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缘 第一卷 萧府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隐情

作者 : 荼靡未央

只一眼的对视,昭轩便又将目光投向了愈来愈近的那两个萧家护卫身上,青龙剑虽被夕颜给按回了鞘中,却依旧被他紧紧握着,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

夕颜朝他深深望了一眼,心中再清楚不过自己的感受,即使是对他加入跃龙堂,对他杀死萧家铺子的掌柜有多么大的怨愤,却终狠不下心来,将本就忍辱负重的他推向惩戒与舆论留言的掩埋之中。至于他满月复的不为人知,夕颜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一种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信任,那就是,昭轩有自己的深藏多年的苦衷,否则将生死离苦看得再清楚不过的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便深入泥沼。即使是他被弑父之仇模糊了双眼,那他的姐姐呢?那个理性、冷静、睿智、具有侠女气质的冰龙,为何也同他一起冒险?如此看来的话,他们二人加入跃龙堂的最初目的不可小视。

想到这里,夕颜盈盈朝亭子二楼的朱红栏杆走去,微微依靠,漫不经心地对那两个护卫说道:“是我!”

原本盯看着她一步一步挪向边沿去的昭轩,听到这突然的一句掩护他的话而颇为惊愕,却不敢朝前挪动一步,因那两个护卫已经到了杳云亭下,且自己此时的装扮,正是云龙。

“原来是大少女乃女乃!”两个护卫像是松了口气,道:“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未去休息?”

夕颜面色有些凝重,朝远处望了望,道:“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五爷出殡的时候了,因大少爷这突如其来的病,我们二人也不能前去尽孝,所以就想着在这守望着,也好让我们这做晚辈的心中少一些愧疚。”

“大少女乃女乃想的周全,那我们二人就不打扰您了,只这初日里的风还有些凉,您要注意着身子,别着凉了才是。”其中一个护卫抱拳恭恭敬敬地说着,便转身随另一人一起离去。

“谢了。”在夕颜仍眺望着那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时,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快些走吧!免得我后悔了自己的决定。”她依旧望着远处,茫然而凌乱,却始终不肯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一阵短暂欲朝自己走来的踟蹰声蓦地中止,便只剩簌簌披锦扬起的冷风吹散了夕颜垂髻上的丝缕碎发。她这才猛然转身,却只剩下空诺的亭阁,与那阁顶上娇颜依旧的牡丹花图,口中喃喃成声的,是还未来得及对他讲出的话:“倘若你还念及一丝我们之间的情分,就请你在准备提剑刺向我父亲时,能够手下留情。”

紧握的在一起的双手早已没了方才的故作姿态,只无力垂下,如同一个失去了丝线牵引的皮影,夕颜一步步走到一个柱前,色如朱砂般红润,平滑如丝帛附于其上,慢慢抚模的手突然止住,两指轻轻捏住那银色小小龙头,用力反拔,便将其横于指间,因这撑着亭顶的柱子是实木,而那龙镖又是被转了方向才插入其中,所以刺得并不十分深。

她仔细端详着那镖,唇边轻笑:“风龙?看到第一枚时,我知道了你是深藏在萧府的细作,看到第二枚时,我确定了云龙和冰龙的身份。如今,我倒想知道,再次看到这镖时,会不会就是得知你真正面目之时呢?”

又经了大半日的沉睡,待夕颜朦胧睁眼时,便感觉被如泽柔情注视,待眼前清晰,才望见是早已倚在床边的子逸,脸色不似前一日夜间那样苍白,却也并未有明显的好转。

“昨儿不是已经逼过了毒吗?怎还这样病容依旧?”夕颜缓缓坐起身来,定睛朝他细看。

子逸连忙别过脸,一面掀被一面笑道:“怎会还同昨日一样?你瞧瞧,我这不是能下地走路了吗?”不跳字。

夕颜连忙随着他一起,拉住他手臂道:“又逞能了,这不是你吐血不振的时候,昨儿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子逸呵呵一笑,将她拥到怀里:“待喝几日张太医配制的草药,便会好上许多,不要再多虑平添烦恼了。”

夕颜点点头,望了望外面的日头,觉得已是过了晌午许久,这才将他往床上推搡着:“你还不回去歇着,别在这凉气儿重的地上站久了。”

“你好生歇着,今后那药都由我亲自来熬制。”子逸无奈,只得回到榻上坐倚着,仍她一点点地为自己攒着被角,听着她柔声细语的叮咛,脸上满满的幸福与珍惜,甚至还有一些心酸。

回转过身,夕颜款步姗姗朝门外走去,轻唤了声,便有花素疾步赶来,她心中有些奇了,平日里只要自己一出声,最先赶来的永远都是落葵,莫非她已经被大夫人叫了去?顾不得多想,悄悄掩上门,在外屋简单地一阵梳洗后便随花素一起去了西园的药房。

“大少女乃女乃!”行在路上,花素小心翼翼地唤道,却迟迟没有下文。

夕颜依旧在想着大夫人要纳落葵为妾冲喜的事情,漫不经心地答道:“怎了?”

花素悄悄瞥了她一眼,回着:“三更的时候五爷出殡,所以今儿晚上,太老爷要在榆盘院宴请那些前去吊丧的客人。”

夕颜这才明白她为何如此支吾,怕是那样的场合自己身为萧府的当家女乃女乃,免不了要出席,如此的话,那些个年长一些或者一直以来忠实追随萧鹏的各个铺子里的执事们,该出言为难了。

她随即转念一想,这样的场面,萧老爷子应该能够意识的到,于是便停住脚步,问道:“爷爷是怎样安排的?可吩咐庞管家来通知我去了?”

“通知是通知了,但是让您别去。”花素如实答道,却有些忧心地看着她。

果然如此,萧老爷子是怕她到时候面临诸多的为难,以免尴尬才会叫她不要前去。淡淡一笑,夕颜朝花素吩咐道:“你现在去找庞管家,就说回太老爷的话,大少女乃女乃今儿晚上定会前去,叫他老人家不用多虑。”

“可是……”花素担心她会被那些老顽固们刁难。

未待她说完,夕颜便将她怀中抱着的包裹捆绑好的草药接了过来:“不要‘可是、可是’的了,快些去吧!药我自己去熬。”

花素清楚她的性子,只要是她决定了的,就一定要去办,便也没有太过劝慰,便转身朝园门走去。

夕颜望着她离去,心中掂量着该如何去面对这些个对她恨之入骨的人,如今解释恐怕是行不通的,因她自己都不知该怎样解释,难道说是因在兰芷茶楼偷听到有人假扮五爷,用与三王爷相勾结来欺骗她?或者说是因五爷从小到大以来害怕失去萧老爷子的信任,才会在她说出猜测时选择坠亡以证明清白?虽都是事实,却根本不足以使那些一直都对萧五爷倍加崇敬的人所信服,而自己,又决不能选择逃避,那样的话,分明让别人觉得她是在推卸责任。所以,得去,并且要做好经受一切言语讽刺责骂的准备。

待她将药都熬成,正出了西园门端着托盘朝厅堂走去,却见落葵也匆匆忙忙往厅堂行着,脸上满是惊慌,像是得知了什么令她心神不宁的事情。

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身前不远处走过,而落葵却似没有瞧见她一样依旧疾步登上前往自己房中的台阶。

夕颜心中疑道:“莫不是大夫人如实将冲喜之事告诉了她,才使她如此心神不宁?这样的话,她到底是心中愿意,还是身不由己呢?”她恍惚记得,落葵向她哭诉并不想嫁给子逸的想法,而夕颜因知道她喜欢子逸许久,便只是劝慰,并没有真正站在落葵的角度去想。落葵已然把夕颜当做姐姐一样看待,又怎会为了那点私心而去破坏自己姐姐的幸福生活?

夕颜不禁心中苦涩,连自己都无法改变大夫人那偏执的做法,她一个萧家的丫鬟,又怎能挣扎地过这命运的安排?

想到这里,她停住了前去追赶落葵的步伐,因面对这个牵连着自己而不能挽回的事实,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前去抚慰。

经过几个丫鬟平日休息的外屋,夕颜忍不住朝半掩着门的房中瞧去,竟见落葵正独自坐在妆台前,用桃木梳一缕一缕地梳着,轻缓而认真,如此许久,才慢慢褪下手上那一堆银光晕泽的银镯,置在眼前细细观看,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抚着那纹样,似在体会这镯子上残留的,母亲的胭脂香气。

夕颜看得有些失神,她为何突然用那种如释重负的目光注视那对日日相伴的镯子?难道是因她遭到大夫人纳妾之事的为难而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或者在幻想,倘若母亲在身边,自己便不会流落到这深宅大院,仍人主宰终身大事?

正凝思的深沉,托着端盘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因自己的出神而忽觉重负,不禁手中微微一松,却只是瞬息,便顿时醒然地将其稳稳扶住,只这碗底同木盘触碰的声音,便已经引得落葵警惕地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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