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娘一手好本领 第三章 贩卖药材遇轻视

作者 : 米恩

夏以烟一连到山里采了三天药,采回来的药草一部分哪来救治那男子,绝大部分则是炮制成了成品。

为了男子身上的伤,她还特地做了一味药——七日黄。

七日黄主治割伤擦伤等外伤症状,只要是见血的伤几乎都能用,且功效了得,小伤口能迅速愈合,大面积的伤也能在七日之内痊愈,故而称之七日黄。

七日黄算得上是十分普及的外伤用药,虽然愈伤效果极佳,然而中药不比西药,抗菌效果并不佳,若无天天换洗,很容易产生脓包,变成金包银。

所谓的金包银,便是外皮完好,内部化脓,最后需将愈合的外皮切割开来,将脓引流而出,然而这样的结果实在有些本末倒置。

夏以烟前世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就被家长辈当成药铺接班人培养,学习到的秘方不在少数,可以说是泡在药材中长大。

加上她毕业于北京中医药大学毕业后继续攻读研究所,成绩一向名列前茅,被教授着重,担任助教,以她丰富的药学经历,七日黄这点小缺点对她来说自然是件小事。

她制出的七日黄不仅没有原先的缺点,抗菌效果好,甚至能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不过三日,男子身上的伤口便已愈合了大半。

不过外表的伤好了没用,不管她灌了多少药,男子依旧昏迷不醒。

家里多养了个人,虽说人昏迷着,但喂点米汤提供营养还是必须的,然而他们家的米缸早就见底,现在家中的米都是古益送来的,为此,她又受了古秀娥不少眼色。

为了早日摆月兑让人接济的日子,夏以烟决定要进城一趟,将这几日炮制好的药给卖掉。

看着炮制的药材,彷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她弯起了嘴角,打算将七日黄给带上,她相信改良过的七日黄应该能替她多挣些钱。

背起竹篓,她转身吩咐一双弟妹:“松儿、卉儿,阿姊要进城一趟,你们俩乖乖看家,记得,若是坏人来了,赶紧跑,知道吗?”

“知道。”夏以卉乖巧的应声,夏以松却是踌躇了一会儿,问:“阿姊,我们要是跑了,大哥哥怎么办?”

被救回的男子一直昏迷不醒,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便唤他大哥哥。

夏以烟愣了下,她倒是忘记屋里还躺了个不能动弹的家伙,想了想,她才说:“那些坏人要抓我们,是因为我们有被卖的价值,没人会抓一个身上带伤的人回去,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顾好自个儿就对了。”

亲疏有别,她自然得先顾好自家弟妹,至于榻上的男子,她把人救回来已是仁至义尽了,如果真不幸被王丰那群人给遇上了,她也没辙。

夏以烟不晓得,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整整昏迷三日的男子竟在这时睁开了眼,且困惑的发出了疑问。

“抓人?有人要抓我?”男人什么都想不起来,自是搞不清楚状况。

听见这低沉带着些微沙哑的问话,夏以烟蓦地回过身,瞪着那从榻上坐起的男子。

“你、你醒了?”夏以烟忙问:“你昏了整整三个日夜,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没有说话,静静的看了夏以烟好一会儿,这一瞧,他发现比起在窗户前熟睡的她,眼前这双眼灵动、巧笑倩兮的她,似乎更美。

夏以烟见他不应声,傻傻的看着自己,拧起了眉,低声又问:“你还好吗?”

男子回过神,朝她露出一抹笑。“很好。”

他这一笑,让夏以烟吓得倒抽了口气。

那张犹如猪肝色一般肿胀的猪头脸,配上那咧嘴笑,即便以一个古人来说,他的牙齿又白又整齐,仍然怪吓人的,她忙低下头对一双弟妹说:“你们俩天外头玩,顺道和古天叔说一声,人醒了。”她可不想小孩子晚上作恶梦。

谁知夏以松和夏以卉压根没被吓着,睁着眼好奇的看着那男子,脆声说:“哥哥,你终于醒了,阿姊为了照顾你,已经好几日没能睡好,连床都让给你了,你醒了就好,阿姊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对他们来说,夏以烟就是他们的全部,一切都得为她着想。

男子当然知道夏以烟这几夜都在照顾他,他并非一直昏迷不醒,只是他清醒的时间多半在半夜,那时夏以烟早已支撑不住,趴着入睡,所以两人一直没打照面,然而知道归知道,听夏以松这么说,他那过分晶亮的墨眸仍是一柔,听声向她道谢,“多谢姑娘相救,请问姑娘芳名?”

这是他想了整整三日的问题。

“夏以烟,炎炎夏日的夏,何以解忧的以,轻烟袅袅的烟。”她大方的报上自个儿的闺名,眨着圆眸,迫不及待的反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你告诉我,我想法子通知你的家人,好让人来接你。”

自从救了他之后,古大叔天天愁着脸在她眼前晃,就怕眼前的男人一个不小心死了,更怕她一个姑娘家收容外男,被人说闲话,这下好了,人总算是醒了,瞧他身上的穿着,虽然是脏污,却不难看出衣料细致,想必家境不差,说不准把人送回去之后,还能得到一笔报酬呢。

这一猜想,她忍不住笑了,看着他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谁知他的回答险些让夏以烟昏死过去。

男子见她笑,也扬起了一抹笑,抚着自己受伤的后脑杓,有些无奈,“我伤了脑袋,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好像……都想不起来了。”

打从第一次醒来,他便发现了自己失忆的事实,不管他怎么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有关自身的任何事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何方人氏……他通通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女子。

她在山里发现了他,也是他失忆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不仅救了他,还将他带回家里,甚至为了收留他和人有了争执……这些他有看印象,也因此,他对夏以烟产生了一种类似雏鸟般的依赖心态。

“你、你刚说了什么?开玩笑的吧?”她刚才幻听了对吧?肯定是。

那像画布一般精采的脸一脸认真,又说了一次,“没开玩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脑袋一片模糊,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唯一有印象的,便是你在山里救下我。”

他那时重伤昏迷,身上大量出血,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就在他等死之际,却因她绊了一脚而清醒,当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前这精致柔美、显得有些惶然无措的小脸。

这一眼在他心里落了根,也因此当他清醒过来,得知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时,并没有慌张,只因他看见了在窗户前熟睡的夏以烟。

那一刻,他莫名的感到心安,相较他的淡然,夏以烟却是晴天霹雳。

“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嘴角微抽,她问。

“是。”他说。

“忘了自己的名字?”她深呼吸,又问。

“忘了。”他抿唇答道。

“连家在何方都不晓得?”那双漂亮的眼眸有着最后的期盼。

“不晓得。”他再一次打破她的希望。

夏以烟身子一晃,跟跄了下,喃喃低语,“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霉运,难得做一回好人,居然捡了个失忆的家伙回来,难道是天要亡我……”

“阿姊,你怎么了?”夏以松担忧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夏以烟忍着心闷,勉强扬起抹笑,对一双弟妹说:“松儿,你带卉儿去和古大叔说一声,阿姊和哥哥有事要说。”

夏以烟发话,两人当然得听,他们乖巧的点头,小手拉着小手,往屋外走去。

支开了弟妹,夏以烟再也忍不住哀额,哀怨的看着那霸占她床榻的男人,问:“你打算怎么办?”千万别说要赖着她。

“不晓得。”那双比女人还漂亮的墨瞳满是茫然。

“要不,我带你去报官?”现代走失,都是把人领去警察局,古代走失,应该同理。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拒绝,至于为何拒绝,他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他不能去官府,否则会有大麻烦。

“不报官?行,那你何时离开?”她回得十分直接了当。

“我伤还没好……”男子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伤,一双墨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里面有着淡淡的期盼。

他像只走失的可怜小狈,既无辜又无助,茫然且渴求的看着她,让夏以烟的心被戳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家经济条件压根没法子再多养一个人,她只得硬心肠道:“那就等你伤好,你伤一好,就得离开。”

男子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无处可去。”

一个连自己姓名都想不起来的人,能去哪里?

再者,他虽然失忆,却不是傻子,他身上全是刀伤,这些伤不会平平白无故出现,这说明有人想杀他,而他却该死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若是他冒然出现在人群之中,恐怕不会如这一次那么好运。

夏以烟眼角一抽,咬牙问:“所以?”

“所以 ……”男子抬眸看向她,有些可怜兮兮,轻声说:“能不能收留我?”

他知道这要求过分了,但此刻的他是个溺水之人,而眼前的夏以烟就是那浮木,除了紧紧的攀上她,他想不出其它法子。

她就知道!

夏以烟无力的闭了闭双眼,轻启红唇,很想硬下心肠说出一句不行,偏偏她的心不够硬,到嘴的话硬是转了个弯,“我家穷,养不起一个吃闲饭的人。”她丝毫不觉得说实话有么好难为情的,若她家财万贯,又会在乎多养个人?

听懂她话里的软化,男子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我有力气,能干活。”

“现在大旱,你有力气也耕不了田……”夏以烟闷声说。她不懂耕田,一双弟妹又小,就是想靠家里那块出产不佳的田地过活都没办法。

谁知,她话一落,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雷响划破了云霄。

这变故让夏以烟瞪大眼,她抬头看向窗户,就见豆大的雨珠伴着雷响,哗啦啦的倾盆而下,一扫连日来的炽热。

“下雨了。”男子脸上的笑容更甚,愉悦的说:“我能耕田了。”

夏以烟:“……”

不带这样的,现在是连老天都在欺负她是吗?

就这样,在古益反对却又忍不住心软、一双弟妹举双手赞同下,夏家多了一名新成员。

“你们三个顾家,阿姊出门了。”夏以烟看着眼前的一大两小,低声吩咐。

一连三个月大旱,老天终开眼下了场大雨,这雨一下就是三日,整整三日没办法来药,也进不了城,夏以烟急得嘴上险些要长燎泡,好在今日雨停了,她迫不及待的要进城。

“好,阿姊你路上小心。”夏以松和夏以卉乖巧的应声,身旁却传出一道不认同的声音——

“你一个人进城?我不放心。”

夏以烟挑眉,看向那已能长时间坐起身的男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因为你长得美。”他正色答道。

夏以烟生得极美,可她自己似乎没有自觉,居然打算这模样进城,他怎能放心。

一句话让夏以烟粉脸微红,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脸庞,啐道:“阿燕,我不晓得你一张嘴居然这么贫。”

他失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夏以烟见他衣裳上绣着一只飞燕,便随口替他取了阿燕这个名字。

“我说的是实话。”阿燕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其实夏以烟不管长怎样,在他眼里都是最美的,更别提,她的模样的确生得好,不只是她,就连年纪小小的夏以松和夏以卉,也是一个俊美一个娇俏。

“长得美又不能当饭吃。”虽然被夸赞是件好事,却不能阻止她进城,睐了他一眼,她收起羞涩,正色道:“再怎样还是得吃饭,再不进城,这些药都要坏了,你们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走了!”

朝他们挥了挥手,她转身就走,就怕耽误时间,卖不了东西。

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阿燕墨眸一沉,有些心堵。

他知道夏以烟为了他,欠了古益不少人情,也知道家里多了他一个人吃饭,原本就困苦的日子变得更加艰辛,可恨他身上带伤,就是想帮忙也力不从心,这无力感……让他下定决心要快点好起来,他不能成为夏以炳的累赘。

夏以烟背着竹萎,有些艰难的走在满是泥泞的田道上。

连日大雨,路面上满满的水坑,原本的泥土小径变得软烂不堪,让人难以行走。

若是可以,夏以烟也不想步行,可惜她没钱,就是想花钱搭牛车入城都没办法,只能踏着泥一步一步往严城走去。

途中水坑极多,夏以烟在避开的同时,不免会从水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这一看,她不得不承认阿燕说的极对。

她这副皮相实在是生得极好,虽然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蜡黄,却不去天生丽质。

标准的鹅蛋脸,杏眼又大又圆,似乎藏了一汪春水,眉毛弯弯,朱唇小巧,微微嘟起,显得格外的甜美。

“这样进城肯定出事……”前世电视剧看太多,强抢民女这事电视演演就算了,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哭都来不及。

她四处张望了下,看见在风中摇曳的淡紫红色花朵时,露出了一抹笑,“是地黄,真是巧了。”她开心的拔起地,取下块根,拿起一旁的石头捣了起来,接着又找了几种天然的草木染料,将之融合,才往柔女敕的小脸上抹去。

忙活了好一会儿,她才满意的看向水坑里,原本甜美可人的小脸变得有些黝黑,弯弯的柳眉被她加粗了一倍,就连那粉女敕的唇都让她弄得黯沉无色。

一个悄生生的美人儿顿时成皮肤黝黑、眉目平潋,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平凡小丫头。

这一番乔装耽误了她不少时间,待她来到城门外,已是正午时分。

大雨过后,太阳特别的炙热,经过一个上午的步行,她是又累又饿,只能强撑着精神排队进城。

一入城,街道上的繁荣让夏以烟眼睛一亮。

这就是古代的集市?似乎比电视上热闹了许多。

严城内的街道不比外头的泥泞路,而是铺着正正方方的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两侧的摊贩热情的叫卖,路上行人笑闹声满满,虽不至于到人声鼎沸的地步,却也是热闹非凡。

夏以烟睁着一双圆润的大眼,一边走着,一边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在经过一间卖烧鸭店面,闻到那扑鼻的焦香味时,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让她俏脸一红。

“不行,办正事要紧。”捂着肚子,她低下头快步走过满是罪恶的一条街,直到萦绕鼻尖的食物香气散天,她才啐了口气,在古益所说的西大街走去。

西大街是严城药铺的集中地,后坑村的村民采了药草,都是来这贩卖。

“广春|药铺……广春……找着了,就在这。”看着眼前的药铺,夏以烟顿时眉开眼笑,高兴的就要走进去。

谁知她才刚踏上石砼,便冲出一个人,像赶苍绳一般的朝她挥着手,不耐的说:“我们不收药材,赶紧走!”

夏以烟脸上的笑容一僵,却还是客气的问:“请问你是冯掌柜吗?”

古大叔同她说,广春|药铺是原先之前常来贩卖药草的药铺,里头的冯掌柜对她不错,可怜她一个幼女还得拉拔一双弟妹,曾告诉她,若是有合适的药草,他都会收购。

而眼前这人,一双三角眼,还留着八字胡,一副刻薄样,明显和古大叔口中那和蔼的老人不是同一人。

“冯老头?”他挑起那稀薄的眉毛,啧了声,“又来了个找冯老头的,怪不得这药铺的药材会这么差,都怪那死老头爱装好人,我告诉你,那老头回乡去了,这药铺现在的掌柜是我李掌柜,你赶紧走,顺道告诉你同村,以后广春|药铺不再收购你们这些散户的药材。”

真晦气!都怪他贪便宜,为了省几两银子,盘下冯老头的药铺,要是知道这老头的客人还没上门卖药材的人多,他也不会盘下,搞得每日都得像赶苍蝇一般的赶人。

冯掌柜回乡了?夏以烟因这消息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扬起笑,说:“李掌柜,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的药材?我炮制好的药材和其它人不同,质量有一定的保证,你瞧瞧就知道。”说着她放下背上的竹篓,取出药材。

“有什么好瞧的,赶紧离开!别耽误我做生意。”一个穷酸丫头能有什么好药材?李掌柜才懒得搭理,看也不看,转身便要进去。

夏以烟却不能让他离开,匆匆拿了包药材,打开来,凑到他面前,“掌柜,你先别走,你看,我的药材都是炮制好的,处理的方法也和寻常药铺不同,你……”

啪的一声,夏以烟手上的药材被李掌柜一掌给打翻,“给我滚!都说不收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再不走我就让人把你打走!”

他甩头便走,踏着那被他打翻的药材走了进去。

看着散落一地的药材,夏以烟的心抽痛了下,这些可都是她的心血,这个八字胡居然敢这样糟蹋她的药材!

圆润的杏眸酝酿着风暴,她冷冷看着他,道:“赔钱。”

“啥?”李掌柜以为自己听错,掏了掏耳朵,“你要我赔钱?”这丫头是不是傻了,还是说,她打一开始就是来讹诈的?

“你打翻我的药材,难道不用赔钱?”她方才拿出的是一包炮制好的白芷,通体雪白的白芷被打翻在地上,沾染了泥沙,甚至还被踩了几脚,药材不能卖了,至少得赔给她同等的价钱,两人的争吵引来了过路人的围观,不一会儿,药铺外便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民众。

“这是在吵什么?”路人甲问。

一旁比他早到的路人乙好心的报告目前进度,“我刚来不久,正巧看见那个八字胡把人家小泵娘的药材给打翻了,还说要把她给打走,那小泵娘也是硬气,居然没被吓跑,还敢和八字胡叫板,要他赔钱。”

“这小泵娘挺大胆的呀!”路人甲看着夏以烟那瘦弱却挺直的小身板,赞许的说。

“可不是,这广春|药铺之前的冯掌柜是个好的,对我们这些邻居也和善,可惜回乡去了。这八字胡可就不一样了,为人小气不说,还会偷斤减两,我跟你说,上一回我婆婆来抓药,回家一秤,硬是少了半钱呢!”

众人倒抽了口气,“真的假的?这八字胡可真是黑心 !”对他们而言,少了半钱的药,可比少了半斤的米还严重,毕竟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药性不足而治不好病?

也因此这事还没完,众人心里的秤子已偏向了夏以烟,对李掌柜指指点点。

李掌柜见状,险些气飞了一对八字胡,大声的说:“要我赔钱?休想!不报官抓人就不错了。我都说了不买你的药材,是你硬要推到我面前,现在药材翻了,你还反过来向我要钱,这明摆着就是敲诈!”

说她敲诈?夏以烟眯起了眼,这是瞧她年纪小好欺侮是不?

眨了眨一双大眼,水雾扬起,她哑声说:“李掌柜,我、我没有,我只是想拿药材让您瞧瞧,您不买,难不成我还能逼你买不成?可您就算不耐烦看,也不该把我的药材打翻,这些药材都是我辛辛苦苦采来的,又熬了几不日夜才炮制好,您打翻了,我没法子卖钱,自然得向你要赔偿,我没有敲诈……”

夏以烟虽然乔装过了,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泵娘怯生生的立在哪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跟一个长相刻薄的奸商相比,大伙自然更偏向夏以烟,再次指指点点了起来。

“小泵娘说的有理,你不买就算了,怎么能打翻人家的东西?”

“还想报官抓人呢,要报官,也是先报官抓你这奸商。”

“说的好!要是官来,我们就在这替小泵娘作证!”

如愿达到效果,夏以烟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个小小弧度。

看来热心的民众比她想象还多呢。

李掌柜听见要报官,脸都绿了,他可不想惹麻烦,要是真有人多事,去举报他偷斤减两,他这生意还怎么做?

他恶狠狠的瞪着夏以烟,不甘愿的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憋气的说:“罢了,就当我倒霉,拿去!”

夏以烟接过他扔来的铜钱,低头一看,才十文钱,她咬着唇说:“李掌柜,我这些白芷有一斤半呢……”

李掌柜瞪了她一眼,又扔了五文钱给她。“拿了钱就快滚!”

一斤白芷的收购价十文钱,斤半他给足了十五文,这对一毛不拔的李掌柜来说,可是少见的大方。

谁知夏以烟握着手心里的铜钱,还是不迈脚,“李笔柜,我这些白芷都是炮制好的,这成色在外头可找不到,才……十五文连我的炮制工钱都不多 ……”她这可是大实话,术业有专攻,她虽不懂东耀的行情,可她脑袋里装着的可是流传千年的药学历史,她相信她的炮制方法肯定远远超过此时技术,这点从在她踏进广春|药铺时嗅到的药香味就能得知。

“炮制?”李掌柜本来要恼,听见这话顿时大笑,“你一个丫头跟我谈炮制?”

他这才想到这瘦弱的小丫头好像打一开始就一直喊着她的药材都是炮制好的,要知道,一个好的制药师博可是千金难求,就是他再小气,也知道这钱省不得,光是请个制药师博,一个月的月钱就花了他好几两。

可他现在听见了什么?她说这些药材都是她炮制的?这话可真是笑掉他的牙。

听见他轻蔑的语气,夏以烟也不急,弯下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白芷,递给他,“李掌柜,您自己瞧瞧,这些白芷是不是炮制好的?”

李掌柜本来不屑一顾,可一闻到那淡淡的白花香,再看那不薄不厚,切得刚刚好的白芷时,那双三鱼眼顿时一亮。

白芷的断面大多为白色或是灰白色,可这小丫头手上的白花却是十分漂亮的乳白色,且质面坚实,色泽滑亮,气味芳香,就是他请来的老师傅都制不出这样的好药。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信这些药会是眼前这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制出的,只以为是她家中之人所制或是走运拾到某人掉落的药材,而他更相信是后者。

不论这药从何而来,药是好药,然而……

这制好的药材价钱可翻了不止一倍,更别提这白芷还是上等的,就是可惜这些药材让他给打落在地,还踩了几脚,可还是远远超过十五文钱的价值,当然,这话他可不会说。

他转了转眼睛,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面上却依旧不屑,嗤声说:“你这小头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这药材可不是人人都有法子制,你以为只是切一切就是炮制?别开玩笑了,总之,十五文钱已经给你了,这些白芷就归我,你赶紧走,再待下,我可真要报官了。”

闻言,夏以烟眯起了眼,她可没漏看那双三鱼眼一闪而逝的惊喜,这家伙摆明是想占她便宜,要是她就这么退缩了,她便不叫夏以烟。

润了润唇,她脆声说:“白芷的炮制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麻烦在耗时,首先要先挑去杂质,用清水洗净,再用温水浸泡一时辰,接着捞起沥干,再放入缸内闷润,每天翻动两次,使其全部浸透后取出切制成横片、晒干,经过以上的步骤,白芷才算是完成。”

她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白花性味辛、温,主要能散风除湿,通窍止痛,消肿排脓,还可用于风寒头症、牙痛及疮疡肿痛,对于女人还有一个功效,那就是能够养颜美白。”

“养颜美白?”一旁看热闹的妇人一听,低呼出声,“这药还能美白?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过呢……”

“说不准是真的,你瞧小泵娘那架势,说得头头是道,懂的还真不少,我看呀,这药还真是这小泵娘制的,真是不简单。”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顷刻间便信了夏以烟,不得不说,这些古代人实在是纯朴得很。

李掌柜听了也有些犹疑。难不成这些药真是眼前的黄毛丫头制出的?

不,这不可能,这样的功夫与技术,没有数十年的经验是制不出的。

捻了捻那微翘的八字胡,他哼了声,“会说不代表会做,够了,我没时间和你瞎扯,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说罢,便弯要捡起地上的白芷,谁知夏以烟阻止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掌柜沉下了脸。

夏以烟笑了笑,将手上的十五文钱递了回去,扬声说:“既然李掌柜不识货,我也不强求,被踩坏白花就当做我倒霉,这些药材我带走了。”她慢条斯理的收拾着地上的药材。

“这……这……”李掌柜一听,急了,却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杵在一旁干瞪眼。

将掉落的药材全数收起,确定没有遗漏半分之后,夏以烟这才站起身,对他甜甜一笑,“耽误李掌柜的时间,我很抱歉,我相信这西大街总有识货的药铺,我这就离开。”

转身时,她眼角一扫,果真见到别家药铺的伙计在一旁看热闹,这情景让她唇儿微弯。

闹出这一出不为别的,就为了打知名度,她相信去下一间药铺贩卖药材时,绝不会再有方才那样的待遇自然,她能得到的也不会只是五文钱。

这样想,方才因李掌柜踩坏药材而生的坏心情也就散了。

她正打算往下一间药铺走去时,被一道沉稳的声音给唤住。

“你的药材,我全收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夏以烟有些不敢置信,她转过身,看向从人群中走来的两名男子。

走在前头的男子身着一身蓝色衣摆,头带玉冠,腰间悬了块碧色玉佩,脸上挂着一抹温煦的微笑,配上那俊逸的容貌以及一身温文儒雅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

他身后的男子高他约半颗头,身穿银白色袍子,腰缠黑色绣金丝腰带,腰间一根红线悬桂着青色环佩,那俊美无俦的面容跟清冷的气质,高贵得让人不敢近身。

看着眼前瘦弱的小泵娘,蓝焄俊温声又说了一次,“小泵娘,你的药材我全要了。”

这一次夏以烟可听清楚了,惊喜过后很快恢复镇定,看着蓝焄俊,迟疑的说:“这位公子,可要先验验?我的药材都是炮制过的,价钱和寻常药铺可不一样。”

在看过广春|药铺的药材后,夏以烟对这朝代的技术有一定的了解,让她对自己的制药技术更有自信,自然不愿贱卖,虽说眼前二人不论是穿着还是气质皆不凡,可这年头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少,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不识货的李掌柜,想占她的便宜。

“那就验验,不过这里似乎不太方便,不如我们到前头不远的酒楼相谈?”虽说蓝焄俊对夏以烟的自信与傲骨有些欣赏,却也不是烂好人,若不是眼尖发现那些白芷的确是上品,他也不会出声买下。

他的干脆让夏以烟松了口气,应下后,她便同两人来到酒楼。

进了酒楼,夏以烟便将竹萎里的药材一一摆出,脆声说:“这里的药材共有十几种,虽说是些常见的药材,不过都是炮制好的,成色和品质绝对不比药铺卖的差。”

蓝焄俊看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药材,挽起衣袖,一一拿起翻看、嗅闻,半晌,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的确是好药。”

虽然只是常见的药,可这些药材的质量比他见过的都好,看来这小泵娘没说大话,确实是有些本事。

闻言,夏以烟也露出一抹笑,抿了抿唇,说:“既然公子对药材满意,那价格——”

她话还未说完,蓝焄俊已拿出一只精致的钱袋,放在她眼前,“这是收购药材的银子。”

望着那钱袋,夏以烟也不客气,直接往掌心一倒,当她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时,一双圆眸顿时一亮。

居然有三十两!

这些银两对过了三个月穷日子的夏以烟来说是一笔横财,虽然很想马上收入怀中,但她的良心却陷入拉锯战,好半晌,她才艰难的拿了十两银子,将剩的二十两推了回去,“十银子够了,用不着这么多。”

虽然这么说着,一双眼却是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闪亮亮的银子。

蓝焄俊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又将银子推了回去,“这些就当订金,用以收购你之后的药材。”

夏以烟眨了眨一双水亮的眸子,直到消化他话里的含意,才回过神来,“之、之后?你的意思是,你还会收购的药材?”

她这是歪打正着,找了个大客户?难不成她的霉运也和一连数月的那场大旱一般,被一场雨给选得一干二净?

蓝焄俊点头,这才自我介绍,“我姓蓝,蓝焄俊,是药香堂的少东家,不却姑娘贵姓?”

一听是“药香堂”,夏以烟震惊了,虽然她才穿来三个月,可药香堂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

药香堂是天历大陆第一大药铺,旗下的药铺遍布四国,就连盛产毒物的南国,也有药香堂的分铺。

她这是走狗屎运了?

让她有些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报上自己的闺名,“我姓夏,夏以烟。”

蓝焄俊点头,这才向她介绍身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白袍男子,“夏姑娘,这位是寒公子。这次我们会来严城,是为了找几味药,收购药材的是寒公子,若是夏姑娘看缘得到,我们定会高价收购……”

寒辰烨为西楚太子,西楚钱多,偏偏粮食和药草贫乏,趁着这次来东耀,他自然得多收购一些。

在听完蓝焄俊点名的药材后,夏以烟眼角一抽。

百年人参、灵芝、冬虫夏草、藏红花、狗宝、生黄、麝香……要是她能找到这些药材,怎么可能过得苦哈哈的?

心里想着,她却没说出口,看了眼那自始至终没说话的寒公子,朝他轻轻颔首当见礼后,才说:“好,若是有幸找到这些药材,定会通知两位,只是不知蓝公子会在这严城待多久?我家里还有些制好的药材,若我之后进城,该送到哪几?还有,既然确定了合作关系,是不是该签个合约?对你我都有保障。”

开玩笑,好不容易抱了条粗大腿,自然得白纸黑字写明白,早早把事情给定下。

对于她的直白,蓝焄俊非但不恼,反而扬起了笑,“夏姑娘快言快语,倒是个直爽的性子。我会在严城再待十日,就住在严城的药香堂,夏姑娘若还有药材,往后直接送到药香堂即可,至于合约,自然要签。”

他是个生意人,当然知道合约的重要,只是他没想到眼前的小泵娘想得如此周全,他还没开口,她就率先提起,让他有些讶异。

既然双方都有意愿,蓝焄俊手脚也利落,带着夏以烟前往药香堂,将人介绍给严城分铺的陈掌柜,认了个脸后,便谈起了合约,两人一番讨论后,这才签定。

看着手中白纸黑字的合约书,夏以烟笑到一双眼都快看不见,小心翼翼的将合约给收入怀中,这才道:“蓝公子,多谢你慧眼识英雄,明儿个我会再送一批药材过来,到时就麻烦陈掌柜了。”

慧眼识英雄?蓝焄俊愣了一会儿,俨然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词,待他回过神,夏以烟已开心的朝他挥着手转身离开。

望着那瘦弱却挺直的背影,他失笑,“真是个有趣的小泵娘……”

“一个乡丫头罢了,值得你这么对待?”直到夏以烟离开,一直未曾说话的寒辰烨轻启薄唇回道。

蓝焄俊是温文儒雅不错,却不代表他是个烂好人,身为天历大陆第一药铺的少东家,他的手腕岂会差?表面的无害不过是让人卸下心防的伪装,事实上这家伙精得很,他可不信这家伙会平白无故对一个小丫头好。

蓝焄俊转身看向身旁的好友,高深莫测的笑道:“你别小看这个夏姑娘,在我眼里,她可是个宝。”

他为何要对一个小泵娘如此礼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惜才。

身为药香堂未来的东家,他的眼力自然出众,一眼就着出夏以烟制出的药材比起药香堂最出名的制药老师博都不差,她拿出的药甚至更坚实、药味更醇厚,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他招揽至药香堂,只可惜他目前有要事在身,只好在他人未看出夏以烟的珍贵之前,先将人络住,待他忙完再来招揽。

对于蓝焄俊的评价,寒辰烨不置可否,一是,他对药材一事并不精通,二是,他们来此是有要事要办,于是他不再纠结夏以烟的问题,沉声问:“还没有阳的消息?”

提起此事,蓝焄俊的好心情顿时低落不少,摇首,“没有,阳就像凭空消去一般,完全没踪迹。”

寻人才是他们到严城最主要的目的,他们要找的是东耀国的镇国将军,也是燕王世子——慕千阳。

慕千阳是在南疆国侵犯城,出兵防卫时失去了踪影。

在得知慕千阳失踪的消息,他的心月复燕家军副将死死的瞒下了消息,快马加鞭以密信的方式将消息送回皇都,这信除了送到东耀皇帝手上之外,还送到了蓝焄俊与寒辰烨的手中。

得知这消息,东耀皇帝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东耀粮多,可惜兵力不强,一直以来受到南疆侵略,每每都要以粮食来换取西楚与北寒的友军庇护。

然而三年前的腊冬,南疆毫无预警的兵临雾城,谁也没想到南疆会舍弃两国交界的严城,转攻雾城,还选在年节将至的时候,这一战,东耀被打得措手不及,想求援位王城,的西楚国,却被封去了去路,只能转而求助路程稍远的北寒国,这一来一往,雾城早已不保。

就在东耀皇帝一筹莫展之时,打十岁便离开东耀的慕千阳学成归来,得知战况,意向东耀皇帝扬言,只要给他三千兵力,他定在三个目之内让南疆退兵。

看着年仅十六岁,面容稚女敕却意气风发的慕千阳,东耀皇帝将信将疑,因手下无能将,最后只能牙一咬,死马当活马医,拨了三千兵力给慕千阳。

可谁也没想到,慕千阳竟然真的只用三千兵力,击退了南疆的万人大军,保下了雾城。

经此一战,慕千阳顿时声名大噪,东耀皇帝龙心大悦,除了赐了个镇国将军的封号,还将燕王迟迟不肯请封的世子之位也赐下,一时之间,慕千阳的风头无人能敌。

更甚者,在那一战后,慕千阳手上的三千兵力直接归属于慕千阳之下,成了只听命于他一人的燕家军。

燕家军在慕千阳的麾下经过三年的洗礼,一个个都成了能以一敌十的好将,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谁知,慕千阳却在一场小小的战役之中失踪了,这对好不容易出了个骁勇善战的镇国将军的东耀国来说可巨大的危机。

要知道,慕千阳是东耀的常胜将军,他的存在让对东耀虎视眈眈的南疆有所忌惮,若是传出他失踪一事,那南疆还不兵临城下?

为此,东耀皇帝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却也只能秘密派人找寻。

寒辰烨与蓝焄俊不是东耀皇帝派出的人,他们与慕千阳为同门师兄弟,他失踪,他们比谁都急,甚至连身为西楚太子的寒辰烨,都特地前来东耀国,与蓝焄俊一同找人。

可惜,两人派了不少人寻找,却一无所获。

“再找,定要把人给找回来,还得比东耀皇室那群人快。”寒辰烨俊颜冰寒,沉声说。

慕千阳这次失踪并不单纯,身为楚太子,他比谁都清楚高门天族之间的龌龊,他已查到慕千阳失踪一事,种种线索都隐隐指向他的庶弟慕平蓝。

“这是自然。”蓝焄俊回道,眺望着远处的东玥山,脸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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