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妻当关 宅门弃女篇 136、各怀心思 137分封子弟上京

作者 : 斯赫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突然发现明天居然是愚人节……呃呃呃,好危险的节日啊。

“这已经是什么时辰了?”他一转手之间,衣袖不小心扫到了案上的奏折,结果“帕拉帕”拉地便落了满地。

英帝揉了揉有些疲惫的双眼,一手模上另一边的茶杯,润了润喉咙,还是有些燥热。

福如海立刻躬身去捡起地上的奏折,道:“陛下,已经过了亥时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吗?”。他看了看天色,外头是静谧一片,舒展了一下腰身,便唤福如海去弄一些夜宵过来。

“陛下您今晚要在哪里歇着?”

英帝只低声应了一声,朱笔在一封奏折上圈圈画画,道:“就这么着吧。”

福如海道了一声是,便躬身去传夜宵了。月明中天,未央殿极为安静,只见那奏折末尾写到“西凉关”三个字,英帝便皱起了眉头。

他叹了口气,重新在龙椅上落座,脚步声碎碎,几个宫女已经将宵夜给端进来了。

“陛下,请用宵夜。”福如海见英帝有些出神的样子,便是低声提醒了一句。

朱笔一顿,落在那封奏折上面,缓缓蔓延开的朱砂点点将“叶臻”二字淹没。他负着手过去坐下,喝着夏日里清凉可口的绿豆粥,道:“前几日明慧似乎进宫来了,却是同母后说荣国公家的事情吗?”。

“正是。”福如海应声道,也不知道这会儿英帝提起这一茬却是为了什么。

“荣国公啊……”他低语一声,道,“是为了宗政宇的嫡孙的婚事啊,说起来那孩子今年应该也有……有……”

“陛下,那孩子今年是十八岁,弱冠之年。”

英帝连连点头道:“正是,是十八岁,当年那婚事也是老晋国公同荣国公订下的啊。这么说起来,宗政宇是执意要将那荣国公世子的位子传给那孩子了?朕倒是也听说一些,那孩子近两年身体十分不好,多半时间还是坐在木椅上的?腿脚不便?”

福如海道:“并非腿脚不便,只听说宗政明珠身子虚弱。”

英帝连连点头,目光中却是掠过一丝冷意,道:“身子虚弱成这样子了吗?恐怕子嗣也颇为艰难吧,这会儿等着月儿那丫头长大,却也是一桩痛苦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心底竟然隐隐有一番阴狠的快意。

前几日明慧公主进宫却是求太后想办法解除了晋国公和荣国公家的亲事,然而太后也是有些无能为力,这到底是两国公府结下的亲事,即便是太后贸贸然开口,恐怕那荣国公也有手段摆平。

想来明慧公主是对于宗政明珠的情况所知甚多,心道这要是将女儿嫁过去就是一个守活寡的命啊,她对于别人的孩子可以狠心,可是对于自己的孩子却是千般打算,想不到居然会是这幅样子。

此刻晋国公府中的清芳阁中,明慧公主却是在嘤嘤地哭泣:“诚哥,月儿怎么这般命苦?她,她本不用嫁给明珠的,现在荣国公府却是上门说为了给明珠冲喜,让月儿,让月儿这般小就嫁过去,沾一点喜气,你说,他们这是什么话?他们荣国公府厉害,难道我们晋国公府却是要矮人一头吗?”。她说得气氛,直接砸了一个茶壶。

晋国公本来在床边锁眉的人被他也说得心中难受,不过这亲事却是他父亲老晋国公订下的,却是不能反悔的,当年定亲的时候有诸多人在场,若是晋国公府直接说不嫁,不单荣国公会直接上门来,那些旁观左证之人……这丢的,是脸面啊。

“本宫不管,他宗政宇若是敢过来强人,本宫也要将人给打出去。”

司马诚却是有些气愤道:“你这样说,你可有想过月儿,说来那丫头是怎么回事,小时候也没有瞧着她对于明珠有什么心思来,这两年怎么就铁了心地要嫁人?”

“还不是……”明慧公主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歇下了声音,还不是那士子文人传颂出来的,说宗政明珠乃是本朝第一美男子,且是荣国公世子,这人就算有千般不是,多少姑娘也是抢破头愿意嫁过去的。不过她的月儿却也是身份尊贵,样貌皎皎的,只是这是鬼迷了心窍啊,十几岁的小丫头,越是别人说不准,她越是想要争取。

司马诚一甩袖子,道:“这是个什么事情啊,我们同宗政家结亲是最为妥当的,爹当年也是为了防着……防着一些事情的,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落到了这个境地,也说明珠那孩子怎么就身子骨那般弱呢?”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你倒是想一想办法,我是决计不同意月儿嫁过去的。”明慧公主冷哼一声,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

“我倒是忘了,要说结亲,这亲事结的,本来就不是月儿”

“你……你是说……”司马诚微怔,过了这些年,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在江南,还有一个和他长得颇为相似的女儿,曾经本应该是司马家的嫡女的人。

“我要想一想。”司马诚垂下眼睑,明慧公主却是瞪眼道:“你要想什么,若是宗政宇真的要人,直接将那她嫁过去便是,要说你顾忌少司命那说法,都过去了那么久了,在江南长大的女子,粗鄙不堪,就算是小时候聪慧过,我看她这七年是长成了什么稀罕样子,想要做人中凤凰?想做皇后?她是做梦我看当年少司命也是年纪所限,这倒不如让大司命再好好看看,我看那说法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她有些激动地说道,便是拽着司马诚的袖子让他早做决定,司马诚依旧有些犹豫不决,倒也不是稀罕千秋什么,而是这一举动,恐怕是将二皇子和太子两方都得罪了啊。

“怕什么,我和赵贤妃什么交情,诚哥你不知道?”明慧公主美眸一闪,却是换了一副柔和的语气,她像是早就模透了这个男人的全部心思,说道,“诚哥,若是真是让月儿嫁过去收了活寡,岂不是让人家笑话我们,当年,你可是应了明慧的,说要让我好好的,你转眼工夫莫不是忘了?卢雨蝉那贱人在江南好生快活,难道要我们受这等窝囊气?”

她在他耳边柔声说着,可这话却是将司马诚心中的最后一点犹疑给抹杀了去。

“好。”舍了便是舍了,一想到那丫头四五岁的时候就是伶牙俐齿地对付他,还直接拒绝了他让她回来的心思,却是在江南一窝就窝了七年。

“我明日就入宫去求陛下,说是想念千秋,这人一老了,就容易怀念起亲情来,你也进宫去求一求太后。”

明慧公主满意一笑,一手握着司马诚的手,在司马诚耳边哈了口气,柔声说道:“就知道诚哥,你是念着明慧的。”

翌日下了早朝,司马诚便往营地书房求见,福如海在英帝耳边耳语几句,英帝状若惊讶的点了点头,接着便唤人进来了。

“臣司马诚拜见陛下。”

“起来吧起来吧,说一说是什么事情啊。”英帝抬眸,只听司马诚说道:“陛下,臣今日此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英帝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立马同意,只淡淡道:“你且说与朕听听。”

“臣母生辰将近,陛下您该知道臣的母亲在世之时,最是疼爱大孙女,今年是臣母六十大寿,想要做一场法师,这会儿也想起那远在江南的孩子。”

司马诚余光观察着英帝的面色,却也不干正事,只觉得英帝听罢此言之后目光微敛,略微思考之后,答曰:“朕记得,是元昌县主吧?”

司马诚再次俯首,道:“正是,年少时多乖张不懂事,与臣也不亲近,但是这几年臣常常在想,臣真是不该和一个小孩子这般计较,她有再多不是,也到底是臣的亲生女儿,且七年来臣也未尽父亲之责,心中深感惭愧。”

“嗯……”英帝沉吟一声,点了点头。

“因而臣恳请陛下……”司马诚抬头,这句话却是没有说全,当日英帝将千秋驱逐出京却也不是明文,而是暗旨,若是今日里突然说恳请陛下让千秋回京,那倒是让英帝的面上不好看。

“孝道乃是治国之本,说来元昌那孩子,怎么就这么多年不肯回来呢?”英帝叹了一口气,面上表现出颇为惋惜遗憾的样子,司马诚面上也是不由一僵,这都是你知道我知道的场面话。

然此刻的江南,正在下着滂沱的大雨,驱散了不少暑气,千秋正俯身在案上习字,摘抄的不过是庄子的《齐物论》,这会儿萤衣收了伞,拿着食盒进来,掸了掸身上的衣服,道:“小姐,这雨下得可真是突然,天阴沉沉的,真叫人心头闷闷的。”夏日雷雨,雨来应当清爽才是,这雨反而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千秋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搁笔道:“有信件吗?”。

萤衣一笑,已然是十五岁的丽质少女,明眸皓齿,道:“小姐料事如神的,是从奉昌城里头来的信件,小郡王写的。”萤衣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对于男女情爱一面也开了窍,想着小郡王三个月一封固定地写信来江南,保持了七年,这般对着小姐,将来小姐可不是和小郡王会处在一起?

看着千秋撩起了手腕上的衣袖,伸出手来,萤衣赶紧将封了蜡的信件递上去。千秋“刺啦”一声将信件撕开,抖开里头雪白的信纸,粗粗一看,却是比平日里都要少,不过一张而已。

萤衣也是“咦”了一声,心道之前小郡王可都是连着三张信纸的,这会儿只有一张,是出了什么变故?

千秋一看信,却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雪白的信纸上,不过寥寥数字。

“该回京了。”

千秋默念着这一句话,心道这是阮胥飞给她的信号还是什么?千秋将那信封重新拿起来看了看,也没有发觉出什么异样,便重新将那信纸折起来收好,道:“摆饭吧。”

见千秋并没有提起信上的事情,萤衣也只能低着头出去传饭了。屋外头一阵隆隆雷声,吹来冷风和热风夹杂在一起,这天气莫名带上几分诡异。

窗外的碧色藤萝一寸一寸爬上了屋脊,开出了一朵朵紫色的笑话,在雨中轻轻摇晃,那柔软的肢体,却是比之花圃中匍匐在地的,或者高高生长在树上的花朵都要耐得住风吹雨打。

“回京啊……”她可不认为阮胥飞是开玩笑来着,也就是说,这是要让她回京的信号吗?当初说将她驱逐出了京城,就驱逐出了京城,现在却是一句话让她回去了吗?千秋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就算是对于奉昌城并没有特殊的留恋,可无端端被驱逐,心中的怒气只是被狠狠压抑住了,如今见得这四个字,便是又将当初的火苗引了出来。

当然,她并非针对阮胥飞,而是那个端坐在未央殿的人罢了。

千秋思索了一阵,既然阮胥飞的这封信件到了,想必陆陆续续的很快有让她回京的消息,千秋在房内踱了几步,又重新拿起笔来,用右手颤颤巍巍地写道:“为何?”

唯有两字,便是让卢甲快马寄出。

如此过了四五日,京中果然有了消息,说是为着英帝三十年,请各地分封子弟上京拜谒。千秋亦是受封之人,自然需要上京。

卢雨蝉和陆展很快知道了消息,相比起千秋的犹疑,卢雨蝉却是异常高兴,牵着千秋的手道:“平安啊,你好些年没有回去京城了,虽然说去西南见了叔叔几次,可在京城同珍珠公主却是多年不曾相聚。”

卢雨蝉一阵激动,她前阵子可是没有少担心千秋的婚事,如今这旨意下来,正中她的下怀。千秋知道卢雨蝉是存了什么心思,可自己的想法这次却是不能契合卢雨蝉的了。

赵吉却是有些担心,他要参加今年的秋闱,便是要在临海之地好好读书一阵,过了秋闱,近期无法离开临海。他目光瞥向千秋,心中却是有些酸涩。

七岁的陆轩进来,问道:“爹娘,姐姐要去京城?京城是什么地方,好不好玩?”

千秋不禁一笑:“你也想要去吗?”。

“想啊想啊。”不过很快又有些不舍得看着卢雨蝉和陆展,年纪还小,舍不下父母。陆展瞪了陆轩一眼,陆轩朝着陆展做了个鬼眼,问千秋道:“姐姐,我能去?”

卢雨蝉模了模陆轩的头,说道:“你要离开娘吗?”。

“娘也一块儿去啊。”

卢雨蝉看了千秋一眼,却是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京城是一个伤心之地,她在临海的生活很好,她很满足。

陆展笑着点了点头,看了卢雨蝉一眼,道:“平安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且随了她去。”

卢雨蝉嗔道:“我何时干扰了她,且她可曾听我?小时候就是一个喜欢自己做主的。”

陆轩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千秋,他对于这位姐姐的所知并不多,这会儿听自己娘亲说姐姐是一个惯会自己做主的热门,心道他也想要自己做主。

“既然这旨意下来,却是不能不去的。”千秋道,抗旨是大罪,七年不回京城,早已经住惯了临海之地,那记忆中的城池,却是模糊得不像样了,要说是小孩子的记忆力会随着年级的增长而淡化,那她呢?

也许是因为,她从未倾注过感情。

千秋翻了一个身,窗外雨声隆隆,一边想着怎么料理碧落斋的事情,一边想着要收拾一些什么。

好在平日里安如璧给介绍的几个掌柜都很不错,本来是因为她年纪小而特意找了靠得住不需要怎么点拨的掌柜,现在反而好了,她几乎可以甩手,说走就走,只听一听每年赚了多少银子便罢了。一分钱也不过就是一分钱而已,而一箱银子,便是一种力量。千秋一直读史深信着这句话,前几年忙着赚钱,却是忘了最初的愿望。

辗转到了半夜,却是想起当年秋猎的那一桩事情,那人的眼神冷漠地看着他,嘲讽地问她“你恨不恨司马诚”、“为什么不杀了他呢”“为什么不哭”,那现在的呢,她又在做什么,可是比当初有用了一点?

也许,是更落拓了,因为在江南太过安逸,似乎离着当初的那份心越来越远,她的仇恨,还不够偏执。

千秋一直自诩为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别人伤了她,绝技不会让他们好过,然到头来,她却是在临海一住就是七年。

七年,她从稚女敕的女童长成了聘婷少女。

七月初,又是一阵大雨过后,曹谨和蝶衣已经在船上安置好了行礼,千秋带着萤衣和小黛两个小丫鬟,坐上了去往码头的马车。

海鸥呱呱地叫声在在天际回想,海风吹得千秋的发丝乱舞,鹅黄色的广袖曲裾的她在码头边迎风而立,赵吉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未发一言。

“今日里,你可算是旷了半日的读书时间。”千秋笑了笑,平日里也不见着赵吉出门,这会儿说不用让他松了,却是执拗地一直送到了码头。

“小姐何时回来?”赵吉抬头,眉头微锁,目光中是一片不舍。

千秋素来不将他当做下人看待,而是有半个徒弟的感觉。

“不知道。”千秋喟然一叹,来时亦是因为躲避某些灾祸,却是被之后被驱逐,现在却也是被动地被传唤上京,真是不甘心啊。

“秋闱,好好考。”千秋转身对他说了一句,目光中也是颇有些欣慰,这孩子终究还是没有让她失望,想到自己当初用二十银子换回了他的一生,这买卖,或许是她此生的值得的买卖不是?

“吉明白。”赵吉唇角缓缓裂开,只要看见她的脸,念着她的名字,总觉得,自己不可能做不到吧?

不再迟疑,若是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犹疑,那不是生活,那是桎梏。千秋灿然一笑,心道,即便是被动回到京城,又如何呢?

海岸边又出卖手脚力气的纤夫,依依呀呀地唱着小调,那沙哑的声音,这一刻听来却也有种别样的韵味。大浪打来,拍打着船身,卷起朵朵白花,天空的乌云缓缓散开,这阵雨,便是说得来得快,去得也快的。

“哎呀呀,芽衣姐姐是早回了京城了这会儿,我还是第一次去见一见那京城中的碧落斋呢。”萤衣笑着趴在甲板上,蝶衣却是笑话道:“果真?”

“什么果真不果真?”

“你不是常常写信给卢管家手下的那位少年人吗?我记得他似乎叫做大毛来着?”

萤衣顿时红了脸,瞪了蝶衣一眼说道:“什么大毛,小姐不是一早就给他改了名字了吗?”。

曹谨身边也跟了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和蝶衣有五六分相似,正是她与曹谨的儿子曹巍。

蝶衣也感叹道:“你如今也算是一个大姑娘了,这要是考虑自己的将来也是正常的。”

萤衣忙看了千秋一眼,对着蝶衣说道:“我哪里是想了,我可是要一辈子伺候小姐的。”

小黛盈盈一笑,道:“这若是和那位在一道,也是要一辈子照顾我们小姐的。”

萤衣羞得红了脸,跺了跺脚,扯着小黛的衣袖说道:“你也说,你也说,想不到你也和蝶衣姐姐到了一处去,以前可不见你这般能说的。”

蝶衣和小黛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只把萤衣闹了一个大红脸。

“哦,我想起一桩子事情来了。”千秋忽而说话,将几个丫鬟的思绪都拉了过来,“上次韩英寿还欠了我五十两银子啊,哎。”

曹谨汗颜,而萤衣几个却是面面相觑,这小姐这脑袋平日里是在想些什么东西呢,怎么着突然就说起了欠了银两的事情呢?莫不是那韩英寿是个抠门的人,消极阿赫他处在一起久了也变成了那样?

不过平日里可知看到千秋对于钱财一道相当坦然,没有为钱生为钱死的劲头,乍说出这句话怎么不让底下的人失语?

曹谨已经忘记要怎么吐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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