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对手 36、心迹终明(二)

作者 : 殷无射

36、心迹终明(二)

之后两天混混沌沌地过去,脑子里总有不明的念头烟花一样爆裂、四散、洒出遍地残渣。殷朝暮耳边就跟幻听似的,来来去去都是Lovingyou主旋律,以及顾疏在灯光下柔和的侧脸线条。

他靠在床上捧着《圣经》,却完全看不进去一个字。只要不注意,眼前就会晃过顾疏低头浅笑说“失礼了,情不自禁”时的样子;只要不注意,录音室外的一幕就会重现,那人骄傲自信地说:“他很臭美、爱打扮,还性子烈,连衣服都装了两大箱……”只要不注意,后台令人心慌的炽热就会重新席卷而来。

闭闭眼,胸口就像有块儿大石,沉甸甸压下来。

“殷少,今天又要去孙教授家?”陆维把牛女乃递给他,接过来抿了一口,殷朝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脑子里还是顾疏坐在他旁边说“你要感兴趣,我下次再教你好不好?”

好。

当时他差一点月兑口而出的“好”,是为什么?他承认顾疏家学虽不如他,但本身够努力够聪明,如果两人只是同门师兄弟,换谁都会自然而然答个好字。可他不同,他们之间横着一条人命,什么仇也大不过这一条人命去,什么好也抹不过这一条人命去。这种情况下他还会迷惑……究竟为了什么。

陆维犹犹豫豫开口:“殷少,你今天怎么了?再不走会迟到的。”

“嗯……”他神色变幻,其实只是不想去,或者说是不敢去?

“那赶紧起来吧,副会还在楼下等着。”

“好。”

殷朝暮掀开被子坐起身,尽量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浑浑噩噩走到卫生间才猛然醒悟刚刚陆维说了什么。

……副会?

“你说谁在楼下等着?”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可惜陆维一向诚实,点点头咬字清楚地重复一遍:“当然是顾学长啦,还能有几个副会。”

殷朝暮快走两步,奔到窗前,心在胸腔里愈跳愈烈。

砰。

砰、砰。

有种难以名状的迫切在催促。

手指抚上窗棂,被金属的冰冷一刺,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必要着急、没必要慌乱。缓口气,用力将窗户拉开探出头去――

顾疏垂着头靠在自行车旁边,两条修长的腿一曲一直,有细小的风将他略长的黑发吹起,感觉非常安宁,非常平静。完全没有等人的不耐走动,顾疏站在那里,似乎可以等上一个世纪。

殷朝暮忘了收回手,而底下人却仿佛有所感应,直直抬起头来,即便隔着四楼高度,仍看得清那人脸上的微笑。

四目相对。

啪!

殷朝暮一把合上窗,静静心,装作若无其事去洗脸刷牙,然后取下外套,含糊不清地跟陆维说了声“先走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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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维还戴着眼镜儿研究下一场要唱的曲目,他一认真起来,就会戴上黑框儿眼镜,一副老学究架势。见殷朝暮反常地利索动作,陆维诧异抬头,他可是再清楚不过平时这位大少爷要花多长时间打扮――

“这么快?没吃早饭吧,要不我去买给你?”

“不用,我先走了,你自己去吃。”

陆维模模鼻子,“哦。”

******

“小哥哥?拿黄色的给我。”

“好。”

“小哥哥?”

“哦,嗯。这块吧,给你。”

“不是啊,不是红色的,是黄色的那块儿。你拿错了!”

殷朝暮看着手上的红色积木块儿,讪笑着换成黄色的递给小面团儿,“不好意思,哥哥拿错了,木木原谅下好不好?”

小面团儿撅着嘴不高兴地说:“小哥哥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都第三次拿错了!”

“啊,这个……木木饶过我吧。”

“不要!除非让我亲一下!”大大的眼珠儿还是滴溜溜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但两只小耳朵已经红彤彤烧成粉面团儿了,抓着积木的小手也扭搭扭搭搅在一起,分明就心虚害羞的不行。

孙金如隐在大报纸后面的半边儿脸也探出来咳嗽两声,沉着嗓子唬人:“不要烦你两个哥哥,自己玩儿!”

木木小小声不服气地嘟囔:“哪有,我就只跟小哥哥玩儿的!”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直觉最敏锐不过,两个大人里顾疏他根本不敢招惹,只黏着殷朝暮要这要那,动不动还要求抱抱。顾疏对木木也是比较温和的,但小面团儿在他面前不知为何乖得厉害,半点儿不敢放肆。小孩子喜欢漂亮的事物并不稀奇,说起来顾疏气质也完全盖过殷朝暮了,偏偏这孩子就是不黏。

殷朝暮扑哧笑出声,把木木抱在身上对孙金如说:“没事的老师,木木这么可爱,呐,给你亲,哥哥准备好了呢!”

木木小脸儿上都快冒烟了,紧张地闭上眼噘着女敕女敕的小嘴儿照着殷朝暮侧脸亲上来,不料半途杀出一只苍白的手,一边儿一只拎着领子把两个“木木”拖开。

“啊!爸你……”木木一睁眼就开始闹,却在见到手的主人平静表情后自觉消音儿,“大哥哥……额,我自己玩儿啦!”

殷朝暮也是一阵毛,他自从坐上顾疏的自行车就一路别扭,凡是来自那人的问话一律“嗯”“啊”敷衍过去,刚到目的地便跟小木木玩在一起以免直接面对面,却不想顾疏根本容不得他躲。

“顾师兄……”

“跟我过来。”

“哦,好。”

两人驾轻就熟走进书房,顾疏从从容容往桌边一坐,摊开一本金壳的大部头,拍拍身边的座位,“过来。”那语气自然地,就更招呼自家小狗儿一样。

殷朝暮想着“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啊,岂不是显得咱层次太低”,脚下磨蹭半天。顾疏眼已不在他脸上,静静把原子笔倒过去用尾端轻轻在书上点着,很像他食指敲击桌面的惯性动作。

“上次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没说完,你不想听听我自己的看法么?”

当然想!任何一个学金融的,都有自己一套看法,这些观点又深深影响着他的投资理念。就是为了之后能更好的把握顾疏脉门、料敌先机,他也要好好听听,何况还是顾疏本人亲自讲解。这种机会前世他想都不敢想……可是要坐过去……

“怎么了?”

算了,殷朝暮想着,他还怕什么,死都死过一次了,这人再卑鄙的手段他又不是没见过。

顾疏坐得稳如泰山,殷朝暮坐下时连眼皮都没眨,完全没有在后台那种控制不住的压迫感,不仅如此,也没有殷朝暮想象中的凑近或把手伸过来等行为。他微微放心,又止不住暗暗失望……顾疏根本看都没看他。

“还记不记得亚当斯密最重要的主张?”

“嗯……嗯,是自由市场和……无形之手,对吗?”殷朝暮当时根本没用心听,顾疏这人讲课完全就是一场表演,他听得极投入,甚至忘掉自己要刺探敌情的本意。不过从小练下来的记忆也不是吹出来,尤其上次还被人表扬,他记得很清楚。

顾疏转过头来,静静看着他,眼里黑白分明的色泽软的像水,一个动作就让空气缓缓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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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么,不对吗?”

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移开头,顾疏双眼盯住书页,笔在手中无意识转着圈。“不,很正确。你的记忆一向这么好吗?”

身为一个有职业操守和多年经验的草包花瓶,殷朝暮被人夸从不心虚。但顾疏这两句下来,殷朝暮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大概这世上殷夫人和顾疏两个,是他曾经一味追求想要得到认可的顶尖存在,殷夫人是不抱希望了,上一世顾疏与他一见面就冷的无话好说……却不想这一世的赞誉,来得如此轻易。

非常不踏实,就像踩在云端走路,随时都有高空坠落的危险感。

“顾师兄过誉,小时候母亲总让我把他和父亲的棋局复盘,错一个子要抽一下手心,用那种软绳,疼死了!我完全是后天练出来的,可比不上师兄你天生过目不忘。”

顾疏低着头将他手拿起来打开,指尖一点点比过他手心,怔怔看着。殷朝暮被掌心的轻柔力道弄得发痒,缩了一下手,顾疏咳嗽一声,匆匆把书页往后翻过去好几张,语气平稳地说:“嗯,自由市场……你说的没错,这个思想其实在国内还不算主流,但在西方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奉行的都是这一条。你知道,当政府过度干预经济,那金融学的意义便削弱很多,因为只有在一个规则相对制衡的情况下,才更能体现操作的价值。而资本主义市场,是相对尊重市场规则的。”

“那大陆实行的宏观调控不是也很有效率么?至少可以把事态控制在一个人为掌控下的度里,不是么?”

顾疏失笑,“是,宏观调控的好处就是这点了。就像小孩子学习的那种带助轮自行车,虽然大大降低了摔倒的危险,可同时也断绝了自由行驶时倾斜转弯的刺激。何况作为一个搞金融的,还是自由市场更值得玩儿不是吗?”他眨眨眼,唇角带笑,“否则我们混什么?”

殷朝暮看他前面一本正经扯了一堆虚的,最后竟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好笑。随口道:“所以你更向往资本主义市场,是不是?”

顾疏起身给他倒了杯茶,眼里透出志在必得的光:“可以这么说,只有在资本主义市场,局面才更有意思,当然机遇越大风险越大,足够的筹码是必要的。”

这一句话蓦然让他想起顾疏之后在港岛的兴风作浪、覆云翻雨,心情便不大好了。

“所以你一定要回去把阿禺手上的全抢过来,做你的筹码。”

顾疏知道他清楚自己想法,索性也不掩饰,只是脸上的温柔神色也淡了许多。“我不想跟你谈这个,你先入为主站在顾禺那一方,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理解。”

“那你敢保证自己没有这种想法么?”

“这跟你无关。”

殷朝暮被噎了下,说不出话来。

顾疏放缓了声音,“咱们不说这个,师母今天还不在,等下我给你做饭,好不好?爱吃什么告诉我。”

殷朝暮完全不买账,“不要,我带木木出去吃。”这种小人,他才不会被转移话题。

“哦,你是南方人,猪骨煲和牛腩面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我和木木去外面,你自己做给老师吃吧。”殷朝暮头一仰,他还是很生气,气顾疏根本不想和他谈。其实猪骨煲和牛腩面……好久都没吃到这种地道港菜了,真有点儿想念。不过顾疏做的能吃吗?前世可从没听说过这位还会做港菜。

“你身子虚,就猪骨煲好了。”顾疏完全无视他的话,自己下了决断,末了还自言自语,“楼下有卖Jelly的,要不要买呢?”

“我出去吃,你做点京都家常菜就好了。”

“买芒果味的,那个比较好吃。”顾疏开门打算往下走了,殷朝暮纠结纠结,还是小小声加了句,“不要芒果,要苹果味,苹果才比较好吃。”

顾疏转身,一副胜利的模样,“不是要出去吃吗?我给自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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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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