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幸福路 正文 第一零八章 妙手出男装玉寻父

作者 : 干煸宅妹子

黛玉这一觉睡得比刚生了孩子的继母赵棋还长,直到第二天四更半,才从疲累惊扰的噩梦中醒来,甫睁开眼,竟听到了金嬷嬷压低了的说话声,自窗外传来:“怎么挑了灯?哦,姑娘醒了?好好,快进去伺候吧。那谁,就你,快去把炉子上热着的养生粥端来,进给姑娘”

如此,她凝神打量了,才发现,竟然不是在自己屋子里,而是主院这边的东厢,亏得底下人收拾得精致,各处摆弄也都是按着自己素来的喜好来的,竟使得自己没当下觉察出来。

一时宝瓶掀帘进来,后头跟着翠翠雪雁,服侍着姑娘洗漱。因无人报喜,黛玉便知道,如海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那心就跟着灯烛似的,飘飘忽忽。因心里存了事,她便没注意到宝瓶的欲言又止,只问了翠翠几句她父亲张成。潦草弄了头,罩上件蜜合色外衫,便直奔正房而来。

群星还没散,暮色沉沉,幸而不过几步远,灯火通明,屋子里倏尔传来婴儿哇哇的啼哭声,紧随而来的,便是纷沓的脚步声,**的拍哄声,丫头作怪的引逗声,解襁褓换尿布的窸窣声。再然后,响起继母大人一声问,众人影便簇拥着金疙瘩过去了。

黛玉听到婴儿哭,心下一疼,便急走了两步,一下子就到了房门口。正要进去,闻到门上残留的一星异味儿,突然忆起昨日的血腥惨景,她激灵灵打了个颤,腿就抽了骨头似的软了几分。宝瓶她们一看不好,忙来扶人,又皱眉,帘子毯子饰物都换了,可门墙总不能换新的吧?明明已经刷了一遍又一遍,还奢侈得对个门墙用了香胰子,怎么姑娘就硬生生能闻出不同呢?好在再适应一小会儿,就能好了。

却说守门的小丫头不知内里,诧异了,姑娘都到了门口,怎得反而站住了?但不管怎样,总要通报的。

小丫头喊声未落,一只手打着帘子出来了,“呀,姑娘怎得这早晚的就来了?可填了肚子不成?”又看她竟连个手炉子都没带,忙往里让,“外边冷,姑娘快进屋暖和暖和”

咦,这样殷勤,这还是金嬷嬷么?小黛玉诧异的看了金嬷嬷一眼,又想起刚起床那会儿听到的,不由更加莫名。怎么一觉进来,就换了天地?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明白归不明白,她冲着金嬷嬷回了一笑,便进了屋子。屋里自然早已收拾了,恢复到往日齐整,再熟门熟路进到里间,淡淡的苏合香萦绕在鼻端,云白的纱帐下,继母大人正抱着小家伙喂女乃。

这是个性急的,像条蚕一样,一拱一拱的,就裹完了这边,再吸吮,没了?没了嘴巴就瘪了。新上任的妈妈赵棋慌得什么似的,忙把他掉了个个,将另一边塞到他嘴巴里。馋嘴猫闻着乳香,这次又双手捧着,满足的享受起来。至此,赵棋终于逮了个空,轻舒一口气,抽出一只手,擦去头上冒出的细细密密一层汗。

黛玉这边,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活泼,食量也大,改明儿一定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看来早产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说来也是,毕竟九个多月了,离瓜熟蒂落本就不算太远了。

赵棋便宜嗔宜喜的抱怨了几句孩子太能闹腾的话,一时金嬷嬷张罗了饭菜过来,闻着饭菜香,黛玉五脏庙齐齐欢呼,少不得祭了许多进去。她仪态端庄地狼吞虎咽,勾得赵棋口水四溢,但看看儿子,只能恨恨压下馋虫,继续在寡淡的汤汤水水中捞个没滋没味连点儿盐都没放的猪蹄老母鸡。没办法,她还想亲自为儿子哺乳呢

哦,不合规矩?没见连姑娘黛玉都视为理所当然了么。至于老爷?他回来看见了,也一定也不会说什么的,哪怕他真不同意,哼,也有的是办法迫他点头当然,他一定会回来的怎么着,也得回来见见他心心念念的嫡子不是?

赵棋躺回床上,悄悄掩去眼角的那滴泪,复又转头看向床外,黛玉正要抱小东西看稀奇,旁边金嬷嬷老母鸡似的护着,教她要拿手垫着婴儿的脑袋和腰身。黛玉很快掌握了诀窍,接过了软绵绵的小东西,一半虔诚一半敬畏,打量着小东西的表情变化,手上做着相应调整。最终,小家伙满意了,舒适地哼哼了两声,黛玉便跟着现出两个酒窝。四个酒窝相对,赵棋嘴边不觉绽开一朵极美的笑,林如海,不瞧见这一幕就死,你舍得?

却说黛玉抱着小东西,看到他脸上一闪而没的酒窝,像极了自己的,她心便融化了般软。这是自家小弟啊这就是自家小弟了啊想起昨日他脑袋自继母腿间冒出来,她竟然不觉得恶心呵,这可是自己亲手接生的哦

许是太舒服了,这个怀抱不仅不讨厌,还莫名的熟悉,令人安心,小东西便没像在女乃娘怀里似的闹腾,啊哦地兴奋了一阵后,就呼呼梦周公去了。黛玉恋恋不舍地把他放入悠车,盖上小被子,之后,回转到了继母床前。

“太太,那两个稳婆怎样了?”

“太太,我要亲自出府去找老爷”

她一句话惊了一屋子人,齐齐转头来看她,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娉娉婷婷,绝世风华初现,这能到正乱的外头去?是在说梦话吧

“好”继母赵棋一惊之后,却是点了头。若不是刚刚生产,若不是为了儿子,她早自己出府找去了。自己不去,纵了继女出门,虽会惹来各种目光,叫人对自己生出别样看法,但自己是做过人女儿的,知道她此刻的心情,那是绝对坐不住的。而且,父女天性,血缘牵引,找到的几率会更大些

只是,“你对外头现在的情形了解多少?可曾想过遇事怎么应对?都带谁出去,出去了往哪儿寻?这些,你可都有了章程?”

黛玉一愣,她没想到继母会这么爽快的应承下来,而且,外头的情形……

“我不是很了解,但暴动,城乱,左不过打砸抢,扬州城里多添几条人命可那是我父亲,张总管已带人寻了两遭,都没寻到,我再不能等了我想着,外头的事我虽不通,但还有张总管他们在,我把他带上,再把家里小厮带一半,粗使婆子带一半,也尽够了。最后,还得向太太您借两个人来使,还请您割爱”

赵棋听她如此说,便知道她是真经了深思熟虑的。听她说借人,便是一笑:“我知道你要借的是谁,半夏麦冬么,她俩背上药箱子,顶个大夫使唤又都是懂拳脚功夫的,既不拖累人,还能贴身陪护你,比小厮好”

黛玉听她这个语音语调,心头一喜:“太太这是答应了?”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只听得太太赵棋道:“那是自然不独她俩,桂枝丹皮几个习了拳脚的,都给你带去另外,家里的小厮男仆,你也全带出去吧,人多防身不受欺。婆子们倒是别带了,一群女人,出去了招人眼,真遇事了,又不比男子顶用,与我关严门户看个家,倒还使得”

“那怎么成?真有乱民闯门,家里没个男人,可怎么使得?”黛玉却是万不肯答应。

却见赵棋一摆手,“不碍事,昨儿已经叫人通知了,再过一个时辰,我陪嫁房宅看家护院的那几房陪房,并庄子上几户可靠人家,就都过来了”

赵棋说着,就叫人传张成去清点人手,又传了这几个丫头,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黛玉推辞不得,亦不再推辞,只在旁打月复稿,由着继母收拾停当。

期间黛玉身边的嬷嬷丫鬟们,都来请命,黛玉断然拒绝了,自己小,再涂上锅灰,容貌也就掩盖过去了,她们这些人,美貌掩也掩不过。

眼见姑娘这边再没商量余地,众女忿忿不平,还是继母大人三言两语解了围:“你们都是在府里呆老了的,上下事体都清楚,又帮先太太管家管惯了,老辣周到,比半夏她们几个更能帮忙如今家里危急,已是一级警戒状态,等男人们走后,家里的治安就全交给你们几个了。这番,才是各得其所,各出其力”

主家有了任命,众女再闹不得了,黛玉也便放了心。正当她以为万事俱备的时候,继母又找上了她,拿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草药汁水就要往她脸手上涂抹。

“您这是干什么?”黛玉不解,欲挣扎躲闪,却忍住了。

继母大人手上不停,口中解释道:“你还真拿锅底灰涂遍全身不成?那个东西,遮不了多少,噌一噌就掉了,还露形迹,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我用这个给你涂了,手脸,最好胳膊腿都涂了,这样,真遇个万一,也好混过去”

最后,黛玉拿水银镜子照了,自己蜡黄黑瘦,整一个营养不良贫家子的模样,白送人贩子,人家也不要如此,她又心安了一分,小厮衣裳一罩,就带着同样改头换面的半夏等人往前边找张成去了。

张成瞠目结舌,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确认,眼前这个一脸倒霉像的小鬼,真的是自家姑娘。过了这关检验,黛玉更满意了,若不是如海爹的事在那儿悬着,她真能高兴地乱蹦跶

“张叔,家里的狗有几条?我们把狗都带上,从老爷出事的地点开始,一路找过去,我不信,真找不到”

张成恭敬的应了。都说尔玉少爷和老爷长得像,如今姑娘打扮起来,去了女气,刚那一瞬,满目坚毅,竟比尔玉少爷还神似老爷

“张叔,您别这样,一会儿出了门,我就是您的表侄子了,不是你家姑娘,您再这样,岂不是露了我的馅儿?您本来就是父亲的女乃兄弟,我喊您叔叔,您就安心应着吧”

诸事停当,大门在望,门墙之外,就是另一个世界了。众人列了方阵,顺序出行,一出尽,身后沉重的黑漆大门就又紧紧关上了。

黛玉几个,坐在破马车上,眼见一路走来,果然时不时就冒出大股小股的乱民,流窜在大街小巷,不少人还拎着锄头刀斧。林家这伙人,衣饰整齐,有车有马,扎眼得狠,那些人倒是有心来抢,可一看林家浩浩荡荡的,足有上百号,踩着步伐,瞧着竟跟正规军不差多少欺软怕硬才是真理,流民被唬住了,缩缩脖子退回去,很快遛了不见踪影,原来,却是怕被对方反抢了去。

很快,出了城,运河边到了,这块儿,就是出事地点了。昔日繁华的渡口,如今一片狼藉,到处可见破碎的船片木板,只零星几片竹筏,再远是几尾乌篷船,有河鸟盘旋其上,离得太远,分不清是自由的鸥鹭,还是受缚的鱼鹰。

黛玉收回目光,瞧着眼前白花花的东逝水,心中空茫,绝望油然而生,难怪呀,难怪找不到水流消去了气味,鼻子再灵的猎犬,也难找到如海爹。

“姑、大侄子,别灰心,咱们总能找到的”张成怜悯地看着黛玉,小心措词安慰她。

“张叔叔,城里乱成这样,知府大人就不管吗?老爷是在这儿出事的,怎么不见官兵把这儿圈起来戒严?”黛玉转过头来,目光锐利,已不复刚才的软弱。

管?他管得了吗?那就是个靠着裙带爬上来的,没啥本事,胆子尤其小,一见乱子,就两股战战慌了神,恨不能立马狂奔千里,躲回京城里去。私底下有人说,昨儿有几个漕帮的闯进了府衙,本是要寻知府主事的,谁知知府一见他们,就尿了裤子,熏了众人一个踉跄,性急的那个爆了粗口,吓得那位父母大人立马跪了下来,声声喊着求爷爷饶命,还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磕得乌纱帽都歪了。

“这样啊,他自然就指望不上了”黛玉叹了一口气,“那盐政衙门呢?他们人也不少吧,现在怎么样了?”

但不用张成回答,黛玉也知道,如海爹一出事,他们群龙无首,自然也成了无头苍蝇,化为一盘散沙。

只是,扬州乱,如海爹出事,真得只是偶然吗?但若不是偶然,扬州乱,又能对谁有什么丁点儿好处呢?

不管怎样,当下,找到如海爹才是最要紧的。当下,便寻了水上人家来问。水上人家傍水生,有的直接以船为家,终生飘在水上。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因为那一场乱子,就弃了河,也因此,才让林家得了机会来问一问。

只是,他们那里真得知道什么呢?再说,昨日也已经问过了。但张成并没拦着黛玉再问一次,让她自己死心比较好。而且,万一真问出点儿什么呢?

但张成的细微期待终是再次落空了,他们要么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说,只远远望见这边影影绰绰的突然起了乱子,似乎见了血,吓的他们立马躲走了。和昨天的答词,没什么不同。

放走了渔民,林家人分了五组,四散开来,在远近的村落寻访。从日出开始,黛玉一次次升起希望,又一次次希望落空,她笑笑,继续下一次的走访。到了饭点儿,半夏她们打叠了千百样话要劝她,谁知丁点儿不用她们劝,黛玉一口干粮一口水,吃下了一大张油饼。这还不算,她还劝众人,“饭食不好,但多少吃点儿,别娇气了啊”若不是她吃饼和咬人血肉似的,众人还真要让她哄过去了。

但到了日暮,天一点点黑下来,黛玉那双有神的眼,也终于一点点黯淡了下来。众人集合,又到了渡口这儿,黛玉望着河面,咬着下唇,泪水一点一滴聚集,滚烫地落下来。时值日落,一半侵在河里,一半尚在水面上,红霞满天,铺满了天地,直映得那泪滴成了血滴,众人见了,无不心生恻隐,面露凄然。

日那边,一个黑点悠悠驶来,近了,却是之前见过的一个老渔翁,老渔翁远远见了那红珠串,心生怜惜,撑着竹篙驶着小船到了近前。

“这位小哥,人还没找到啊?你这样伤心,莫不是至亲折在了日前那场动乱里?夭寿哟,也不知道人都在想什么”

“是啊,我父亲和老爷不见了您不知道,我家老爷人可好啦父亲待我更是可好啦”黛玉悲从中来,泪珠儿落得更急,滴落下去,砸到水面上,生起一圈圈儿涟漪。

“可怜见的,你父亲和你主家竟一起不见了,难怪你这样伤心哟”又叙了会儿话,老渔翁陪着落了几滴泪,到底要离开,“小哥儿,我要走了,你也快点儿家去吧”

老渔翁刚撑篙,谁知对面的小哥儿却呜呜哭起来,言语悲切,令人好不心酸。

“我不回去我不敢回去我娘死得早,家里如今是继母当家,她早嫌我了,不给我吃饭,我爹不见了,她就更嫌我了,骂我是个克死爹娘的扫把星。今早大人们出来找老爷,她拧着我耳朵把我一并赶出来了,说,找到我爹前,我要是敢进家门,她就打断我的腿呜呜,我不敢回家呜呜,我饿”

老渔翁向来怜贫惜弱,见这小哥儿说得可怜,一双眼提溜着瞄上了自己的干粮袋,他便叹了口气,递过来一截竹筒,道:“我这里,只剩下这半筒竹筒饭了,小哥儿要是不嫌弃,就将就着吃吧”

好,近了,更近了,黛玉明明白白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期间夹杂着幽幽一缕,不是鱼腥臭,也能肯定,不是鱼血腥,而,分明就是人血味儿。因为,黛玉她,只晕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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