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 正文 第九十八章.误打误撞

作者 : 西小舟

两人嘴上虽说没事,可面色惨白,江意澜心知她们伤的不轻,心下更加懊恼刚才太过冲动,又想起只几步之遥便同辛缘师太擦肩而过,心底是又气又急,转过头看看世子爷,“世子爷,今天的事全都由我而起,还请世子爷看在武骆侯府的面子上将她们送去医馆。”

世子爷冷笑一声,“哼,你现在是自身难保,还多管闲事管他人死活。”

江意澜缓缓站起身,一身白衣将她面色衬得稍显惨白,“世子爷,她们好歹也算伺候我一场,现在若因我的鲁莽过失而丢了性命,岂不是枉费她们对我的一片诚心。”说着双膝微弯,两手放在左侧腰间,“恳请世子成全。”

世子爷微眯着眼看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好说好说。”然后转过头对沈妈妈朱颜道,“刚才你们主子打了我一巴掌,本世子爷很生气,你们主子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主子错并不代表你们也要跟着一起死,现在我给你们留一条活路,你们谁先站起来扇二女乃女乃一耳光,不但能送去医馆医治,还可以到世子府当差。”

沈妈妈面色大变,转头看了看朱颜,朱颜亦是面色难看。

沈妈妈挺起身子,昂起胸脯,扬声道,“世子爷,奴婢们身份卑微,不求世子爷饶恕,但求世子爷不要为难二女乃女乃,二女乃女乃方才寻辛缘师太太过心急,所以才会冲撞世子爷,还请世子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世子爷抬眼看看沈妈妈,又抬头看了看闲云庵的大门,嘴角微撇,“那我倒是要问一句,二女乃女乃来此求辛缘师太倒是为了什么事?”

沈妈妈苍白的面上挤出一抹微笑,“世子爷,咱们武骆侯刚去,二女乃女乃此来为老侯爷祈祷,也为武骆侯府祈福。”

世子爷却哈哈大笑起来,阴阳怪气的道,“我看不是来祈福的,倒像是来求子的吧?”

江意澜面色铁青,她还未及笄,而且现在还是武骆侯的丧葬期,世子爷这么说,无疑将她推向另一个深渊,遂缓声道,“世子爷,今天我打了您,冒犯了世子爷,我认罪,世子爷也可按法治我,可逝者去矣,还请世子爷慎言。”

世子爷冷冷一笑,瞟向沈妈妈,“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扇一耳光者,还可赏银百两。”

朱颜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声,“世子爷,奴婢求您放过二女乃女乃,奴婢愿意自扇耳光。”说着抬手朝自己脸上狠狠打了**掌,面上登时浮出几个红鲜鲜的手印子。

江意澜扑过去按住朱颜的手,心头微酸,哽咽道,“朱颜,快住手。”

沈妈妈也趴到朱颜跟前,目里露出一抹冷冽的光芒,眼角余光扫向世子爷,竟多了几分高贵不可侵犯的气势。

江意澜蓦地松开朱颜的手,迅速站起身,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抵在喉间,朗声道,“世子爷,今日我所犯之罪,罪大不过死,世子爷,那便让我以死谢罪,免得坏了武骆侯府的名声。”

此时,庵门外已聚了不少人,有些人已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几个大男人围着三个女人,怎么瞧怎么都像是恶霸强抢民女。

江意澜自是注意到周围人的神情,遂将音量稍稍提高了些,“世子爷,民女实在心急求见辛缘师太,着实无意冒犯您,民女谢罪后,还请世子爷饶了她们。”

说着手上稍稍用力,金簪尖头已刺破皮肤,登时有血丝渗出来。

世子爷心下骇然,没想到江意澜竟会以死相逼,忙大喊一声,“快拦住她。”

原本围在旁边的几人蹭的一下上前,死死卡住江意澜的胳膊,纵然她再用力,亦是动弹不得。

人群里传来议论声,“方才明明看到是他撞倒这位小娘子,他不但不给人道歉还追上挡了这小娘子的去路。原来这小娘子是求辛缘师太的,只怕也是个苦命人,唉。”

“对对对,方才我也看见了,明明是他撞倒别人的,还反过来咬人一口。”

“他挡了小娘子的路,小娘子没追上辛缘师太,所以才错手打了他,又给他赔礼道歉了,怎么还出手打伤人呢?”

“你们没听到小娘子的话么?那位可是世子爷,谁惹得起?小娘子也算是倒霉了,碰上这么个硬茬。”

“……”

世子爷听到这一阵议论,气的一张脸涨得青紫一片,恶狠狠的瞪视着江意澜,“骆家的二女乃女乃,好一个二女乃女乃。”

“拜见世子爷。”铿锵硬朗的声音陡然传来,却是骆玉湛。

世子爷转过身看着两人,怎会不知二人因何而来,咬着牙道,“你们来的倒是时候,怎么?骆玉湛,你是来救你的小媳妇的么?”

骆玉湛微微一笑,“她安全的很,何来相救。世子爷,不如借一步说话。”

世子爷哼了一声,“在这里说便可,也让众人瞧瞧我这个世子爷是如何欺负良家妇女的。”良家妇女几个字被他说的咬牙切齿。

骆玉湛便道,“世子爷严重了,世子爷若真想给一个人治罪,自不会给他在此狡辩的机会,世子爷,府里发生的事您也知道,我也不怕您笑话,贱内这几日已被逼得日夜睡眠不安,是以精神不济,还请世子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话外之意,江意澜有点精神不正常了,世子爷又怎能跟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较真呢?

世子爷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嗤笑道,“我瞧着精神上倒是好的很,力气也大得很。”

骆玉湛转过身看看还跪在地上的朱颜,厉声道,“还不快起来扶着二女乃女乃,主子做错事,奴婢难道不会劝着么?还跟着一起瞎闹,你们虽都是二女乃女乃的陪嫁,现如今也是骆府的人了,回去后每人二十大板,扣去三个月月银。”

沈妈妈朱颜全都倒抽一口冷气,江意澜亦是心头微颤,但见骆玉湛面色坦然,并无恨意,心下稍稍安定,瞧这阵势,他应是及时赶到来救自己的,必是想好对策的。

朱颜强忍着身上疼痛从地上站起身,一步一缓走到江意澜跟前,抬手扶住她胳膊,颤声叫道,“二女乃女乃。”

江意澜遂放下高举着金簪的手,反手扶住她胳膊。

骆玉湛看她一眼,“江氏,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竟敢打世子爷,亏得世子爷宅心仁厚,不同你一般见识,若换了别人,你早就没了性命,还不过来给世子爷磕头认罪。回府之后,七日不得出门。”

江意澜微低了低头,硬硬挤出几滴泪,朝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请世子爷治罪。”

世子爷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声道,“好话坏话全都给你夫妻说了去,我还有什么可说的?瞧这阵势,我若再纠缠下去,就真成大恶人了。”他微微转身看着骆玉湛,“骆玉湛,你这小媳妇好生了得,领回家去好好管教管教吧。”

说完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江意澜,转身而去,走了几步,才转过头对骆玉湛道,“骆玉湛,你记好了,这次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骆玉湛拱手相送,欣然点头,目送世子爷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江意澜惊魂未定,有些不相信方才还不依不饶的世子爷竟然就这么走了,稍顿片刻,才猛然惊醒,站起身奔到沈妈妈跟前,“妈妈,你怎么样?”

沈妈妈勉强笑了笑,“二女乃女乃,只要你没事就好了。老奴,好像是扭到腰了。”

江意澜又去看朱颜,朱颜亦称无碍。

骆玉湛指挥着几个小厮将两人抬到轿子里,吩咐送去医馆,然后再送到骆府去。

江意澜尴尬的看看骆玉湛,小声道,“不好意思,我给你惹麻烦了。都怪我太鲁莽了。”

骆玉湛看她一眼,却反问道,“你找辛缘师太到底有什么事?你找了恐怕不只这一次吧?”

江意澜想起第一次见到骆玉湛的事,也是在闲云庵里,想必那时他便知她找辛缘师太的事,但她却不能明说的,只好编个谎话,“问一些女人家的事,二爷不问也罢。”

当着外人的面骆玉湛自是不能再问了,眸里却闪过一丝质疑。

江意澜想到世子爷临走时说的话,心里不安,便又问,“二爷,得罪了世子爷,世子爷会不会为难咱们侯府?”

骆玉湛便回了句,“等等再看吧。”接着又问道,“还要接着进去祈福么?”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江意澜懊恼的摇摇嘴唇,摇摇头,心里的肠子都悔青了,辛缘师太没见着,还惹了个**烦,是谁说穿越人士个个精明非凡,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冷静的做出正确的判断,怎么轮到她身上,就这么冲动了呢?

冲动?过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她的性子仍是未改变,如果不是太过冲动,当初怎会一听到父亲要结婚的消息,便去买了药喝死在父亲的婚礼上呢?

难道这一世还要死在冲动的性子上么?

她打了个寒颤,暗暗摇头,不,绝对不能再让冲动把自己害死了。

骆玉湛见她又是发愣又是摇头,面色苍白,以为她被吓坏了,遂轻声道,“别担心,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又用极低的声音道,“你倒是闹对时候了。”

江意澜兀自发呆,只听清了他说的话,却并未想其中究竟。

“行了,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找个地方坐坐吧。”骆玉湛看看周围仍在指指点点的人提议道,说着伸手拉了拉江意澜,江意澜回过神,缓步跟在他们后头,走了几步,她才算醒过神来,便问道,“二爷,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及时?”

“月笼出去找救兵,正好碰到我们,是她告诉我们的。”

江意澜这才想起怪不得不见了月笼,原来是通风报信去了,可她怎么跑到大街上去了,还不如直接回庵里找救兵呢,不过如果庵里真有救兵的话,庵门外那一阵子闹腾,也该有人出来帮忙了。

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茶馆,茶水端上来,骆玉湛先给江意澜倒了一杯,江意澜捧起来连着喝了几口,慌乱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又有几丝懊恼浮出心头,脸上满是歉意,“二爷,我瞧着那世子爷不是好惹的,可别真给你招来**烦。”

骆玉湛却呵呵一笑,脸上一扫方才的阴霾,“说不定你还帮了大忙呢。”

江意澜不明所以的看看骆玉湛。

骆玉湛抬眼在茶馆里扫了一圈,轻声道,“这件事若无声无息的压下去,说明皇上对骆府还心存芥蒂,定会再找机会消弱骆府。而如果这件事,皇上主动提起,还对骆府小施惩罚,便说明皇上对骆府暂时已放下戒心。至少不会再日夜提防着骆府,更不用再担心骆江两家联合在一起了。同时,也可以试探下蓝翎王爷的态度。”

江意澜微微低眉,细思骆玉湛的话,猛然间恍然大悟,“世子爷是皇家的人,我冲撞了皇室人,理应受到惩罚,若皇上压下此事不说,只能说明皇上想借用此事略施小惠蒙蔽外人的眼,暗地里却会对骆府不利,而如果皇上光明正大的惩罚了骆府,却是按照章法而来,只把骆府当做一般的官员而待。”

骆玉湛点点头,眸里多了几分赞赏,没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析出整件事。

江意澜却暗暗捏把冷汗,这也算因祸得福误打误撞了,幸好没酿成大错,不然不但自己小命玩完,就连身边的人都跟着受牵连了。

她忽然发现骆玉湛的目光一直望着茶馆门外某处,觉得很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也愣住了,江微岸正从一顶小轿里走出来进了对面的一间绸缎铺子,她眼里登时蒙上一层泪雾。

不知江微岸是否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如果他想不到她究竟为何,面对女儿的绝情,他将情何以堪?还有一心一意心疼她的母亲丘氏,此时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她吸吸鼻子,微低了头,泪珠在眼里打转。

骆玉湛看她一眼,站起身,“随我来。”

江意澜抬起头看他,顺从的站起来跟上他,绕过茶馆后门,又从后院的小门里绕出去,走上大街,绕过一个路口,又走了几步,转身进了一个小院的后门。

江意澜紧紧跟在他身后,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快,顾不得左右张望,隐约间她猜到骆玉湛将带她去何处,而她自己也紧张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既期待又害怕。

果然进了院子,绕过一座小亭子,进了一间房,房里摆着各种绸缎,江意澜便看到正襟危坐的江微岸。

江微岸看到她微微一惊,随即红了眼,看看骆玉湛,“我没想到你把澜儿也带来了。”

骆玉湛微笑,“意澜来上香,恰巧碰到了。岳父,你们先聊聊。”说着转身出门。

江意澜双眼朦胧,低低的叫了声,“父亲。”

江微岸眼里也涌出一股泪,他强行忍着没让泪落下来,颤声道,“澜儿,你受苦了。”

江意澜顿觉喉间塞了一块大石头,哽咽难言,她朝前走几步,双膝跪在江微岸跟前,低了头趴在他膝上,肩膀微微颤动。

江微岸的这句话让她知道一切的一切江微岸都知道的,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她并不是孤军奋战,她的亲人他们都在背后默默的支持她,虽然她伤了他们的心,但他们都明白的,她不是绝情的连亲人都不要,她不要他们,只是为了保护他们。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了江微岸的这一句话,值了。

江微岸抬手轻轻抚模她的头发,任由她伏在身上哭泣,眼中亦是落下泪来,这几步走的太累了,稍有不慎就会有人丢了性命,而每个人都是他至亲的亲人。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澜儿,父亲为你感到骄傲,你做的好。”

江意澜抬起头,满是泪水的脸上挂着一丝笑,“父亲,真的么?可是,却让您受苦了。”

江微岸眸里闪着泪光,嘴角却挂着笑,“总会苦尽甘来的,老侯爷告诉我要你参与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不同意,没想到你竟会做的这么好。只是,澜儿,苦了你了,现在满京城都是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了。”

江意澜摇了摇头,“父亲,我不怕。只要我们的亲人都平平安安就好了。”

江微岸欣慰的看着女儿,没想到女儿真的长大懂事了,凡事都会考虑亲人的安危了,这一刻,他真的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澜儿,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被取消了承袭侯爷的资格,而咱们文江侯府因为这件事名声大受损失,而且很多人都看到咱们文江侯府不受皇上待见,有的甚至已主动与咱们拉开距离,而咱们又同武骆侯府闹僵了,更没有长久之势了。”

一切的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可是江意澜还是有一点不明白,“父亲,老侯爷临死那晚,也是你们策划好的么?可你们怎会知道老侯爷什么时候发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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