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和离呢? 第五章 知晓继母阴谋

作者 : 田芝蔓

韦少坤与唐曦去了几次藏墨坊后,依着师傅制作的流程,针对用量略做调整之后,做出了不少样品。

墨的制作费时最久的阶段在于晾干,由于是在测试配方,所以韦少坤缩小了墨的尺寸,将干燥期缩短以便于最快得出结果。

晾干成品后,韦少坤试用这几款墨,为藏墨坊挑出了最合适的配方。

既然定下了配方,唐曦便提出了SOP的构想,当然,她是不会说出SOP这个词的。

“标准作业流程?”高管事及两位制墨师傅异口同声的说了这个陌生的词,都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

两个月前,他们这个女东家先是说藏墨坊新入股了一位东家,正是她的夫婿韦少坤,现在又把他们叫来“开会”,不知道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在韦老板的帮助下,我们已经定下了制墨的配方,所谓的标准作业流程就是未来两位师傅在添料的时候,不能再只凭着手感操作,要严格依配方来添加,而且不能便宜行事,得用秤子精准计量,这一连串的作法就称之为标准作业流程。”

“这太浪费时间了,我制墨多年,凭手感就能抓出重量。”陆师傅率先发难,觉得这所谓的标准作业流程简直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墨坊的制墨师傅有两位,一姓陆一姓赵,一个一脸凶相好像开口就能跟人吵架,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两个人性格迥异却是好朋友。

“那么如果我说,我要设定一个不良品的标准,如果超过这个标准就扣你的工钱,你有把握不用秤子吗?”

陆师傅一听就不满意了,“东家这是把不良品的问题都怪我头上了?”

赵师傅闻言立刻拉住了陆师傅的手,缓一缓他的暴脾气,这才端着笑脸对唐曦说了,“东家,不良品的问题也不能说一定出在我们身上吧!”

赵师傅语气和善,唐曦听了便比较能心平气和,但她同样能看出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于是扬起手让众人稍安勿躁,“我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当然不会只针对师傅的制程,待会儿关于进货方面我也会有新的措施,未来再有问题,我自然会针对没有依我定下的规矩做的人。”

陆师傅的确觉得受到质疑了,甚至是有些赌气不愿说话,但赵师傅倒是颇为认同,还低声让陆师傅别急,继续听下去。

唐曦没急着让谁表态,她先把事情交代完,接着她而对着高管事说:“高管事,关于你的方面也会有调整,配方调整出来后,每回接到客户下订,你必须依照配方计算出需要多少原料,购买原料的时候不能过度进货,要依我所订下的安全库存量加上所需数量来订货,当然,总会有特殊情况发生,比如供货的商行告知未来会涨价且涨价幅度不少,那么就可以增加订货数量,但必须先经过我的同意。还有,要更换任何提供原料的商行之前,都必须让商行先提供样品让我们试做,做出来没有问题之后才可以更换原料商行。”

由于先前唐曦不管事,采购一向由高管事来处理,这其中的油水就都落入了他的口袋里,如果让唐曦插手了,未来他就得领着固定月钱过日子了,他自然是不肯。

“东家,先前你没管事不知道,有时一家商行有问题得临时换商行,是无法等我们试做出来再决定的。”

“我当然明白,你以为韦老板之前忙些什么呢?”桌上除了刚刚放下要给陆赵两位师傅的制程表,唐曦又放下了一份清册,“韦老板针对我们曾经订过原料的商行都进行了测试,这份清册就是可以订购的商行名单,当然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单子都集中在一间商行,所以韦老板依各商行的品质订下了每家商行的采购比例,大多数的原料都需要固定向三家商行订购,一家为主两家为辅,除非商行给的条件有所变化,再来考虑修改订货比例。”

“东家,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

她参考的可是未来的商业经营模式,比这个年代要进步一千多年,怎么可能行不通,她知道高管事否决,只是因她这么做会断了高管事的油水,他不愿意配合罢了。

“我是东家,成败由我负责,还是未来的亏损你愿意负责?”

“东家如此专断独行,我又如何与东家配合?”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韦少坤拄着拐杖走到唐曦身旁,清冷的脸上带着威严,“我只听说过雇工需要与东家配合的,没听说要让东家去配合雇工的,过去藏墨坊营收不好是事实,代表墨坊需要做出改变,至于改变之后好或是不好,责任自然在东家身上,你们若不愿配合,东家只得找愿意配合的人来做事了。”

高管事不满了,因为他听出了不满意就卷铺盖走路的暗示,“我在藏墨坊做了十余年,韦老板是觉得我可有可无?”

“不!管事这个位置当然不可能没人坐,但可不一定是你来坐。”

“你……韦老板,既然你与东家已经不信任我,我也没有必要留下……”

“我会让东家把这个月的月钱结算给你。”

高管事以为他走了没人能立刻接替他,正想拿乔,却没想到韦少坤脸色未变,还说可以立刻结算走人。

唐曦倒是没料到这一点,疑惑的看着他。

韦少坤也不急,给了阿襄一个眼神,没多久阿襄就带着一个人进来。

“老李,之前我交代你查的事,结果如何你再在唐老板面前说一次。”

被称做老李的人其实也没多老,就三十多约莫四十的年纪,他先是向唐曦一揖,才接着说道:“先前韦老板给了我几家商行名单,让我去查一些墨坊所需原料的报价,这是商行的报价单。”

韦少坤把报价单及帐本都给了唐曦,唐曦简单一核对就发现了问题,与老李得到的报价一比,之前墨坊的进货金额平均高出一成。

韦少坤接着点出了高管事的问题,“说来我们有稳定的客源,每月便有稳定的订货量,谈的价格只会更低而不是更高,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进价会比老李问来的报价还高呢?”

高管事狡辩道:“我问到的报价就是如此,难道韦老板暗指我中饱私囊?”

“我的确没有证据证明你中饱私囊,商行给你回扣这种事他们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但单就你谈不回更好的价格一事,就证明了你尸位素餐,辞退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韦少坤,这可不是你的墨坊,你是打算占了妻子的嫁妆?”高管事急了,说话越发不顾身分。

“我与夫人是合作,并不是侵占。”韦少坤转而向唐曦说道:“我承认,老李是我找来的人,由我作主安排在墨坊里工作并不适合,所以你可以拒绝,但我想说的是,他的能力不是只有跑腿帮忙调查商行报价而已,他还给你带了个见面礼。”

“见面礼?”唐曦好奇了。

韦少坤对着高管事说道:“之前东家问你能否开拓新客源,你说你没办法,如今有人做到了,老李可是带着新订单来的。”

高管事顿时哑口无言。

韦少坤望向唐曦,其实先前唐曦表现出了辞退高管事的念头时,他就在思考接替人选的事了,本来还想着先给唐曦引见,没想到刚巧遇上了这事。

唐曦并没有对韦少坤自作主张的事表现出什么不满情绪,只说道:“李管事,把前管事的月钱结算给他。”

老李的反应也快,知道唐曦已经决定用他了,立刻上前领命,“是的,东家。”

唐曦接着将视线转向了陆、赵两位师傅。

看见东家毫不犹豫的就把管事给换了,赵师傅眼神示意陆师傅配合,陆师傅也有了危机感,便把脾气压下来了。

“我们会配合东家,依着配方用秤子添料。”

“很好,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唐曦算是满意了,接着说:“制墨方面的问题可以与韦老板商讨,这方面他是有本事的。”

“明白了。”

唐曦对韦少坤点了点头,就领着李管事去交代更改帐房位置及设置样品室的事了,这方面的事韦少坤不管,就先离开了。

等唐曦交代完李管事,出了藏墨坊在马车旁看见阿襄,才知道韦少坤一直在马车里等她,立刻上了马车。

“怎么不先回去?”

“等你。”

唐曦看见韦少坤脸上浮现难得的笑意,她呆了下,上车坐在他身旁,“你应该常常笑。”

“也得有让我笑的事啊。”

“那么你今天为什么开心?”

“问题解决了,不开心吗?”

唐曦想了想,藏墨坊的营运上了轨道,他们两人就可以开始赚钱了,怎么不开心?

“李管事的事多谢你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之前的管事贪污了这么多钱。”

“既然我入了股,当然也得为我自己看着进帐啊!”

“你何时找来的人?”

“这段时间我都与你耗在藏墨坊里找问题,有些问题可以明言,有些却是需要证据的,我发现高管事不老实,想起你上回提起过想把管事换了,这才有了打算,李管事的能力不错,能找到他,秋亭帮了一点忙。”

“石公子帮忙的?”

韦少坤笑着道:“也是因缘际会,李管事之前的东家刚好出了事,秋亭看重他的能力,可惜他的铺子不缺人,正巧我需要就帮我介绍了,我安排了几件事让李管事去办,他办得不错,本来今天找他来也是打算先介绍给你考虑考虑的,怎知有人按捺不住想拿乔,倒给了李管事上位的机会。”

今天一番折腾,韦少坤也累了,说完靠着车厢小憩一下。

唐曦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但韦少坤作主找了个管事过来,她心里还是存着芥蒂的,于是试探性的问:“你没想换了两位师傅?”

本来眯着眼的韦少坤缓缓睁开眼,凝视着唐曦许久,久到唐曦自己心虚挪开了视线,他才开口,“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吗?”

“我哪里怕你了?”唐曦不自觉地低头把玩衣袖。

韦少坤试着设身处地的为唐曦想,她本来是个爹娘溺爱的大小姐,一朝被奸人所害,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男子,为了自由,她选择走和离这条路,又担心会被娘家所厌弃,便想着靠自己发展一个事业。

无奈她的所学并不足以支撑起这个墨坊,一边需向外力求助、一边又要担心自己的墨坊被并吞,于她来说,失去墨坊等于失去了一切,所以她会猜忌他无可厚非。

韦少坤一开始是真不喜欢这个妻子,但实际相处下来,她并不如传闻那般令人讨厌,他如今是真心想帮她,更何况,他入了股也算是帮自己,她真的无须如此害怕他。

罢了,时间总会证明一切!

“师傅若非必要是不能换的,先不说他们都各自带了徒弟,这一走可能就是师徒跟着一起走,突然减少人力会给墨坊带来麻烦,再说添料虽然现在定下了固定的比例,但揉墨却是要凭手感的,这一点任何人都比不上两位老师傅,我知道他们这样的老师傅有他们的傲气,但也不能任由他们托大,所以今天这出大戏只是要让他们有所忌惮,并不需要真的辞退了他们。”

韦少坤主动转移话题回答了她的话,唐曦也回望韦少坤,她应该没有误解,韦少坤是在对她释出善意吧?

这样看来倒像是她过度防备了,这让唐曦有些过意不去,早在与他签定契书的时候,她不就决定要相信他了吗?

“韦少坤……”

“嗯?”

“不用等到年底分红,下个月开始,我先让你结算出部分红利,你便可以开始研发新墨了。”

刚才还被猜忌的人觉得很意外,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我希望能信任你,更希望在这个世界上,最终我不会是孤苦一人。”

“比起唐家,你要不要看看我韦家,再来跟我说谁才是孤苦一人?”

“你不会的。”唐曦向他保证,虽然她给了他凄苦的前半生,但他已经熬过去了,接下来他会越来越好的,“你研发的新墨会成功,你会因为新墨而出名,最终你也会找到你的幸福,过上好日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说起他的幸福时,唐曦心口浮现闷闷的痛。

韦少坤因为她的神情而被震慑,唐曦对他的信心让他暖得心软,这女子……惯会瓦解他人的冷漠。

“承你吉言。”

“嗯!希望我们和离之后,两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

说起了和离,不知为何韦少坤的笑容便维持不住了,一年之约现在都过三个多月了……过去他觉得日子度日如年,怎么与唐曦成亲之后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呢?

马车停下后,惯性的晃动让神游的两人拉回了注意力,阿襄打开车门,先扶韦少坤下车,并拿来拐杖交给他。

唐曦不若古代女子娇贵,向来是自行下马车的,可或许是方才在车厢里的谈话让她有些心绪不宁,下车的时候竟然没踩稳,眼见就要摔下去,走在前头的韦少坤发现了,什么也来不及想,丢掉拐杖就上前抱住了唐曦,她才逃过了面部着地的危机。

韦少坤大喘着气,想想就怕,“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懂得小心一点。”

然而阿襄及唐曦都是张着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的。

“你们是怎么了?”韦少坤皱眉。

“你的脚……”

“大少爷,你的脚……”

韦少坤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双手抱着唐曦,那他的拐杖呢?

说到拐杖,他就觉得他的双腿发软,然后……就抱着唐曦一起摔下地了。

唐曦重重地跌在韦少坤的身上,近在咫尺的看着韦少坤的脸,忍不住发花痴,这还真是个无死角的大帅哥啊!

“夫人,你是否打算由为夫的身上起来?”

声音也这么好听,标准低音炮,这才该是男人的嗓音……等等,她还趴在他身上啊!

唐曦连忙坐了起来,看着韦少坤屈起腿,试着想要自己站起来。

阿襄要上前扶,被他拒绝了。“让我自己试试。”

阿襄听命站在原地,唐曦也坐在原处,就看着韦少坤慢慢站起来,走了一步、两步、三步,走到了倒地的拐杖前,然后弯腰拾起。

终究没有双脚莫名其妙痊癒了那么戏剧化,或许刚才是因为看见唐曦有危险的爆发力,如今危机解除,韦少坤行走便又迟缓起来,但能不拄拐杖自行行走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唐曦知道,不继续让倪大夫治疗让韦少坤的腿疾有起色了,这下无须她寻找证据,凭韦少坤的智慧也能猜出其中关窍。

“太好了!大少爷,你已经可以不用拿拐杖走路了,虽然只有几步路,但这是两年多以来的第一次!”

“阿襄,这事需保密。”

“这是为何?”

“回我们院子再说。”

“是!”

韦少坤上前拉起了还坐在地上的唐曦,双眸里尽是笑意,许是太开心了,他的手揽在了她的后腰,低头对她笑着,轻声说道:“我有这一天,还得感谢我这位好夫人。”

“韦……”韦少坤示意阿襄还在,唐曦立即改口,“夫君是笑话我摔下马车才让你突然能走了?”

韦少坤附耳低语,“我想,是你的推拿起了作用了。”

韦少坤及唐曦还没能来得及回到他们的院落,就被韦老爷及韦夫人派人唤了去,一进厅里,韦老爷就拍桌一喝。

“唐曦,你跪下!”

唐曦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两尊大佛了,怎么突然让她跪下,她一个迟疑,就让韦夫人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你这个恶毒的女子,让你跪你还委屈了?”

“父亲母亲让我跪,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但请父亲母亲告知,否则儿媳不敢随意领受。”

“牙尖嘴利,你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既然由母亲执掌中馈,想来儿媳并没有担误了家中要事,那么多去去我的陪嫁铺子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古代毕竟不是那么能接受女子经营铺子的,不过好在她不是黄花大闺女,每回去藏墨坊也都有韦少坤陪着,倒还没有什么闲言碎语流出。

韦老爷听了,脸上怒气更甚,“怎么,你这是在抱怨你母亲没把中馈交给你?我们两老还没死呢,当家的还是我们!”

唐曦还想解释,韦少坤拉住了她的手,唐曦看了他一眼,便低头不再说了。

“父亲,曦儿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她失言了,我让她向父亲母亲道歉,但我们一返家父亲母亲就让她跪,这是为何?”

“她整天缠着你,让你陪她去铺子,担误了你看大夫的时间,是不是该罚?”

“我的确常常陪着曦儿去藏墨坊,但却不是她让我别再去看大夫的。”

“她若不缠着你,你会没时间去看大夫?”

韦夫人这时也虚假地拿着手绢,压着眼角嘤嘤啜泣,“我这个做母亲的担心你的腿疾,特地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大夫,结果你居然没去治疗,要不是我身旁的丫鬟去药铺抓补药正好遇上了倪大夫,还不知道你已经停止治疗了。”

“母亲,我没去是有原因的。”

唐曦急了,扯了扯韦少坤的袖子,韦少坤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

韦夫人的戏可还没唱完,接着道:“倪大夫对我说,你不继续去治疗没关系,但可别过度复健,他吞吞吐吐许久,被我逼问得受不了了才说、说是唐曦逼你拉长复健的时间,还让你午膳后一定要散步消食,长久下来腿部承受了太大的疲劳,本来还可针疗舒缓,结果你现在为了陪她连针疗都没去了,她这是想害你一辈子都好不了啊!”

韦少坤看着继母的虚情假意,若是在过去,他会以为继母这出大戏是演给父亲看的,可刚刚在侧门下马车时发生了那件事,让他意识到他没再去给倪大夫针疗,不但脚的麻痹感不见了,甚至能丢掉拐杖行走数步,再加上先前唐曦拿回的那张穴道图,他若再不怀疑就白长颗脑子了。

本来他还不敢确定,但继母来这一遭等于不打自招,这是怕他不继续去让倪大夫针疗,脚会慢慢复原吧!

过去继母对他的克扣,韦少坤都只当做是继母私心作祟,想着把一切都给韦少楠,从未把继母想得太过恶毒,可如今怀疑的种子播下,这怀疑就开始发芽、紮根、茁壮。

他会摔马并不是技艺不精,而是马匹无端发狂,若是那马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呢?

韦少坤越想越多,越想越肯定,一桩桩、一件件在他心头过了一遍,突然,他笑了,笑得无比自嘲、万般无奈。

“你笑什么?”韦老爷大声喝斥。

韦少坤的腿伤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不能让人起疑,唐曦拂开韦少坤的手跪下。“儿媳错了,听凭父亲、母亲责罚。”

“曦儿……”

“夫君,这段时间是我担误了你,父亲母亲说的没错……”

“好了!你别为我掩饰了。”韦少坤上前,硬是把唐曦拉了起来,力道之大,让唐曦被扯起后还跌入他的怀中。

唐曦轻声说着,“没关系,挨过去就算了,不能让母亲发现你知道了。”

韦少坤错愕的看着唐曦,原来她早就发现了继母的阴谋?

是了,唐曦一定是早就怀疑倪大夫有问题,否则她不会劝他暂时别去看大夫,更不会在他表现出相信倪大夫之后找来了穴位图,还让他保密。

“少坤,你还要维护这毒妇?”

“父亲,儿子自欺欺人,你也是吗?”

韦老爷一愣,“你在说什么?”

“倪大夫早就说过,我的腿无法复原了,你若不信可以问母亲。”

韦夫人望着韦老爷,点了点头,一脸不忍。

“那又如何?你不是不肯放弃?”

“我一开始的确是不肯放弃,但我最后一次去见倪大夫时,双腿的毛病已经很严重了,他说我最好别再复健,否则我这双腿可能真的会废。”

“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

“父亲,你不明白,我太辛苦了,我日日辛勤复健,得到的结果却是我的腿永远无法复原,那我何需再这么辛苦?”

韦老爷气韦少坤轻易放弃,但也知道大儿子再怎么复健也是徒劳,只是过去他总抱着一份希望,期盼会有奇蹟发生。

他实在受够了旁人对他的指指点点,说他有一个残疾的儿子,所以他放任韦少坤去做这种徒劳的努力。

如今,韦少坤只是看开了。

“我既然没再继续复健,当然也无须再去针疗了,我整日闷在家里,曦儿不忍心才拉着我往外跑,不是她担误了我去看大夫,她才是心疼我的那个,逼着我去看大夫的你们才是真狠心。”

韦夫人听了又开始啜泣,“少坤,你不能这样误会母亲,母亲是担心你复健过度又不去治疗,我担心啊!”

“父亲、母亲,倪大夫那里我不会去了,复健我也不会再做了,事实上……这拐杖我最近拿着也越来越吃力了,接下来我坐轮椅的时间应该会越来越多,你们若看了碍眼,就让我搬去庄子住吧!”

韦老爷搁在几上的手愤怒地紧握成拳,“你不去就算了,腿是你的,废了我也管不了,身为你的妻子,唐曦没有劝你还放任你,她不配做一个妻子,从今日起给我待在家闭门思过,不许出门。”

“父亲!”

“你再说,我就连你也一起禁足,反正你坐着轮椅出门也只是让我丢脸而已。”韦老爷说完就起身拂袖离开了。

韦夫人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这才拭着泪水离开。

韦少坤带着唐曦回到院落里,只见小翠着急等着,看来待在家里的她早一步知道老爷夫人要发难了。

夫妻俩坐定后,韦少坤只说了一句话,“看来……我得分家单过了。”

唐曦望向韦少坤,终于走到这一步了,韦少坤过去只是认为继母偏袒自己的儿子而私心克扣,但如今知道继母要害他,他又怎么能再在这个家待下去?

而且他在明敌人在暗,韦少坤无法预料下一步继母会怎么害他,唯有离得远远的,这一切担忧才不会发生。

因为唐曦懂,所以她不反对,“好。”

听了大少爷及少夫人各说了一句话,整个院落就陷入了一片沉默,阿襄及小翠只是在一旁守着,并不出声。

韦少坤听到唐曦愿意支持他的想法,感到欣慰,这是一种有了战友的感觉。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得有所安排,他命令道:“把外头的平行杆拆了,若有人问起,一律回答我已经放弃复健了。”

“大少爷,你的腿伤才刚有起色……刚刚都能放下拐杖走路了。”

小翠听到阿襄这么说也很意外,震惊地看着大少爷的脚。

“这事要保密,就我们四个人知道,从今天开始,我改坐轮椅。”

“可大少爷你的伤……不复健了?”

韦少坤冷笑,“不复健岂不是称了某人的心?我改在房里复健,阿襄你不用陪,让少夫人陪我便是。”

“明白了。”

“你跟小翠退下吧,我有话跟少夫人说。”

唐曦看着韦少坤这一通安排,就明白他全想通了。

阿襄及小翠一出去,韦少坤便转而望着唐曦,托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曦儿……”

这是韦少坤第一次在独处的时候喊她的名字,唐曦并不排斥,还应了声,“我在。”

“原来……你一直在帮我。”

“你说什么呢?”

“我不问你怎么知道母亲的阴谋,但我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信我,我定不负你,不要再猜忌我会对藏墨坊做什么事,就算你过去不信我,从今天起你也要相信,我不会害了我的恩人。”

“说什么恩人……”唐曦有些害羞,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韦少坤紧紧抓住不放,只能偏过脸不好意思看他。

说来一开始她就是心虚,他会有这悲惨的遭遇都是她这个作者害的,想弥补一下罢了,自然不奢望回报。

“你看吧,我说对了,孤苦无依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看看我身边都是什么样的魑魅魍魉,看看我被害到何种地步。”

见韦少坤视线转向他的双腿,唐曦连忙扯了扯手拉回韦少坤的注意力,等他放开后,她伸出双手捧住韦少坤的脸。

“韦少坤,有我啊!有我你就不是孤苦无依的人,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家人。”

黄昏时分,小翠敲门而入,想通报晚膳已备好,进了房间却没听到半分声响,她不解地走进内室,这才看见大少爷搂着少夫人睡着了。

感觉到有人接近,韦少坤睁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翠连忙摀住自己的嘴。

韦少坤以气音说着,“她最近忙墨坊的事累了,你先把晚膳温着,等她睡醒我喊你们。”

“是。”小翠临出去前拿了床被子给两人盖上,这才退了出去。

韦少坤躺了回去,将被子拉高把两人盖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唐曦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模了模她精致的脸蛋。

“好好睡一觉吧,我的夫人。”韦少坤低喃,在唐曦的额上轻轻印下了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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