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备受煎熬
云府的马车顺路捎了她一程，回到家中，却发觉家门紧闭，后院上了把大锁，里头漆黑一片。何花语一颗心越发彷徨不安起来，为何爹娘二姐都不在家中？
思索片刻，她认为爹娘携了二姐或许是在祖母家中等候消息，毕竟今夜是大姐的重要日子。娘与二姐又该怪自个对家里的事一点都不上心罢？大姐嘴上不说，心里头兴许也是有意见的。
倘若她们知晓今夜里杜府歌舞升平之下，掩着的是何等惊涛骇浪，又是否会替自己捏上一把冷汗？在杜府的遭遇，便如过了遍刀山，这会再回顾，更觉后怕不已。
何花语本想寻过祖母家去，但又觉着腿脚疲软，着实连抬脚的气力都没有。更头疼的是，该如何劝说娘亲与姐姐，万万不能受了杜府这门亲事。
何忠赶回家时，便见着蹲在家门口，蜷缩成一团兀自瑟瑟发抖的女儿，又气又是心疼，扶了她道：“上哪去了？越发没个轻重！爹去了几趟凝碧斋，怕那掌柜的识出你的身份，偏又不敢进去问。你这丫头，真正是急死人！”
何花语见着她爹，扑入他怀中便想号啕大哭，偏又顾忌着怕惊扰了邻人，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生生地又逼回了去，颤着声道：“咱们回去说，女儿觉着有些冷。”
“还未立夏，这夜里自是寒露深重。”何忠模着女儿的小手，冰凉且颤抖，顿又心疼不已，忙放开了她开了门锁。
何忠回了家，便回厨房烧水，小女受了些寒，喝些姜茶泡个热水脚免得又要害病。
何花语盯着灶口里红炽的火苗子，神情又有些怔然。
水沸了，何忠泡好姜茶递过去，拉了张矮凳在小女跟前坐住，才开口询问，“去哪了？爹在凝碧斋门口守了一个多时辰，怎的都未见你出来。”
“女儿……”何花语垂着眼，盯着杯口腾腾冒出的热气，眼睛又有些温润，“让爹为女儿担心了。女儿上杜府送糕点去了，遇上点小事，便耽搁了。”
何忠盯着小女的眼睛，里头还有几丝慌恐未退去，便断定，女儿遇上的，怕不仅仅是件小事这么简单。自己养的女儿自己最是清楚，他这个女儿虽是最小，但平时属她最是有自个的主意，若遇上的只是寻常事，她反才不可能会那般反常模样。
滚烫的姜茶透过瓷杯传来暖暖的热意，冰冷的指尖亦温烫起来，全身亦暖了过来。何花语低垂了头小饮了口姜茶，避开她爹探究的眼神，淡淡地道：“真没什么事，女儿还会诳爹么？那杜府下了五十两订银，还余四十两尾数未付，送了货若不把账收了，掌柜的又该怪罪。又未料到杜府的账房极是难说话，女儿方才等了些时辰。”
“那杜府的人……未难为你罢？”何忠皱了眉，“语儿，听爹的话，安心在家呆着，爹还能养得起这个家……”
“爹……”何花语便是怕她爹说这话，忙打断了他，“只不过是在杜府干等了些时辰，又累不着女儿。女儿成日里呆在这后院又什么好？爹不是答应过让女儿出去见识见识么？”
“爹是担心你累着了。”何忠叹道：“这样罢，晚些爹同你母亲商量，铺子还是你母亲来守，多少没这么累。”
何花语有些迟疑，“这……成么？到时候邻里不见三小，又来说些话令娘难堪，娘又该怪罪女儿了。”
“怕什么！”何忠面色有些难看，“多少让你母亲有些事做，她闲得难受，更是整日里瞎琢磨那些事。”
何花语轻嗯了声，又道：“那爹便说已将三小送去凝碧斋做了学徒，仍寄居在何家，那些长舌妇们才不会胡乱议论爹娘。”
“这事自不需你来操心，爹会办妥了。”
何花语还要道什么，月复中却一阵咕噜作响，羞得她连忙捂了肚子不敢看她爹。
“语儿还饿着肚子？”何忠沉了脸，“偌大个杜府，竟是连饭也不管？你这傻丫头，偏是这个犟脾气，这账收不回便作罢，明儿再跑一趟便成，何需饿着肚子与人家杠？”
“这会子才觉着饿……”何花语呐呐地道。她说的亦是实话，先前光顾着后怕去了，哪里还顾得上肚子饿不饿。
何忠忙起身准备饭菜，又嗔又恼，“平日里赞你聪明，可偏干出这等蠢事。活人哪能给尿憋死，你这个大个人了还把自己给饿着了？幸亏给你留了饭，再热热就好。”
“娘与二姐哩？”何花语忙转了话题，就怕她爹唠叨，她爹的性子，轻易不说话的，但真要训斥起来，耳里都会被磨出茧子来。
何忠的手顿了顿，嘴里都有些不是滋味，“还能去哪，不就是上你祖母家凑热闹。”
何花语饮下最后一口姜茶，犹豫着道：“爹……女儿在杜府听着些传闻……”
何忠将饭菜放入锅中，添了水，折回灶口烧火，坐定了才问道：“什么传闻？”
“我也是听杜府的下人们说的……”何花语小心着捡着措辞，“道是杜夫人及杜府的那几个嫡出少爷都不是好惹的，还道是杜家若是变了天，那些个庶出的少爷小姐们若不紧巴着那些嫡子们，可是有苦头吃。”
“这些富人家的事，与咱们家又有何干系？”何忠不咸不淡地道，埋头又往灶口添了把火。
“怎么会没干系！”何花语急道：“大姐这会子在杜府，还未回家哩！”
“傻丫头……”何忠看了她一眼，叹道：“咱语儿亦同你母亲一般，真以为这杜府的门槛这般容易进得？今夜虽是替几位庶出的少爷们选媳妇，那杜夫人再是不喜，面子上亦不可做的太过。所以哪，语儿在这里瞎操什么心。还是想想，待会你母亲回来又哭又闹，该怎么安慰她？爹想到这个，就头疼哪……”
她那个娘，怕是不会又哭又闹，而是又笑又跳。大姐被指给那杜六少爷，她娘指不定乐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何花语这会子又不好言明，万一那杜三少爷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得一回事，她倒在这里神经兮兮。真把话放出去，她娘到时候又空欢喜一场，可如何是好？
再者，依她大姐生得这般貌美，那杜夫人怎会甘心把这么位漂亮姑娘指给六少爷这个仇人哩？但愿，一切只是她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