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一生愿意吗? 第十四章 藏匿赃银的方式

作者 : 绿光

待三人回到常盈仓,远远的便听见争执声,迎春不由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老神在在,仿佛早猜着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宇文恭站在厅处,懒声问着。

“将军,这两个老家伙说咱们没有权限逮他们。”康副将装老实样的扮无辜。

“怎会?本官说能押就能押,赶紧将他们押上船,和运送白粮的漕船一起进京里,押入刑部待审。”宇文恭不耐地摆了摆手。

“宇文大人随意调动龙门水师,若无请示圣上,等同谋逆,下官进京必定告上一状。”管粮同知不服气地斥道。

“去呀,你们都能谋杀巡漕御史了,怎么我不能调龙门水师粮护官?”

“大人这是给咱们罗织罪名!”

“是啊,谋杀御史、命各督粮道混粮杂充、私抽船税等各种重税、强制扣住商船、转卖粮作、浮报漕卫编制……既然你们不招是谁主使,那么这些罪名你们就担着吧,届时被诛了几族,可别怪我。”

管粮同知和漕运提督觑了彼此一眼,同声道:“咱们招了,是卞下知府要咱们这么做的,大人明察。”

宇文恭闻言,不由放声大笑,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漕运想要牵扯知府?虽知府有辅佐之责,但没有干涉之权,你俩又是凭什么非得要听令于他?”狗急跳墙也不是这么个作法,真是教人啼笑皆非,“两位是否忘了自己是漕运总督的辅佐官?”

“是他威胁咱们,要将咱们抽船税一事往上呈报。”漕运提督说得煞有其事。

宇文恭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挠了挠鼻子,“一个卞下城的知府究竟要如何威胁两位?怎么两位如此轻易地被威胁?”

“哼,他可是当今皇上的表兄,亦是大人的表兄,咱们能不怕他吗?”漕运提督哼了声,只能说应家的女儿真是了得,一个追谥端贤太后,一个可是老镇国大将军夫人,有宇文家和皇上这两座靠山,谁敢不给他一分薄面。

“好,你要说他威胁你们,总要有真凭实据。”宇文恭懒得戳破两人的谎言,天高皇帝远,掌管卞下经济和军事的是漕运总督,傻子都知道该依附谁,要不岂会闹出昨晚暴动的荒唐事?虽说七叔已经回卞下,但也不是非要他在场才能策画暴动。

“大人,我有证据,我手头上有应容上缴的征用百姓摇役的名单,当初是应容献计说征用百姓为船工押粮的,省下的军兵押粮费用则是五五分帐,还有卞下一带的征粮折银,他更是用三石粳糯折收一两银,理该折银五千两的定额,实则收了一万多石的粳糯,再将多征收的转卖他处,还请大人明查。”管粮同知像是早有准备,将怀里的帐册拿出。

宇文恭取饼一瞧,大略地翻了翻。

迎春站在他身旁看了几眼,倘若帐册属实,那么流进应容手里的银子没有上万两,也有数千两,然而和漕运总督那本帐册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才贪这么点银两,端出来都觉得丢脸了。

宇文恭将帐册翻到底,握着帐册轻搧着风,好一会才回头,问着早已站在办事厅外多时的应容,“应容,你可认罪?”

一屋子里的人跟着望去,压根不知道应容是何时躲在外头偷听的。

应容直睇着他,笑了笑,“下官认罪。”

管粮同知和漕运提督互看了眼,心忖着这本帐就算他不认都不行,这可是正经帐册不是捏造的。

“但是,下官是听从总督大人的指示行事。”应容又添了一句。

霎时,两人怒目瞪去,痛骂道:“应容,事已至此,你竟然还敢还陷总督大人?!”

“是不是诬陷,咱们到皇上面前说清楚。”应容淡道。

“好,就到皇上面前说清楚,是非黑白自有个说法!”漕运提督怒道。

“很好,那就一道上京到皇上面前说吧,不过,看在应容的妹子刚去世,待他将妹子带回卞下下葬后再押往京城。”宇文恭替两方下了结论,省得来往怒骂,一点意义都没有,教人听了都乏味。

“怎能如此?既是要上京,就该要一道前往才是,大人如此决定,分明就是在包庇应容!”

宇文恭刚要踏出厅门,听漕运提督这么一吼,凉凉回眸,似笑非笑地道:“就算我要包庇,那又如何?官场上不就是如此?”官官相护这门学问,轮不到他教吧。

“你——”

“康副将。”宇文恭瞅了他一眼。

“属下明白。”康副将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水师士兵立刻上前押人,康副将顺便抽出手巾塞了两人的嘴,省得吵得人不得安宁。

待人都走后,宇文恭才冷声问:“应容,如此结果你可满意了?”

“若是能让总督伏法,搭上我这条命也值了。”应容笑笑地道。

“如果你打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对付我七叔,为何还派出隋扬暗算迎春?”每每回想这事,就教他冷汗涔涔,他必须确定他不会再让人暗算迎春,否则他难以心安。

“那晚让隋扬杀了傅祥后,本是要搜出王情搜集落在他手上的帐册,谁知道竟让她一把火给烧了书房,一个懂武艺的丫鬟就如你所言,疑点重重,我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要是能从她们主仆俩身上搜出帐册,更是再好不过。”应容噙着笑,瞅着始终冷着脸的迎春。

当他察觉宇文恭待她的态度不同以往时,他便按住了暗杀的想法,因为,也许这个丫鬟并非敌人,再者,他不希望让宇文恭伤心。

“帐册还在。”迎春突道。

应容蓦地瞪大眼。“真的?”

宇文恭凉凉看了一眼,压着噪音问:“这件事我会处理,倒是你,我问你,是你让昭华去杀李三才的?”

“是。”应容不假思索地道:“王情死后,昭华始终走不出悲伤,是我将她接回府,灌输她复仇的想法,若不这么做,她撑不下去了……那丫头重情又死心眼,我总得先撑起她的心,才能教她怎么活,不是吗?”

迎春垂睫不语,好半晌才从怀里出一只木匣,“应大人,请将这支金步摇放在昭华的棺里。”

“金步摇?”

“这是我与昭华的约定,请替我与她实现这份约定。”

应容疑惑地皱起眉,心想昭华何时与她这般交好,甚至送金步摇……他蓦地想起,昭华出前曾抱怨公孙并没有依约送她金步摇……

“是公孙要你来的?”他问。

“是。”既然他如此猜想,就当如此吧。

“那真是太好了,昭华一定会很开心……可如果再早点不知道该有多好,也许一切都不同了。”应容笑着,嗓音却沙哑起来”

“你先回卞下处理昭华的后事,待处理完毕,随着士兵上京吧。”宇文恭不想让迎春再勾起伤悲,话落,牵着她离去。

进了房,见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他旋即来到她的面前,躬身问:“伤口疼?”

迎春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忙你该忙的,想必你有许多善后的工作该做。”剩下的事都是她帮不上忙的,得他自个儿执行。

“龙门水师来了那么多人,要是样样都让我处理,那群兵可以废了,况且嵇韬也来了,漕卫的事交给他处理,漕粮四交给龙门水负责,待到个段落,咱们就准备回卞下。”

“终于轮到处理他了?”

“总得找出那笔藏匿的银两,如此才能定下死罪。”他在大理寺当差两年,自然凊楚要定罪就得要罪证确凿,那笔银钱必定是关键。

“如果找不到呢?”上哪去找那么一大笔银两嫁祸?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着。”

迎春皱着眉,冀望一切顺利,否则要她怎么甘心。

“累了就歇会,如果要我作陪,我……”

“不用。”迎春不客气地拒绝。

宇文恭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唇上偷了香吻,她错愕地瞠圆水眸,抬腿毫不客气地扫了过去,他敏捷地跳开,边往外走。

“好好养伤,要是不小扯到伤口,我会心疼的。”

“你这下流胚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回应她的是他张扬的笑声,教她气得牙痒却又莫可奈何。

气呼呼地坐在床上,她咬了咬唇,像是尝到他的味道,教她无从控制脸上的热度。

其实她知道,他只是逗她而已,宁可让她气着,也不愿她钻死胡同,因为她和他知道,她心底的悲怒在未达目的之前是不可能消散的。

总归一句话,他怕她冲动行事。

垂着眼,想着昭华临终前的话……重来一次的人生,她要依旧抱憾吗?

晌午,五千艘漕船在龙门水师的护航之下浩浩荡荡北上,应容也运棺回卞下,宇文恭留下来处理剩下的琐碎杂事,发文各省户部详查粮粮税,而漕卫清肃自然交给嵇韬处理,剩下的税务则交给池濯。

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宇文恭也准备启程回卞下。

回到卞下的应府时,应容早在十天前就被押往京城,迎接他俩的是卓韵雅。

迎春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她叙旧聊近况,开口跟她要了帐册,她也二话不说地将睡册交出。

“应大人还特地派衙役守在府里,人数多到我以为我被软禁了。”卓韵雅打趣道。

可惜两人脸上都没笑意,是脸色沉重地看着帐册。

待宇文恭翻完后,他整个人都傻住,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如此大的一笔银两。

“欲壑难填……”他喃喃哑道。

“就是因为数量太大,所以卓娘子认为不可能存进钱庄里。”迎春在旁道。

宇文恭忖了下,“但要是寄在旁人的户上,分散成几个……”

“不可能。”卓韵雅极不客气地打断他未竟的话:“大人,一个贪墨至此的人,会信任身边的人吗?身边又有足以让他将身家挂上去的人吗?”

“那你认为呢?”

“人心难以猜测,不过贪财的人都有种想法,自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像这样的人通常会将不义之财藏在自己最心安之处。”

迎春皱起眉,“所以卓娘子认为应该是藏在府里?”

“通常都是如此的,以往我也曾听人说官员贪墨会将银子藏在府中水井,甚至埋在后院。”

“占地如此宽广的府邸要挖到什么时候?”总督府的格局是三路四进,更别提两边增建的院落水榭,要真打算一一搜索,恐怕得费上几个月,现下几乎所有的水师都跟着漕船北上了,根本没有人手。

“可这事也不能拖延,毕竟已经过了那么久,说不准府邸里的银两早给搬移了。”卓韵雅道出她最担忧的事。

“没有,我早先调动水师,就要人去盯着府邸,据回报并无动静。”

“是吗?难道不是在府邸里?”要不怎可能八风不动?

迎春皱起眉。外头突地雷声大作,斗大雨水如石般投掷在屋瓦上,震天价响,扰得人思绪更躁。眼见雨势斜飞,就快要打进厅里,她干脆起身要关厅门,却见屋檐下的挂灯聚集不少虫子飞舞,有的甚至往她身上扑来,吓得她连忙往后退。

“迎春。”宇文恭起身托住她,看了飞舞的虫子一眼,好笑地道:“原来你连飞蚁都怕。”

“不是怕,我是讨厌。”说着,赶紧将门掩上,就怕飞虫飞进厅里。

“雨季到了,飞蚁喜湿,自然会四处飞。”

“难怪,那回在总督府邸里也有许多虫子,还让我踩了一脚。”

“是飞蚁?”卓韵雅问着。

“不知道哪里有时间看清楚,不过我是在屋顶上踩到的,应该不一样。”如果会飞的话,还会停在屋顶上让她踩?

卓韵雅闻言,随即起身再问:“那时,你可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就像是很细的虫鸣声。”迎春的耳力很好,也许她听见了。

“我不知道,没注意那么多,可以别聊虫子了吗?”她压根不想回忆到虫子的可怕触感。

卓韵雅没吭声,迳自开了门,随手捉了只飞蚁,折下翅膀凑到她面前,“长得像这个样子吗?”

“卓娘子!”迎春吓得险些尖叫。

宇文恭将她拉到身旁,面色肃然地问,“不知道卓娘子问这个是有何高见?”可千万别说她是挑这当头逗迎春。

“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往曾听人说,有官员贪墨,因官银有印记,想要熔了再塑又怕被发现,于是养了飞蚁食银,最终再烧了飞蚁,就会得到满地的银屑,重秤的斤两也不会相差太多。”

宇文恭皱眉,“从未听过有这种事。”

“当然,我说的是大凉的官员。”

“你怎会知道大凉官员贪墨的事?”说来这卓娘子的底细也真是启人疑窦,当初查了样样与资料相符,可就因为太过相符,反倒教人起疑。

“嗯……”卓韵雅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发,“因为我是大凉人。”

“咦?”迎春说意外也不算太意外,只因她实在不像一般商妇,尤其她连大凉的玉石都那般熟悉,“所你当初不想见官爷是怕大凉人的身分被发现?”

“是啊,因为我不想回大凉,我要是被送回大凉,可就没命活了。”卓韵雅无奈地道,“喏,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分上,你现在可要帮帮我,尤其说不准我还帮你们找到总督私藏银两之处了。”

迎春看了宇文恭一眼,意指由他作主。

“古敦律例早开放与大凉通商,大凉人入境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西国边境安稳得,只要无战事,卓娘子想待多久都不成问题,尤其要是真能找到那笔银两,卓娘子乃是功臣,感激都来不及了。”

“那好,迎春,你得先说说,你到底是在哪里踩到飞蚁的?”

迎春痛苦地闭了闭眼,怎么就非得提虫子?

两日后,在大雨停歇的午后,宇文恭和迎春带看几名衙役前往总督府邸,留着三名衙役留在应府保护卓韵雅。

总督府邸的门房一见到宇文恭,随即差人通报。

“宇文大人,老爷在厅里候着。”管事急忙赶来,打算领着众人前往主厅。

“不用,你跟我七叔说,我要查库房,烦请他带钥匙到库房一趟。”宇文恭话落,带着衙役直接朝库房的方向而去。

管事见情势不对,赶忙回头禀报。

迎春边走边看着天色,“好像又快要下雨了。”明明是午后,天候却暗得近掌灯时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暑气消了大半。

“那咱们动作得快一点。”

“两瓮灯油不知道够不够用。”迎春回头看着衙役手上的灯油,总觉得恐怕不够,毕竟那栋房舍也有三楼高,而且砖砌涂上三合土,说不准比桥墩还坚固。

“肯定够。”他笑道。闲散的走在小径上,还能分出心神指着远方。“你瞧,莲花都开了,那颜色可是宫里才有的。”

“大人是来赏花的?”敢情是那天没赏够?

“你不喜欢莲花?”

“……咱是来赏花的?”看不出她很紧绷吗?想当初她应考时、在朝为官时,从没任何事能让她的脸面瘫得这般严重。

“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瞧,她眉间都拢起小山了。

“不用,多谢。”现在没有任何事能教她放松心神,只因一会她要面对的是她的天敌,她只想痛快一点,速战速决!

宇文恭低笑着握住她的手来到库房前,守在附近的守卫全聚集了过来。他也不以为意,状似盯着库房,却用余令光偷顾着着隔璧那房舍。根据迎春的说法,飞蚁出现在这附近,也就是说从这里到胡泊那头都有可能,但其中最可疑的就是这一幢了。

“大人,朝东那面墙有窗子。”迎春低声说着。

宇文恭微颔首首,听见有人喊着大人,他回头望去,就见宇文散大步流星走来,神色不至于到气急购坏的地步,但看得出他极端不快。

“宇文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宇文散不快地问。

“七叔,户部主事在常盈仓内查出帐册有异,仔细查对之后,赫然发现其中一本帐册上头竟记载着七叔贪墨的日期、地点和款项,其金额令人瞠目结舌,为此,我不得不走这一趟,还请七叔开库房让我过目。”宇文恭有些遗憾地说着,大手握着迎春,不让她有机会冲动行事。

“你就因为一本莫名其妙出现的帐册就来查我的库房?”宇文散神色凌厉了起来,像是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怎么应容那混蛋栽脏我,你不回京查清那事,反倒是查到我头上来了?”

“七叔,这是两码子事,应容的事自有刑部提审,七叔只要让我瞧瞧库房就能证明己身清白,何乐而不为。”

“好,假设库房里没有你要查的那笔款项,又该当如何?”

“侄儿必定严惩户部主事,再告到皇上面,直指户部主事栽赃朝廷命官,将户部主事革职查办。”

“好!”

宇文散掏出钥匙丢给管事,管事才赶紧开了库房。

“仔细瞧个清楚,我倒要瞧瞧你如何办那几个户部主事。”

宇文恭噙笑没应声,带着迎春踏进库房,只见搁在一楼的皆是名贵的瓷器和大型家县,价值不菲,而二三楼架上摆放的全都是一些较为精巧的摆饰和玉饰,虽说是出自名家之手,价格难估,但全部拢在一块,也不值帐面上的百分之一。

对于架上的物品,宇文恭只是掠过,目光落在能瞧见隔壁房舍的窗,思索着一会该要如何进行卓韵雅提议的法子。

“如何?”宇文散在底下问着。

“七叔,这是祖父给你的,对不?”宇文恭从架上取出一只玉佩。

宇文散看了下,“你这小子眼可真尖,那块玉佩正是你祖父给我的,这库房里的泰半都是你祖父跟祖母给的,你可别拿这些东两当作我贪墨的证据。”

“从小,什么好的,祖父通常是拿给七叔的。”当然,他也有一份,毕竟他是长孙,但却远不及祖父对七叔的宠爱。

“怎么,吃味了?”宇文散哼了声。

“说哪去了,就是瞧见旧物想起往事罢了。”宇文恭紧握着迎香的手,不住地安抚着她,“咱们宇文家是簪缨世族,泰半族人在朝为官,谨遵导老祖宗遗训,清廉公正……七叔,下一句是什么?”

宇文散眯起黑眸,瞅着他一步步下楼。

“不会忘了吧,三月祭祖时才说过的,每年总是要念上一遍,没道理会忘,是不?”宇文恭徐步来到他面前,与他平视着,“七叔……问心无愧,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不如辞官。”

“你现在在教训我?”

“不敢。”宇文恭踏出库房,状似漫不经心地指着隔壁的房舍道:“七叔,那幢房舍里搁的是什么?”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库房都让你看过了,还想做什么?”

“七叔何必这般防备,我只是瞧见那幢房舍好像有飞蚁,才想告诉七叔一声,要知道飞蚁极其可怕,就连堤都能毁坏,眼前正值雨季,也是飞蚁繁衍时期,府上要是有飞蚁不能不小心,得彻底除去才成。”

“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要是无事,你可以回去想想要如何严惩那几个户部主事了。”宇文散摆着手,几乎是下逐客了。

“七叔说的是,但我还是想瞧瞧隔壁房舍,能不能请七叔打开?”

宇文散神色冷厉了起来,“那幢房舍是你七婶的库房,里头摆的都是她的东西,得要有她的钥匙才开,可惜她回娘家去了,过几日才会回来,你要有兴趣查看,不如过几天再走一趟。”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撬开不就好了?”他状似要去扯门锁。

“你别胡来,届时你七婶要是来烦我,我就唯你是问。”宇文散急忙阻止他。

“何时七叔开始惧内了?”

“是尊重。”

宇文恭认为这话有理,松了手不打算撬锁,而是沿墙身绕走,突地感觉手被狠狠反握下,他瞅了迎春一眀,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真在墙边角落里瞧见虫子,仔细一瞧,正如卓韵雅所言,飞蚁尚未长翅之前,身白近透明,一群窝在一块。

看来……这儿的机率确相当高。

“七叔,这儿有飞蚁。”

宇文恭指着墙角,再抬眼望去,瞅着旁边的树,计划已成形,就在宇文散走来之际,他一个眼神要衙役打开灯油瓮,将棉布条塞入瓮口充当烛芯,火一点,他便立刻接过手。

火光突现,宇文散猛地抬眼望去,还未看清,宇文恭已身手极快地跃上树,借力踩上窗台,拳头在窗上砸出个洞,二话不说地将灯油瓮砸了进去,落地瞬间轰的一声,灯油盒迸裂,灯油四溅,火花跟着四射。

“宇文恭!”宇文散怒吼了声。

宇文恭敏捷越下,嬉皮笑脸地道:“七叔,里头飞蚁满天,我替你处理了,七婶要是知道了肯定开心。”

宇文散瞪着他,再看看房舍,火势已经往上窜,他是救火不是,不救火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房舍逐渐被火焰吞噬。

而后,他缓缓伸出手,迎春见述,随即朝附近楼台望去。

“有埋伏!”她喊道,同时朝宇文恭扑去。

宇文恭将她搂进怀里,一个反身避开疾飞而来的箭矢,岂料前方亦有埋伏,要闪避已不及,只能将怀里的她推开,任由箭矢直朝他的锁骨射入,教他哼了声单膝跪下。

迎春回头一看,杏眼圆瞠,一个箭步回到他的身边戒备着,“没事吧?”

“……没事。”宇文恭吸了口气,抬眼问:“七叔,你这是谋杀朝廷命官。”

宇文散眸色冷漠地着他,“是你逼我的,我并不想这么做。”

“我逼你?”宇文恭不禁失笑。

“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只要你不逾矩,我就不动你,然而你却是赶尽杀绝的要置我于死地,还要我不挣扎?”

他赶尽杀绝?!

“七叔!你是宇文家的天之骄子,你从小锦衣玉食,就连仕途都是平步青云,甚至坐在漕运总督这个位置上……你可知道我爹死前为何要将你拱上这个位置?”宇文恭怒不可遏地吼道。

“因为我跟他说,我要这个位置。”

“不是!那是因为我爹守着对祖父母的承诺,一心在仕途上提携你,让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是要你远离京城,离开朝中斗争;二是要你经手漕粮,懂得粮作得来不易,然而你却公器私用,苛扣粮税,抽取私税……光是你的家产就够你花用三辈子了,你为何还要压榨百姓,从中牟利,你怎么对得起祖父祖母,对得起我爹!”

如果祖父母和爹瞧见他们将七叔宠成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他们在天之灵心能安吗?是不是会后悔?

“有谁会嫌银两少?我就喜欢看白花花的银两搁置满堂,不成吗?那些百姓死了又如何?天下百姓那么多,死几个算什么?”

宇文恭怔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是这么想……究竟是他不曾看清楚他,还是他根本不曾识得他?!这种混蛋,这种视人命如蝼蚁的混蛋,怎会是他宇文家的人!

“事到如今,你就去死吧,只要你死了,这事就能压下。”宇文散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放心吧,往后祭祖由我主持就可以了。”

就在他的手又微动了下的瞬间,迎春身形快如闪电,一把抽过衙役腰间的佩剑,纵身一跃来到宇文散面前,长剑毫不留情地朝他颈间划下。

几乎同时,宇文散被人一脚踹开,避开杀机,而她也被紧紧地拥入一个怀抱。

“来人!漕运总督谋杀朝廷命官,快拿下!”宇文恭粗声吼道。

四面八方传来回应的声响,迎春一抬眼,竟见嵇韬领着卫所兵从楼台上跃下,而原本布署在上头的弓箭手也早已被拿下。

嵇韬……原来他早有准备!就说了,怎可能只带着几名衙役就直闯总督府邸!

“我本来想,要是找不到那笔银两,激怒他杀我也是个法子……我以为也许他不会,可惜,我终究猜错了……”宇文恭抱着她低喃着。

迎春听着,原本一肚子火,恼他竟没将计划全盘告知,可一想到他的无奈和他身上的伤,她只能忍着怒火,“像他这种家伙根本就没必要特地押回京,就当是混战中误杀就好,你又何必……”说到最后,已懒得在他伤口上撒盐了。

她抱着他,看着嵇韬一行人逮住了宇文散,府邸反抗者一律押下,又回头看着漫天飞舞的火舌,砖墙逐渐圮坯倒塌。

待火势止息,在场所有人都瞧见了倒塌的屋舍里,满地的银碴子。

真如卓韵雅所言,宇文散利用飞蚁食银藏银。

这满地的银碴子,像是溽夏的寒雪,终让百姓逃离酷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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