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二卷 骤雨风流 第九十一节 青庐结彩

作者 : 垂枝银杏

霏珠到达书房后。因为选择了住在客房,先行的客礼,感谢过老通王留客。接着亲亲热热唤了声伯伯,落座抬头看时,老通王还不算太老……五十来岁的小眼男人,由于养尊处优,不可避免地发福,肚子微腆着,看上去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抱恙在家、不能任职的年迈老头。

霏珠暗自感叹,可见通王妃是位标致人物,李沧李凉二人容貌大半皆随了母亲。

“好姑娘,不必谢,都是一家人。”通王抚着胡子,含笑打量霏珠。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妆容妖艳的红衣女子,扭着水蛇腰来奉茶,李凉目不斜视接过。霏珠倒很好奇王府里丫环打扮得如此美艳,着实多瞧那位大姐好几眼。

通王闲谈了一会儿,问了几句“可有兄弟姊妹”、“在家里时爱吃些什么”之类的话,说起两个儿子早早丧母。操办起婚事来,他这个当爹的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家有主母时考虑琐碎事情周全些。叹息一回,喊人将礼品呈上。

只听得一阵叮当环佩声,数个比刚才奉茶的红衣女还妖娆些的女子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依次停在霏珠面前,各种香囊混合的香气直让人窒息。托盘里有满匣的珠翠、玉佩玉镯、观音大士绣像、几件小女圭女圭穿的百纳衣,还有个匣里装着红绳捆的一小撮胎发。

通王走过来端详托盘里的事物。霏珠忙站起陪着。李凉也跟在后面看。

“这幅送子观音像很灵验,当年王妃还在时,初一十五烧香上供,果真求来了两个儿子。我想她若在,此时定要给你也供上。”通王放下观音像,拎起小衣裳说:“这些也给你,虽没访过一百位老人之多,却是真正从子孙满堂的全福人那里积年攒下来的,将来给孩子穿上,好养活。”

霏珠惟有不停地答谢。只略扫了一眼王妃的首饰盒,眼花缭乱的,便知价值不菲,而那一小撮胎发则是李沧小时候减下来的。

“爹,您把哥哥的胎发拿出来做什么。”李凉忽然联想到,将来自己娶亲时,爹爹会不会将小时候给他用的尿布转赠新儿媳妇,额,这个该多尴尬啊!他望着李沧的胎发托盘,心想,幸亏哥哥今天不在……

通王挥挥手:“不碍事。只是一部分胎发而已。既然受之于父母,你们母亲不在了,这些胎发权当作王妃在天之灵对沧儿的祝福吧。”

说完又嘱咐霏珠:“好姑娘,你有恩于通王府,论理老头子不该再说别的话。只一句,这会儿替他娘亲说说罢:我那儿子真心娶你,莫负了他。”

霏珠听到最后一句,乃是老通王的掏心窝子的话,连语气都透着辛酸。虽这话让她一时心乱如麻,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敢掉链子,立即福身下去,请老人家放心:“霏珠笨嘴拙腮,话到了口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哪天需要共患难时,若霏珠有十个饼,定分九个半与大公子,伯伯您就放心吧!”

通王很高兴,使人把见面礼送到客房里去。问到霏珠粗识文字,从书架上随意翻来考她,是本《幄机经》,两个人就探讨了一番兵法。通王只捡容易的问,霏珠先是看不懂阵图,只当看热闹,后来翻到用奇兵那部分,依着印象模糊的常识说笑几句“兵贵神速”之类,多少也能应对一点皮毛。通王早年带过兵,便深入浅出讲解一二,讲到高兴时,让李凉也过来一起听着,气氛甚是融洽。

午饭后李沧早早地回来了,听说霏珠住进了客房,急忙奔过去。霏珠正在屋里量衣裳,青娘上下比划着,记录尺寸。

“大家到那屋去吧,我跟大公子说句话。”霏珠支走别人,打开盛他胎发的匣子,嘻嘻笑着说:“认得这是什么吗?通王大人送给我的。唉,我都想看你小时候的画像了,也不知道小公子是不是穿着到处跑。可惜没有图。”

李沧接过匣子看了看,匣子是母亲旧物,胎发他还从未见过。让霏珠收好以后,把她拉到屏风后面,压低声音问:“为何搬来客房?里里外外都是人,说句话都不方便。”

霏珠无辜地望着他,分辩道:“近日天气闷热,园子里蚊虫愈发猖獗,我不想被艾草烟给熏成乌烟艾姑娘,就跟通王大叔说了先主到客房打扰几天。”

李沧听他这样说,连称自己没考虑到。轻轻拍了拍霏珠的手。让她在客房缺什么只管说。霏珠摇头,客房很舒服,她现在什么都不缺。

李沧把她安排到偏院去的小九九落空,心有不甘,拉着手说:“偏院这件事先欠着,等拜过天地,我一齐收了,按你的规矩,看在你我是老熟人的份上,只收两分利。”

“什么事?”怎么倒变成欠着他。

李沧低头留给霏珠一个短暂又麻辣的吻,说:“这件事。”

他不敢多做停留,万一被人撞到,以后难免拖累霏珠无法管教下人。习惯性地四下望了望,从屏风后出来,匆匆离去。

留下霏珠一人躲在原地面红耳赤,喃喃着,那家伙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只有一瞬间的接触而已,一下子就将舌头给缠进去了。

纳采问名已过,合府上下忙成一团,纳吉奠雁,纳征行聘。霏珠多日不曾外出,一是客要避嫌。二是她在屋里更忙,又要学礼仪,又要悄悄地让媒人从李凉那边寻来“催妆”、“却扇”等诗,提前筛选过,免得到时候被他胡乱打趣。白天凉爽时还要随青娘做嫁衣,虽然拈不了线使不好针,但种种花纹、镶边、缀宝、披挂,都亲自挑选改良,一辈子就穿一回啊!务必要使这么有纪念意义的衣裳打上自己的烙印。

选吉期时,卜来的日子与李沧堂妹云安公主撞在了同一天,李沧往宫中去问凑做一处热闹还是他另外选期为好。秋妃正跟皇上在赏花。见到李沧,想起前事,自认是有恩于他的,将来或许能借借通王的力,难免比见到旁的皇亲更亲近些,笑道:“新郎官,本宫听元大人说,新娘子为你花光了嫁妆钱?”

李沧忙把聘礼单子大略讲一遍,甚为丰厚,说其中一份就是赠给新娘充作嫁妆的。

“没道理,你的聘礼是聘礼,她的嫁妆是嫁妆。”秋妃转向皇上,说:“皇上治国有方,国泰民安,便是那些小家小户嫁女也有锦帛几匹。同为娇生惯养的女儿,云安妹妹贵为公主,嫁资便仰仗皇恩浩荡,不胜记数。臣妾想呀,天下百姓哪个不是皇上的子民,若都能像云安公主这般光彩办喜事,心里定然更念着皇上的好了。”

“爱妃所言极是。”鼓励婚嫁与生养繁衍人口是大唐历来的国策,自贞观令男二十女十五准婚姻后,开元令便降为男十五女十三。皇帝李纯略作思虑,拟下令给那些备报了婚书的男婚女嫁适龄者,发放一小笔礼金。

“臣妾愿从每月例银中捐些绫罗钱以充礼金,虽臣妾减色,天下女可增容。”秋妃就势掺合了一把,皇上愈发觉得她温柔贤惠。

秋妃邀宠成功,额外赏给李沧的新娘几样贡缎并一整匣内造的钗子作嫁妆,说论辈分李沧是兄云安是妹,将云安公主下嫁刘家的吉日改了,另从八月九月里挑选。

李沧领了赏赐,答应秋妃以后带新娘进宫叩谢添妆之恩。

回府后李沧把吉期吉时禀告给通王,秋妃所赐嫁妆差人送到客房去。这几天他都按捺着,远离客房就等于以后能多多收债啊……

霏珠见了赏赐,十分惊讶。“莫非上次贿赂秋妃娘娘的方子管用?金英你瞧瞧,这些首饰做工果然比外面好。看这些拉丝编的花样,戴上肯定轻巧,不似我戴着的那些个累赘的。”她挑出一支钗,插在发髻上试了试。

金英与笛子今天在她屋里当值,此时都来瞧稀罕。金英打趣她说:“别人都喜欢沉甸甸实金的,往外一走,显着富贵,偏姑娘嫌戴着累。等大公子赶明儿封个王或袭了荫,叫他养班子匠人专门做首饰,想做的多轻巧,就做多轻巧。”

“以后梳头只戴这些,旧的找人送出去熔了当私房。”霏珠索性把不喜欢的首饰都不要了。

“姑娘您真是好福气,金首饰都多得戴不尽了。”丫环笛子满眼羡慕站在一边。她痊愈后留了疤痕,通王府医疗条件好,每天抹着药,现在脸上痕迹越来越浅,就快光洁如初了。

秋妃赏赐的头面被一件件摆开来细看,有整套的,也有零散的。金英记过数目,收进首饰匣里,单把耳坠子拣出来拢到一起,指着明晃晃一小堆各色耳坠问霏珠:“姑娘,就要出嫁了,这次总该穿耳洞戴耳环吧?不如今天就拿针办了这事。”

青娘在外间屋里听到,抱着针线箩进来,坐在桌边要给霏珠寻一根合适的针。

“不……”霏珠立刻捂住耳朵跳到一边,又被众丫环笑了她一回,多大的姑娘了,还怕痛不敢穿耳。

自此掰着指头过日子,通王府各路打扫一净张灯结彩,事事齐备。单表园内西南处:

伐桃柳枝,折曲扎接以为圈;绣百小儿,捧宝嬉戏以为帐。吉地植花,青毡覆顶。上有麒麟送子高高穹,下有红罗销金软软床。左银钩,右玉坠,两个鸳鸯戏水枕,一捧瑶池并蒂莲;拭镜悬五色,掀帘络明珠,只待那傧迎客、相赞礼,一迭声儿,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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