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要正经 第九章

作者 : 唐杏

大概走了三分之二个市集,他们双双停步,崔鹿棠是因为被摊位上的商品所吸引,乐正熙则是因为蓦然想起什么……

“公子、姑娘,来看看啊!这是从遥远东方海域那边的国家渡海而来,这几日刚好拿到一批,可受欢迎啦!这位公子,挑件发簪或是耳坠送给你家小娘子啊!”有人围过来,小贩自然卖力推销。

“你想买吗?”

有人好似拖不动,赖在摊位前不肯走,乐正熙心里怜她这些日子餐风宿露与没日没夜的“逃命”,打算陪她挑选一两件。

“不要,我就看看而已,毕竟这样的珠子制品我哪里都没见过嘛。”

说着不要的人,却抬头看着他,一脸可怜兮兮,一双小手还紧紧扯住他的衣袖,要他相信她不想看,很难。

“公子,女儿家说不要肯定就是想要了,看在小娘子这么乖巧的份上,买一样奖励她吧!”当商贩的脸皮就要够厚,送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赶紧怂恿眼前这位脸色刷黑……呃,面容威严的俊鲍子为自家娘子挑选挑选!

“嗯,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饰品,反正都来了,就挑选看看吧。”没等到她的回应,乐正熙当即低下头,细细观察摊位上的商品。

五彩缤纷的饰物材质像是琉璃,花纹或外显或内蕴,比起一般的琉璃制品更为精细可爱。

但是,镶了颗水红珠子的银簪被轻轻触上的长指舍弃,浅蓝色的小巧花朵耳坠同样没能入得了法眼,眼睁睁看着好看的男性指掌自上方溜走……

就这么一路过去,随着凤眸似笑非笑的轻微眨动,如同抚琴般动作优雅地将一串粉珠手炼拿起,随即握起那只有点僵硬、有点不知所措的小小柔荑,牢牢扣上。

“就要这个。”

“咦?可是我都还没看耶?”

“你不喜欢?”

“不不不,我很喜欢!只要是你挑选的我都很喜欢!”崔鹿棠相信他的眼光,更怕他会连这一点小小宠溺都收回,急忙握住戴着手炼的手,将它压在胸口,以示对它的无限喜爱。

“你喜欢就好。我们走吧。”

话不多说,乐正熙付了钱,拉着她,二话不说调转脚步急急往回走。

“其实我……手炼的事,还是谢谢你啦……”

“我没有在生气,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面对我都留心揣测我的反应与心情。你我是何种关系?我对你好,你用不着一直感到受宠若惊。”

他想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会对她好,是出于十多年的“师兄妹”情谊,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是我刚才不知道该不该挑选的时候,你在皱眉耶,你的脸也黑了耶。”

那算是她眼花了,还是他表达错误?若是后者,他不知道他这样很容易叫她误会吗?

“我陷入沉思的是为了另一件事,与你看摊位以及手炼的事无关。那是我想要买给你的,那些珠子里掺着金箔,很粉很女敕,很像初春的颜色,放在阳光下看还会闪烁着细小金光,跟那年你带我去看的那片山花特别像,你戴在手上很好看。”

说起花,崔鹿棠不由得想起他府中管事所说的话。

以前带他去看花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跟她当初发现花海时一样兴奋又惊讶,怎么现在变成讨厌花了呢?

“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情。”是什么令他改变至此?又是什么,让他甘愿把自个儿的府邸变成和尚庙?她真的好疑惑。

“先别问,离开这里再说。”他很急,不知不觉已加快了脚步。

“发生什么了吗?”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急如焚,而害他变得如此心神不宁的元凶,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另一件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若我们再不走,等会被撞见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在走出市集时乐正熙蓦然停步,与自街道拐角走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熙、熙公子?!”

在大街上喊住乐正熙的是太守府的下人,对方声称碰巧路过,他家夫人又十分怀念乐正熙的琴音,邀请他过府为夫人演奏一曲。

太守好歹是个官,他一名乐师再如何名动京师,始终是名乐师,官家提出了要求,他自然不敢得罪。

不过依崔鹿棠看来,什么碰巧路过是假,时常在城中走动守株待兔才是真。

太守夫人趁着自家老爷不在,把为他们接风洗尘的排场般得盛大又隆重,加上一看便泄漏邪恶心思的那种爱慕和垂涎眼神,马上便猜到她想念的其实不是乐正熙的琴音,而是他的人。

不过崔鹿棠没能看到最后就被拉走,原因是她身为闻名京师的宫廷乐师的师妹却不懂半点琴艺,乐正熙为她挡下太守夫人的一记来意不善,然后目送她被府中婢女拉走好生伺候,吃喝纳凉。

叩叩叩叩、叩叩……

“小棠?”

窗户应声开启,乐正熙出现在窗前,毫不意外,外面站着的是先前被婢女带走的崔鹿棠。

“你怎么知道是我?”粉扑扑的脸蛋清楚浮现一抹笑容,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晾在外头好一阵子,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来开窗,笑意忍不住加深些许。

“除了你,有谁会想着从窗户找我?先进来。”

天已入黑,她站的那处窗下摆着几盆花,他怕她不小心踢倒引人过来,他忙帮了她一把,让她得以跨窗而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运气比较好,溜过来的时候遇到个仆人,他好心为我指路,我就一路寻到这儿来啦。”

“溜?”乐正熙注意到她的用词,“你的说法会让人误会你是在做贼。”

“没有啦没有啦!是那些婢女太可恶了,不相信我是你师妹,反而像个小苞班,还说我长得又蠢又脏,用“这是夫人好意相待”为由,把我放进飘满红、橘、黄三种颜色花瓣的浴桶里,帮我全身上下刷洗一遍,弄得我好像泡了一回那个什么蛋花汤,最后拿出这套绸带、裙摆全都好碍事的衣服给我穿,纷纷点头说总算变得人模人样……我假装要睡了,等她们吹熄烛火离开,才偷偷溜过来的。”

“原来如此。”

怪不得刚才贴近她时感觉她乌黑秀发仍留有些微湿,衣裳也换了一套,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做贼心虚”,小嘴微张着呼呼的喘。

乐正熙看不过眼,顺手倒杯荼给她压压惊、顺顺气。“味道很香,不过她们品味很差。”

咕噜噜,咕噜噜。

“你说了什么吗?”不好意思,刚刚在喝茶,喝完打了个饱嗝,听不太清楚。

“我是说,你穿这套衣裳不好看。”

他实话实说,听在被人看扁了大半天的人儿耳里全数变成了眨义。

崔鹿棠杏眸瞠得好大,粉女敕双腮鼓起来,小嘴想也不想就吐出一堆哇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穿什么都不好看啦……”

她哪像他呀,离京那日除了那张宝贝瑶琴,衣服都不带一件,替换的衣物还是走到哪个城镇随便买上两件,不管衣料高级与否,只要是穿在他身上,没有一件不能使他维持俊雅飘逸的假谪仙形象。

“不,是她们给你换上的这套太俗了,你适合更干净纯粹的颜色。”

这套衣服的配色也是红、橘、黄三种色调,跟她说的什么蛋花汤差不多。

“明天临走前我就换回去……不,等下回房我就换!”

“好。”

“你没什么事吧?”说了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诉苦水,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

“我该有什么事?”

“就、就是被那个,例如被那个太守夫人——”话题太邪恶,她说不下去,选择用手压住不受控制的唇瓣,彻底消音。

“你知道,我没有那么软弱。再来,虽然我只为此地的太守弹过两次琴,看人的眼光我仍是有的,太守夫人若真想做些什么,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在会引人起疑的情况下做,而是跟忠心仆人合谋来阴的。”

“例如?”崔鹿棠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双黑白分明的圆滚眼珠既好奇又害怕地偷偷瞅向他。

“你不用知道太多。”大人的肮脏思想,不适宜教导给山上的纯洁小孩知道。

“我是在担心你耶!亏我隔着好几个院子、走过九曲十八弯的好几道回廊跑过来!”

“小棠,最要人担心的是你,我说过这里不是你待惯的山上,你一直毛毛躁躁、迷糊胡闹,害我一直不能对你放下心。”

“担心我,可你都不来找我,就连在这陌生的府邸,你都不来看看我,而是把我晾在一边……”

有嘴说却不用行动去做。

面对她的质问,乐正熙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头,移过装着清水的木盆,用柔软的布巾沾湿,认真仔细地擦起那张用了好多年依然保养得极好的瑶琴。

“去找你,跟你吟风弄月顺便再奏上一曲,好引来太守夫人,再换我一夜苦劳吗?”

“我又不需要你弹琴给我听。”

“我的琴音有那般令你感到不堪入耳?”她竟败给他摆出嫌弃的欠扁嘴脸?

“不、不是啦!我是说,我不用你为我弹琴,那太累了,我只是想要你陪陪我……”

“我已经在陪伴你了。”一路上他陪她胡闹,应允她无数个无理的要求,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陪伴她一辈子……

一辈子。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自己那么做。

“骗人,你分明就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跟我在一起你都不会笑……”

“若我对你很不耐烦,那我每天跟你说话就绝对不会超过十个字。”

她仍是不懂他的用心。

他早就发现面对毫无防备熟睡的她,他已经无法再用模模小脸、牵牵小手来满足。

他的意志日渐崩溃,原以为花费将近九年时间筑起的坚韧冰墙,其实脆弱得很。

在夜阑人静之时与男子独处一室很危险,对他而言她更是致命的危害,一入夜,能离她多远最好就离开多远。

“既然这样,那你就让我多待一会儿嘛,好不好?好不好?”

她一连问了两次“好不好”,用的是又软又可怜的哀求。

“你跟我待在一块儿,我不知道该跟你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太吵,我静静看着你也是可以的!”她很好说话的,只要是他希望,她什么都会妥协。

“那你待着吧。”他叹息,允诺她的任性。大不了等她累了困了,他再动手把她拎回房。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崔鹿棠朝他甜甜笑着,不经意瞧见木盆移开的后方有一碗暖烟未退的甜汤,禁不住问:“她们有给你送甜汤哦?你不喝吗?对了,你不喜欢喝……”

“我不饿,就放着了,一会儿喊人来撤走。”乐正熙神情专注地擦拭那张瑶琴,回应得心不在焉。

“那我喝掉,不要浪费啊。”

“你没吃饱?”之前婢女们有来报把她伺候得妥妥当当,他到底是府中上宾,夸她们也不敢扯谎。

“那些婢女好几个围着我转,问东问西,不管我能不能答得上,自己玑叽喳喳说得好开怀,被那么多人监视……拿来当猴儿围着看,就算给我吃山珍海味、鲍参翅肚,我都吃不出味道呀!”

“好,那你喝……”等等,话还没说完乐正熙突然想起了什么,“慢着!那碗甜汤你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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