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不奸不诈 第一章 惊天变

作者 : 妃色琉璃

晌午时分,惨白的阳光披洒下来,庭院里那几棵秋槐上萎黄的叶子在干冷的微风里摇摇欲坠。凝宝醒来的时候,斜对着月洞床的那排窗户敞着两扇,绫帐未落,她睁眼便见着那么一副萧索景象。

宿醉。头昏沉,眼酸涩,口中发苦,喉咙干疼,呼吸间尽是酒的气味。她皱眉按着额头慢慢坐起来,有些茫然。若不是右手食指和右脚踝都被米白色的棉布条裹住了,稍微活动仍感疼痛,她几乎要以为昨晚的事只是一场讨厌的梦。

混乱不堪的斗狮会、倒在她刀下的九喜、冲她发火的瑞明,还有……易容成花之云的七爷。

凝宝努力地回想,记忆却在她饮下第二杯酒时断开。她依稀记得自己向七爷认错,对“七爷”辩解,但确切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

惶然不安是肯定的,对不能确定的事凝宝总会有这样的感觉。把握不住,无法预料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她便忍不住要往坏处想。

真不该沾酒的凝宝晃晃脑袋。

那种啃噬神经的钝痛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勉强自己思考带来的只有阵阵眩晕。但有件事很清楚,不用思考她也知道这是当下必须去做的——确认瑞明和乐平还在不在这里

说不定在她大醉昏睡的时候,七爷就已经派人将那兄弟俩带离西津,往南斗去了……凝宝咬牙强撑着下床来,右脚踩上实地的一瞬,骤然而来的剧痛让她不得不抓住床柱以免再摔回床上去。

屋里除了她没别人在,至少她没有听到第二个呼吸声,她要穿衣也好喝水也罢,能靠的唯有自己。

按理说她早该是习惯了不寄望于他人,可在这种伤痛加身的时候仍只能独自挣扎,任她再坚强也难免有些沮丧伤感。

扶着板壁蹭到月洞门边,右脚踝处已是疼到她不敢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侧耳倾听片刻,确定不会有人突然进来,这才丢开那可笑的面子,一跳一跳地跳到外间的八仙桌旁,扶住桌沿打算稍事休息之后再往门口进发。

桌上摆着个白底蓝花的大炖盅和一副碗勺,凝宝顺手揭开炖盅盖子,满满一盅鸡汁粥余温犹存。

此刻她正需热食缓解头晕填饱肚子,况且喝碗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她没想太多便倒出一碗来,勺子也顾不上用,端起碗就吸溜。

刚喝到一半,屋门那儿忽然暗了一下,凝宝还没来及抬头,流香的声音便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有九制陈皮茶,喝不喝?”

一点预警都没有,要不是凝宝反应够快及时闭紧了嘴巴,她嘴里的鸡汁粥估计全得献给八仙桌了。

“你脚上的淤血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吃完去休息,不要乱跑。”流香把托盘放到桌上,倒了杯陈皮茶推到凝宝面前,语气有点生硬,嗓音有点沙哑,“右手不要沾水,不然好不了。”

凝宝不看她也不说话,搁了碗撑着桌沿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

流香一把抓住凝宝的胳膊,用种隐忍地口气低声道:“别闹,听话。”

听话?像以前一样,怀疑也装不知道,乖乖地跳进她们的陷阱任她们随意摆布?凝宝冷笑一声,甩开流香的手,用力过猛,险些让自己摔倒。

“不用你来假好心。”她冷冷地说道,扶墙勉力站稳便又继续前进,头也不回,“我现在就去跟他说清楚,相思熏教坊我是不会待了,要杀要剐随便他”

许是她的反抗和决绝来得过于突然,身后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的手离门框只有寸许远时,忽有冷风自后而来,她右臂一紧,被扯得一个趔趄,扭头便对上流香的怒眼。

“你在发什么疯?”流香眼圈红红,压低了声音吼她,“你还嫌现在不够乱么?”

凝宝愣了一下便又冷笑:“乱?能有多乱?一切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再乱你们也照样能收拾妥当,不是么?”

她说着又想甩开流香的手,可这回流香用的力道也不小,她挣扎未果,心中怨气更甚,便欲运了内力再试。

大约宿醉对真气运行也有影响,她一运劲,便有种真气不继、胸口发闷的感觉,弄得头愈发晕乎得厉害,只好靠住了墙壁压抑地低喘。

她的讥讽让流香怒极。流香习惯性地扬高了右手准备照脸给她一下让她清醒清醒,瞧见她那副萎靡不振的可怜样儿,巴掌在空中顿了一下便想收回去。哪承想凝宝眼睛一斜,把脸凑过来,嘿嘿冷笑:“打啊,怎么不打了?打了我就会乖乖听话了——像以前一样,甭管有理没理,你一动巴掌我就会听你的了,不是吗?”。

流香瞪大了眼睛看着凝宝,一脸的难以置信。

凝宝不甘示弱地同她对瞪,看着她的右手缓缓落下又猛地扬起,不避不让,还轻蔑地笑着把脸再凑过去些,一副要跟她杠到底的神气。

流香咬牙死死盯着凝宝,神情变幻莫测,右手在空中虚悬了许久,久到开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没有落到凝宝的脸上。

她慢慢地将手缩回去,退开一步,低头苦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打你只是为了让你乖乖听话……”

“不然呢?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把我当狗看也是为了我好?”

凝宝说罢便扶着墙艰难地蹭到门口。她探头看看外面没人,单脚跳过门槛,喘口气就朝瑞明住的屋子那边挪去,全没发觉自己的急切里带着种逃离的味道。

她知道她的话很伤人,可实话就是这样了。

流香以前总是用巴掌来教育她要实话实说,她装傻服软不过是因为这世上单纯对她好的人太难得了,而现在……

呵,她又不是傻子,经历了那么多,难道她还看不清谁才是真正对她好又没怀着龌龊心思的人吗?

凝宝冷笑着一步一步往前挪,竭力不让自己去想流香现在的心情如何。

因着宿醉,她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但她觉得她从没像此刻一般清醒过。

她清楚地知道她想要什么,为此,她不惜一切。

哪怕挡在她面前的是那座她一直无法逾越的山呢,不试试就放弃……那可不是她的作风啊。

……

虚掩的门扇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很干净,桌椅板凳枕头被褥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后窗半敞,深褐色的书案上躺着本摊开的书,带着冷意的微风正慢吞吞地将发黄的书页一页页翻过去。罗汉床中央的棕红矮几上搁着副橙黄的香榧木棋盘,黑与白井然有序地躺在小小的格子里,在阳光下呈现出冷冷的光泽……

无甚异常,除了瑞明不在这里。

凝宝压制着心慌,打开衣橱看看,他的衣服还在,但七爷若是急着送他走,未必会许他带上衣物。

她出得门来,扶着廊柱高声叫他的名字。可她连着叫了四五声,换了乐平的名字又叫了好几声,仍不见前院有人过来,旁边的厢房也没动静。

她想一想,改口叫钟明。这回只叫了一声,话音还没落呢,那只大型忠犬的声音便突然于她身后响起:“属下在此,大小姐有何吩咐?”

和流香的出现一样毫无预兆,将凝宝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她定定神,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一身玄色劲装的男人,有些惊讶,有些不解:“你刚才藏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在附近呢。”

钟明扯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他低着头不看她,只指指屋檐下的横梁:“属下一直都在这里……明少说您需要休息,您没吩咐最好不要去打扰您。”

凝宝一喜,急问:“那他现在在哪儿?还在王府里吗?”。

钟明偷瞄她一眼,犹豫数秒,方低声道:“明少今儿一早上都在前院那边安抚各门派留守的人,午时才和那些人一起被叶阳大人的人接走了。”

“走?去哪里?”凝宝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乐平也去了?七爷……不,那个花帮主呢?”

钟明一怔,诧异地看看她,稍稍凑近些,将声音压得愈发低:“来人说豹场那边有些事不好处理,叶阳大人请他们亲自过去一趟,明少、平少和花帮主就都去了。临走之前,花帮主让他的人把王府前后门都守住了……对了,大小姐,铁骑营和骠骑营的人马昨儿在豹场附近扎营守了一夜,今早派了好些扮成商人的兵士进城来,将牛马市那儿的牛车马车都雇去运棺材香烛白麻布,动静挺大的,现在城里流言四起,都说……”

他话没说完,凝宝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那些事我不想听,他们就是要把西津城夷平也跟我没关系。”

她那颗心里现在就装得下个瑞明,全没察觉钟明的神情不对劲,想一想便吩咐他:“去备车,我去接瑞明和乐平。”

钟明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他走了没两步,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退回来,在凝宝面前站定了,仍是不敢抬头看她,只低声嗫嚅:“大小姐,明少临走前留了话……”

“什么话?”

钟明畏畏缩缩地偷瞟她,半晌才鼓足勇气小声说道:“明少说,您醒来之后要去豹场找他的话就让属下转告您,这回的麻烦不是您用武功就能解决得了的。您要是没勇气承担后果,最好继续待在屋里反省。论武功他虽比不上您,给您收拾烂摊子这种事,一次两次他还是应付得了的。”

漫长的寂静之后,回过神来的凝宝突然一拳砸向廊柱

然而……

廊柱除了发出极沉闷的一声“嘭”,未损分毫,凝宝却抱着右手弓下了腰。

钟明吓得赶忙去扶她:“大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到手了?”

凝宝一曲左肘撞开他,飞快地将不住颤抖的右手藏到身后,眼中的惊骇在抬头前一瞬便被刻意做出的恼怒之态掩盖完全。

“没有。”她咬紧了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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