,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而且从此以后,只要高东原一天不死,这双眼睛就会一天盯住自己不放。

一想到无时不刻不生活在这样的监视下,白兰雪就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每一个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可怜么,真的好可怜。

可更可怜的是简从轩。一想到他那张惨白的脸,想起他两次病发时,如动物一般栽倒在地浑身抽搐的模样,她的心就一阵绞痛。

他现在还在树下的幽居住着吗?她的到来,曾经打破了他平静如水的生活,让他苍白的脸上浮起过些许的血色……而现在的他,会不会也这样地想起她?会不会因为她的忽然离去,而觉得日子比以前更加寂寞?他寂寞已成习惯,应该不会太介意吧?可是这种得而复失的体验一定非常难受,一如她现在思念着他的难过心情……

不对,她现在不止心理上很难受,连身体也很难受。

浑身都不对劲,哪里都有微微的刺痛感,可是去找痛处的伤痕,却一个也找不到。

继而,脑袋剧烈疼痛,像是有一个尖锐的东西,在不停地敲打着太阳穴;前胸后背,像是被巨大的石块压迫,渐渐地竟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耳朵开始嗡嗡作响……鼻子呼吸困难……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

这,这算什么??

根本毫无预兆的痛感,四肢百骸都像是有带刺的枷锁紧紧捆绑,不仅压迫,而且剧痛。

这感觉,从若有若无到不可忽视的地步,只用了短短几秒钟。白兰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再无力支撑,一头栽倒在地上。

快要死了么?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

猝不及防的濒死体验。

可是,怎么会?为什么?

直面过N多次死亡,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连恐惧都来不及察觉,就要直接丧失知觉了。

如果这样就死了,连仇恨都找不到对象,真不甘心啊……

“这样凉的夜晚,你躺在地上做什么?”一个盈润动听、像是夜雨敲打着芭蕉的女声,在白兰雪耳畔响起。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是视线一片模糊。只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窈窕的人影,缓缓地向她走过来。

随着她的走近,她的耳朵,能艰难地捕捉到银铃的声音。

是紫安?

那人走进她,在她身边蹲了下来,轻声细语地开始和她说话,说的是什么,白兰雪因为过于疼痛已经无法专注地去听,只隐约听到她说什么“梅树”“四十九”“结界”“流失很久的巫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类的话语。

白兰雪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什么,只是睁大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这个人是谁。可是费了好大的气,才发觉自己能看见的,只是一张秀气的脸上的几个黑点,完全看不清五官长相。

这是近视1000°的人摘下眼镜后的效果吧……白兰雪迷迷糊糊地想,可怜我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近视,临死的时候却半盲了……

“时间到了,你去死吧。我说过,我一定要杀了你的。”

然后,她站起身来,似乎要站着瞧了她死。

这句话她倒听得很清楚,因为这人是揪起了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在她的耳边说的,充满了恨意。

这次白兰雪听得很清楚了。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紫安的声音。

她为什么杀她,原因很清楚,府里上下的人都知道她恨她,都知道她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她。她恨他,无非是因为她夺去了高东原的所有注意力,而且这是个非常记仇的丫头,上次她还差点弄死了她辛苦培育的蛊呢……

而现在,多半是高东原回去告诉她,考虑到她的存在已经对白兰雪的安全构成了威胁,所以命她即刻回南诏,不得延误。

所以,她对她的恨意到达顶点。反正她是公主,而她是草芥,公主弄死草芥,不需要负什么责任的。

高东原一心想要给她安全,却不曾想,他的爱护加速了她的死亡。

白兰雪绝望地想着,这次真的是完了。还没见简从轩一面呢,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对他的感觉呢,就这么死了,真的好冤……

好痛,比任何疼痛都要疼上1000倍的疼痛。在这样的疼痛里,灵魂几乎都要急着从受难的躯壳里逃离出来,白兰雪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大片的丧失,而那痛觉则越发肆无忌惮地汹涌而来,她好像真的,马上就要死了……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得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将要离去之人的裙裾。那人“咦”了一声,拉扯了裙裾往后退,可是白兰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浑身疼的要死,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那人显是恼怒了,一脚踩在白兰雪的脸上——不过这种时候,这种痛和身上承受的锥心刺骨之痛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所以白兰雪的手,仍然牢牢地抓住她的裙裾,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那人叫骂了一声,骂的内容应该是极为怨毒的,可惜白兰雪已经听不到了,只隐约地察觉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憎恨。

她似乎是急于逃月兑,于是重新蹲来,用力地用手去掰开她的手,可是此刻白兰雪的力气大的吓人,她努力了半天也没弄开,竟然用尖利的指甲去挠她的手,白兰雪的手立刻被划出鲜艳的血痕来。

两只手纠缠了很短的时间,白兰雪几乎已经没有了意识,身体的感觉却还在,手因为吃痛而本能地逃避开,那人最后踢了她一脚,匆匆离去了……

所以,当第二天清晨,高东原照例来给白兰雪送药的时候,手里的药罐哐啷一声摔到了地上。

白兰雪躺倒在地上,除了手上的挠伤,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地上也没有血,周围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可是她却躺在那里,脸色煞白,身体僵硬,连一丝鼻息也没有了。

“谁干的?谁干的?谁干的!”

那一天,那一刻,全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王爷的这一声怒吼。

当然王爷并不是狮子,不可能一直吼。到了下午,王爷改变了策略,每一个人都因此见识到了王爷的可怖眼神。

大家的结论是,宁肯被王爷吼,不愿被王爷瞪。

而至于王爷为什么会如此大动肝火,王爷的举止为什么如此反常?大家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王爷宠爱的那个小妾,险些死了。

于是大家就都“哦”了一声:“是不是那个姓邬的侍妾啊?了解了解。王爷已经为她不正常过好多次了,每一次不正常起来,程度都很猛烈。所以,正常,很正常。”

大家都一致庆幸,幸好那女的只是险些死了,没能真正死成。如果真的死了的话,最保守的估计,王爷一定会屠府的。这推测绝没有半点夸张,你们谁不信的,可以去看看王爷那疯狂的眼神,看了再发表意见。

险些死了,不过没有死成。有的人言之凿凿地说,王爷发现那个女子的时候,那女子身上连一丝气息都没有,身上的温度丧失殆尽,连手上的关节都僵硬了,分明已是个死人。

可是王爷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竟像是迷失了心智一般,在巨大的房间里生了十几二十个炭炉子,让整个房间达到了夏天才有的温度,后来,后来——这女的身子竟然就慢慢地暖过来了。

比较理智的人分析说:虽然此人言之凿凿,但传播流言的人,一般都是这么言之凿凿。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几个炉子就恢复温度呢?就算把死人丢到烈日底下又如何?她的身体还是跟铁一样地冷。

所以,又有人分析说,应该不是梁王爷的炭炉阵救了她,说不定那女的压根就没死。

立刻又有人反驳说,怎么可能呢?好几个大夫都确诊了的,板上钉钉的事了。这几个大夫还不是普通的大夫,是皇宫里伺候皇上的御医——中的精英——中的精英。精英们连人是死是活都诊断不清楚,还能叫精英?

所以那女人必定是死了的。而且梁王爷也没有那个神通,能将这女子在阎王爷花名册上删掉的姓名重新恢复。

那么这个女的,是不是本身就很邪门呢?

有知情者立刻摇头:这女的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好几遭了。如果她有这种能耐,还会甘愿吃那些苦?再说,一个人没事总把自己往死路上整干嘛呀?

急于所有这些不可能的假设,有聪明人得出结论,是鬼弄的。证据就是她手上那几道印子,证明鬼已经对她动了杀机。鬼动了杀机还有什么好事么,她一定是被弄死了。可是王爷的心也实在太诚了,感动了鬼。鬼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又把这个女的送回阳间了。虽然现在仍是昏迷不醒,好歹是活了一条命呀。

这种说法活色生香,有板有眼,剧情又非常曲折动人,最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正当大家陶醉在这凄美动人的故事里不肯自拔的时候,一个叫大傻的粗使仆人开口道:“嘿嘿,我知道谁是鬼。”

看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大家谁也没当一回事,就逗趣道:“那你说这鬼是谁呀。”

傻子道:“是南诏公主,嘿嘿。”

有人来了神,问道:“为什么?”

傻子不答,玩神秘道:“你们大家每个人都被王爷审讯过,都审讯了多长时间呀?”

众人不耐烦地答道:“一眨眼吧。”“三两句话吧。”“我进去的时候在正想放屁,当着王爷我不敢放,只好收回去,等我出来的时候,那屁还憋在半截呢。”

傻子傻笑道:“都是屁大的功夫。王爷把南诏公主关起门来审问,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此刻,高东原的卧室里。

紫安气鼓鼓地坐在桌边,声音提到最高:“我说了,不是我!”

高东原的声音非常之沙哑,以至于他说起话来非常地缓慢:“房间里的门都反锁着,窗户也从里面紧闭着,谁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杀人?”

“是鬼杀的!”紫安恼怒地捶了桌子一下,震得桌上的杯子碟子哐啷作响。

“胡扯!鬼杀人还会在手上留下抓痕?倒是你的指甲,又尖又长。”高东原冷冷地盯着紫安,对于这个一直死不认罪的家伙,他的脾气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幸而是白兰雪没死,否则他跟她没有这些废话可讲——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敢相信白兰雪又活过来了,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啊。

他去的时候,她是真的死了。

十几年的戎马生涯,他接触的死人太多太多,所以当他一眼看到躺在地上全无动静的白兰雪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昨天晚上还又哭又笑的那个鲜活的白兰雪,怎么过了个夜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当时他还并不感到悲伤,因为太过于震惊而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他抱起她早已变得冰凉的身体,像是弥补活着时从未对她真正温柔过的缺憾一样,无比温柔,简直是像抱着自己的婴孩一般。

他到了自己的卧室,用最轻柔的动作将她放下,又替她盖好被子,伫立在床边盯着她的脸看了她好久,终于到了把脸背向她的一刻。

他脸上的肌肉,在瞬间变得无比疲劳,五官全部丧失了神采,连表情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绝望到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他只是本能地,机械地,按照固定的程序去做。

用最快的速度,从皇宫里叫来顶尖的御医,告诉他们:看看这个人是死是活。

御医们面面相觑。经历无数场血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梁王爷,会不知道眼前这个一看就知道是死了的人是死人?

可王爷面如死灰的表情又容不得他们有半点违逆,流着冷汗,在死人身上翻了眼皮,看了舌苔,查了脉搏,听了心跳之后,他们虽然满心惊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告诉梁王爷一个事实:此女身上已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可以确定已死,而且已死了几个时辰了。

一直还比较冷静的梁王爷,听了这话之后,竟然转为暴怒,一巴掌扇在回报的御医脸上,把无辜的御医打了一个趔趄,不敢相信这是一向以睿智冷静著称的梁王爷能干出的事,正直惯了的御医于是又澄清了一遍事实,明确无误地告知梁王爷:此人已死,此人已死!

这句重申了两遍的话,为老御医招来了杀身之祸。梁王爷没有言语,脸上的表情却已难看到了极点,连瞳孔也是微微发着红光的失心模样,接下来,他对年过花甲、德高望重的老御医连踢带踹,像是对待练拳脚的沙袋一样对待老御医的胸膛。可怜那御医,白发苍苍,被踢得当场咯血,晕死过去。

御医们全部跪地求饶,面色铁青的梁王爷,铁塔一般地伫立在瑟瑟发抖的御医们跟前,像踩蟑螂一样地猛踩这些通晓医理,却身体孱弱的可怜人。

若不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而主动停住了自己的暴行,这些御医们绝对会死在他的暴踩之下,成为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被踩死的一群”。

而梁王爷想到的这件事也很稀奇。那就是,他决定用熊熊燃烧的炭炉,来提高白兰雪身上的温度。

御医们不是反复说,“此人浑身冰冷,没有生命迹象了”吗?他这就让她身上的温度重新升起来,看谁还敢说她是一个死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王府的锅里房里用来烧水取暖的大炭炉被全部搬进王爷的卧室,所有的炉膛里都装满了木炭,每个炉子旁边,两个身强力壮的伙夫大力摇扇,炉子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

房间里的温度很快就直逼炎夏正午,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负责煽火的伙夫们早已是汗流浃背,可梁王爷脸上却一条汗记也没有,不仅没有流汗,反而在发抖。他抖得那么厉害,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大家后来推测说,因为王爷的心是冷的,冷到了极点。

导致他心冷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怀里抱着的人儿的体温,并没有因为温度的升高而升高,而是依旧如寒铁般冰冷。

所以后来有人说,是王爷的群炉大法让这白兰雪的身体暖和了过来,纯属无知者的意yin。

当时在场的人目睹了王爷身体发抖的人都知道,王爷已经处在失心狂乱的边缘,自从姓邬的侍妾死了之后,他所做的事情无一不是荒唐离谱的。再不对王爷做点什么,王爷恐怕真的要发疯了。

于是他们找到了王妃,和王爷所有的女人,全部找来了,本来指望着她们劝王爷几句,可是这些女人一看王爷的样子,就集体嚎啕大哭,怎么劝都劝不住,她们这种行为除了添乱,对王爷的恢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正当大家为做了错误的决定而后悔时,来不及了,王爷已经发怒了,揪起一个哭的最响亮的小妾的头发,狠狠扯着,好像那不是人的头发,而是扫帚上的毛一样,然后王爷把这个女人向扔垃圾一样地扔了出去,只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就再没有下文了。这些无用的女人面色顿时变得煞白,抹着眼泪,集体自动而匆忙地消失了。

后来有人提议去找皇上,皇上的话王爷总该会听吧?可是有长者说,千万不能,现在任何接近王爷的人都有生命危险,不能拿皇上的性命冒险。再说,要是王爷对皇上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比如也像践踏御医那样践踏皇上,他们是救皇上,还是帮着王爷杀了皇上?罢罢罢,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王爷在不停地摔东西,卧室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全被他砸了个稀巴烂,挂在墙上的绝世名画也被他扯下来撕了。所有的人都远远望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一句话。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这时候靠近王爷,下一个被撕烂的,就该是大活人了。

正当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一团糟的时候,侍卫池宿从里间走出来了。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因为那里除了王爷,没有人敢再进去了。可池宿真的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转机。池宿大声说了一句话:“邬姑娘已经醒了,王爷不必再担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池宿身上,以瞻仰救世主的目光瞻仰着池宿。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就为他这种敢于说话的勇气,都值得他们这些人膜拜一辈子。王爷不用说,早就一个箭步飞进了卧室。

片刻之后,听到里间传来一声狮子般的咆哮:“雪儿!雪儿!”

在外面的听众面面相觑,这就是传说中的野性的呼唤么?

那声音是欣喜若狂的,一连叫了十几遍,并没有听到那所谓的雪儿的任何回音。尽管如此,王爷还是带着满足而幸福的笑,从里间走了出来。

大家便知道,那女人是真的活过来了。

心爱之人的回归,让王爷迅速地恢复了正常。

幸福而满足的笑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凝结成冷酷和严肃,紧接着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从王府医馆和皇宫调集大量御医,为白兰雪诊断,他发话说,白兰雪一天不醒,御医们一刻不得进食和休息;反之,能让白兰雪苏醒者,直接赏赐黄金万两,提拔为御医馆首领。

第二,宣布王府所有人停工,一个一个到他跟前来,他要逐一排查,找出杀人凶手。

逐一排查?有没有搞错?

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就像是把一大堆混杂在一起,模不清头绪找不着由来的巨大毛线团,一根一根地挑出捋好,同时还要记清每一根线在线团里所处的位置,因为把毛线逐一捋好之后,还要面临将原来的毛线团还原的工作。

而王爷面对的就是这样浩大的工程。全府上下三百余人,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院落,又都负责着不同的事情,这里面有多少琐碎的细节,多少杂乱的事啊。想要从中找出有价值的线索,简直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也。

王爷却让每个人见识了他的缜密和可怕。

他的面色比烧了十几年的锅底还要阴沉,语调比乌云密布的天空还要阴婺,而且他盯着人的眼神,足以让每一个人不寒而栗,单独面对他的时候,联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失常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拔腿就跑,夺门而逃的冲动,生怕王爷会一时判断不准,将自己错当成了替罪羊。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的估计太乐观了。王爷对每个人都只问一两句话,或者干脆一句也不问,只抬起眼睛瞟一眼,就算了解了情况。

大家事后交流心得,发现王爷问的每一句话都不相同,每一句都看似平淡,实则都是恰好切中要害,暗藏杀机。

如果真的做了亏心事,一定会对王爷的提问撒谎;一旦撒谎,面临的就是毁灭性的结局。因为王爷的问题太尖锐了,而他营造的心理攻势也实在是太强大了,蓄意欺瞒的人,一个不留神就会露出破绽,露出破绽后自然情绪不对,而情绪不对,则一定逃不过王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此一来,说谎者就万劫不复了……

王爷办事的效率飞快,不到一个时辰,万劫不复的人数都达到了三十二人之多。这里面有四肢发达的壮丁,有孱弱不堪的花匠,有粗声大气的管事婆,也有未语脸先红的小丫鬟,哦,还有三个平日不可一世的王爷的小妾。

谁都知道,就算是合伙杀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妾也用不上三十二个人这么多。何况这些人层次不同,身份迥异,根本没有合谋的基础。可是谁让这些人面对王爷的提问时,犹豫了,停顿了,迟疑了,脸红了,冒冷汗了,忽然犯口吃了呢?

(作者插嘴:所以说,关键时候,怎能感冒——“滚!”被看得正起劲的读者们无限PIA飞)

对于这些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同仁,幸存的大部分也只好对他们甩一把同情的泪了,虽然明知道这些人极有可能都是无辜的,也只能泪眼婆娑地目送着昔日的同伴一个个被扣押下去,送进暗无天日的地牢。

花了一下午的功夫,王府上下所有的人都被询问光了,而被扣押的人士已经达到了六十七个之多。这是个比三十更荒唐的数字,王爷除非是丢了脑子,才会相信这六十七个人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可是王爷说了,在六个时辰之内,如果真凶不出来自首,那么明天一早,这六十七个人都将脑袋掉地碗大个疤。

前所未有的白色恐怖,笼罩住了梁王府。如果这一天不幸有鸟儿飞过梁王府的上空,它们一定会因挥不动翅膀而一头栽倒,因为此间的空气已经凝固了。

到了入夜时分,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虽然这一次的盘问规模空前,几乎囊括了梁王府里所有用两条腿走路的生物,可是还是有人幸运地不在被盘问的人群之列。

这其中有,屡次给王爷带来福音的侍卫池宿,向来深居简出的画师简从轩,温雅高贵的王妃楚玉,古灵精怪的侧妃南诏,还有几个绝无作案可能的侍卫和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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