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卷一 流年 第二十八章 依稀温柔 灵犀一点

作者 : 织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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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绮玉眼见着李馨予等人慢慢远去,并无多说什么话,她眼底的光亮微微一闪,唇角抿了抿,边上的江文柔已然忍不住嚷嚷了:“什么玩意攀上了高枝,还真当自个是个凤凰了要是往日里,我……”

“柔娘……”绮玉深知她的性子,也对馨予的这一份运道艳羡嫉妒不已,可眼下还有旁人在呢。再说,事已至此,多说这些话也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显得浅薄狼狈。由此,她低声唤了一句,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江文瀚,一则是觉得馨予等人的言行透着鄙夷,竟是瞧不起他,对此感到愤愤与些许狼狈;二来,却也觉得自己高出众人,方让人嫉妒,群起攻之也是理所当然的。由此,对于妹妹江文柔颇有几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有些不满,立时便沉下脸来,喝道:“柔娘,你也要尊重些。这些下三流的话,你一个深闺里头的女郎如何说得出来”

文柔虽然暴躁又跋扈了些,可张绮玉这软的一套,自己大哥江文瀚素来的威严,她从来是只有服软的。由此,虽然心底仍旧嘀咕,但她也努了努嘴,扭过头去没有再说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唤作茉莉的女子也是低声柔柔弱弱着,带着些许哀泣的音调,道:“都是奴家的错,若不是为着奴,几位女郎郎君,也不会生了嫌隙……”她说到这里,仿佛承受不住似的,忽而浑身微微发颤,摇摇摆摆的,兼着那娇弱的身子,便有几分娇弱不胜风的韵味。

张绮玉眯了眯眼,丰满的朱唇微微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眼底也有几分复杂:这个女人,三两句话的功夫,便是能勾引着人心里发颤。自己一个女流之辈,犹是觉得有几分楚楚可怜,想必在男人眼底,这样的女子才是真个小鸟依人,惹人怜惜吧。她这么想着,一面有几分幸灾乐祸,盼着这个明显有心机的女子,能够让那江文瀚、李幼兰生出嫌隙,或是闹翻了,也能报自己的怨愤。可另外一方面,看着江文瀚那带着怜惜与痴迷的目光,以及先前斥骂自己的话,她又是生出不甘来。

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如这个小贱妇,江文瀚竟是从未用这般的眼神看过自己

想到这里,她虽是知道,这两人若是能勾搭上来,再放出些风声,自己必定能够如愿以偿,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头的一口气,抢在江文瀚之前开口了:“可不敢担这番话呢。原就有些嫌隙的,哪里能怪到你的身上去?”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看着这个茉莉依旧是弱柳扶风的模样,又抿了抿唇角,笑着道:“没得有的,却是说了半日的糊涂话,倒是让你受了委屈。好好的守孝的孝顺女孩儿,平白受了气。真真是飞来的横祸。这且不说,我们还糊里糊涂的拦着你,倒是耽误了你的事儿。”

说到这里,她又刻意打量了这茉莉的一身装束。这一番举动神情,莫说旁人,就是有些迷瞪如江文瀚,稍有呆愣的江文柔,也都是明白过来。江文柔自是不会对一个陌生的娇弱美丽的女子说什么软话好话儿的,但江文瀚却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怜惜之情,温声细语道:“表姐说的是,是我们糊涂,耽误了小娘子的行程,着实不该。”

茉莉垂下眼帘,面庞之上却是流露出悲戚之色,哀声道:“如今,我又有什么行程不行程,爹爹娘亲俱是取了,兄弟姐妹也没一个。只单单一个人儿,好比那天上的孤雁儿,正是举目无亲,四顾悲凉。也是如此,方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竟就是撞到了诸位。”

她说得话十分清晰,口齿伶俐,声调却因为略有些低沉与轻忽,显得悲哀与怅然。

这下,非但江文瀚心里怜惜更胜,江文柔也撇撇嘴没说话,就是张绮玉,一时也是沉默下来。她也是个孤儿,虽有个姑母,可这么些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却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瞧不起这女子的心机卑微是一回事,可听到这样的身世,她也是有些触动心肠。

撇开眼去,张绮玉没有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罢了,只要搭上这江文瀚,不论怎么样的心机,到头来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索性全了这个女人的心,端看来日。不论她是否能成事,自己总有几分畅快的。

因此,看着这茉莉与江文瀚三言两句,你温和我柔弱变成交浅言深,男温柔女娇羞,张绮玉只是扭过头与江文柔笑着说了几句话,故意寻了事避开了两人,也落得轻松。这厢如此,那边的李馨予等人,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们里面,原就是有兄妹、舅甥这一类的亲缘关系的人,馨予、石秋芳、冯芸、沈绮四人相交甚好,另外的卢廷玉、沈维、冯藉三人也颇有交情,虽然深浅不一,可到底是熟悉的人,彼此又都是青春年少,自然言谈之间少了些隔阂,多了些亲近之感。

便不说旁人,只那沈维。先前对于馨予的手腕颇有些惊心,也怕自己的妹妹心思单纯,竟被蒙蔽了的。瞧着馨予待江家的人的举动,竟不是八面玲珑,四处周到,也是放下了一部分。毕竟,真若是虚伪狡诈之人,大多不会这般显露自己的心迹,哪怕暗地里恨死了,为了名声完美,也是要略略应酬一二,让人挑不出半根刺来。可李馨予先前的处境,他是知道的,真要是能做到这地步,不是那等心思纯良懦弱之人,便是城府深重颇有机巧的。这李家的女郎必定不是前者,只能是后者了。

但一步步看来,她却也没有那等机心。一言一行,虽然周全,但也透出恩怨分明的味道来。由此,沈维也放下心来。自家里已经是暗潮涌动,妹妹自幼虽然谨慎小心了些,为人却十分柔和纯善,万不能被人带累的走了歪路。

只是放下心来后,沈维倒是对含笑说谈的馨予,多了些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的异样,着实多打量了馨予半晌,再思量她的处境,才是微微带着笑意,颇有些随意着道:“今日却是个好天色,又是这般景致,若是能到了夜间,一轮圆月,满江清辉,若能月圆人团圆,便是中秋之时,大约也是如此了。”

他说的虽然淡然,仿佛偶尔发出的一声感叹罢了。但馨予先前便感觉到沈维多有打量她,再听得他第一句不是应酬的话,说的便是这么一句话,还是笑着看着自己说出来的,心里转了两转,便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只是一时半晌,也是猜不出里头的真意,兼着也略有些觉得自己想多了,便只是抿着唇微微一笑,没有接过话头来。

倒是冯藉,听得这话后,只当沈维忽而记起亡母,方有此感叹,又见着沈绮神色间也略有些暗淡,忙就是开口岔开话题来:“此话却有几分不妥,便是一般的月色,一样的圆月,可比之中秋佳节,到底是心中念想不同,自然也是不同的。”

冯芸瞟了沈维一眼,没有说话,可面庞之上却有些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只抬头看向馨予,笑吟吟着道:“正是呢,旁的时候也就罢了,月圆月缺,瞧着一眼感叹两句也就是了。可若中秋佳节,不得亲人团聚,心里的滋味便是不同。说这个,馨娘最是明白的,这血脉之亲,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个清楚明白的。”

听到这里,馨予心中一动,隐约明白过来:这几个人,不,应该说那沈维与冯芸,大约是在提点自己,家人始终是家人,不能太过疏远?自己随着欧阳姨母过来,没有姐妹一并前来,外人瞧着也是有些异样?这可真的是家族出身的人,特有的敏感啊

馨予在心底感叹了一声,却也暗暗在心底提醒自己,可不能在这方面让人有指责的地方。就算是面子上面,也要做的好看。毕竟,自己不是在现代,而卢林氏与欧阳氏多半是疼惜自己太甚,方将这方面轻轻放过。但是,身处这个时代,自己就该比照着这个社会的规则来做。长辈的疼爱与照料是一回事,自己是不是恃宠生娇,失了立身的原则,那是另外一回事。

想到这里,她面上便露出浅浅的笑容,道:“是呀,我先前没有父母兄弟,虽说是养女,到底寄人篱下,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的。如今虽是不同了,可我心底也是有几分担忧自己造次,言谈行动冲撞了人,竟也说得不多。可见,这异曲同工四个字,也是奇妙得很。”

众人听得这话前头说得略有些辛酸,可后头却是风趣,兼着馨予素来言谈也是爽利,并不见着局促,只是说笑罢了,便俱是笑了。卢廷玉在其中,与馨予的亲缘最是深厚,又是极疼爱这个际遇坎坷的外甥女的,见着她言笑晏晏,比之先前活络了三分,心底也有几分欣慰,当即笑着道:“莫要担心这般异曲同工,自家院子自家人,你自自在在便是,谁能哼一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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