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聘右相 第四章 嫉妒惹横祸

作者 : 简璎

这一日,冬藏如常起床洗漱更衣,才换好衣裳,外头便传来吵嚷声,她发辫都还没紮好,外头便响起了大力的拍门声。

她连忙去开门,心里讶异这么早,是有什么急事吗?

门外,几个面生的丫鬟婆子一拥而入,她还搞不清怎么回事,就被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押住了,有个丫鬟掀开了她的床,高举了一只金灿灿的镯子,大声喊道:“找到了!就是她偷了咱们小姐的金镯子,给我掌嘴!”

冬藏被甩了数十下巴掌,浑浑噩噩感觉到了脸颊上的痛,可意识上她以为自己在作梦,否则这种荒唐的栽赃戏码怎么会上演?

丫鬟还继续表演着,趾高气扬的说:“这下水落石出了,把人带到大夫人面前去!”

粗使婆子们也没迟疑就拉扯着冬藏走——仗着章家对沈家的金援,章秦珊和她的一干奴仆早就在沈府耀武扬威成了习惯,沈家俨然就是章家的别院,没有哪个沈家下人敢拦。

冬藏被打得脸颊红肿,嘴角渗血,还阵阵耳鸣,她没有反抗能力,浑然不知身在何方,几乎是被拖着去主院的。

主院里,章氏正在喝早茶,见此阵仗,也吓了一大跳,待看清被拖着来的丫鬟是冬藏后,眼皮更是直跳。

“锦绣,这是怎么回事?”她问的是领头的丫鬟。

锦绣是章秦珊身边的二等丫鬟,她还没回话,一手导演这出戏的章秦珊已经赶来了。

“姑母,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潜入我房里,偷了我的金镯子,如今人赃俱获,姑母一定要为我做主,将这丫头发卖!”

章氏很是无言,她才不相信冬藏会潜进谁的房里偷东西,还笨得被人赃俱获,珊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来这么一出,要把冬藏赶出去?

“你先消消火。”章氏使个眼色,汤嬷嬷连忙给章秦珊倒茶。

章秦珊咬牙切齿的说道:“姑母!这丫头实在太大胆了,今天她敢偷金镯子,明天她就敢偷金链子!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不能留在府里!”

那日得知沈寂之将膏脂转送冬藏后,她越想心里越不舒坦,想了几日后决定从根本解决问题——只要人不在了,有什么心思也翻不起浪。

她也不是真的想对个丫鬟干么,只是想把人卖得远远的,避免有人跟她抢表哥。

章氏缓声道:“她是寂之院子里的人,要发卖她,我也得先问过寂之。”

“为什么要问过表哥?”章秦珊急了。“不可以问表哥!不可以问!”

她这态度更坐实了章氏的猜测,好言相劝道:“今天你也教训过她了,我想她知道分寸,绝不会再犯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何?何况,到了寂之面前,你要如何向他证明镯子是冬藏偷的,而不是被人栽赃的?”

“我的丫鬟都看见了!”章秦珊尖声道:“是她偷的,在她床里发现的!”

冬藏这时才有了点意识,奄奄一息的为自己辩白,“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

章氏心里揪了一下,被打成这样,这些下手的丫鬟婆子也太狠心了。

她叹了口气,柔声道:“珊儿,你就大人有大量,我向你保证,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不要让寂之觉得你连容个丫鬟的度量都没有。”

这几句话打动了章秦珊,她终于作罢,悻悻然领着丫鬟婆子走了。

章秦珊一走,章氏连忙叫人把冬藏送回房里上药,现在人还半昏沉着,她问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可以处理些什么,等人清醒点再说吧!

她也没吩咐不得走漏风声,人没在澄霁轩里伺候,儿子自然会起疑,前来兴师问罪,真是无妄之灾啊。

☆☆☆

沈寂之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一直不见冬藏来伺候更衣,不禁疑惑。

她从来只有早到不会晚到,今日是睡迟了吗?还是身子不适?

沈寂之正要叫人,孟安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他嚷嚷着,“少爷不好了!少爷,小的刚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冬藏被打了,被打得好惨!”

沈寂之厉目陡瞠,几乎是马上就坐了起来。“你说什么?说清楚点!冬藏被什么人打了?”

“冬藏被表小姐的人打了,说她偷了表小姐的金镯子,要把她发卖,打到整张脸都肿了,这会儿可能只剩半条命了吧……”孟安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沈寂之怒极,咬着牙目光凶狠,“她凭什么?发卖冬藏,谁允许的?”

孟安吓了一大跳,这才期期艾艾的回道:“没、没人允许,大夫人已经劝住了。”

要命!自己是不是多嘴了?主子这神情他从来没见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怕大夫人知道是他通风报信的,会怪罪于他。

沈寂之冷冷嗯了声,也不耽搁,飞快的洗漱,很快到了主院。章氏见他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半点礼数都不讲了,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母亲,冬藏绝不会偷东西!”沈寂之胸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脸绷得紧紧,眼神更是幽暗。

章氏知道他这是愤怒至极的表现,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她这个儿子一向内敛,又少年老成,自小到大,他这样的表现少之又少,好像只有他七岁那年吧,有个亲戚带了孩子来家里做客,顽劣的孩子不懂事,跑进了他书房玩耍,将他非常珍惜的一本书画花了,他想要动手教训那孩子,可她这个做母亲的,碍于亲戚的脸面将他劝住了,他隐忍了下来,当时他便是这样的神情。

她心里一震,警觉到冬藏之于他原来是像那本书一样珍贵的存在。

“母亲既然明白,那么就请母亲秉公处理,还冬藏清白!”沈寂之铿锵有力的说道,面色还是有些可怕。

章氏无奈的看着儿子,“寂之,娘无法秉公处理,因为珊儿的身分跟冬藏的身分截然不同,不管冬藏有偷还是没偷,她就是得罪珊儿了,现在娘能想的只有让珊儿消气,没法管对冬藏公不公平。”

“请母亲说得明白些。”沈寂之面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他紧绷的说道:“儿子不想误解了母亲之意。”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章氏满眼无奈。“咱们沈家现在全靠章家支撑,你爹和你那三个叔父,还有你那几个从弟都只会花用,却连一分银子都没法挣回来,府里上上下下百口人要吃要喝,若是没有章家,咱们哪里还能维持这表面上的风光?你哪里能在安稳的环境下读书?将来静之的婚事也要靠章家帮衬,没有嫁妆,得不到夫家的尊重,你也要替你妹妹着想。”

意思就是,沈家靠着章家养,他得事事顺着章家人的意思。

沈寂之攥紧了指骨,掩去了眼底的锋芒,“母亲说的是,儿子做为无用人的一员,没资格再说什么了,更不该替冬藏争公道。”

章氏又叹了口气,不轻不重的敲打,“娘知道你心里不平,不舒坦、可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现实,没有了章家金援,咱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沈寂之面无表情。“母亲不必再说了,儿子明白了。”

章氏语重心长地道:“还有,你袒护冬藏,反而让她成了珊儿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今天的祸事恐怕就是因你而起。娘不敢勉强你去哄珊儿,娘只拜托你不要去找珊儿追究,不要让娘难做人。”

沈寂之未置一词,他如鲠在喉,木着一张脸离去,眼中却透着一股决绝的神色。

母亲的话,字字都在戳他的心窝,每一句都在告诉他,他是怎样的废物,但他绝不甘心就这样低头。

☆☆☆

房里,秋收小心翼翼的给冬藏上药。

沈老夫人知道她与冬藏姊妹情深,见她听闻冬藏被狠狠掌嘴的事后急得不得了,让她过来看看,她才得以过来。

适才她来时,吴嬷嬷咳声叹气的把消肿的药膏交给她,让她暂时照顾冬藏一下,她要回去向大夫人覆命,等会儿再过来。

“你究竟是怎么惹到表小姐的?你的伤势看上去触目惊心呀,是下了多重的手才会打成这样?”秋收忧心的唠叨,上药的动作慢吞吞,她觉得冬藏的皮像一碰就会破掉。

冬藏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下,却没说话。

她不想骗秋收,可是实话又是那么的难以出口,而且实话是什么呢?她被章秦珊栽赃和沈寂之有关?

即便她能猜到章秦珊是因为不高兴沈寂之送她膏脂的事所以栽赃她偷金镯子,但章秦珊没有亲口说理由,她也不能肯定沈寂之的心意是什么,他从来没有亲口证实,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而比起皮肉所受的痛,她心里受到的打击更深,今天她如同鱼肉,任人宰割,没有反抗的能力,就因为她是下人;章秦珊能随口要把她卖了,能随口说她偷了镯子,她便是偷了,没有辩白的余地,就因为她是下人。

她本来还觉得自己已经接受这种没人权的状况,认为只要自己够守本分就可以安稳度日,可今天的遭遇让她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奴隶守不守本分都是看主子的感觉,他说有就有,他说没有就没有,但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在哪个时刻违逆了主子的心意,动辄得咎的日子,算什么安稳。

“怎么?你一点底都没有吗?”秋收臆测了起来。“是不是大少爷喜欢你呀,所以表小姐才找你麻烦?”

是她的表现明显到让人看出来了,还是秋收变得敏锐了?

秋收是她的好姊妹,可她却不能跟秋收说心里话,对方心思很单纯,若是她将自己对沈寂之的感情、顾忌,和想赎身的想法跟秋收说,秋收不仅不会明白她,还肯定会吓一大跳。

她润了润唇,力持镇定地问:“秋收,你怎么会这么想?”

秋收叹了口气。“我不是跟你提过,四老爷院子里的如梅也喜欢家诚哥吗?她好像发现家诚哥对我有意,这阵子一直在找我的麻烦,连我去提食篮,她都能突然出现,故意将我绊倒,又或是对老夫人院子里其他丫鬟讲我坏话,心眼实在有够坏的。”

原来如此,冬藏闻言放下心来,不想秋收再做联想,她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和家诚哥如何了?你确认过他的心意了吗?”

提到心上人,秋收脸上一红,羞答答的说道:“家诚哥已经向我表白了,他说会找适当时机跟管事说,请管事跟大夫人或者老夫人说。”

“恭喜你啦,我替你高兴。”冬藏打从心底为秋收高兴,要是秋收能顺利嫁人,上回她卖香方得的银子,她想给秋收添妆。

“冬藏,你一定能跟我一样,遇上喜欢的人。”秋收真心诚意的说道。

冬藏苦笑,她是遇上了,可喜欢的人不等于相配的人,遇上了喜欢但不相配的人,还不如不要遇上。

叩门声响起,秋收连忙起身去应门,“可能是吴嬷嬷回来了。”

冬藏也认为是吴嬷嬷,然而,门外的人不是吴嬷嬷,而是沈寂之。

秋收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施礼,“大、大少爷……”

冬藏心怦然一跳,躺在床上竟像木头人似的不敢动。

下人的房里没有屏风那些东西,沈寂之人在门口,一览无遗房内的景象,看冬藏形容憔悴,盖着厚被子,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心紧紧一揪,怒意和疼惜在胸中翻腾澎湃,他忘形的走了过去。

秋收紧张的看着他,不知所措的叫唤,“大少爷……”

大少爷脸色都发青,这是来干么?

沈寂之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他走过秋收身侧,沉声说:“你先岀去。”

“是!”秋收慌忙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她在心里不断告诉白己,大少爷是冬藏的主子,冬藏受了伤,他来探望也是应该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可直觉又告诉她,事情没那么单纯。

另一边,房里落针可闻,彷佛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冬藏局促了,往后缩了缩,“少爷……你可不可以,不要过来?”

沈寂之凝视着她,沉着声音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奴婢,他们不该接近……冬藏心中蓦然酸楚,但只能说道:“我破了相……很丑。”

沈寂之在距离床两步之处停住了。

他已经给她招来麻烦,他不能再害她被打第二次。

一开始,对于这个识字爱读书的丫鬟他只是好奇,可那一次交谈过后,他发现她思想的不同,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动情,让他不由对她好。

谁知,这却是错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再过来伺候。”

冬藏低低的应了一声。“多谢少爷。”

沈寂之又在沉滞的空气中开了口,“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卖掉,只要你想,你就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冬藏的心震动了,眼眶跟着潮湿了,这是多大的保证啊!

虽然两人都绝口不提她被赏巴掌的原因,但她并没有丝毫的不平,所有受到的欺侮,都因他这句话而抚平了。

沈寂之说完便出去了,守在门外的秋收恭敬的送走他,又赶忙回到屋内,却见冬藏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凶?”秋收大惊失色,连忙为她拭泪。“大少爷责骂你了?怪你了?”

冬藏带着淡淡的哀伤,她有口难言,只是摇头。

若是没有这场祸事,她还没那么确定自己心底深处的情感,可如今,她很确定了,却是更加的愁肠百结了。

☆☆☆

冬藏养伤期间,足不出房,每天院里的婆子会给她按时送饭来,也会送药,她能自己上药,只是还不能见人就是。

沈寂之没有再来过,她是有些失落,但又觉得这样反而好,她可以沉淀下来,因为两人之间那条无形的线,像是已堆叠到了临界点,稍不小心就会被拉扯掉,而越过了线,就是无底深渊,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所以这样就好,到这里为止,她希望自己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现在把心一点一点的收回来,还来得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养伤时,章秦珊也没有消停,打铁要趁热,她几次向章氏提出要发卖冬藏,言之凿凿的不能让手脚不干净的人留在府里。

章氏原打算默默揭过,不追究偷窃镯子之事的真假,也不处置冬藏,提点了章秦珊几次,以为她会明白,没想到她还是不依不饶,让她不得不说重话。

“珊儿,若是你有心想嫁给寂之就要大器点,将来你做了正妻,怀上孩子之后,寂之身边少不了会有通房妾室伺候,你现在看冬藏不顺眼,但她至少是知根知底的,品性纯良,老实认分,要是寂之将来在外头看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接回来做妾,你就要烦恼了。”

章秦珊向来无理取闹,这番话她却听得进去,她有个庶兄就是纳了个青楼女子做妾,那种出身的女子有的是迷惑男人的手段,她庶嫂被气得不轻。

于是她不再吵着要把冬藏发卖了,一夜之间转了态度,反而派人送了许多昂贵的伤药与补品给冬藏,让冬藏惊疑不定,猜不透章秦珊是什么用意。

一个月后,她的伤完全好了,拜章秦珊那些昂贵伤药所赐,她脸上没有留下半点伤疤,看起来和过去一样,但她的心已经不一样了,有了警惕。

伤好之后,她将自己完全隐形起来,悄悄进出书房,掐准时间不与沈寂之碰到,想要自然的跟沈寂之保持距离,很凑巧的,孟安重新在沈寂之身边伺候了,更衣、用膳、磨墨都由他接手,这令她大大松了口气。

唯一不变的是,她仍然每隔几日便出府买点心,孟安说是大少爷的吩咐,这吩咐让她心里又酸楚又甜蜜,他仍然在为她着想,即便他们已经几乎碰不到面了,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令她心绪复杂到不知如何自处,唯有用调香来排遣,唯有调香时她才能不胡思乱想。

白鸣芳对她的香方照单全收,而且照约定没有泄露她的身分,对外一律称是神秘的调香高手,是高门大户里的千金,身分尊贵,所以不露面,调香只是她的兴趣,这塑造的人设让人对她好奇得不得了,也让人更加愿意掏出银子买她调的香品。

冬藏对白鸣芳的行销手法没意见,丫鬟的地位太低了,没有人会想买一个丫鬟调的香品,用了只会拉低自己的水准,即便那香味再特别也无用,而调香高手的身分是高门千金就不同了,不止夫人小姐们会买,普通的姑娘甚至做丫鬟的也会买,借由使用尊贵调香师傅调的香来提高自己的品味水准。

冬藏也不意外白鸣芳利用物以稀为贵的原理,将她调的香品定得特别高价,还限量贩售,她只能说白鸣芳很懂得做生意,也是一个很好的买家,都无须她开口,买她香方的价格一次比一次高。

她现在可说是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吧?她苦中作乐的想。

“我的好冬藏,你怎么能次次都给我惊喜呀?”白鸣芳嗅着冬藏给的样品,心花怒放的说道:“你究竟还有多少方子,不如一次都卖给我吧!”

冬藏笑了笑。“这阵子得空,便多调了几种。”

白鸣芳放下香囊,盯着她看。“我说多少次了,把我当姊姊看,有心事,你可以说给我听,或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两个人接触的多了,她自然看出冬藏和开始来时不一样,如今的她心事重重,眼底眉梢都有抹挥不去的轻愁,看起来反而更加的楚楚可怜。

“我没事。”冬藏眼眸微垂,苦涩一笑,她的心事又怎能说与人听呢?没有人能帮她想办法,若沈寂之金榜题名,有功名在身,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白鸣芳叹了口气。“你呀,把心事都藏在心里是会生病的。”

冬藏觉得自己已经生病了,她生了相思病,她越想要不在意沈寂之便越是在意,她已经无药可救了。

看她这副模样,白鸣芳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叹了口气把银票等等递给了冬藏,冬藏收了便告辞。

冬藏出了馥馨堂,正好一辆华贵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先下来,伸手扶了一名身穿红色斗篷、身怀六甲的美妇下马车,旁边几名孩童在玩丢雪球,一个大雪球凌空而来,不偏不倚的朝美妇而去。

冬藏想也不想,便迅速往美妇跟前一站,挨了那雪球,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一时间,胸口被砸得有些痛。

这要是砸中脸,鼻子可要不保,幸好没砸中那位夫人。

冬藏被砸得脑子有些懵,身上还沾了雪花,孩子们见闯祸了,一哄而散。

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关心。“姑娘!您还好吧?您没事吧?”

那美妇也是惊魂未定,抚着肚子,余悸犹存地说道:“多谢姑娘帮我挡了雪球,否则我这得来不易的孩子怕要不保了。”

冬藏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应该的。”

她只是本能的保护孕妇,如果在她面前的是老人,她也会这么做。

美妇姜敏京却因为她的回答而立刻对她有了好感,这样善良又能付诸实践的秉性少见啊!

姜敏京连忙说道:“我看姑娘也吓到了,我和这铺面的主人相熟,进去喝杯热茶定定神如何?没事再走,也好让我安心。”

冬藏听到美妇和白鸣芳熟,便犹豫了起来。

她胸口确实疼,与其走到一半倒下,惊动到沈府的人来把她抬回去,不如先歇会儿看情况,确定没事再走。

她点了头。“也好。”

三人于是进门,白鸣芳正好还在铺子里招呼客人。

见冬藏去而复返,她很是惊讶,更不用说是和姜敏京一块儿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俩怎么会一起来?”

姜敏京诧异道:“怎么,你认得这位姑娘?”

白鸣芳哼道:“何止认识,我们很熟。”

丫鬟甜儿说道:“白掌柜,我家夫人适才差点被雪球砸中,是这位姑娘替我家夫人挨了雪球。”

“原来是这样呀!”白鸣芳眉飞色舞的看着她们,一边带着几人进了后院暖阁,“这可不是就叫做缘分吗?你们俩有缘!真是有缘!”

姜敏京笑吟吟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我和这位姑娘有缘,不知姑娘芳名是?”

“我叫冬藏。”她前世当调香师,也接待过许多名流,让她此时在两名贵妇之间也不觉得别扭或局促。

姜敏京见她姿态很沉静,觉得冬藏越发叫人看不透,大户人家的千金未必有她的沉稳,偏偏她穿着素净,身上连半件首饰都无,不像什么人家的小姐。

白鸣芳笑着说道:“冬藏,这位是姚州骆家的少夫人,姓姜,闺名敏京,她娘家也是家大业大,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就不说了。”

姜敏京噗哧一笑。“瞧你说的,太没诚意了。”

冬藏不知道骆家还是姜家是做什么的,但她知道姚州,她在《大宁风情录》里看过,姚州是大宁朝第二富庶之地,因为有港口,船运发达,来往商业兴盛,一点儿也不逊于京城,但山高水远,十天的车程都到不了,坐船可能快一点。

她行礼说道:“见过骆少夫人。”

这语气像下人似的,姜敏京便心里有数了,眼前这个姑娘肯定出身不高。

不过,她认为人与人之间相处起来舒服最重要,并不在乎身分,只要对她不用心眼的,她必定真心坦诚,只要给她无私帮助的,她必定涌泉以报。

她看着冬藏清澈如水的眸子,目光落在她秀气的面庞上,感兴趣的问道:“冬藏姑娘用的是什么香?适才在外头靠近你时,我便闻到了一抹清幽花香,还带了点木香,好闻舒服。”

“你鼻子真是灵!”白鸣芳得意的说道:“冬藏就是我在信上和你提过的,我铺子的大师傅,如何,闻名不如见面吧?”

姜敏京讶异极了,可是,她随即又觉得很合理,白鸣芳送到她手上的那些香品,香味都相当的独特,就是眼前姑娘这样灵慧的人儿才调得出那样的香味。

姜敏京瞬也不瞬的看着冬藏,若有所思的说道:“长途路程身子乏,加上有孕在身,晌午起床时还懒洋洋的想多赖一会儿,一直不想出门,现在却很高兴自己出门了,这才能碰巧遇到冬藏姑娘,与你结识。”

冬藏当然感觉得到姜敏京对她的好感,但她也不会托大的以为这样她就能跟富家少女乃女乃做朋友,她很有分寸的说道:“骆少夫人客气了。”

白鸣芳将冬藏刚拿来的样品拿出来秀给姜敏京监赏,冬藏则在一旁喝了一盏热茶,又用了些点心。

她坐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事便说要走,白鸣芳知道她不能久留,便也没有留她。

姜敏京有些依依不舍,“改日有机会到姚州,一定要去洛川城找我,只要到锦绣坊便可以找到我。”

冬藏笑着应了声,心中却暗暗叹息,她连沈府都不能离开,又怎么可能去姚州?不过,她的存款越来越多了,总有一天,她可以摆月兑现在不自由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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