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秦 天境卷 凤舞香罗 衣是霓裳 第十六章 山神裁决,祈天崖

作者 : 李青颖

何村长气得一口痰堵在喉咙口,两指指着何三,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何三抬步走到甘茂面前,厚颜无耻地嘻嘻笑着,“兄弟,这女人是我捡的,当初送给你也养了一个月有余了,谢谢你啦,我这就带走,再不浪费你家粮食啦。再说,你这季的麦子也没什么收成,能糊你一人肚皮温饱就不错了。走,小娘子,跟我回半天崖。”

何三伸手就去拉罗衣,甘茂一个箭步踏过去,身体往罗衣面前一遮,牙齿咬得格格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整个人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谁往上撞,就撕碎了谁。

何三被他这气势当场镇住,两腿震颤,有一股腥臊气随着细细的流水声弥漫开来。

“呀,村长佳儿似乎尿裆了。”巫师适时地尖叫起来。

村民们也偷偷抬眼瞄了几下,眼中掩着嘲笑。只是碍于何村长婬威,才没有哄笑成一团。

何田顺好气,就看到眼前令他羞赧的场景,顿时恼羞成怒。走上前时,状似无意轻轻在何三背上拍了一拍,何三突然脸色发白,一下子就萎靡不振地半靠在他身上,何田连忙大吼大叫道:“三儿,你怎么啦?是不是那甘家小子下阴手害了你啊?甘茂,你心如此恶毒,当初就不该放过,来人,把他绑上,吊到祈苍崖,让山神发落。”

“什么,祈天崖,村长这是要致我于死地。”

甘茂心中一片冰冷,罗衣,罗衣,我竟然不能保你周全。

……

“喂,甘茂?那祈天崖壁有什么可怕?为什么你一听,就知道那老阴人要致你于死地?”

夜已低沉,瀚海星辰,银河皎洁,如一方巨大银盘罩在天穹上。

甘茂讲故事的速度,实在是让林西无语,一听到何三来抢她,她胃里就有些翻,又听到老阴人要弄死甘茂,心里就着了急,这女人哪,一旦陷在故事里,就是不理智。

“祈天崖,在村中那最高一座山的边缘,那个像倒山尖一样的崖。那上面有块白色圆桶状的石头,如果犯了大罪的村人,就会被吊到拴到那石头上面,吊上三天三夜,如果没死,就是山神觉得他罪不致死。如果死了,就埋了便是。”

“啊,原来山神裁决是这么回事呀,那老阴人真阴险,你才十三岁,身子骨又弱,别说吊在上面三天三夜,估计一天半夜就嗝屁了吧?”林西恍然大悟,初次感觉到古代人的愚昧,同样也为何田深沉的借刀杀人而心惊。

“你真被吊了?”林西好奇地问,随即又摇头道:“应该没被吊上去,要不你早死了,哪里还会有现在的你来给我讲故事呀。”

“吊了三天三夜,没死。”甘茂淡淡地道,可是心里却无法告诉她,那三日,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罗衣,罗衣,罗衣,他不能看着罗衣这样被践踏。

……

墩子一直都知道他是清白的,那个地窖之夜,村长将红棉许给了他,所以他违心地蒙了良心。

可是甘茂那三天三夜,被山风吹得皮都裂了,混身都是血道子,却还是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解他下来时,他双目圆睁,眼角裂了长长的口子,红黑凝固的血液犹如两滴长长的血泪挂在眼尾。

甘茂脚一沾地,就说了句:“山神不收,阎王不要,我命由我不由天。”

昏迷前,居然听到了罗衣那清越的声音,淡淡地对他道:“傻小子,我怎会与那何三成亲。”

那是个多美丽可期的梦啊。

甘茂在崖上时,就听说何三要娶罗衣,请临近村落百余口人去观礼。

可现在,他居然听到她的声音,山崖三天三夜,他死不了,却愿意沉睡这个梦中,永远不再醒来。

害怕一睁眼,就是罗衣嫁为何家妇。

连续三天烧,脑袋里一直晕晕乎乎的,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觉得头极是沉重,或许稍稍偏下头,都能立马掉到什么地方,摔个支离破碎。

天旋地转,身体如一滩烂泥,像是骨头全部碎了,没有了脊椎一样.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在这一刻,失去什么,比死还难受。

是的,他失去了什么?让他有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屋子里有个女人爽利的声音,还有细细碎碎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他听到那女人低低嘀咕着什么,其中提到了罗衣两个字,他眼皮猛地一跳,心似被捏紧提捻,痛得一阵阵抽搐。

“罗衣!”甘茂眼皮一翻,大叫着坐起,又颓然倒下,床板发出吱地一声。

就这晕晕乎乎的一眼,让他再次确定,屋里确实已经没有罗衣。

那个见他醒来,小跑着赶到床前的女人是红棉,那个小时候老是要逼着他跳房子的邻村姑娘红棉。

有一段时间,她就是甘茂的恶梦,因为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老是强迫五岁的甘茂陪他跳房,而且总是她赢,无论如何都是她赢。

“甘茂,甘茂,你醒了,你烧了三天,全身烫得吓人,墩子……去把那粥弄一碗来,这小子吊了三天,又烧了这么久,就喝了几口水,估计饿得能吞掉一头牛。”红棉朝屋外吼了一声。

墩子果然是个跑腿的命,被老婆一催,跑得比风还快。

红棉好说歹说,甘茂就是如同尸体一般,一点反应也不给。

“甘茂,你说你这样还对得起你爹么?你就这样死了,到黄泉了见着你爹,你爹问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啦?你怎么回答?

你爹肯定抄条棍子追得你满山跑,就像我第一次在方寸寨见到你那次那么狼狈,缩在草垛里,不敢回家。”红棉揭着他的老丑底儿,可惜甘茂这次不如往常一样被她胁迫,还是闭眼一动也不动。就仿佛刚才那从床上惊叫坐起的人,只是红棉的幻觉,他一直都还在昏迷中。

红棉瞅瞅墩子,无奈地道:“墩子,你看,这可怎么办是好?他是在求死。”

墩子捧着陶碗,“那女人迷了他的心,勾了他的魂儿,我们们尽心了就好。也算为那日冤枉他赎罪了。”

红棉给甘茂额头重搭上一条浸过凉水的汗巾,伸手一模甘茂的被褥和衣衫,全是湿的,抬眼支了墩子过来,让他抬起甘茂,好换身干净衣衫。

甘茂不配合,两人摆弄半天,额角沁出细汗,才扯下他半边衣衫,红棉急了,开口就骂道:“你这花皮瓜,真想作死是不是?死了那女人还是嫁了何三,你再想也是白惦记。”

突然,墩子大力扯了红棉一把,指了指床上怒目圆睁,两眼浸火的甘茂。

红棉把手一抄,袖口挽得老高,不服气地道:“你还瞪起我来啦,我说的是实话,人家三天前都宴了客,何三那德性,早吃干抹净了吧。”

甘茂只觉得两眼似要裂开,火辣辣地胀痛,心中压抑着那座火活山瞬间贲发,烧得他心胆俱裂。

“滚……罗衣,罗衣……”

甘茂如不是全身月兑力,还真想咬红棉两口,他一直维持着最后一丝幻想,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破。

“哈哈,我说你这歪瓜裂枣的小呆瓜,想要那女人不会自己去抢,在这边寻死觅活的有用么?”

|“巫师大人。”

“巫师大人,您怎会在这里?”

“我来看这小呆瓜死了没。”那张像削了皮的瓜脸伸到床前,绿豆大的小眼睛一眯一眯地。

“小呆瓜,你死了没!要是死了就太不值得啦。”巫师挤眉弄眼地道。

甘茂本不想跟他多话,可是听说何三成亲请了他,红棉和墩子照顾他,没去成。想知道罗衣的近况,还只能问他。

“我死关你什么事,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你这小人。”甘茂润润双唇,上下一碰,顺着巫师的话接道。临了,也不想让他心里舒坦,直接叫他小人。

巫师气得鼻孔冒烟,拂着黑麻麻的宽袖欲走,丢下一句:“我是看着你这小怂瓜可怜,怕你早死,那罗衣没有嫁成,那你不是白死了?”

“你说什么?罗衣没嫁成?”甘茂喃喃地重复,眼里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墩子明明跟红棉偷偷的谈到过,说罗衣一直被绑着,要到拜堂入了洞房后才解开,巫师又为什么说她没嫁成,是在开玩笑吧。

“哦,那罗衣还有点人情味,说好歹你养了她一月,如果她在你生死之际嫁了人,随时都会去寻死,以后脊梁骨也会被人戳断,所以跟何家父子对峙,说要等你醒。所以延迟了婚期,我是赶在他们之前来报个信,你最好醒了也别让人知道,不然,那罗衣就得即刻入洞房喽。”

巫师绿豆眼一挤一挤的,可脸上一本正经,也不像说笑。

“你为什么要帮我?”甘茂可不敢完全信任此人。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觉得那何三配罗衣,实在太煞风景。而且如此玉人,我得不到,让他看得到,却也一样得不到,岂不让我开怀?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罢长笑一声,缩着头就往屋外走去,那一跳一跳的身影伴随着阴恻恻的得意大笑迅速消融在山野绿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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