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缘 第一卷 萧府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叙旧

作者 : 荼靡未央

“我也没想到大少女乃女乃的那最后一句满是无奈的发问,竟如此快便得以实现,‘今朝今宵述今人’恐怕这就是大少爷对他当日承诺的兑现吧”叶慕知道自己早被她识出了身份,并不惊讶,只依旧往竹箱里收拾着东西。

夕颜有些惊诧:“你明白我那诗中之意?”

叶慕抬眼朝她一望,将整理好的箱子往旁边轻推了推,伸手去抚那桌上的杯盏,指月复在杯身上摩挲了一圈又一圈:“大少女乃女乃早就心有所属,那诗正是对心中之人所说,而并非是对大少爷意味。至于所指之人为谁,恐怕就是那日迟来的尹家兄弟了。”他并不理会夕颜不可置信的目光,继续说道:“你定是奇怪我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未待他说完,夕颜便似明白了过来,唇边现出笑来:“叶先生这样说,我就更确定当日的猜测了。那场所谓的品茗斗诗,不过是爷爷设下的局,他在试探我与尹昭轩是否还有着牵扯。”说到这里,她不禁感慨:“果然是经世城府的萧家第一人。”

叶慕平静地望着她,半响,才低婉道:“让你一个从未涉世的女子家,一入深宅便千难万险,萧老爷子着实是有些过于精算了。”

夕颜摇了摇头:“爷爷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她的脑海中似呈现出萧老爷子无奈的叹息与怅惘声:“都是为了萧家。”每个人都有他该选择的路,而有些路便是如此,一旦踏上,就再难全身而退,尤其是牵扯到人心灵最深处的钱权之欲。

感觉到叶慕夹杂着惊讶与钦佩的目光,夕颜回过头来望向他,话锋一转:“叶先生又是为何突然离开萧府的呢?”纵然这原因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但她依旧想听他自己去讲,想知道这个曾经才华横溢前途无限的男子,对那样一个工于心计的萧二小姐,是怎样的痴癫情深。

“也是因为一个情字。”他并不掩饰,似乎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大少女乃女乃应该知道榆盘院中的曲江亭,那亭子有着一个典故。”

“是那个你为你最爱的女子自撰的典故吧?不少字”夕颜应声道,耳畔也似回荡起那唯美无尘的誓言:“在这个亭中,我遇到了一生中的最爱。我对她,就像这溪水,千难万险都在所不辞。她低回百转,我随。她绕林赏花,我跟。她若冲出这深宅,我愿与她一起,毫无顾忌,永不回头。”可如今又是怎样的凄惨模样?萧子遥被裴申舍弃,而叶慕也远远地随心来到了这池林城中当起了郎中。

不知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经了这几个月的淡漠,他已经将那段过往忘却,叶慕风轻云淡道:“纵然再刻骨铭心的海誓山盟,也终要为现实让路。”

不想提及那些早就随风而逝的曾经,夕颜浅笑一声:“叶先生来了这池林城中,为何连先生都不做了,竟当起了郎中,虽曾经对您并不了解,但没想到您的医术如此了得。”

听到此话,叶慕竟笑了起来,摇头道:“我不想再做什么先生,因从小以来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救世行医的郎中,所以既然离了萧家离了对官名利禄的追求,自然要选择一样自己喜欢的来做,否则此生就太屈就自己了。”

他的此番豪爽与不羁倒是同他做先生时的性情一样,选择自己喜欢的来做,不屈就自己,如此随心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夕颜生出几分羡慕来,“那这卓群的医术,便是叶郎中自己研习的了?”她有意改口为叶郎中,因为她觉得叶慕会更喜欢这个称呼。

果然,叶慕喜色难掩,回答道:“我在离开萧家后,千辛万苦,才拜了一个世外高医为师。”

“世外高医?这池林城中竟还如此藏龙卧虎。”夕颜感慨着,回忆却泉涌般追溯到长兴城郊的茅草屋中,姜郎中,不知此时正身在何处。

叶慕笑道:“并不是如此,我那师傅原本是在长兴城中的,找到他并不难,只他从不收徒,又一个人自在惯了,我也是经了许多的险难才有幸得到他的传授。之后师傅要来池林城中寻人,而我又早就期盼着来到这里,便一同随着了。”

“这么说你的师傅也在这池林城中?”在听着他一句句讲述时,夕颜心中便不能安定,长兴城中医术了得的世外之人?如今又早就离开了长兴城而来到池林小城,难道他就是……

“是的。”叶慕爽朗地应着,俨然没有看出夕颜眼中的惊愕。

她不能确定,朝叶慕望去一眼,试问道:“叶郎中原先不是这样个打扮的人,怎会突然转变了呢?”

叶慕也低头朝自己身上瞧了瞧,抬臂抚模了一下发髻,哈哈笑道:“师傅说过‘什么穿金着玉的,对于我们这些不事权贵的人来说皆是浮华如云,倒不如几根草药做簪,几枚铜钱穿带。’况且我本身也是个不拘于这些的人,既然要远离那污浊之地,便是这身打扮再适合我不过了。”

“几根草药做簪,几枚铜钱穿带?”夕颜呢喃道,细柳弯眉却已紧拧不驰,这不正是姜郎中所信奉的吗?自己当日去他住处寻他不到,只记得乡邻说去了远处再不回来,而自己仍有那么多的疑惑相问,不想竟在这里能找寻到他的踪影,不免激动万分,兴奋地朝叶慕问道:“你可以带我去见你师傅吗?”不跳字。

“颜儿我可以进来吗?”不跳字。门外温柔的声音在叶慕将要回答之前飘然而至。

夕颜能从叶慕锁眉瞠目的表情中看出他不想在子逸面前暴露身份的意愿,想来他之所以立下那不于人把脉的原则,也是不希望在为四叔诊治时被他给识了出来,毕竟是他悄无声息地离了萧家,多少都是有些不义的。

于是夕颜蹙眉对他朝门外使了使眼色。裴申立即会意,抱拳一谢,便匆匆往外驰去。

却正与子逸相迎,他躬身压低了脑袋。背着的竹箱在寂静的屋子里吱呀作响。

“怎么样了?郎中都说些什么?”子逸进门便朝夕颜笑望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叶慕与他匆匆擦肩而过。

夕颜连忙将紧张望着叶慕的目光抬向子逸,笑道:“那郎中也说是不碍事的,只要不过于操劳便可。”

子逸这才释然:“我就说嘛早就让你不要再过问府上的事情,你却偏不肯罢手。”

“好了好了。”夕颜忙拉过他的手:“咱们这不是已经离开那都城里的深宅,前来池林之中了吗?咱今后都不再参与府上和铺子上的事情了。”

“叶郎中辛苦您了您这边跟我来,白某这就带着您去领赏。”白进的声音不偏不移地正响在叶慕抬脚踏出这厅门之时。

子逸登时明白,方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便是为自己妻子诊治的郎中,忙转身要去亲自道谢。

“快别了。”夕颜连忙拉住他:“人家郎中平日都是不替人把脉的,可见是十分怕生的,又寡言少语,还是由他去吧多给些赏银便好。”

子逸抚了抚她的手背:“我只是想细细问问你的情况。”说着,便欲松开夕颜紧握着她臂上的手。

夕颜心中一片焦乱,她刚刚竟忘记嘱咐叶慕不可将自己病的实情说出,如今子逸相问,依叶慕那正义的性格,会替她瞒下来吗?

“大少女乃女乃并无大碍,只平日就十分劳累,想得多了,记挂得多了,这是心病,而昨日之所以晕过去,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只要精心调养,不出几日便可痊愈,甚至都不需叶某开药方。大少女乃女乃这病,得她自己想好,那便会自然而然地好了。”叶慕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

夕颜怔怔地望着他,他这番言语,更多夹杂的,是对她中毒而后又得解药之事的疑惑,看来下次见面之前便要思量好如何对他解释此事了。这样想着,她有些忧心地朝子逸望了望,他却正在盯看着自己,眼中满含着愧疚,好像夕颜的一切身心苦痛,皆是因为嫁给了他才带来的。

“白管家”子逸收回那注目,朝杵在门前的白进唤道。

正不明所以地望着几人的白进,连忙醒然应道:“哎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讲。”

“多打发这个叶郎中些银两。”说着,又朝叶慕继续道:“有劳郎中了。”

叶慕微微侧过眼来,朝身后之人抱拳作揖道:“谢萧大少爷”

“叶郎中”夕颜见他要走,因心中牵念着姜郎中的事情,情不自禁地出声呼唤,却忽见子逸与白进的目光皆定在自己身上,稍一思索,转话道:“您替我回去问问您师傅,我那最后的一剂药可用得?”

叶慕似也在揣测她话中之意,随即恍然大悟,波澜不惊回道:“大少女乃女乃的话叶某一定带到,若是得了结果,定会托白管家来朝您禀明。”

“有劳了。”知道叶慕明白了自己的所指,夕颜释然一笑。

白进一听,忙应声道:“到时叶郎中的话,小的一定会如实给大少女乃女乃带到。”语罢,便引了始终垂头快步的叶慕朝倚墨院院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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