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卷一 流年 第二十八章 狡兔三窟 犹有未足

作者 : 织锦

第二十八章温婉于外刀锋藏心

这厢密谈,那厢谈论的中心点李馨却是浑然不觉。她虽说对于后头张绮玉的话有些顾忌,可是回头坐下来再三思量之后,着实想不出什么由头来,自然也只能作罢。但是,张绮玉虽然与张氏的关系近来略有些隔阂,可她这么个聪明人,在江家却也不是白呆的,上下打点地通透。张氏便有些嫌隙,也要看着已故的哥哥的份上,又是这么些年的相处,她自己不说,若是下面的丫鬟仆妇之类的欺压张绮玉,哪里会不护着的?江文瀚江文柔,虽说情分深厚不一,可绝对也是将张绮玉看做自家人的。

如此一来,若是张绮玉真真是打定了主意要与自己难堪,自己只怕是避不开的。李馨放下了前头的缘由,只将心神放在后果上来。好一通思量之后,她便起身将那一处屋子的文契取出来,细细看了半日,终究是咬了咬牙,将其用帕子郑重包裹好了,又塞入怀中贴身放好。

只是这放好还没多久,她忽而又想起几件首饰,拧着眉头想了半日,才又是取出三四支分量不一,精细得很的钗环,再是寻了破旧匣子,塞入些许棉絮布块等物,再将其好生放置到床榻下面,自己这揣着这文契,寻到了小丫鬟多儿那里,拉着她到了一处偏僻院落。

“多儿,今番却要麻烦你了。将这个文契收好了,嗯,最好能是看一看,将它托付与冯小郎君。”李馨小心将这帕子包着文契塞入多儿的怀中,轻声道:“我怕我那里,却说不准安妥。”

“怎么忽而说了这话?可出了什么事?”多儿闻言大惊,脸色有些泛青:“好端端的,怎么就忽而这么说了?难道是前头在那什么寺里头闹出什么来?”一面说着,一面却是不敢怠慢,很是小心地收好了文契。

“唉!”李馨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忧,又有些愧疚,低声道:“没得总让你受累,又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说了两句,才是在多儿的宽慰与劝说下,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通。又是道:“你说说,这从头至尾,我哪里得罪了玉娘?竟招惹出这么一段怨愤来?”

多儿撇了撇嘴,有些鄙夷:“还能为着什么?不就是为了大郎么?她自家心里头想着男人,自然看着旁人都是这么个模样。且你又是名正言顺的。许是她瞅着大郎出息,方越发得气恼,虽是没影子的事儿,也是看做眼中钉儿,肉中刺!”

“这却也是。”李馨闻言稍稍怔忪了半晌,也只得点头,拉了拉唇角,带着些许苦笑,轻声道:“是我糊涂了,没想着这么些事。”但一面说着,她一面却又有些怀疑。哪怕是如此,可那张绮玉先前是亲耳听到自己与冯籍说的那些话的。这偷听来的话,竟也不信?张绮玉是真个不管不顾,非得寻隙,还是说,这里头另有些别的缘故?

李馨想到这里,总觉得脑中有一丝未知的灵光在闪动,但总也是破不开那一层纱,竟想的不分明。多儿看着李馨的神色变化,又是见着她比先前更瘦削了一点,脸色也有些苍白,忙是劝道:“要我说,倒是不必理会。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不是这么一个模样?她爱是怎么着,就是怎么着。你可不要费心费神地熬着想这些,没得让自己这身子骨越发得弱了,反倒是称了她的心!你活得好好的,才是第一注的大事!”

“我明白的。”李馨见着多儿那小小的脸上满是对她的担心,自是心里一阵温暖,忙是笑着道:“你瞧瞧,我这么些年不都是好好过来了,哪里能不清楚这个的?倒是你,可要仔细小心些。这文契,你若是寻不到冯小郎君,便是放到那一处宅院里头的,不拘哪个院落,用匣子装着埋到地下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她思量半晌,还是改了口:“竟还是不必寻冯小郎君,只在那一处宅子里头埋好了便是。但地方却得小心些,寻一个地势高,或是有些遮盖,不大能积水的地儿方好。外头多加两个匣子,再用破布衫子什么的塞好了。”

“我晓得的,在外头再裹一层油布便是。”多儿嘻嘻笑着,满口将事儿都应承下来了,才是又有些犹豫着道:“那些银两,也是这么照着做了吧?我虽放在自家院子的角落里埋着,可也说不准呢,竟也一并放到那边的宅子里头好了。”

“你留十几两,旁的都是散着埋在墙角根儿吧。”李馨略一犹豫,也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咱们也定个地方时间,若是我不在这里了。那就在那一处宅子右侧三个宅子之后的大树下头等着,不拘什么草儿,簪一株在右侧的发髻上面。”

见着李馨这么安排,多儿的脸色一发得难看,又是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一阵,后头便红了眼圈儿,带着哭音道:“这、这青天白日的,难道她还敢杀人不成!”说着,却是忍不住滴下泪来。

李馨见着,忙是劝慰了一通,只说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准备,倒也不觉得会到那地步的:“这上头还有王法呢,也是我的傻想头,只心底没个底儿,方千方百计地想着这些东西。自个与自个说是有退路的,有准备的,图个心里安稳罢了。倒是将你给唬住了,真真是我的不是。”说着,又与多儿用帕子擦了泪,再赌咒发誓一通。

多儿方是放心了些,可她也是将李馨所说的话记在心底,重复了两三句,都是核准了的,又与李馨说了几句话,才攥着心底的气恼与谨慎,转身离去。

见着多儿离去了,李馨暗暗叹了一口气,方转身回去。而后两三日,她却总觉得屋子里仿佛有些变动,只是有些模不准。再琢磨三两日后,她便是将整个屋子来了个大变动,又是在其中三四个地方用头发丝系着。晚上回来后,她一个个检查过来,却是发现那头发丝都是断了。

果然如此……

李馨脸上露出些冷笑,眸光闪动,只将那些藏在箱笼低下的首饰取出来。再去后头的各种杂物堆里头寻出一些破旧的小匣子,或是一些破油布等物,然后裹着石头子,或是破花瓶瓦片等物,每日晚上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挖一个坑好生埋下。

三五日后,她就在自己坐下小机关的地方发现丝绳断了,或是薄木板碎了,拿准了对方必定是看到了自己埋东西的行为,又是接着做了几次,方不再动手。

而另外一边儿,那张绮玉听得李馨每每在夜里寻地方埋东西,却是嗤笑:“我当她又有些脑子的,却不曾想,竟是蠢货!这都是姑母与了她的,还怕被人偷了抢了不成?再者,她过不得两日,就是要搬了,到那时候又该是怎么着呢?难道起东西的时候,也是夜里头过去不成?且着埋东西藏着,不拘两三日,寻一处地方藏了东西倒还罢了,竟三五日连着埋一样东西。整日里鬼鬼祟祟的,也不怕哪一日碰着了什么人!”

“这是老天爷也帮着您呀!这么一个蠢货,我们还怕她什么去!既是这么着,您就这么办。”盘嬷嬷却是一笑,低声在张绮玉的耳边道:“这府里头的院子也多,不拘哪里,劝夫人寻一个离着那处院落远一些的地方。然后再使人将那些东西一一起出来。先前咱们说的事,倒还是缓缓着来得好。那可得寻了可靠的人,又是要一次就成,那才好。”

张绮玉点了点头,脸上却是露出仿佛猫儿捉着老鼠玩的神情:“嬷嬷说得对。这事儿不急,咱们一点点将她的后路给断了。我就不信,没了这些首饰,她还能有什么银钱!没了银钱,她又是那么一个身份,满府里头的丫鬟也比她高贵三分,能够闹出什么三五二!”

两人说了一通,却是想着先将这东西截下来,再安排她们前头做准了的事。而在此同时,那江文瀚却是又收到了李幼兰托人送来花笺。上面用簪花小楷的妙曼字迹,先是江文瀚之前所写的桃花诗,后头又是一段含蓄而柔婉地心迹。却也不说丝毫自己对江文瀚的情感,而是表达的对这一首诗的喜爱,以及由此而生的触动。

只是细密隐私之处,却如同耳侧密语,低婉而缠绵。

江文瀚如何见过这般的信笺,当下心神摇曳,情不自禁,又是狂喜感怀,恨不得立时起身骑马到了李家,将那幼兰小娘子抱在怀中,耳鬓厮磨之后,搂着她走马穿花,两情隽永,人人都能艳羡不已。又是抓头挠腮,盼着能同样写一封信笺,剖白心中那如同梅雪般纯净而馥郁的心曲,一时间,又是想走出去,又是想要提笔,又是寻不到好词来,竟在这书房里抓着那花笺,团团乱转起来。

边上的丫鬟玉莲玉竹见着,面面相觑了半晌,玉竹的胆子更大,也是更爱撒娇撒痴的,便忽而移了一步,直让那江文瀚撞到自己身上,登时一声娇嗔:“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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