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永乐 第三章 离开拼前程

作者 : 子纹

这次的风寒来得又急又凶,反反覆覆拖了七、八日,情况终于好转,杨氏这才松口让温永乐踏出房门。

她穿得厚实,站在院子里,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镇外梧桐树林的方向,冷洌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彷佛未觉。

“乐儿。”

听到叫唤,温永乐缓缓转头看过去,认出来人是崔洛玉。

崔洛玉与崔少华是出了五服的血缘宗亲,虽然年纪相当,但因辈分高,照礼数,崔少华得称她一声姑姑。

看着笑得爽朗的崔洛玉,温永乐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仅一闪而过,最终留下一片空白。

“你姥姥呢?”崔洛玉知道温永乐反应慢,所以刻意放慢说话的语调,提了提手中的东西,“我爹娘叫我顺路过来给你们送年礼。”

梧桐镇上多年来的习俗,一近年关时节,只要交好的人家都会彼此送年礼。

她手中的荷叶包着两斤羊肉,以梧桐镇的标准看来算是大礼了。

崔洛玉的家境在镇里算挺好的,她爹崔松柏幼时在槐山学馆启蒙,先生便是孙夫子。

自小崔松柏的脑子便比一般人灵活,偏偏时运不济,科举久试不中,最后为了生计,决定不再应考,转为讼师。

平时他靠着在府衙给人写讼状,替人辩护为生,虽说赚得不少银两,但终究在大多数自命清高的读书人眼中,这份为五斗米折腰的差事并不入流,所以平时在梧桐镇,崔松柏一家没少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温永乐不懂世家大族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崔讼师再不好也比她未曾谋面的爹强。

毕竟她爹高中却抛妻弃女,而崔讼师虽久试不中,却在多年后的今日还能念在过去曾拜在她姥爷的门下,对姥姥多有尊重,礼数未断。人人都说她傻,她只觉那些以家世看人之辈更傻。

“你姥姥呢?”崔洛玉习惯了温永乐反应慢的毛病,有耐性的再问一次。

温永乐对崔洛玉露出笑,指了指屋里,“在堂屋。”

她牵起温永乐的手,“外头冷,跟姑姑进去。”温永乐是崔少华的未婚妻,向来跟着崔少华一样叫人。

温永乐不动,反手拉住了她。崔洛玉不解,“怎么了?”

温永乐双眼发亮,柔声说:“姑姑,带我,出去。”

崔洛玉一脸困惑,“出去?乐儿想出去玩?”

温永乐缓缓的点着头。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崔洛玉心头一软,只是想起她的身子,又一脸为难。天寒地冻,带温永乐出门,若有个好歹,她就罪过了。

“求求你,姑姑。”温永乐轻晃着崔洛玉的手。

看着温永乐水汪汪的大眼,崔洛玉心软,“好啦,我问你姥姥一声,今日大伙儿在河上抓鱼,正好咱们去凑凑热闹。”

温永乐对抓鱼不感兴趣,她只想找机会去见崔长思,只是她知道这话说不得。

她撒娇伸手抱住崔洛玉,“谢谢,姑姑。”

“傻丫头。”崔洛玉疼爱的揉了揉她的脸颊。

温永乐虽不聪明,但崔洛玉喜欢她,原因不单是温永乐长得好,更多的是她乖巧听话,每每听她用软糯的声音叫她一声姑姑,她就觉得心要融化了。

堂屋这头,因今日阳光正好,杨氏拿着针线在屋子里刺绣,这些年她便是靠着这一针一线养大温永乐。

祖孙俩生活拮据,做绣活的事碍于颜面,也怕温永乐被低看,杨氏低调,未曾往外说,平时做的绣品都是靠着崔松柏进城时顺路替她带到绣铺转卖。

“婆婆!”一进门,崔洛玉就嘴甜的叫了一声,“这是我爹娘让我给你送的年礼。”

“你爹娘客气了。”这么些年,崔松柏一家对她们祖孙多有照料,杨氏感激在心头,“快坐!婆婆给你倒杯茶,等会儿带些豌豆糕回去。”

孙夫子在世时爱饮茶,不惜重金买了本茶谱,上头有不少茶点做法,杨氏以前会动手学着做,只不过在夫君死后,她没了兴致,也没有银两可以让她只顾口月复之欲,如今只在逢年过节为了送礼才会动手做一些。

“婆婆手艺好,我们这是有口福了。”崔洛玉将手上的肉给放下,“婆婆先别忙,今日镇外不少人在河上磐洞捉鱼,杜杭也去了,我想带乐儿去看看。”

崔洛玉在半年前成亲,夫君是同镇的小伙子杜杭。

杜家跟温家都是祖上逃难至此定居,是梧桐镇里少有的外来户。

杜家到了这一代人丁单薄,杜老爷早逝,杜杭被杜太太拉扯长大,可她身子不好,为了三餐温饱,他年纪轻轻便成了在市集里挑卖茶水的贩子,直到三年前杜太太走了,杜家只剩他一人。

崔洛玉上有三个哥哥,她与住在隔壁的杜杭是青梅竹马,两人生了情愫,崔松柏宠闺女,舍不得她远嫁,没嫌弃杜杭是个贩子,一个合计便同意他们俩的亲事。

今日杜杭没出摊买卖,一早跟着梧桐镇和定州城里的青壮年到河上捉鱼。

杨氏略带迟疑的看着温永乐,看她一脸期待,想她这几日关在屋子里,确实该闷坏了,最终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乐儿跟着姑姑出去可得听话,不可乱跑。”

温永乐一脸雀跃,“乐儿会听话。”

“阿玉啊,你带她出去可得看好她。”杨氏怕温永乐被人欺负,也怕她又去找崔长思,若被人撞见,有理都说不清。

“放心吧,婆婆。”崔洛玉爽快的答应,“我带乐儿去凑凑热闹,到时给你拿条大鱼回来。”

向杨氏告别后,崔洛玉带着温永乐往镇外的槐河走去。

远远的看到冰河上的人,温永乐缓缓停下脚步。

“怎么?怕了?”崔洛玉以为温永乐害怕,轻声安抚,“放心,有姑姑在,姑姑护着你。”

温永乐不会骗人,但知道若说要去找崔长思,崔洛玉肯定不同意,所以只是摇头,“乐儿,不想去。”

崔洛玉又劝了几句,但温永乐还是摇头。

她无奈的叹口气,左右瞧了瞧,指着河畔一整排的梧桐树,“不然乐儿待在那里等姑姑可好?”

温永乐眼睛一亮,立刻乖巧的点头。

崔洛玉将人带到树下,叮瞩了几句,“乖乖别乱跑,等着姑姑抓几条大鱼过来给你。”

“好。”温永乐一笑,“谢谢,姑姑。”

崔洛玉走后,温永乐乖巧地待了好一会儿功夫,趁无人注意时转身离开。

穿过一整片梧桐树林,冬日时节,叶子早已凋零,枝头光秃秃,望去是一片萧瑟景色,但走在弯弯曲曲小径上的她却是满脸欢愉笑意。

她先是绕路找到树林里的一座孤坟,站在坟前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梧桐镇的往生者大多葬在北郊义庄四周的墓地,但崔媛因德行败坏,最终只能随意在林中寻了处空地掩埋。

多年来,杨氏总会悄然在年节时备些简单的祭品来祭拜,镇上无人知晓此事,但没瞒过同住的温永乐。

孤坟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淋,已成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堆,碑上隐约可见简陋的崔媛二字。

再过几年,只怕那名字再也看不清,这座孤坟也将消失在天地之间,无人再知这片土地下埋葬着的尸骨。

温永乐得空也会绕过来拜上一拜,只是她和姥姥的所做所为,她从未告诉崔长思,因为她知道他不愿知晓亲娘的点点滴滴,这座坟里葬的虽是生下他的娘亲,却也是他心中最怨恨的人。

是非对错,痛不在己身,她无从判定。

温永乐默默的转身离开,这片梧桐树林很美,她曾跟崔长思说过,如果她死了,她也不想葬在镇西,而是想葬在此处。

她记得那次崔长思发了脾气,那是记忆中他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她怕他生气,从此不曾再提及。

她走在小径上,破败的土屋远远的出现在眼前,在树林之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荒凉感。

土屋原属一个孤老的猎户所有,因图上山方便,便在山脚建了土屋,他死了之后便无人居住,崔长思被逐出家门后便在这间破败的土屋落脚。

这几年崔长思有余裕便陆续修整土屋,但从外观来看,如今不过只是堪住罢了。

正在屋外整理柴火的崔长思听到有人接近的声响,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来人,抿了抿唇,淡淡的别开眼。

“长思。”温永乐笑意盈盈的走到他面前,“我想你了。”

他眼神微黯,没有吭声。

“这几天,病了。”温永乐无奈的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姥姥,不许,我出门,但今天,可以。我来,看你了!”

崔长思闻言管不住自己的看了她一眼,果然见她脸色不如以往红润,虽穿着厚实,但还是可见清瘦了些,不由轻皱了下眉,心下思索着,等日子天气好些便要上山一趟,看是否能打些野味送给她补身子。

若是他运气不好打不着猎物也无妨,过几日便是腊月十五,年前最后一次马市,到时马市热闹,他多捡些柴火,收拾好带到马市去可以卖个好价钱。

他存的银子买不了花簪,不过再凑点便可以给她买布匹做新衣,可如今看来得先拿来给她补身子。

崔长思收回视线,加快了手边的动作,将木柴一把把的缅上。

温永乐不知沉默的他在心中已动了许多念头,她只顾拉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抬头看着他的额头。

额头是被石子打中,伤口深,如今结了痂,看来依然触目惊心,“有听话,涂药吗?”

他的目光对上她小巧的五官,轻应了声。

她立刻露出一抹笑,“长思,乖。”

崔长思忍不住扯了下嘴角,继续有条不紊的细着木柴,分心说道:“你快回去吧,让人瞧见了不好。”

同样的话他说过无数次,只不过温永乐总是想着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就想在他跟前多留些时候。

“可是,我想你。”温永乐的情感直接,她反应虽慢,却能敏感的察觉旁人对自己的善意或恶意。

她知道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实际上心里是喜欢她的。

姥姥曾说过,将来崔家能照顾她,因为崔少华家中富裕,能让她不愁吃穿,可她只想要崔长思在一起。

“我能,干活,我帮你,赚银两,不饿肚子。”像要证明自己的话,温永乐殷勤的替他将劈好的木材收到一旁,忙得热火朝天。

杨氏疼她,除了偶尔让她做做绣活外,并没有让她干过几天活儿,她并不了解其中关窍,木柴摆放得毫无章法,待会儿要细绑时只会更麻烦。

崔长思看她的眼神有着无奈,伸手拉住她。

温永乐泪眼汪汪的看他。

“哭什么?我又没骂你。”崔长思终究没舍得硬下心肠赶她,只能转身进屋拿出一张小竹椅,清了块地方放下,压她坐在竹椅上,还怕她冷,拿了自己的被褥盖在她的腿上。

拉了拉被褥,温永乐甜笑,“长思,你真好。”

崔长思没法压抑自己的私心,只打算让她坐会儿,在被人发现之前送她回去。

只是这份宁静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被打破。

“乐儿,你果然又跑到这里来了!”崔洛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到温永乐乖巧的坐着,气不打一处来。

“姑姑。”温永乐手捧着热茶,笑咪咪的叫唤了一声。

崔洛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她一眼,最终没好气的对崔长思说道:“乐儿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

他站在雪地里,冷着脸没有回应。

崔长思偶尔帮着崔松柏写讼状,算是他的徒儿,他还为崔长思明明聪慧却因出身不好被排挤,放弃求学路而大感可惜,十分器重欣赏崔长思。

崔洛玉与杜杭的婚事能成,多少也有崔长思在崔松柏面前美言几句的功劳,所以她不若旁人嫌弃他的身分,反而对他颇为同情,但也因有这份同情,她更不愿意看到他因温永乐而受连累。

“姑姑,是我自己来找长思的。”温永乐抱着被褥站起身,护在崔长思的面前。

“你这个傻丫头,长思的麻烦次次都是因你而起,你竟还护上了!”崔洛玉没忍住带了丝怒气的点了点温永乐的额头,“姑姑再跟你说一次,你有婚约,不能来找长思,你的任性会害了长思!”

冬阳下,温永乐的脸色因为崔洛玉的话而转为苍白。

“姑姑。”崔长思冷着声说:“言过其实了。”

崔洛玉看向崔长思的眼神写着无奈,“我也不愿做恶人,只是长思啊,有些话姑姑压在心头多年,今日不得不说。你跟着我爹,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了些,就别再生事,乐儿来找你,你躲着就是。你比任何人清楚少华他娘不好相处,永乐三番两次来寻你,待日后她嫁入崔家,你以为她的日子会好过?”

“我知道这些话你听了难受,只是这是乐儿自小定下的婚事,她跟你都没有选择。你若真心为她好,就别理她,如此,对你、对乐儿的名声都好。”

温永乐费劲的思索着崔洛玉的话,一字一句听在耳里,心里难受,眼泪在眼眶打转。

“姑姑别说了,我明白。”崔长思不舍看温永乐难过,低声对她说道:“永乐,你乖乖跟姑姑回去吧,以后听话,别再来了。”

温永乐缓缓的摇头拒绝,她不明白,明明没了上辈子的牢狱之灾,为什么还是连见上一面都难?

崔长思看她摇头,眼神一暗。

温永乐想跟他说,她与崔少华没有婚约,但她才张口,崔洛玉没给她机会,拉着她的手便走。

她心里难受,一步三回头。

崔长思站在雪地中,没有闪躲她漾着水雾的目光,眸色深沉又复杂的静静看着她走远。

自小到大,十多年的情谊,双方都是彼此的依恋,她放不下,他又何尝不是?

看着散落在四周的木柴,这是他花了个把月才收集到的柴火,要不是跟着崔讼师写状纸,单靠他卖柴火赚得的铜钱,连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想给温永乐买袋糖豆都得要缩衣节食许久……

当年杨氏的话让他明白,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的出身注定他用尽一切努力也配不上温永乐,纵使有心,他也护不住人。

崔长思抬头望天,原本晴朗的天变得阴沉,要下雪了。

温永乐是他阴暗生活中唯一的一抹光亮,他原已死心,只私下盼着能在这里远远护着她便好,但她一步三回头的眼神令他深刻明白,这世上除了她以外,再无人真心爱他,而他又为何要放下她?

原本早已熄灭了的奢望此刻重新在心中点燃,他的眼神透着狼一般的肃杀和凶狠。

他渴望成功,成为一个配得上温永乐,能让杨氏愿意将外孙女交给他的人。

雪花无声落下,一个念头悄然深深驻紮于内心之中。

☆☆☆

温永乐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漆黑,她缓缓抬起手轻触着自己湿润的眼角。

最近她总是多梦,梦到熟悉的梧桐树小径,跑到尽头却只有她……她捏着布老虎,护在自己的怀里。

隐约可听闻屋外一阵风吹来,雪从屋檐落下,发出细小的声响。

她福至心灵,松开手中的布老虎,披了件袄子起身,若有所思的拉开门走到屋檐下。

寒风刺骨,大片雪花不停从天上飘落。

她伸出手触碰雪花,这景象似曾相识,她缓缓闭上眼细思,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天冷,快进去。”

温永乐微楞,转头看向声响传来处。

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扬起嘴角,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向他冲了过去。

他手中的包袱掉落在雪地上,伸手扶住她。

“你别不要我。”她有些喘,口中呼出白色的雾气,抬眸看着他。

在她的梦中,梧桐小径的尽头,她没有看到他。

听到她的话,崔长思扶着她的手微紧,随即将她松开,低声说道:“进屋去吧,以后别三更半夜跑出来,危险。”

她摇摇头,低头看着地上的包袱。

顺着她的目光,崔长思老实交代,“我要走了。以后你要乖乖听你姥姥的话,别再去找我。”

温永乐眼中的雾气升腾,“你,真的,不要我?”

不是不要,而是无法要……他轻触了下她的眼角。

她管不住自己,但是他能管,只要他走,梧桐镇上关于她与他的流言便不会再有。

若老天有眼,让他闯出一番名号,获得成就,他会回来。只盼他回来时,她依然等着他,但若是她已成亲,他也会用闯出的名号护她平顺一生。

“我不愿再活得苟且,我得去谋前程。我想挣银子,不想总是思索手中的银钱给你买了布匹就无法给你吃顿好的。”崔长思本是少言之人,只有在温永乐面前才能卸下心防,他没管她是否能听懂,只想让她看见他的真心,“只有离开,我才有机会改变身分。”

温永乐隐约明白这次自己留不住他,明明他已躲开那三年的牢狱之灾,为何还无法与她相守?

她努力的想,想要找到理由留下他,但她想不到好法子,心急得红了眼眶,月兑口道:“我干活,赚银子,养你……买布,买吃的,照顾姥姥,照顾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拉着他的手,“你不要走。”

她的话触动崔长思的心,他眼里涌上一阵温热与酸涩,但终究只是淡然一笑,“别说傻话。”

原本他只是打算远远在屋外看一眼便好,却没料到还能再见她一面,这一刻,看着她眼中的自己,他的心满是温暖,他已知足。

“进屋去吧。”他轻推了下她,“别着凉了。”

温永乐含泪看着他的双眸,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有人的眼睛在黑夜中会这么亮,果决在他的眼中表露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说不清心中的感受,只觉难过。

温永乐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拿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挂到他的脖子上。

她的小手覆在玉佩上,盖在他的胸前,声音轻柔,“平安符,给你。我等你,回来。”

崔长思一眼便认出这是孙氏留给她的遗物,明知自己不该收,但终究没抵住自己的私心。

“温永乐。”在暗夜的掩护下,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坚定的伸出手,释放情感,紧抱着她,低头如待珍宝似的轻吻上她的额头,“答应我,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开心过日子。”

两人相拥,靠得极近,温永乐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交融。

就算明知他走了她不会开心,但她不想他放不下,所以乖巧的点头。

他的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头,深吸了口气,松开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崔长思能察觉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走远,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成长困厄,他原想自我放逐,一生活在灰暗中,然而她的出现令他生出了渴望,他想与她相守,却不舍让她跟他一同困在灰暗深渊之中,所以今日纵有再多不舍,他也得走,只有离开才能摆月兑被视为尘埃的人生。

此去前途未知,但他不能失败,也不允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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