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种田去 第三章 将军不好惹

作者 : 寄秋

温州大营。

“我不服。”

“你不服?”

“是,我不服,凭什么让个黄口小儿来管温州大营,我黄天霸当了十余年兵,论力气有力气,一对大斧重百斤,能轻松耍弄把人对半砍开,要是你能当将军,我都能当将军他爹了……”黄天霸盛气凌人的咧开一口黄板牙。

底下一堆老兵轰然大笑,没人把新来的统帅放在眼里。

原本上官被调往平沙了,那是一位四十出头的老将军,领兵打仗的经验没多少,不过虚报军饷中饱私囊的事倒是做了不少,还以养兵为由向地方百姓征粮要银。

他是某皇子阵营塞入温州大营的人,用意是掌管温州十万大军,若有需要可随时调用。

“是吗?家父黎长风,或许你想到他底下当差。”论起治军之严厉,无人及得上。

“什么黎长风,我还笑风太大……呃!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是……是……是护国将军?”他冷抽了一口气。

“来,比一比,赢过我,我的位置让给你。”毫无怯色的黎苍穹拔剑指天,昂然而立。

天呀!是护国将军之子,他……他怎么比得过。“比……比就比,谁怕谁,我三招就能把你打趴。”

“就三招。”

一、二、三。

三招过后,孔武有力的大黑熊……不,是千总大人黄天霸像只翻了壳的乌龟,四脚朝天。

太快了,快得根本没能瞧清楚他是怎么发招的。

一众兵痞子都看傻眼了,久久无法回神,张口结舌的睁大眼,口中的涎液咕噜的往下吞噎。

强。

太强了。

强得闪眼呀!

有个实力强大的上官,这日子还怎么过,往后想偷懒怕是没机会,人家一拳就能将他们收拾了。

“还有谁不服?”

男人体内都有一根不驯的贱骨头,明知不是对手却偏要试一试,天生的好斗,逞凶斗狠。

黎苍穹冷声一起,一群不怕死的兵士纷纷应和,高举起武器想要一较高下。

但无论一个一个来,或是一群人一起来,黎苍穹都游刃有余,只见银光闪过,乌龟……呃,倒地不起的手下败将是一个接一个,有的被削去一边发,有的耳上多了一道血痕,一个腰带断了,露出个光,惹得众人大笑。

很快地,校场上躺了四、五十个男人,个个顶了张大红脸,臊的!他们伤的不重,受伤的是自尊。

谁也没料到看来瘦鸡一只的臭小子竟有惊人臂力,不仅能将比他壮实的身躯高举过头再狠狠摔地,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更叫人啧啧称奇,长剑刷刷刷的一过,再凶猛的兵都成了温驯的猫。

几回打斗下来,带头闹事的刺头都蔫了,缩头藏尾不敢有半丝叫嚣,唯恐下一个伤面子的人是自己。

“谁还想上来,本将军奉陪。”战神一般的黎苍穹目光冷厉,散发肃杀之色,上过战场的气势昂扬。

此时的校场上鸦雀无声,连营中最蛮横的黄天霸都过不了三招,他们还要冒头吗?这不是让新来的上官盯上。

兵士们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敢有声音,而且十分狗腿的高呼将军威武,将军英明,将军是天人下凡……

“啧!有前途,还懂得拍马屁。”一名锦衣男子手摇着摺扇,没个正经样的斜坐树底下的太师椅。

他是“监军”左随寒,同时也是永宁侯世子,监军头衔是他自个儿要来,其父亦是兵部尚书。

自家人,自家子弟,子孙不肖走后门,他爹永宁侯不求嫡子有出息,只求他别再闹出事儿了,安安分分的接班,以他们的身分只要不是一时脑热站错队,世袭罔替到他孙子那一代都不成问题。

“如果没有人再上来挑战,本将军就当你们服了,从明日起,卯时一刻校场操练,要是有谁不到或晚到,本将军亲自教你们做个好士兵。”

“什么,卯时一刻?”

“天还没亮吧!”

“完了,我肯定起不来,不到辰时我眼睛睁不开……”

老兵们叫苦莲天,一副人间炼狱即将到来的神情。

温州大营虽说是征召来的兵,大部是穷苦人家出身,但也有一些是温州城附近的富家子弟或是仕绅之子,他们文不成、武不就的来混个功名,日后也是有军衔在身的官,不叫人小进。

名义上是兵,实则是混日子,当作来玩上一番,平时也不点卯,就在军营中闲晃,银子塞的多的人还能带下人入营服侍,有个人房舍和热水,餐餐大鱼大肉,舒适得不比在府里差。

“黎将军,你这一出手,大鱼、小鱼、胖头鱼不服都不成呀!瞧他们灰头土头的样子,你第一步算是站稳了。”至少声威是立下了,想找麻烦的人得掂量掂量了。

“热闹看完了?”看左随寒松散的懒样,真不知他来干什么的,在军营中由不得他散漫。

一把扇子揭呀搦的左随寒笑得随意。“还没开始看呢!老王八,我是指王将军留下来的心月复可不少,和那边挂着号呢!你若不留点神,说不定被啃得尸骨无存。”

他口中的“那边”指的是宗政家族,他们有江南织造,在银子方面是取用不完,前温州统帅便是宗政家用银子砸出来的,养得脑满肠肥,是宗政家随传随到的看门犬。

华妃宗政阑月生有一子一女,分别是十六岁的香茉公主和九皇子。

当今皇上有子十余名,但活到今时今日却寥寥可数,一半死于非命,或是落下残疾。

“左大人肯放你这祸害出京?”有他在的地方准没好事,十之八九灾祸连连。

“呿!你这是什么话,有尉迟傲风那个大灾星在,我算个什么玩意,还不够他塞牙缝。”也是他倒楣,交友不慎,想学人当个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的纨裤,没想到一脚误入毒龙潭,造就了他暗无天日的今朝。

一提到瑢郡王,自叹命苦的左随寒打了个冷颤,本是富贵命的他就栽了那么一回,从此万劫不复。

“是他让你把我弄到温州大营?”

他忿然的一碎。“不是他还有谁,色令智昏,重色轻友,被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的之徒,他自个儿就是权倾一方的郡王爷,还需要找帮手吗?只要他在封地上登高一呼,还愁没能人异士投靠吗。”

“但他是瑢郡王。”除非他打算造反,否则别人能做的事他做不得,尤其他背后还有个临安王。

“是呀!他是瑢郡王。”只能当个胸无大志的纨裤,日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打别人的孩子当逍遣。

这是身为异姓王后人的悲哀,若是父子同掌兵,接连两代都是沙场上雄鹰,上位者的皇上该有多忧心,整天惶惶不安,提心吊胆,唯恐养肥了两头噬主的老虎。

皇上尚未登基前便防着临安王尉迟朔,表面上说是兄弟,私底下动作频繁,他既要临安王戍守国门,又恐他壮大势力,因此才有意养废临安王唯一的嫡子尉迟傲风,只要他后继无人便无须犯愁,大可高枕无忧。

黎苍穹两眼微眯,透出犀利。“在他的封地上还有人敢加害于他?”

“有呀!不就是瞎了眼的宗政家。”简直是找死,不过是管了小小的织造厂就想只手遮天。

江南织造可不是小小的织造厂而已,每年织就的绫罗绸缎等布匹足以数十万匹,占江南织布总量的一半,余下也是附庸江南织造的大户,仅有少部分小布商。

不过只有经由江南织造进贡的布才有资格成为贡品,这是每一个织布人家所向往的境界,一旦自家的布进了内务府,供给皇宫内院贵人,所进献的布顿时身价百倍,一夕间闻名天下。

官营的织造厂可不是只把布送进宫中,更多的是卖予外邦使者或各国商人,他们是成批成批的购买再运回国内贩售,少则五千匹,多则数万匹,其中的利润十分惊人。

光是江南织造上缴的税银多达数千万两银子,便可得知宗政家所收到的营利有多丰厚了,难怪他们会生出旁的想法,以江南为根向外延伸,一度想涉足盐务和水运。

“宗政家?”少与世家往来的黎苍穹对江南世族不熟,他连京城高门大户也不常走动,自是为了避嫌。

文官、武将壁垒分明,即使联姻也尽量避免,以免有结党之嫌,引起上面的猜忌。

因此护国将军与临安王虽同朝为官,同为领军大将,可两人于公于私都很少碰到面,有时是刻意为之,两个人手中的兵足以颠覆一个皇朝,他们敢留人话柄吗?

两大兵头的嫡子尉迟傲风和黎苍穹也是各行各路,毫无交集,彼此出现的地方也不尽相同。

一个刚正不二,一个玩世不恭,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凑在一起,让人无从想像。但事实上两人私交甚笃,是打岀来的交情,平时不显,瞒天过海,可一旦对方有事必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宗政家那朵毒花之前瞧上咱们俊美无俦的瑢郡王,仗着宫中有华妃想逼婚,知道瑢郡王不好惹的华妃明哲保身,所以宗政明艳又请出她大哥宗政明方助阵,还央来了瑢郡王的娘亲贞安长公主。”江南水土养大了兄妹俩的自负,以为轻易地就能拿下瑢郡王,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鸡飞蛋打,贞安长公主与宗政家闹翻,宗政明方也栽了个大跟头。

“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宗政明方?”本来宗政明方被释放后是打算入户部从六品主事,但因残疾而作罢。

左随寒乐得往上一比。“就是那祖宗干的,他下手可真凶残,不给人留后路。”

如果不是贞安长公主的缘故,横行霸道的竖子哪有命留下,敢算计瑢郡王的贼子没几个有好下场。

不过说来也可悲,身为皇家贵女的贞安长公主无法自主婚姻,为了牵制临安王而不得不下嫁,同床异梦的夫妻最后还是劳燕分飞。

形同孤儿的尉迟傲风有爹如同无爹,一年见不到几次面,身边的娘像是别人家的,老帮着外人对付他,还想将他打包送人。

“你祖宗不是我祖宗,少把我和你混为一谈。”那时只废了他一只眼太可惜了,应该把眼珠子挖出来的。

左随寒斜睨一眼。“黎苍穹,你就偷着乐吧,咱们谁跟谁呀!我还不明白你,这次的调动根本正合你意,否则京城那边还不闹翻了天。”

他不想做的事没人勉强得了,自个儿不出面也能捅破半边天,跟那祖宗是同德性,难怪芝麻绿豆看对眼了。

“将军府有点乱。”黎苍穹不避讳的说出家丑。

闻言,左随寒轻哼两声。“说句实话,你娘真不是东西,当年老将军胸口中箭,眼看就要不行了,是温太医力排众议执意要为你父亲拔箭救治,没有他不眠不休的抢救哪有今日的护国将军府,你们母弱子幼早被一群亲戚瓜分了府中财物……”

瞧瞧她做了什么,他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呀!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居然带人上门去闹。

“……这不连累你们父子成为恩将仇报的小人,虽然没人明着说嘴,但是受过温太医恩惠的人难免在心里抱不平,对护国将军府少了几分崇敬……”

左随寒往黎苍穹左胸重捶一拳,表示母债子偿,他娘的心悸毛病也是温太医治好的,只是那时他不在京中,不能去送行。

“我知道是家母的不是,她一直不喜这门亲事,想攀上皇亲国戚。”随着父亲官位高升,母亲心也变大了,身为一品夫人的她看不上五品官员的温家,她想的是娇媳要么是皇家公主,最起码也要是个郡主,觉得只有公侯将相家的千金才配得上她千好万好的儿子。

其实她的作为早就意料得到,雨天不打伞还干淋着吗?

一有机会绝对是迫不及待,只是没想到她用那种方式决裂,让两家再无挽回的余地。

“事情都发生了,责怪谁都是马后炮,无济于事,祖宗让你过来是压压宗政家日益高张的气焰,别有事没事的找他麻烦,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去的事多提无益,着重的是眼前的事。

“宗政家还没胆子敢挑衅一个郡王吧!”郡王是有私兵,为数不少,灭了一个宗政家不在话下。

“如果说他们养有死士呢?”左随寒面色一冷。

“死士?”他双目倏地一厉。

“这次祖宗差点被坑害了,他可是十分火大,拿着大锤子追着我跑,威胁我一定要尽快把你弄到温州大营,要不然把我捶成佛祖。”满头肿包。

黎苍穹目露冷意。“他的死士打哪来的?”

等闲人家训练不出视死如归的死士。

“别忘了还有个九皇子。”九皇子的母妃是华妃宗政阑月。有皇子的外家多少会想一下,那个位置太诱人了,稍有野心的人怎能不动心。

“九皇子?”黎苍穹摇了摇头。“不成气候。”

一个小女乃娃而已,实在扶不起来,况且华妃本身并不受宠。

左随寒挤眉弄眼的卖关子。“你知道宗政家把宗政明艳给了谁当侧妃?”

他想了一下,脑中浮起一个意外中的人。“五皇子?”

讶然。“你怎么想到他?”

黎苍穹挂在唇边的笑意是冷意。“想两边逢源,宗政老头的算盘打得精,不论谁上位他都是得利者。”

商贾出身的宗政家以利为本,凡有利可得的都不放过,纵使亲外孙也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能用得上的便是筹码,反之便沦为弃子,在宗政家的人眼中,旁人都是垫脚石,唯有他们能站在高处眺望。

在来温州大营之前黎苍穹已命人前来打探各方动静,几个世族大家的情形他稍有了解。

知己知彼方可制敌机先,他不是毫无准备,单枪匹马的赴任,他还带来了上千名亲兵,打算融入温州大营的士兵们,借机分化和融合,让营中大军听从军令而行。

“你没说错的确是五皇子东方铮,宗政明方送了五十万两白银当女方的嫁妆,两方合作愉快。”蛇鼠一窝,狼和狈不勾结就失了意义,他们是臭味相投。

五皇子将这笔银两用在养兵上,追杀尉迟傲风的功劳簿上也有他一笔,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黎苍穹一听,眉头扬起。“江南织造的银子确实很多,也许我该带一队兵上门拜访。”

军备老旧该淘汰换新了。

“芝麻包子,内黑外白,你也是个月复黑的。”外表正直,内里狡诈,趁火打劫这一套都用上了。

黎苍穹接掌了温州大营,只要他不放行,江南一带的布匹就别想运出去一匹,不管走陆路和水运都不行。

银子多是吧!那就捐给军营买粮,买军需用物,以前养着一群听命行事的狗,这会儿就用在保家卫国的军士身上。

“对了,有件事忘了知会你一声,你无缘的未婚妻……”哟!甩白眼了,他哪里说错了,无缘做夫妻,恶婆婆捧打鸳鸯啊。

“去掉『无缘的』三个字。”有朝一日温柔会是他的妻子。

左随寒一听仰头大笑。“我想说的是祖宗未过门的小媳妇是温大姑娘的二妹,听说咱们准郡王妃是你的师妹,有她从中搅和,你这娘子怕是不好到手,想要喝你一杯喜酒困难重重啊……”

☆☆☆

瑢郡王的心上人儿是温雅?

那个理直气壮抢他的战马,又哄得他爹亲授几招防身功夫的野丫头?

从左随寒口中听到这件事,脸黑了一半的黎苍穹顿时感到心情不是很美妙,有乌云罩顶的感觉。

为什么偏偏是她。

觉得头痛的黎大将军面色阴寒,他大步走进营区,特意调了几个闹得最凶的刺头上校场,亲自用拳头教他们军中伦理,在阶级分明的军队中,服从上官是他们唯一的本分。

校场上一片哀嚎声,打得舒坦的黎苍穹转转僵硬的肩颈,他低视一张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十分满意的离去。

正如左随寒而言,他是芝麻馅包子,内黑外白,他用别人的钉子出气,一来能试试这几人的身手,二来也是告诫他们身后的主子手别伸得太长,哪一天他剑磨得太利便一一剁手。

“将军,京里传来消息。”亲信小声的说着。

“说。”

“西山有异。”

“西山?”他眉头一皱。

西山不是山,而是一处地名,从温州往西,进入南陵地界,在南陵边缘的一片山丘地,月复地甚广,一半算是瑢郡王封地,一半则是三不管地带,丘陵过去约十里处则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黄沙漫漫,寸草杂生。

不知何时开始,沙漠出现一批以黄巾覆面的沙匪,他们见人就抢,凶狠无比,刀下不留命,血溅三尺地。

“三爷的人说那是五皇子的人,他们以杀人夺物来练兵。”也就是说专门培训刺杀的暗兵。

“三爷……”他眼瞳深处一抹冷光滑过。

“将军,我们要不要……”出兵剿匪。

黎苍穹手一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暂时不要和京城那边联系,这事我自会处理。”

“是,将军。”亲信退下。

看着亲信稳健步伐的背影,他眼睛眯了眯。

风起云涌了,朝廷的变动即将开始了。

☆☆☆

“大姊,这绣线挺好看的,还有这颜色十分衬人,浅紫中藏金,粉绿里微带菊黄,天青蓝配上一点点茜色,你看像不像晚霞……”

地里的稻子已采收了,重新种上了冬小麦,叶子枯黄的药草只取根茎,要在年后才起土。

在这季节交替的时候正是农忙的空闲,该收的收入库,该种的也已经下种,年关将至,忙里偷闲的温雅放下手边的事儿,陪大姊进城买她欠缺的绣线和部分年货。

其实她是担心心善的大姊遇上居心不良的“登徒子”,以她对黎师兄的了解,那人心性十分坚定,一旦心里做了决定,便会强横的执行到底,性子软的大姊根本扛不住他的攻城掠地。

军人的脑子里全是兵法,他用战略攻敌,也使心计突破女子脆弱的心房,和这种人进行攻防战会十分辛苦,一不留神就破防了,兵败如山倒。

温雅也想大姊有个好归宿,觅得万金不换的好夫婿,可是在这之前她得先考量对方的人品,是不是全心全意,会不会有二心,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出现婆媳问题时会抱持着何种态度。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老母鸡似的,这也操心,那也操心,管了老的又烦心小的,姊妹们的烦恼要适时插手……唉!她真的认为黎师兄和大姊八字不合,有那么个眼高手低的母亲,除非是公主,否则没有一个是她眼中的好媳妇。

“好了好了,太多了,一下子买多了我也用不完,就挑这几色吧,哪天没了再进城买就是了。”看着二妹手上几十种不同色调的绣线,哭笑不得的温柔只觉得头疼。

“大姊的绣技好,一幅绣画卖到上百两,你把这些绣线都买了好绣出更好看的绣品。”

大姊的绣法是苏绣,手法细腻而逼真,栩栩如生,彷佛能闻到绣巾上的秋桂香。

不愧是当家做主的,一口气把看上眼的绣线全买了,虽然有点肉疼,可是值得,好的绣线才能突显绣品的价值,卖出好价钱。

尤其是苏绣中的双面绣,更是奇货可居,有银子还不一定买得到。

温柔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笑了。“你当我有三头六臂呀!这么多的绣线要绣到何年何月,大姊和你有仇是不,非得累死我才甘心。”

“哎呀!大姊,我是看你醉心刺绣才给你都买齐了,其实你平日就绣着玩当消遣,不用当贴补家计那般费心,家里银子够用,等把这批药草制成药粉、药丸子后,傲风哥哥的人会来收,我们会有一笔为数不少的收益。”够他们挥霍一年了。

温柔抿唇一笑,轻抚二妹青丝。“我才是长姊,家里的事应该我来带头,可是我这性子向来不喜与人打交道,只好劳累二妹你了,做做绣活不耽误什么,添点雪花银也好给你们买两支钗子。”

自从知道绣品也能卖钱后,温柔便重新架起绣架,一针一线的在绣布上来来回回,绣出杜鹃啼春,黄莺闹春,画眉吟春等几幅春景,在二妹的交涉下卖出不错的价钱。

以前的她真是养在深闺的小黄雀,居然不晓得刺绣能为家里赚来银两,拿到银子时她还十分惊讶,原来她不是一无是处的人,凭着自己的一双手能赚来足够的银两养家。

温雅娇俏的眨着眼。“能者多劳,谁叫我是静不下来的人,你让我坐着不动绣花,我能把十指扎出满满的血洞。”

细细的一根针像夺魂钉似的,她拿在手上只想往远处扔,恍若会咬人一般,她宁可手拿大刀砍人也不碰针,比老虎吃人还可怕。

“所以各司其职,你主外,当家做主,外头的事辛苦你,大姊主内,管老宅里的大小家务,咱们人少,事儿也不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绣两件绣品就当打发时间了。”她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常常绣到半夜才歇息,只想多做一点,帮家里赚钱。

每次看到二妹为生计奔波疲惫不堪的模样,她有说不出的心疼,不忍心她一个人肩挑所有的重担。

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她想她只要做多了,二妹就能少点负担,也能放下肩上的担子做她想做的事。

温雅晓得大姊是真心想为她分担,所以她也不劝了。“大姊,我们去看看装裱起来的绣件,看绣坊掌柜出多少价来买。”

两姊妹进城不只是买绣线,主要是前几日拿了几件绣品到绣坊问价,绣坊掌柜看了很中意,但他要求先裱框做成屏风,他依成品才好定价。

于是乎,绣件留下了。

由于不是第一次合作,而且好绣娘难寻,温柔姊妹不怕被坑,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不会做杀鸡取卵的傻事,他们也希望收到更多更好的绣品,绣坊的生意才会越来越好,蒸蒸日上。

而她们买绣线的地方便是卖绣品的绣坊,走两步就到了柜台,识得两人的伙计看她们忙完连忙喊出在后堂的掌柜。

“哎呀!两位姑娘来了,我可是恭迎大驾了,这回有没有带绣品来,我只要四幅……呃!三幅……不,两幅就好,也不用太大,巴掌大小即可,我要做成团扇,李家小姐急着要……”长相富态的掌柜一开口就索讨,好似她们素手一挽就能变出两件绣品。

“不急,掌柜的,你得先跟我们算算先前绣件的银子,总不能白拿不给钱吧!”帐要算清楚了,由不得人糊弄。

掌柜的唉了一声往脑门拍了一下。“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三幅秋戏图我做出三折屏风,放在罗汉榻上最适合,我也收了不少你们的绣件就不压价了,五百两。”

“六百两。”温雅喊价。

“我的姑女乃女乃呀!你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总要留点赚头让我买壶醉春风,我这酒瘾犯了。”掌柜的叫穷,和她讨价还价,一遇到这位祖宗,他还真没占上什么便宜。

“掌柜的不厚道,我这模样分明瘦骨伶仃,身上没三两肉,就等着买半斤板油养养肉,看能不能养出肥腰。”还喝醉春风,再喝小心脑中风。

“你还想长膘?”他上下打量。

“不行呀!家中祖母说我瘦。”

她手一插腰,看似剽悍却透着小女儿的娇憨,让家里有女儿的掌柜看得心都化了,他也是宠女儿的老父亲。

“成成成,照你说的算,遇上你这丫头我真是亏大了……”他叨念着从柜台取银子,看似抱怨却一脸笑。

看着二妹和掌柜一来一往的对话,一旁的温柔浅笑如花,她就算不说话也像一幅引人入胜的画,悄然绽放如诗一般的宁和。

“二妹,我想看裱框好的屏风,没瞧见成品总是觉得少了什么,心里头空落落的。”每件绣品她都用了心,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没能看到它们成长的样子心不安。

“掌柜的,你听见我大姊的话……”

没等温雅说完,掌柜的故作嫌弃的挥手。

“看,给你看还不成,要是我敢摇头,温二姑娘就敢拔我的胡须了。”他作势一抚山羊须,神情得意。

一会儿,做成屏风的绣件拿了出来,摆放在柜台上,近看是临水而立的仕女图,上面人儿各有各的姿态。

温柔是以三姊妹为原型来作画,刺绣出仿真的模样,第一幅是端庄贤雅的大姊,摇着杏色团扇站在杨柳树下赏景;第二幅是湖边戏水的二妹,生动灵活的扑水,想捉水里的鱼;第三幅是性急的三妹,攀着潭边的石头想摘流泻瀑布下头的石斛花。

但这不是最精采的,因为这是双面绣,另一面仕女变成猫,浑圆可爱的小白猫在滚球、扑蝶,翻起肚皮睡懒觉,还用小爪子挠痒,逗趣而富有童心。

“哇!太美了,我要,快给我,我要摆在房里,天天看着它乐呵……”

一只雪白如玉的小手伸向柜台上的屏风,问都不问一声就想拿走,要不是框架重了些拿不动,大概会直接搬走,当成私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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