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逍遥行 正文 第083章 天牢

作者 : 阿袭

挽香院里,老夫人正要用早餐。一碗糯米粥里居然还有白菊花和枸杞子,发出诱人的香味,老夫人笑道:“今天这粥又有什么名堂?”

珊瑚说道:“小郎君说了,这种粥吃了能养阴清热,补肝明目,老夫人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难为三郎心细,她那两个哥哥虽然也知道孝顺,到底不如三郎想的周到,昨晚上又没见她的人影,也不知道是跑哪儿去了?”

玛瑙知道老夫人偏疼这个最小的孙子,她抿嘴笑道:“老夫人不知道,小郎君怕是被人家钱姑娘给吓得了,不敢回家呢!”

老夫人也不急着吃饭,饶有兴趣的问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

玛瑙便把钱玉砌怎么拜师、昨天怎么在梧桐院等了一天,还说到美人院的丫鬟怎么看见小郎君在花园里头转悠,却愣是不敢回院子,而钱玉砌左等右等也不见李琪的身影,玛瑙把这些事儿一五一十的说给老夫人听,不外乎是想博得老夫人一笑罢了,可是老夫人却没有笑,而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琪来问安的时候。老夫人便把丫鬟们借故都支了出去,拉住李琪的手问道:“好孩子,你跟婆婆说说,那钱玉砌有什么好怕的?你怎么就怕见她了?”

李琪没想到老夫人会问起这个,她这几天就有一种危机感,内心惶惶然,昨晚把一切都对二姐说了,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婆婆现在问起这个,是不是对自己也有所怀疑了?李琪犹豫着不知道此事应不应该给婆婆说,婆婆的立场和二姐毕竟又有不同,她若是知道了这个她最疼爱的孙子其实是个女孩的话,会怎么想?

李琪生怕婆婆对尤姨娘心生埋怨,也许等二姐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想到此处李琪笑道:“婆婆,我原本还以为那钱通让女儿做我记名弟子不过是个托词,哪想到他竟然真的让女儿来学武呀?我若是真的教了她,将来若是有个什么流言蜚语传扬出去,不光那钱家姑娘的名声毁了,就连我的名声也要受到牵连,我现在不理她,过一段时间她自然就偃旗息鼓了,这对我们都有好处,是不是婆婆?”

老夫人深沉的看着李琪“真的是这样吗?没有别的?”

李琪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声“是。”

出来挽香院,就听见远处的习武场上传来刀剑的撞击声,想来是大哥正在和人切磋武艺。李琪闲着没事儿,溜溜达达走了过去,就见大哥手持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正以一敌二,和两个汉子斗在一处。

刀剑撞击之声连绵不绝于耳,李继隆的武功跟李琪的武功大有不同,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最适合战场厮杀,他此刻以一敌二仍然游刃有余,对手被逼的手忙脚乱,眼看就要不敌,李继隆又使了一招力劈华山,李琪大喊了一声“好!”就见那二人的剑同时被磕飞了,周围几个家丁一看,吓得四散奔逃,生怕那两柄剑飞到自己的身上,李琪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了两把剑……

李继隆笑道:“三弟的伸手果然了得!”

李琪笑道:“大哥的武功也不差呀!”

兄弟二人相互吹捧了几句,正碰上平安带着两只小豹子来晨练,小豹子看见了李琪,一溜烟儿跑到她的面前,它们现在已经长得有家犬那么大了。李继隆说道:“三弟,这两个家伙现在也长大了,会不会伤人?”

自从回到汴京后,这两只豹子一直都是平安和幸福兄弟俩喂养的,不论养着什么动物,养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有感情,平安和幸福现在对这两只小豹子喜欢的不得了,现在他听大郎的意思是不愿意让养着了,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忙说道:“大郎君,这两只豹子肯定不会伤人的,它们连肉都不吃,就喜欢吃胡萝卜……”

说起两只豹子吃胡萝卜,还是因为夫人郑氏而起,郑氏夫人因为讨厌尤姨娘,所以也讨厌李琪,因为讨厌李琪,所以连带着讨厌这两只小豹子,吩咐厨房不准随便给豹子肉吃,有了郑氏夫人的嘱咐,管厨房的人自然不敢违令,这下子可苦了平安和幸福兄弟二人,盖因二人经常看不见李琪的面,而肉太贵他们又买不起,有一赐平安试着喂这两只豹子胡萝卜吃,没想到它们竟然吃的津津有味,从那以后这两只豹子就吃起胡萝卜来了。

李继隆瞪大了眼睛道:“天下竟然有这种奇事?”

李琪看着这两只小豹子不由得苦笑,这豹子应该是当初邠国公主特意放到自己身边,以便可以找借口和她见面的。而现在,邠国公主应该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吧?

就在这时,幸福急急忙忙赶来禀报说有一个叫段玉的人来访,李琪不由得一皱眉,他来干什么?

李琪和兄长告辞来到客厅,就见段玉正在欣赏墙上的羽毛画,毕竟这东西在大宋还是很稀奇的,他见李琪进来,遂笑道:“小师弟,看见了我,你好像很不高兴啊?”

李琪说道:“因为看见了你,我就觉得像看见了讨债的人一样,你放心,我有机会看见晋王的话,一定帮你讨一份差事,吕师叔的弟子愿意为国尽忠,晋王肯定会很高兴……”昨夜她可算不得见过晋王的,李琪心里有些不明白,依着吕洞宾那样的性情,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想做官呢?

李琪有心问一问段玉关于他师兄的事儿,不过这小子显然很懵懂,知道的不多,很可能就连吕师叔也瞒着他什么。

李琪正斟酌着怎么说。却听见段玉说道:“我昨天晚上跟赵承诚打了一架?”

“什么?你们打了一架?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和他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打架当然是为了你!”

李琪一愣,随即有些明白了,估计是赵承诚昨晚听她提了一句,就去找茬去了,只不过自己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赵承诚怕是更加不行。李琪既然猜到赵承诚会吃亏,也就不问结果,只是撇撇嘴道:“我看你们俩分明是吃饱了撑的。”

两个人正说这话,又有人进来禀报钱玉砌钱姑娘来了,李琪看了看段玉。只觉得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对麻烦啊!

哪知道这一对麻烦还不算,又有人进来禀报圣旨到了。李琪这一下子可是真的变了脸色,这次的麻烦跟那两个麻烦一比,就是大巫见小巫,天上地下之分啊!

李家人接圣旨的经验还是有那么几次,李琪还以为需要摆香案,磕头跪拜啥的,结果根本没有那样的仪式,电视剧真是害死人呀!

郑夫人以为这次皇上肯定会给李琪封官,她忍住满心的不舒服,特地装模作样的嘱咐了李琪几句,李琪因为没有功名,也不需要穿官服啥的,只是被家人拉着换了一身衣裳,老夫人又把李琪叫去叮咛一番,李琪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这次以男儿身去了,回来怕是就得以女儿身回来了,几次张嘴想跟婆婆说,可是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刚出了太保府,就发现大街上的人好像比平时的人多了些,问了宣旨的公公才知道这是南唐的李后主今天的违命侯今天到京,大家都去城外看热闹。

李琪忙问道:“公公,既然是违命侯进京觐见来了,皇上当然要接见他,今天还有空见我吗?”。

公公笑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李琪看见这公公的笑意,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的笑分明没进眼底!难道这个太监知道点什么吗?看来情形不大妙呀!

上次跟赵承诚进宫的时候是黑天,根本没看清宫内的景色,这次虽然能看见了,却再也没有那样的心情了。

来到了金銮殿外,那公公说道:“你就在这儿候着吧!小人进去禀报。”他说着,头也不回的去了,只留下李琪在大太阳下站着,她早就听说觐见皇上的时候,如果皇上一时半刻没有时间接见。都有一个屋子供这些人坐着休息,怎么到了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呢?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官身?

李琪满头雾水,却也不敢不尊,头上骄阳似火,宫殿周围竟然连一棵树的影子都没有,不时的有官员进进出出,这些官员看见李琪站在这儿,都好奇的看看她,弄得李琪很不自在,她猜测这些官员之中有没有李煜,可惜不知道这位南唐的李后主长得什么样。就这样一直到了中午,皇上竟然都没召见她,李琪慢慢也明白了,皇上这肯定是给她一个下马威,或者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若是这样惩罚过了就算了,李琪当然会很高兴,可是就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中午李琪自然也没有饭吃,现在的她虽然冷热不侵,但是自从她回家之后,练功没有在华山时候那么勤勉了,身体还真的有些吃不消……

就在这时,邠国公主出现在李琪的视野里,她的身边跟着小月,小月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李琪见到赵爱敏无恙,心中大喜,只要邠国公主好好的,皇上的怒气肯定能小一点……

李琪赶紧给邠国公主见礼,邠国公主笑了笑,可是她的眼睛里分明带着一丝没落的神色,她说道:“李琪,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其实我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怪我……”

李琪笑道:“快别这么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真相,事情就不会闹到这种地步了,主要是我姨娘……我姨娘的身体很差,我一直担心说出来她会受不了,你应该知道她的处境一直都是……都是很难……”

小月嘟着嘴说道:“李琪姑娘,你可真是把我们公主害苦了,她刚刚还给你求情呢!被皇上好一顿训斥,说你的所作所为大悖三纲五常……”

赵爱敏说道:“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快点把那好吃的拿出来吧!”

李琪一看赵爱敏带来的都是些精致的小糕点,她就着茶水吃了几块,蓦然问道:“你偷偷地给我送吃的,皇上知道了不会不高兴吧?”

赵爱敏摇摇头,“你放心吧!父皇肯定不会生气,他不会那么小气的!”

李琪这才又放心的吃起来,赵爱敏站了一会儿,鼻子尖上已经满是汗水了,李琪边吃糕点边问道:“爱敏公主,你现在还练不练师父教给你的内功?”

“我一直都没间断的,我现在虽然瘦,身子却是很健康的,头几天御医还给我看了的……”她说着,面色复杂的看了李琪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李琪笑道:“你难道有什么事儿吗?”。

“我……我是有一件事儿想跟你说——”

“你说吧!是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吗?”。

“不……不是……”

“那是什么?你怎么还吞吞吐吐起来了?”

“是……是我二哥……他跟你接触了几次,对你印象一直不错,现在知道了你是女子,他想跟父皇求你……求你做他的侧室……”

李琪听了大吃一惊,她什么时候变得男女通吃了?她这一惊吓一块糕点正卡在她的喉咙里,差点没把她给卡死!小月赶紧把茶水送到李琪的嘴边,李琪喝了一口茶,这才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来。

做赵德芳的侧室?笑话!除非她李琪傻了,眼看着赵匡胤就要玩完,他的儿子更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别说是侧室,就算是赵德芳跪在她面前求她做正室,她李琪都不会考虑一下下,真是亏得他怎么想出来的!刚刚小月怎么还说他说自己的行为悖了三纲五常?是小月撒谎还是怎么回事?既然说自己不好,怎么又允许儿子纳了自己?李琪心里胡思乱想,面上的表情可不太好看。

赵爱敏一看李琪像吞吃了死苍蝇一样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愿意,其实赵爱敏早就猜出李琪不能同意,依着赵爱敏对李琪的了解,她是个最有主意的人,根本不会允许别人插手她的事儿,更何况的婚姻大事了!无奈二哥赵德芳一个劲儿的求她,兄妹二人一向感情非常好,赵爱敏不得已才答应帮着问一问,尤其是父皇的态度,竟然是默许,这让赵爱敏心惊不已。

其实赵匡胤自从知道晋王婚礼上喜鹊送亲的事儿之后,内心就有了点点惊觉,他才是皇上,喜鹊怎么会给晋王妃送亲?他这一惊觉之后才发现,这么多年来无意中晋王的权利已经这般大了,而能牵制晋王的赵普竟然也被他打发出京了,现在的赵匡胤觉得有些骑虎难下,后来他听到女儿谈起李琪擅于驱使各种鸟类动物,而她又是陈抟道长的徒弟,赵匡胤就动了心思,觉得若是能把李琪召为驸马,也可以是一个助力,哪曾想这个好好的驸马人选竟然来了个大变身!

计划被打乱了,赵匡胤惊怒交加,其实更主要的是一种失落,这时却不妨次子赵德芳提出想纳李琪做侧室,赵匡胤不由得眼前一亮,赵匡胤一直最喜欢这个二儿子,心里隐隐的想把将来的皇位传给他,可是一来长子魏王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二来他觉得自己正春秋鼎盛,现在想这些事情还早……

所以二皇子来求李琪做他的侧妃,赵匡胤心里暗暗高兴,可是这个李琪身份特殊,若是直接下旨的话,她一个不满意逃回华山就糟了,这华山早年时候可是被赵匡胤输给了陈抟道长的,他的圣旨在华山可是不好使……赵匡胤考虑了一番之后,就把这个说服李琪的艰巨任务交给了赵爱敏,最主要的原因是赵爱敏对李琪最熟悉,再一个就是李琪应该会觉得很对不起赵爱敏,赵匡胤就是想利用一下李琪的歉疚之心,再说了,他的二皇子还是很优秀的,虽然侧妃的地位低了些,但是德方显然对李琪很动心,对她好一点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赵匡胤想的简单,赵爱敏眼看李琪不愿意没法跟父皇和二哥交代,她硬着头皮问道:“李琪,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二哥你也是了解的,他的相貌学识都是顶尖的,父皇时时夸奖他呢!”

李琪摇摇头,忽然觉得拒绝的太直接了不好,又说道:“我二姐嫁了晋王,我虽然不求嫁给什么王爷,却也不屑做一个侧室,你跟你二哥说,他若是娶我做个正室嘛,我还可以考虑!再说了,我们姐妹如果真的嫁给你们赵家的叔侄俩,可不知道世人会怎么说……”

李琪的言下之意赵德芳你想娶我,还是先把你的正室夫人休了再说!她就知道赵德芳肯定不会答应!

邠国公主咬了咬下嘴唇说道:“这个没有关系吧?只要父皇说行,当然就行!你……你如果不答应,父皇怕是不肯善了。我……我跟他说你的女子,就不要赐婚了,不曾想父皇追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得已,说出是你半夜潜进宫里来找我时说的,父皇听了大为震怒……”

李琪闭上了眼睛,这个曾经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帝王,当然不会允许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深更半夜潜入他的皇宫里来!李琪的行为可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了!

赵爱敏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给急的。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倾心爱过的人,她心里还是无比渴望李琪能活的幸福“李琪,你再好好想想吧!”

李琪摇摇头,事情没到眼前的时候她担心害怕,但是真的让她面对困境的时候,她的理智就恢复过来了,她现在相信自己的判断,赵匡胤应该不会杀她!

就算她擅自闯了皇宫,可是皇上知道别人不知道,皇上便没有了杀她的理由,只要拖延一下时间,晋王应该会为她求情,就算晋王满心不愿意帮这个忙,也需要做做样子,要不然被别人一看,连自家的亲人都保护不了,岂不是很影响名声?又有谁会来投奔这样的主子?

况且李琪相信赵匡胤的时日无多了。李琪坚定的摇了摇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都想好了,我是不会同意嫁给你二哥做侧室的,你回吧!”

赵爱敏本来听了李琪的拒绝话心情有些不好,可是一听她居然还说自己是大丈夫云云,不由得笑了。

赵爱敏回去复命,李琪继续晒太阳,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来了两个御前护卫,二人把一串铁链往李琪的脖子上一挂,说道:“皇上有旨,着太保府衙内李琪天牢看押,钦此!”

李琪本来还以为能有机会一睹赵匡胤的风采,哪知道皇上竟然连见也不见就把她打发了。这青天白日的,就算李琪想跑也不那么容易,李琪只得任命的跟着那两个御前护卫去了天牢。

外面骄阳似火,天牢内却阴风习习,带着一股子潮湿的腐败气味,李琪的目光适应了天牢里的光线,当她看到那些犯人一个个蒙头垢面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慌,自己在这天牢里没有澡可以洗,没有衣裳可以换,是不是早晚也得像他们一样?

李琪自己想想还真的有些傻,如果假装答应了二皇子的婚事,然后借口自己年纪小,定好等到四五年之后再成亲,过了四五年,赵匡胤父子早就化作尘土了,自己也不算违背诺言,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琪被狱卒安排到了一个单间的牢房,那狱卒“咣当”一声关上牢门,李琪靠着门站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别的牢房都是木制的栏杆,唯有她的这个牢房的栏杆竟然都是钢铁铸成,看来皇上是怕她自己偷跑了呀!李琪看见牢房里,居然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有地上铺着一层稻草,屋角放着一只马桶,马桶上方一只蜘蛛还在织网……

李琪在稻草上坐下来,自嘲的笑了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混到天牢里来了,越来越能耐了!却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样?尤其是姨娘,她能承受得了吗?李琪倚着墙,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心里虽然着急,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想起赵承诚昨晚的分析,李琪不由得笑了,世事变幻无常,她东想西想了半天,竟然没心没肺的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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