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花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李代桃僵

作者 : 初落夕

连瑶刚坐直的身子立马一僵,浑然没有察觉到从被窝里出来的寒意。脑袋嗡嗡的响,刚刚紫苏说的是什么,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步一群本来刚醒头有些疼,乍听到紫苏的回禀身子也是一晃,六小姐?

对了,早听说过连家有位犯痴病的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投缳了?

步一群一时没想通,但发现旁边的妻子已经僵住了,脸色泛青,双眼有那么一瞬的空洞,抓住她那搁在被窝外的手,竟是冰凉得这般快。看着连瑶却问着床前的二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小姨子。

连瑶的知觉似是被步一群的温暖重新唤了回来,但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紧了紫苏等着她的答案。投了缳,是不是已经……

紫苏忙紧张道:“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现在新姑爷在闹事,将咱六姑娘的尸身就搁在了连家的大门口。这,大太太派了人来,府里怕事给闹大,让婆子来请了女乃女乃您和二女乃女乃回府去。想必现在连二女乃女乃也已经得了信。”

连瑶本是一来精神,转念又更加了迷茫。这是怎么回事?新姑爷,顾云笙?他抬了六姐的尸身在连家门口?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眼睛怔怔地望着紫苏二人。

紫苏见了也不顾平时的规矩,转身让紫烟去柜子里取了连瑶的衣裳。方才来人这话说得急快,说是要立马回趟连府,只好将自己听到的话解释给连瑶听,:“女乃女乃,听说昨日上花轿的不是四姑娘,而是六姑娘。夜晚新姑爷回到新房里的时候,就见到咱们家六姑娘已经悬梁自尽了。”

连瑶脑袋哄得一下炸开,昨儿个上花轿的不是连玥,而是连瑗?

连家竟然胆子那么大,天子脚下。才方解决了那王家的官司,就做出这种李代桃僵的事情。是欺准了顾云笙在京城无依无靠还是连瑗不会反抗,最后竟是逼死了六姐姐?

连瑶刷一下掀开被窝,这事太匪夷所思了。这到底是谁提出来的点子,又是谁给了他们那份勇气,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步一群此时自然也了解了个大概,还有什么不清楚?这连家将痴傻的女儿代替受宠的闺女上花轿,这……立马也就起了身来下了床。

外面的云尔等人一早就听了紫苏的话再外等候着,此时听到里间的声音都慢慢地走了进来。

“六姐姐,真的没了吗?”。

连瑶下了地,一边由着紫烟服侍着更衣,一边好似还抱着最后的一份希望呆呆地问着。

紫烟点点头,喉咙那似是卡着些什么。六姑娘,可不是什么丫鬟婢子,说没了就没了的。怎么说,她都是连瑶的姐妹,平日里虽不常走动,但到底是血亲姐妹。

连瑗代姐出嫁,按着上次从她与木大夫二人的关系来看,她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连瑶突地想起紫烟曾听到钱妈妈提及说是木大夫离开连府的事情,她当时怎么就没留个心呢。这连瑗的病突然地就说是大好了,但昨日喜宴上自己却没有见到她身影。

要是自己细心一点,昨天想起去见见连瑗的话,是不是就能早些识破她们的计划?但就是知道了自己又能怎么做,冲到长春胡同那把她从洞房那救出来?怕真到那个时候,人都拜过天地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策划的,木大夫是二月左右就离开的。连瑶越想越气,脚下一跺,身子却是一侧,紫烟立马就扶住连瑶。

这边的动静立马引了步一群那的注意,以为连瑶是在为连家惹着麻烦的事情而烦恼,过去一安慰道:“别担心,先回去看看。”

连瑶抬头,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随意地“嗯”了一声。这算不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简单洗漱好,就听到重擎阁里的丫头跑过来问连瑶好了没,说是连瑾已经去大门那了。连瑶看外面,天色朦朦,已经有几处点燃了蜡烛,想到连瑗这一生的命运,悲从心底生。回道:“好了。”说完竟是都没与还在屋子里的步一群打个招呼,就抬腿就往外面去了。

这是步一群第一次在屋子里见连瑶往外的背影,匆匆忙忙的,在路都看不清的院子里,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黑暗中。低下头本是想要提醒她用早膳的,但想了就是叫了她也不会有那个心情,她对连家真的很重视

云尔还在连瑶的梳妆台那收拾东西,刚铺好床的浅尔走到她身边,拿了个细小的手镯对云尔道:“这是咱们女乃女乃的东西吗?”。

云尔一见,似是认出了什么一样,接过去走到步一群身边欠身恭敬道:“三爷,您将东西落在了床上。”该是她的吧?

步一群低头,见着云尔手中的银手镯,上面只两个铃铛,普通的纹路,却分外的显眼。英气的眉头皱起,眼中透着一分疑惑。大手接过,拿在手里仔细一端详,转而修长的手指拧住两个小铃铛,只微微一用力,也不知怎么本是小小的银圆圈就徒然伸展出来,变为笔直的一根带了两个小银铃的细长簪。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一个横着的“一”字。

云尔一见,便笑了道:“就知道是爷的。”

步一群不接话,只问道:“是在哪找到的?”

一旁浅尔上前拘谨着回话:“回爷的话,是奴婢方才整理床褥时发现的。”

步一群转头看了看已经收拾整齐的大床点点头,而后将它收起来,接着透过刚打开的窗子望向西面那边的花道:“等会将那慈茹花移些到府里的大花园里去,对了,我记得九妹她喜欢,给她送些去。还有那三色堇,找院子里的花匠全部移到花盆里。”

“全部?”云尔越听越茫然,等到步一群说完话终是忍不住出声。

步一群点头,将自己官袍上衣袖上最后一个纽扣扣了,想着又抬头道:“下午会送来一些梅花树苗。”明年的时候,该有暗香扑鼻了。

慈茹花的事还好,但是三色堇怎么处置?

云尔一向谨慎,看了看步一群的神色,见他好似心情不错。便紧张道:“可爷,那些三色堇……?”

“等会五妹会过来,你都交给她。本就是她的花,种了这么些年,让她自己处理去。”步一群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与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

“五小姐?”浅尔忍不住惊呼出声,她出来了?怎么会??

看向云尔,只见她脸上也同样布满疑云。两人发愣间,步一群早就跨过了屏风,走了几步又想起刚才的事情,对着跟出来的二人又道叮嘱:“等五姑娘来了,若问起三女乃女乃去哪了,你就说回连府去了。方才听到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提”

步一群平时待人虽不热情,但也没如现在那般凌厉的。二人见了,立马颔首直点头。

心中微微一定,但步一群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蕊儿的那些诗词书籍,都在对面的那大屋子里搁着。今日天气不错,等会理出来晒晒,别都发黄了,省的那丫头找你们出气。”嘴角含笑,话中带着浓浓的宠溺,丝毫没有觉得这些本就不该是他一个大男人叮嘱操心的事。

云尔与浅尔自是应下,原来是五姑娘要出来了,怪不得三爷这么高兴。

这个时辰虽比平时早了些,但也差不多,还是先去朝堂吧。早处理完事早回来,这么一想就轻松多了,但又想到那袖子里的银手镯,步一群脸色不禁又沉了下去。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大步往外掀了帘子就离开,只留下屋子里那两个你看我我看你也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二人。

……

到了侯府大门口,一辆宽敞却略显朴素的马车旁,早有丫鬟、婆子候着。连瑶见连瑾身边的冉橙站在台阶下,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忙迎了上来,“三女乃女乃。”

连瑶微微点头,正准备转身的时候注意到只有一辆马车,便对跟着的紫苏和紫烟道:“你们先回去吧。”

二人心里虽也有焦急,却立马应了下来。

等连瑶上了马车,车夫便驱了马车前去。

果然,冉橙也没有跟去。今日的事情,怕是不宜闹大吧,只是想起那顾云笙都已经在了连府大门口了,还摆了六姐姐的尸首,想不闹大也难。这种情况,让自己与连瑾过去,有什么用?

“二姐姐。”

看到本就坐着闭目的连瑾,连瑶轻轻唤道。发觉此时的连瑾只着了一件素白的兰花杭锦衣衫,也是浅黄色的月华裙,发髻不似往日那般梳得高耸,低低地盘在那儿,除了几朵珠花,就只有几支简单的簪子。虽没有以前看到她的那份惊艳,却多了几分月兑俗。

连瑶不禁在心里暗自赞叹连瑾的美貌,果真是连家最美的女儿。重擎阁里的事情,整个侯府都穿的沸沸扬扬的,都说连二女乃女乃失宠了,二爷如今对她早没了情。一开始连瑶还不信,但前一个月里每次夜晚用晚膳时见到步一跃对那肚子日渐突出的楚韶华的关怀备至,连瑾脸色无神灰气的模样也就信了。

连瑾睁开眼,正对上连瑶的眼神,见她也穿着也极为低调。对于她的出声只点了点头,整个人看上去却比前段时间多了分精神。

姐妹二人沉默了许久,连瑶突然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不禁好奇地隔着车壁往外。这去连府每次走得都是官道,怎么会这般热闹?

“今日我让车夫走了另一条路,我们从后门回去。此时就是到了连府门口,大致也是进不去的。”连瑾淡淡地解释。

连瑶恍然大悟,如今连府的大门肯定是被堵着。连瑾想得真周到,对她的本事思维佩服,点头就回道:“还是姐姐你想得周到。”

此时此刻,连瑶突然平静了下来,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够这般的心静。她此时急于到达连府,最想要看的却是丁氏和那一家子人的脸色,出了这种事情,倒是要看看她们能怎么摆平

连瑗已死,她已经死了……心下纵使再难受又如何?

这不能怪自己不懂得知恩图报,实在是那样的娘家不值得自己敬重。连府的那座大宅子里,吞掉了多少人的命?又有多么的黑暗?连瑗这辈子总是为连家牺牲着,十几年来的痴傻生活,却换不到余年的平安。这么辛苦换来的结局,依旧是赴了黄泉。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为她当初的做法感到后悔?

如果能早料到结局,连瑶倒希望当初连瑗服下的那一碗是致命的毒药,一了百了,也就不必忍受这么多年的痛苦了。

“都过门这么久了,你总还是喊着我姐姐。”

连瑾没由来的突然道了这么一句,直把思绪横飞的连瑶给弄得一语塞。睁大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却发觉此时的她好似有些与以前不一样了。连瑶本是事后也有想明白过,连瑾是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自己,她当初对自己那种热情妹妹的话很是虚假,而最近几次见到的这种漠然又带了一些冷淡的感觉,才反觉得真实。

连瑶看连瑾的时候,连瑾也望着她。

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不喜欢的妹妹,甚至还一度很讨厌她。连瑾瞧着瞧着又觉得她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憎恶的地方,以前与大姐的较比争斗又关她什么事?或许真的如姨娘生前对自己所说过的一样,去针对一个本就是连家芸芸女儿中一个不待见的她,自己做得有些太过。

最近这段时期,她经历了权力流失,爱情背叛,甚至是人性的可怕。自己平时看到的,信任的竟都是虚假的。忠诚可以假得那么真,承诺都是过眼云烟,甚至是连她仅渴望自连家那获得的一丝亲情,都充满了算计。有时候她一直在想,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连瑶她聪明,只要假以时日能力定不下于自己。她应该看得出当年自己是有意想害她,指名道姓让她一个官家嫡女做妾,在自己一个庶姐手下为妾。但此时却还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唤自己,每次私下无人的时候并不管自己叫嫂子,而是叫姐姐。

姐姐,姐姐,自己枉为她姐。

连瑾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可笑,有些无奈,还夹了些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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