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缘 第一卷 萧府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前太子之谜(下)

作者 : 荼靡未央

姜郎中一笑置之,回答道:“都说人不可能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然而太子却执意要特立独行,偏偏择了情苦愁痛这一条道路,当一切都归属于他时,那女子竟只一个请求,便是要他弃了将来的皇位。”

“世上竟还有这样不贪慕一丝荣华的女子?”夕颜惊讶道。

姜郎中淡淡笑道:“乔丫头你不正是那种女子吗?若那个女子是你,想来依你的性格,也是绝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丈夫将来那样辛苦,所谓高处不胜寒,身为皇上,要面对的,是来自各方的觊觎,要具有的,是周旋多重势力的智勇。况且,为使得皇族子孙旺盛,后宫佳丽三千,乃历代之规则,而身为一个妻子,又怎会希望与众多女子共享自己的丈夫呢。”

夕颜莞尔含笑,轻轻摇头道:“或许有一点我与这女子不同,那便是我不会将我们两人的幸福建立在自己丈夫背负愧疚的基础上,这样只会让我感觉到生活的沉重而并不是二人世界的欢愉。”

“她只是悟性不及罢了,太子当真是对她极其溺爱的,又年轻气盛,对朝中官宦之间的尔虞我诈之风颇为愤懑,于是便决然离去,如此也着实是不妥,抛却半老的父亲,丢掉该有的责任,只为了那令人迷途的情字。”姜郎中似乎十分不解,也对当年太子的行为感到很是无奈。

夕颜笑而不语,只将那纸页又叠好,塞回到葫芦里去,手撑起圆桌勉强站起身来,往床榻旁一点点挪去。

姜郎中有些惊讶,忙朝她说道:“既然都倚在那儿了,就不要乱动。”

“我觉着好多了,许是已经适应了这疼痛之感,想着不能总是坐在那儿,便起身走走,不碍事的。”夕颜轻轻一笑,却是因这起身的动作撕扯到伤口,痛得她掩饰不住地微微吸气。

姜郎中见此,也走到挂着衣服的木架旁,将那上面的灰色长衫取下来,递至她手中,叹了口气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一如既往的强撑,这样是很累的。”

夕颜接过那衣服,吃力回道:“也不是我愿如此,但倘若我对夺我意志的一切做出了妥协,那便会全然没了自己的方向,人,还是有些自己的偏执的好,虽然这过分的偏执会常常折磨得我筋疲力尽。”

对她这小时候经历的险阻与嫁入萧家后遭遇的一切明了于心,姜郎中也不再去提这惹她愁苦的过去,只目光落在了她手中那件有些破旧的衣衫上,又将方才取衣服时拿起的小小瓷瓶递至她手中,转身一面朝外走一面说道:“将这蜂蜜调制的药水涂到你的伤口上,再换上那干净的衣裳,否则你衣服破裂处的泥渍,怕是会摩擦到伤口更为疼痛。”

待到那缓缓飘入凉风的木门被重新紧紧关上,夕颜有些感动地杵在那儿久久不动,若这个姜郎中当真是像之前对她的乞求全然不顾的绝情之人,那在她落崖时大可置之不理,如今细细想来,依自己松开绳索落下去的高度,若直直垂去,定是已然被摔得扭曲,然而现在自己身上,只单有在失脚落下抓住绳索时划到的伤口,那么便可以猜测到,她是在往下掉落的时候被姜郎中救下来的。这郎中既然能有心来寻当年的太子,且夕颜刚刚也并未从他眼中看到对先皇的痛恨,想来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了,但为何单对她与萧子逸之间的事情袖手旁观呢?而他如今隐居在这无人企及的玉泉瀑布中段,又当真是为了远俗离世吗?

夕颜转目朝窗外望去,正瞧见了那急急垂流下来的珠帘,透明地那样简单纯净。一阵阵节奏有致的劈柴声传来,她这才强忍着身上的灼痛,一点点退去残破的衣裙,将手中瓶内的药水一点点轻擦在伤口上,又换上榻上那身干净的男装,虽较刚刚的狼狈样子要好上许多,但低头望着自己这好不合身的衣服,她仍忍不住摇头一笑。

待收拾整齐,夕颜才拉开门,下一瞬,映入眼帘的,便是极其雄壮的场景,玉泉瀑布这样近在咫尺,只这一眼,便再挪不开目光,禁不住轻叹道:“想不到这里的风景与叶慕屋前相比,着实是不同的极致。”

“咔嚓”的劈柴声停止了,姜郎中侧过脸来看向她,也笑道:“让你这如今的萧家大少女乃女乃,穿如此破烂不堪的衣服,着实是委屈你了……”

夕颜走到他跟前,止住他的话道:“您快别这样说了,我承受不起,当年若不是您及时将我从那妖孽的爪牙下救出,怕是乔家也难有今日。”

姜郎中淡然一笑,回过头去继续劈柴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我才是承受不起,当年乔太师荐我入宫,我一时利欲熏心才误入迷途,好在太子一事令我着实醒然,那污浊的官场,本就不该是我这样遗世修仙之人该牵扯进去的。”

听他如此说,夕颜似有些醒然,试问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决心不再参与我的事情,怕插手萧家之事会又惹您动摇修仙之心?”

“并不是如此。”未待她说完,姜郎中就连忙接话,随即放下手中的柴木,抓过身来看向她,说道:“乔丫头许多事情便有它前世今生的注定,或许你们的今生便是对前世执念的一种考验,命运,皆掌握在你们手中,选择也往往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些不该我参与其中,否则便是逆天而行,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我这样说你能懂吗?”不跳字。

见他竭力用能让她清楚事态轻重的言辞来解释他自己决定的原因,夕颜轻笑出声来,或许确实是她自己太固执了,姜郎中说得没错,她如此将希望寄托在旁人的身上,不过是一种逃避罢了,许多事情,还是得由他们自己去抗,命运是他们的,谁都做不了主,也都不应该搅乱他们心中最本能的决策与向往。

“谢谢您让我明白了许多。”良久,夕颜才低低出声,而后屈膝坐在了门前的矮凳上,继续道:“对于子逸的病以及萧家的现状,我不会再为难您,您有您的原则,我也本该有自己的主张,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子逸与萧家的倒下而袖手旁观。”

姜郎中垂首不语,却面中含笑,只单单问道:“萧子逸与尹昭轩,或许你应该做出最由心的选择。”

听到“尹昭轩”三个字,夕颜心中一沉,微微稳持住后,反问:“您为何会突然这样问?”

“这才是你此生最大的选择。”他独独丢下这几个字后,便仰头极目望向瀑布顶端去了。

然而依夕颜的性子,怎会就此罢休,她越想越觉得其中奇怪,急急问道:“您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姜郎中却对此决口不提,反说起了之前两人未讲完的话来:“你知道当年太子抛弃一切追随着的女子是谁吗?”不跳字。

夕颜心头因他这话莫名地紧张起来,注视着他,只听他一字一顿道:“是尹昭轩的母亲,吴兰惠。”然而,分明那话清晰地灌入耳中,却如同幻觉般不肯相信,她只不停摇头愣然道:“不可能”

“也就是后来被钱匀告发受诬陷冤死的云城知县,尹世彦。”姜郎中如此解释更让夕颜无法明白的谜团清晰,虽然仍旧有些不肯接受,但回想到四婶曾对自己讲过的关于当年吴兰惠的事迹,以及自己之后依据钱匀所说做出的推断,皆一一朝最真实的一面而去。吴兰惠当年选择了太子,正是在太子死后莫名失踪之时,那么伴随着他们一起的那个李管家是太监的事实便能够解释清楚了,后来三王爷从钱匀那里知道了太子的行踪,便借贪污之命将太子斩杀,如此顺理成章。难怪吴兰惠叮咛昭轩不要靠近那皇家的凤凰城,她是不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与皇族再有任何牵扯,那尹府中尹世彦牌位后隐藏的另一个牌位上,应该就是太子的真名了,所以吴兰惠在见到夕颜闯进她卧房时,会那样仓皇失措。

这样想来,昭轩与昭雪岂不就是皇家的血脉,夕颜惊诧地难以置信,凌乱的思绪定格在钱匀死前的场景上,为求确认,忙出声问道:“太子是何名姓?”

“公孙沛。”姜郎中回答道,夕颜心中顿时安下许多,因吴兰惠称昭轩的父亲为卓哥,正慢慢揣测时,只听他继续道:“字青卓。”

听到此话,夕颜乍然一寒,果然是他昭轩竟然是皇子,若依皇位的传承之制,他才是如今当之无愧的皇上。忽而想到了之前昭轩同她说过的不肯将许多事情对她讲,是为了她好,那这样来看,他也已经知道了他本为皇子的事实了吗?

“乔丫头许多的事情都要由你自己去面对,待到时机成熟,我会将一切都向你告知,包括我知道的与猜测到的,以及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去。”姜郎中缓缓站起身来,再次抬头去望那瀑布崖顶,半响,才唇边一笑道:“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寻你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花落尘缘最新章节 | 花落尘缘全文阅读 | 花落尘缘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