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的残佞 第十章

作者 : 萧宣

第十章

“嘻……”

狄旭日耳边忽地响起小孩的嬉戏声。

他困惑地眯起黑眸,收回原本停留在夜空中的视线,落在湖边一艘小船上。

停着小船的湖泊边,似乎有黑影在晃动,月光隐入云层里,遮住了微光,小船瞬间被黑暗吞噬。

不可能的,这么晚了,怎会有小孩子出现在别墅后山?更何况这里还是狄家的私人土地,平常后山的门都是紧闭的,压根不可能有人有机会闯进来。

是幻听吗?

“你去……”

“不,你去……”

又来了!不是幻听!

狄旭日缓缓坐起身,将香烟抛进湖水里,“谁在那里?”

烟雾缭绕中,一对漂亮得惊人的小家伙赫然出现在湖畔旁。

他们睁着一双大眼睛,目光好奇地停留在狄旭日身上骨碌碌地打转着。

狄旭日愣住了,良久——

“小孩子,那边很危险,快过来!”他回过神来,向小孩子招手。

他们是怎么瞒天过海地闯入狄家后山?狄家虽然戒备不是很森严,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说来就来的。

这对漂亮的小家伙一脸腼眺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看似漂亮又聪颖的小脸上才散发一股莫名的喜悦,笑逐颜开地一起奔向他。

狄旭日光坐着就和他们一般高了,他伸手模模小男孩的头,又转头看了看小女孩,“你们闯入私人土地了知道吗?而且夜色已经这么黑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又是怎么进来的?你们的爸妈呢?”

他倒想看看是怎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把这么小的孩子随便扔在别人的后山里。

一对小家伙不约而同地往后望,狄旭日也循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却黑压压一片,什么都没看到。

“你们爸妈在那里吗?”狄旭日指着湖的另一端。

小女孩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绽出甜美的笑容,“只有妈妈。”

“爸爸呢?”看着他们,狄旭日的心莫名纠痛了一下,也不知什么因素。

“妈妈说爸爸坏,要我们不准提。”小男孩说。

“妈妈要我们不提,自己却每天想着爸爸。”小女孩说。

“是吗?”狄旭日的心,在这一刻莫名暖了起来。

“是呀,妈妈每天都哭,一边哭还一边骂爸爸,快把我烦死了。”小男孩一脸苦恼地跺着脚。

“我不烦,我都会安慰妈妈。”小女孩窝心地说:“所以,我决定把坏爸爸找出来——”

小女孩甜美可爱的小脸上,笑意更浓了。

“教训坏爸爸!”小男孩默契十足地接下小女孩的话。

“不只,还要坏爸爸跟妈妈道歉!”小女孩随即又抢回了发话权。

“还有拥抱——”小男孩补充。

“亲亲——”小女孩的脑筋转得更快。

“还有我们——”

“要抱我们——”

“弥补我们——”

“对!”

“不过我忘了坏爸爸叫什么名字了?”

“笨蛋!”

“你多聪明?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

“你说!”

“坏爸爸名叫狄旭日。”小女孩在一来一往的问句中画上句点,完整又不跳针。

狄旭日惊愕地跳了起来,“你们说什么?你们爸爸叫狄旭日?”有这么巧的事情?!

“对。”小女孩眨了眨慧黠的眼儿,点了点头。

“没记错?”小男孩不确定地问。

“没有。”小女孩为自己的好记性感到骄傲。

狄旭日情绪激动地一把抓住小女孩的细臂,“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刘净。”

刘净?狄旭日傻住了。

“妈妈说她以前不叫刘净。”

“不然呢?”

“她以前叫刘净儿。”

轰!狄旭日心头一震,胸口涌起一阵汹涌的热潮,感觉所有的血液瞬间全部往顶上冲,灌爆了他的脑血管,全身不能控制地狂颤着。

她改名了,怪不得……老天!她这么做岂不是摆明了不让他找到吗?该死!

小女孩伸出小手,握住狄旭日的右手,笑嘻嘻地说:“爸爸,我们知道你是我们的爸爸。”

小男孩神秘一笑,跟着伸手握住狄旭日的另一只大手,“我也知道,一开始就知道,我们逗你玩的,嘻!你的反应好有趣,没让我失望哦!”

狄旭日激动不已地望着眼前这对漂亮而慧黠的孩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两个?”

“我们是——”

“双胞胎。”

“我叫狄弄潮,我是姊姊。”

“我叫狄弄汐。弄潮,早我一分钟出生根本没什么了不起,虽然我必须承认你是我的姊姊……呀!”

狄旭日激动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论着,他再也不能忍受,双臂一展,将他的孩子紧紧拥进怀里。

“哦!老天!孩子,爸爸对不起你们!抱歉,我真该死!”他作梦也想不到他会有两个这么大的孩子。

当年他要知道刘净儿怀了他的骨肉,宁死也不会给她离开他半步的机会,他会尽一切可能地爱她,不顾后果地娶她为妻。

“妈妈呢?你们妈妈呢?”狄旭日急切地问着孩子。

“那边——”狄弄汐指着湖畔。

“妈妈害羞躲起来了。”狄弄潮解释着。

“不,她在哭。”狄弄汐很笃定地说。

“呵!抱歉,她是爱哭鬼。”狄弄潮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

被云层遮住的月牙,缓缓露出一缕金光,湖畔边伫立着性感的金色长发女子……

她雪肤花貌,模样一点都没改变,正是八年来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刘净儿!

“净儿……”狄旭日身子狂颤不已地缓缓走向她。

他情绪非常激动,热泪在眸中打转,压抑着想要长啸的冲动,却怎么也止不住翻腾在内心深处的狂涛。

刘净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千万委屈,千万相思,不知从何抱怨而起,晶玺的泪珠儿簌簌滚下衣衫。

两人相互凝视着彼此,良久……

狄旭日微颤的大掌缓缓落在她如昔的花貌上,那炙人的体温、那动人的触感、那熟悉的眼神……在在证明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绝非想她想到已经疯了的幻觉。

“净儿,真的是你……”狄旭日声音沙哑且哽咽,“老天,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年轻、迷人……”

“旭日……”凝视着眼前这张英气逼人的卓绝俊庞,她甜腻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他变了,气宇轩昂的倜傥外表多了几分成熟和练达。

八年来,她对他日夜思念,愈逼自己把他给忘了,就愈爱得不能自拔,她在痛苦难熬的相思中过着苦日子,每每忆起这个英俊非凡的男人,她就只会哭。

她好想回到他身边,天天盼、天天想……可是她不信自己会坚持不了,便一再勉强自己故作坚强。

两个孩子年纪虽小,却是聪明伶俐,早就看出母亲对父亲的浓烈相思,后来从母亲口中探听出经常出现在电视媒体中的大人物,就是天天惹母亲哭泣的父亲,两个孩子就开始暗中计划了。

最后,刘净儿被两个孩子骗到了台北,这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来玩的,而是来找爸爸的……

事隔八年,所有的爱恨情仇,如今只剩下相思和浓到化不开的爱……

刘净儿心里很清楚,她若不主动回来,狄旭日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她。

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有孩子在支撑着她,若不是她把工作时间排得密集,如此难煞、寂寥又充满相思的苦日子,她一天都挨不下去。

“净儿!天啊!吾爱!”狄旭日一听见她的声音,情绪再也不能自制,激动地将她紧紧嵌入臂弯之中,俯下俊容,火热的唇来势汹汹地覆盖在她柔女敕的红唇上。

成灾的相思燃起炽焰,迅速从他俩身体窜烧过心田,狄旭日紧紧将刘净儿抱住,怕他一松手,她就会如水影般消失在面前。

他用细腻的吻,倾诉他对她终生不悔的爱恋,吻尽八年来的相思和悔意,吻尽八年来的空虚和寂寞,也吻去她八年来残余的恨意。

“八年了,净儿……你怎忍心如此残忍地对待我,让我整整等了你八年?”狄旭日眼底溢满抱怨,炽热的双眸锁定她。

她终于又找回整整思念了八年的迷人炽唇,终于又回到这双结实壮硕的臂弯里,天知道这勾起了多少甜蜜又幸福的回忆?

她知道,八年来,她从来就没有停止爱他……

刘净儿将泪湿的小脸埋入狄旭日温暖雄壮的胸怀里,双手紧紧缠住他的颈子,“是谁残忍?你说话要凭良心啊! ”

一阵剧痛如刀般戳入狄旭日的心扉,绞疼了他,他抚模着她柔软的金发,非常歉疚且懊悔地说:“对不起,净儿,是我不好,自从你离开我以后,我没有一天不懊悔,没有一天不想你,我找遍了全台湾,就是找不着你,我真傻,找了你八年,竟没想过你会改名。”

“当年要不是你硬将我推入小升哥哥怀里,我也不会离开你,你难道不知道,爱情是让不得的东西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会以为你一点都不爱我吗?”刘净儿觉得好委屈。

“净儿,吾爱,你是我的命啊!我怎会不爱你?失去你的这段日子,我真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唉!对不起,我……”他无声地饮恨自己当年所犯下的过错。

“幸好这八年来你没结婚,也没传出任何绯闻,不然我真的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刘净儿嘟着嘴,撒娇神情不减当年的柔媚和俏皮。

“你已经失踪了,我哪来心情快活?这些年来,我早成了柳下惠。”狄旭日心中满月复委屈,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人扯着他衣角。

他低头一看,见两个小家伙一脸困意地看着他。

“我好困哦!快上床睡觉觉嘛!快点嘛!”狄弄潮揉着疲倦的眼儿。

“我也好困哦!你们这两个爱哭鬼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啊?”狄弄汐埋怨地嘟着嘴。

狄旭日既感动又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在这一刻暖了起来,他蹲子,把一对儿女拥进怀里,在他们的小脸上分别留下一个吻,“爸爸冷落你们了,真是抱歉。爸爸现在就带你们回家好吗?”

“等一下哦!好妈妈,我们可以让坏爸爸带我们回家睡觉吗?”狄弄潮一脸期待地看着母亲。

“这……只能住一天,我们明天……明天就回乡下去,妈妈明天还要上班,你们也要上学……”净儿讲起话来结结巴巴、欲言又止,最后索性合上小嘴,无助地望着狄旭日。

狄旭日笑了,抬起俊容回视着她,半晌,他起身俯向她,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小嘴……

一家四口相拥在一起,周遭弥漫着天伦之乐的喜悦。

替两个孩子盖上棉被后,狄旭日才踩着无声的步伐离开。

孰料他前脚才一走,一抹高大俊朗的身影便自黑暗中现身,悄悄来到孩子的卧房前,大手轻轻落在门把上,缓缓向右扭开,俊容悄悄穿过半掩的房门,探入光线昏黄的室内……

原本躺在床上准备就寝的两个小家伙,发现房门忽然被人打开,探入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容,马上惊喜地自床上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叫道:“叔叔!”

“嘘!”男人忙不迭地把长指放在薄唇上,示意小家伙安静下来。

两个小家伙才不肯听话,乐得跳起来欢呼,好不开心地跳下床,扑进男人怀里……

重新回到自小成长的地方,刘净儿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自小到大的所有回忆瞬间涌上心头,使得她紧张得坐不住身子,最后索性起身离开狄旭日的卧房,才刚合上房门,便看见他远远走来。

她连忙迎向他,不放心地追问:“孩子睡了吗?你有替他们盖好棉被吗?我担心他们认床睡不着,唉!你还是带我去看看他们好了。”

“放心,他们很累了,应该很快就会睡着。”

“你不懂,这两个孩子没有我讲故事给他们听,是不肯睡的,你快带我去找他们。”刘净儿还是放不下心。

狄旭日拿她没办法,搂着她往长廊尽头走去,温柔的眸光瞬也不瞬地锁住她,“对了,你怎能跟孩子说我是坏爸爸,你是好妈妈?”

刘净儿双颊浮现淡淡的红潮,“你本来就是坏爸爸,生下来到现在,你可养育过他们?”

“那是你不让我……”他根本没机会养育他们,他是被蒙在鼓里的,而且他又不是没有找过她。

她却故意不让他说,存心把白的拗成黑的,“你是个很不负责任的父亲。”

狄旭日讶异地挑起浓眉,“想不到才离开几年,你的嘴就变坏了。”

刘净儿脸上的红潮愈来愈明显,她不依地甩掉他的箝制,径自往尽头走去。

狄旭日追了上去,在孩子的房间前把她揪回怀里,“其实我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精明的很,妈妈的话值不值得信赖,他们自己会打分数。”

刘净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房里倏地传来细碎的谈话声——

“叔叔啊,幸好我们拨去狄氏集团时,你没耍大牌不肯接我们的电话,不然啊,我们到现在还在做没有爸爸疼的单亲宝宝呢!”狄弄潮的女圭女圭声隔着房门传了出来。

“对啊!叔叔,幸好有你帮我们的忙。”狄弄汐的声音神秘兮兮的,好像想刻意压低声音。

“还有啊,叔叔,谢谢你打开后山的门,让我们可以顺利溜进来爸爸!”

“我们的妈妈还笨笨地以为是我们变魔术把后山的门打开的呢!”

“哈哈哈——”

叔叔?狄旭日和刘净儿同时蹙起眉头,满面疑惑地望着对方,似乎在问:孩子嘴里的叔叔到底是谁?

很快地,下一秒钟,一个男人的声音马上揭晓了答案——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笑的?一点都不好笑!”是狄东升!他的嗓音变了,变得沉稳缓慢。

一听见狄东升的嗓音,刘净儿的心立刻狂跳了一下。

狄旭日抱紧她,轻拍她的秀肩,并把长指放在唇上,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真的好笑嘛!妈妈一直都很好骗啊!”狄弄汐哈哈大笑个不停。

“嘘——你这顽皮鬼,别笑得这么大声,想把爸爸、妈妈引来啊?”狄弄潮摆出大姊风范,教训起弟弟来,随后又道:“叔叔,幸好你没有不认我们,不然我们就惨了。”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认你们?”狄东升温柔地笑道:“你们可是叔叔的乖侄儿、爷爷的宝贝孙子呢!明天啊,爷爷要是见到你们,一定十分高兴他有这么聪明伶俐的乖孙儿,竟然查得到公司的电话,当然,也还好我接到这通电话……想当年,叔叔做错了事……唉!都是我不好,把你们的妈妈逼走,现在当然得由我负责把你们找回来啦!”

对于八年前的往事,狄东升至今还耿耿于怀,“为了弥补我当年犯下的错,也为了绐你们的爸爸一个惊喜,更为了还他一个人情,无论如何,我都要帮你们的爸爸找回妈妈,也就是我的大嫂,以及……可爱的你们,我的乖侄儿。”

“叔叔,没关系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老师说:人非圣贤……”狄弄潮笑呵呵地说。

“孰能无过!”狄弄汐一副很有学问地把话接完。

半晌,卧房里响起三人的爆笑声。

刘净儿心中对狄东升多年来的不谅解,忽然间全部释怀。她捂住狂颤的小嘴,忍不住酸楚地呜咽起来。

狄旭日爱怜地把她拥进怀里,两人静悄悄地离开,以免打扰正在聊心事的叔侄三人。

回到房里,狄旭日好不温柔地哄着刘净儿,“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就是忍不住想哭嘛!”她抽泣着说:“老实说,我心里其实很怕见到小升哥哥,我怕见了他尴尬,我怕他心里还喜欢着我,更怕我们受到他的影响……”

狄旭日轻轻扳过她的身子,爱怜地勾起她的下巴,“他已经结婚了。”

刘净儿惊喜地睁大蓄泪的眼儿,“真的?”

“你离开不到半年,他就遇上他的小克星了。”狄旭日用另一只大手抚模她柔软的金发。

“小克星?”她的蓝眼睛好奇地眨个不停。

“是呀,他有他的小克星,我也有我的小克星。”

她的眼皮眨得更快了,似乎对他的小克星比较感兴趣,“谁是你的小克星啊?”

他怜爱地低下头捕捉她嫣红醉人的唇瓣,温柔地在她唇边呢喃着:“除了你,还会有谁?”

他吻得细腻、吻得缠绵,吻得让她连心都疼起来了。

“旭日……”她的心都被他吻融化了,幸福地闭上眼儿,享受着被他深深宠爱着的感觉。

他继续在她唇边呢喃着,眸里有煽情的火苗,“净儿,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辛苦你了……既然你已经自投罗网了,我就不可能放你和孩子走,吾爱,我无法再次忍受你离开我的事实,我爱你,净儿,我爱死你了!请你原谅我好吗?回到我身边,我保证我会好好爱你们母子三人,弥补我对你们的愧疚……”

刘净儿被他的眼神拴住了,“旭日……”

狄旭日的语气转为哀求,“拜托,净儿,我求你,留下来,我要你……我需要你。”

他要紧紧拥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刘净儿一脸痴迷地凝望着他,却是默默无语。

“嫁给我。”

“我真的要你……”

“嫁给我,净儿,我求你……”他苦苦恳求着。

她无法思考,意乱情迷地看着他,“如果孩子不反对的话……”

“你说的?”

“讨厌!别咬我……我要想办法让孩子们点不了头……”

“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点头。”

“你会输的!”

“那得试了才知道。”狄旭日微笑。

刘净儿想反驳,他却忽然让沉重的气息再次融入她的口中,深情款款地呢喃着。

“净儿,只有天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心亦然……”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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