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康州城，一路往北，马车晃荡着朝长安去。最开始时，四姐妹还有心情看看风景，颠簸久了，对外面的旷野树木田地渐渐失去兴致，再加上连日忙碌，几个人歪在车里昏昏睡去，等到侍卫唤醒她们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石姑娘，客栈订好了。”郑七把他扶下车来。
坐车真累……霏珠揉着脑袋和她们一起住下。
如是，早起赶路，遇镇小休，那点儿刚出发时的激动心情被颠簸的半分也无，每天什么事也做不了，光躺在车上闭目养神都能生生累死人。遇到雨水泥石毁坏的道路时，车厢哐且哐且，无处不在微震，浑身骨架子都要颠散。霏珠忍耐不住，探头出来问赶车的冯家车马行把式：“大叔，还得走多少天啊？”
“姑娘，说不准，只要不下雨，再走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赶车大叔又吆喝了一鞭子。
如果不是金英晕船，这会儿走水路倒还能游个泳放
松放松。霏珠无奈地坐回车中。
霏珠原本还有计划着沿途各处景点游玩一番，如今被折腾的一丝力气也无，再看看青娘和慧姐的样子，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得取消顺风游的念头，唯求速速赶路，早点到长安，早点结束车厢生活。
骑马跟在一旁的侍卫见状，驱马走近，说下个落脚点有冯家本家铺子，到时候换了马匹，能走得更快些。
“属下会去买匹私驴，石姑娘坐累了就骑骑驴，权当活动筋骨。”
霏珠被颠得头昏脑涨，听到有驴可以骑，立刻答应下来，隔天她果然有了一头小毛驴。踩着车辕骑上去，很适合放歌一曲“我有一头小毛驴可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骑着它到城里去赶集。”
驴子很好驾驽，霏珠高兴地拍拍它，问其它三人：“大伙骑么，我们再买三只，一人骑一头。”
“姑娘小心晒黑罢！我们不骑……”青娘慧姐和金英纷纷摇头，宁可窝在车里，也不愿在外头晒一天。霏珠头回骑驴，情绪明显比昨天好许多，完全将小毛驴当作一匹小小的马儿赶着，还时不时用手中茅草去逗那小驴，直到皮肤被太阳晒得发了红，她才赶紧躲进车里去。
“怪不得大公子那么黑，二公子白白净净的。”霏珠把自己胳膊跟金英的胳膊一对比，懊恼起刚才应该听金英的劝，老老实实待在车厢，晒黑了可没美白修复霜。
这天住宿时，她们一行人遇到了一队官眷，对方浩浩荡荡一大家子，光是装箱笼行李的车就有七八辆。两边车夫打过招呼后，霏珠想跟官眷结伴而行，路上也好多几个说话的人，遂让侍卫递了李沧的帖子，要见对方夫人。
有位打扮齐整的管事婆子很快来到霏珠这屋，请她过去坐坐。霏珠带着金英，提了一盒康州土仪随着走过去。才推开屋门，坐在正中那位夫人的面貌就让霏珠倍感亲切。
这不是刚上岸时那位好心的县丞夫人么！
“夫人，您还认得我吗？当初县丞大人还曾赠银三两呢！”霏珠很高兴故人重逢，向县丞夫人作个万福，递上礼品。
县丞夫人端详霏珠片刻，认出她来，想起旧事，笑着挽她坐下：“你真是个命大的，管家当日送你出城，半路被强盗打劫了去，连拉车的马匹都没放过。如今你过得还好？”
霏珠一直以为是老管家拐卖了她，本想向县丞夫人讨公道，听到抢劫一说，且老管家已随县丞先赴任去了，无法当面问个清楚。县丞此番高升到长安太府寺，如今县丞夫人已经是市署令夫人。她只能肚里琢磨着，先把这件事丢过一边，跟夫人叙旧，打听得她先回了趟老家，收拾了田产，又携上几位族中侄子一起到长安去进学。夫人深信是神蟹带来了好运，多行善事积德不浅，待霏珠格外亲厚。霏珠也把自己的情况略略讲一遍，只称李沧要替她寻亲人。
两人正说着话，有仆妇来禀：“夫人，阮婆婆领人来了。”霏珠待要告辞，夫人却笑道不要紧。待了一会儿，有个半老的妇人领进来七八个年轻女孩，齐刷刷磕过头。霏珠坐着看她们挑丫环，夫人告诉她，沿途城镇都有添买人手，就数这里人口最便宜，比到了长安再买下人要划算许多，还非要送霏珠一个丫环。
金英看着那些人，当年谁不是这样被卖进斜雨的，难免触景伤情，拽了拽霏珠的衣袖，劝她把夫人挑剩下的买进来。
“大公子又不缺银钱，她们怪可怜的，姑娘你就买了吧……”金英指着几个瘦弱的待卖丫环大发慈悲心肠。
一群人里稍微好些的基本都被夫人选过，还剩两个，一个生着疮，一个满头草屑，佝偻着背，是个哑巴。
阮婆婆巴不得多卖些人出去好赚钱，察觉到霏珠的目光在打量，赶紧拉过哑巴丫环，把她的手摊开给霏珠看：“您瞧瞧，能干力气活！”又保证说，生疮那位，只要医一医就能好，绝不会买下个药罐子。
市署令夫人指着自己选中的一个齐整丫环，问霏珠可满意，让她收下好丫头，别搭理那人贩子婆婆：“阮婆婆，把那两个领回去，换几个好的带来让石姑娘挑一挑。”
霏珠仔细将屋里的待卖丫环打量一番，指着哑女说：“婆婆，买这个，把那个生疮丫头当添头，我和夫人便把你带来的人全留下。”
过路的买卖最好作，将来她们也不会为换人退人再跑回来一趟，养在家里还得费稀粥。阮婆婆忙点头，并不计较霏珠跟她讨价还价。她领着这两个没人愿意买的残次丫环来，本就是为了衬托其它丫环模样周正，如今连残次品也有人愿意花钱买，自然乐意。两下签过契，那两名丫环就归了霏珠所有。
“夫人，我得回去教新丫环了，明天路上聊~”霏珠推辞了夫人的好意，没有收她送来的丫环，约好一起上路的时间，道了别，领着自己的新下人回屋去。
金英不用等霏珠吩咐，主动下楼找店小二请郎中，又叫了洗澡水送到下房去。
猛地领进来俩泥人要饭似的丫环，歇在屋中的青娘和慧姐被吓了一跳。霏珠把契纸丢给青娘保管，开箱子取了两身衣裳让新丫鬟跟着金英下去梳洗。
“两位别害怕，我们姑娘人很好。”金英同情心泛滥起来，也不嫌弃她们破旧衣服的隐隐酸臭味，拉着两个人又是比划又是拍胸脯承诺将来不会饿肚子。等她们洗涮干净换好衣裳时，郎中已经坐在厅里了。
果然，诊金比买人还贵……怪不得阮婆婆低价也肯卖。
一贯爱让霏珠节俭些的慧姐这次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提醒金英下回早早把姑娘劝回来。
“慧姐，我们不买，她就要生病死
掉了，缺医少药的。你忍心吗？！”金英不忿，跟慧姐理论。
慧姐叹了口气：“莫作滥好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说不定下辈子人家要投个大富贵的去处，你买回来，不是阻碍了她投胎么。金英啊，姑娘荷包里有多少钱你不清楚？下回要买人，你去找那俩侍卫付钱。”
埋怨归埋怨，两个新丫环还是被打
扮一新带到了霏珠面前。长疮的那一位，脸上胳膊上都敷了药，撇开黑糊糊的药膏和浮肿来看，倒也眉清目秀看得过去。她跪着谢了恩，声音竟然十分悦耳好听。哑
女不会说话，也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起来吧，你叫什么？”霏珠看看满身药膏的丫环，心想着真是可惜了这付好嗓子，再长得好看点，送回斜雨学小曲儿也不错。
－－－－－
（题外话：讨论的结果暂定为周末集中码7章，周一到五不碰汉字类。然后偶只要每天登陆更1章就成，这样不至于断了更……推荐攒肥统一看，毕竟一天一章好歹扫两眼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