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妾 第一卷 150 休妻

作者 : 糖水桃

三更合一,祝贺孙国猪成为毒妾宗师话说这命好似乎还挺好听的,呵呵~

下午还有两更,或者会迟到晚上……这样就还完债了哈。

丁陆既然放心,杜月娥便没了后顾之忧。

她知道丁陆若要休妻,便只有善妒一项。自己理了头绪,不过一次收买风柔,再通过芹药给宇文琼放了红花来陷害自己;又一次让曹大婶给宇文琼下药,也是图着一石二鸟同时诬陷自己;然后便是厌胜之法诅咒自己;再便是五娘的孩子流掉的事情。

想想丁陆前后也就这三个妾室,她一一都对付过。这罪状其实已经够大,但是在老爷子眼里,只怕还行不通。

如今白桃和素黎是人证,曹大婶也是能说的上话的。便是那木头人,丁陆亲见的,虽然毁了,也是个物证。五娘的事情,相信她自有主意,王大夫应该前后都是知晓的,这便齐全了。

其实事实俱在,休妻是很说的过去的,在杜月娥想来,不送官就不错了。

可是丁府丁老爷子当家,偏偏这老头又是个怪人。

杜月娥站在柳树下仔细想了一阵儿,便带着梅香去瞧春喜。

春喜当了姨娘,其实很不如之前风光,之前每日忙里忙外的,却走到哪都前后簇拥着,有一圈婆子媳妇儿讨好着。如今闷在屋子里,很是无所事事。

倒是排场不小,门口便站着两个丫头伺候着等吩咐,这待遇,连杜月娥都没有。

想起当日丁陆说要给春喜四个丫头,杜月娥心里冷笑,听见里头说请进,便带着梅香进去。

见春喜正在桌前看书,杜月娥瞄了一眼,居然是孟浩然的诗集。心里很是想笑,强忍住了。

春喜倒是客气,放了点心倒了茶水,这才问杜月娥有什么事情。

“就是想来问问,我的镯子,不知你找的如何了。”

春喜听了一愣,没想到杜月娥还真把这当回事了,好笑回道:“和春芳交代过了,想来她会注意的。你来问我也没有用……”

杜月娥见她腕子上是个翠玉镯子,成色差些,一丝丝的灰色飘荡开来,倒也不嫌弃,盯着瞧了两眼便犹豫着说:“你如今戴着的这个,倒像的很。”

春喜闻言噌的站起,不自然的掩住自己的胳膊,脸上气愤,半晌才说道:“你少胡说,便想来栽赃嫁祸吗?”。

杜月娥不气恼,一副很是无辜的姿态:“确实像。你何必如此反应?”

春喜气了,自己使劲儿撸下镯子就哐当放在桌上:“你说是,就拿去”

杜月娥笑道:“难道竟是真的?你如何得来的?这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要不,叫六爷过来听听?”

春喜听了便知道自己鲁莽了,又连忙夺了桌上碧玉镯子收起,憋屈着说不出话来,只狠狠的看杜月娥,最后开口气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休想来威胁我。”

杜月娥叹气:“这话说的,多伤感情。咱们如今都是伺候六爷的人,按道理,我该叫你一声姐姐才是。今儿个来瞧瞧你,难道也有错吗?”。

春喜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接话。

杜月娥把玩手里的盖碗,见上面的瓷边居然有个豁口,笑道:“我瞧着你这里用的,实在是太过简陋,怎么府里连个整齐的茶具都拿不出来了?还是你特意用来招待我的?”

问的春喜红了脸,只抿着嘴还是不说话。

杜月娥便问旁边站着的一个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是女乃女乃打发来伺候春喜姨娘的吧?”

丫头连忙回道:“奴婢阿沛,是伺候春喜姨娘的。”

这名字倒有趣,杜月娥念了两遍,又瞧那边站着的那个,春喜终于怒道;“你不用问了,那个叫阿布,外头两个一个叫阿维一个叫阿仁。”

布佩维仁……不配为人?

杜月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梅香都跟着捂了嘴强忍住。

春喜冷笑:“女乃女乃专门派过来的,东西都是最次的,丫头也不听我的话。原来最近你倒忙的很,竟然不知道吗?”。

杜月娥最近是忙着,都在操心丁陆和鹤玲了,还真没注意她来。不知道为何,觉得听了春喜这番话极是开心,很多天的阴霾心情一扫耳光。

她有事要和春喜说,便瞅着站着旁边的阿沛和阿布一个劲儿的笑,春喜不是个笨的,也瞧出名堂来了,却摊手说:“你自己打发她们出去,怕是不听我的。”

杜月娥诧异起来,又忍不住一阵笑声,看春喜气得脸又白了,才摆手让两个丫头退下。

还是忍不住问她:“怎么又不听你的?女乃女乃都要倒了,还那么忠心?居然,这样……”

春喜知道她是讽刺自己背叛了马红袖,怒道:“你不要说风凉话了,便是女乃女乃倒了,也轮不到我来风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杜月娥心里冷笑,却还是叹气说道:“你也不用这么说。等六爷忙过这一阵子,来瞧你两次,自然好了。到底也是个主子不是?”

说着自己又想要笑。

“不用你猫哭耗子,你到底想要什么,便直说”

杜月娥自己拍着胸口缓了一缓,把桌子上的翠玉镯推到她面前:“这个你还收好。我只是想来问问你,女乃女乃为何独独要咒我一个人?”

她脸上挂着笑,直直的盯着春喜:“那木头人儿……女乃女乃见过吗?”。

春喜不动声色的站着,眼睛里的恐惧却还是一闪而过,被杜月娥看的清清楚楚,她便又笑:“你怕什么,如今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春喜哼了一声,只说:“该说的我都和六爷说过了。你不要来问我。”

倒是个严谨的。

杜月娥恩了一声,站起来也不强求,叹道:“本来还想问问你的再做打算的……看来也没法子。六爷再如何,也不能不听老爷子的话,女乃女乃怕是还要回来。我好歹还有六爷宠着,倒也无妨。”

她说着便往外走,春喜却急了,两步过去挡在前头不让她出去:“好,你直说,让我做什么?”

杜月娥还是问道:“我便想问问,难道女乃女乃最恨的人就是我不成?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太太女乃女乃姨娘都不咒,非要来咒我?”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义愤填膺,好像她很是气愤一样。

这么又说了一遍,春喜却琢磨出滋味来了,犹豫问道:“你,你是说……”

杜月娥又气道:“女乃女乃就是个心胸狭窄的,上回咱们都在,她便说这园子里不仅要顾着六爷的感受,还要听着太太的吩咐,她这个女乃女乃当的是有名无实。”

春喜诧异的看着杜月娥,嘴里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直是摇头:“这不可能,太难了……,那是她的亲姑妈啊”

杜月娥知道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强迫,只叹气说道:“我说也是,大概是我真的心狠手辣,才招人恨。”

说着便又回头去看那镯子。

春喜打了个冷战,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竟然无路可走。便杜月娥如今这模样,去丁陆面前说那镯子是自己偷了她的来,丁陆肯定会信。到时候自己的下场,怕是连马红袖都不如。

她气杜月娥咬着自己不放,却又恨极了杜月娥,不愿意再她面前示弱。又想着掰倒马红袖,终究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便仔细考虑一番,最后却还是摇头说道:“行不通,太太不会信的。”

杜月娥漠然的看了她两眼,没再说话,只绕过去要走。

春喜一把拉住:“你到底什么意思?并不是我不做,只是这根本行不通的……”

她终究还是害怕杜月娥先调转矛头来对付自己,扯着不让走人。

杜月娥笑道:“其实我和六爷说镯子的事情,六爷也不一定信。不过多说几次,他总会上心的。你若觉得我说的不对,咱们不妨打赌来试试?”

春喜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杜月娥笑的很是开心,转身便走。出来见“不配为人”四个丫头在外头守着,又是一阵失笑。

那阿沛和阿布却极是机灵的,连忙跑上来行礼:“姨娘慢走。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让栗子姐姐来叫我就是了。”

梅香回来便和栗子说了,喜的栗子还专门跑去春喜门前晃悠一圈,头一次被内院的丫头叫了姐姐,顿时觉得自己身份便高了。

过了两日五娘便回来了,她和芳姐儿抱着哭了一阵儿,便过来找杜月娥。

头一句话便是在:“你倒能耐,这么短的日子,就把女乃女乃给掰倒了。我瞧着芳姐儿也精神多了。”

杜月娥心想这哪里是我的功劳,要说起来,还不是歪打正着。便很是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要说起来,当初你若是有意,女乃女乃根本就进不了檀园的门。”

一句话勾起了五娘的伤心事来,她自也知道丁陆怨她便是因此,黯淡了神色笑道:“话是这么说的。只是那时候,谁敢这么想?便是女乃女乃不进来,还有其他人盯着,总轮不到我这种的。”

她笑着摇头,杜月娥却听着心惊。

丁陆和马红袖是表亲,自小应该也是有来往的。五娘伺候丁陆已久,怕是对马红袖为人以及太太的意思心里都有数。听她的话,莫非她是觉得马红袖比所谓的其他人要简单好对付,才没有跟着丁陆阻止?

又这其他人是什么人?

只这时候却不好问,两个人数落起马红袖的罪状来,直说的一个比一个还冤屈。待杜月娥说自己三次死里逃生,倒有两次是芳姐儿的功劳,五娘搂着芳姐儿大笑起来。

又说起她掉了的孩子,不由两个人都红了眼眶。

杜月娥便说:“真是可恶。好端端的孩子……,听说是王大夫给瞧的,他大概是能来作证的。老爷子信你的话,到时候又心疼你,自然能知道马红袖的可恶之处。”

五娘恩了一声,发了一回呆,收了眼泪说道:“那也不用。当时下药的婆子还在。我早就引了她去六爷的庄子上了,如今招了回来,吓一吓就全出来了。”

只是说完却又皱眉:“不过,这事情也怕没那么简单。就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可是……”

可是马氏是动不得的。

杜月娥心里一动,便和她说:“不如把人给我,我来看着办。只是你放心……”

“我自然放心。”

五娘点了头,便说了那人的姓名住处,杜月娥当天就去找春芳,让她打发人找了来。

又找了阿沛阿布过来,在她耳边嘱咐了一番,临末说道:“你若做得便坐,若做不得,我自然找其他人来。”

她虽然未许好处,却都知道如今正是当宠,便马红袖被休,这园子八成是她说了算的,阿沛一个劲儿的点头;“没问题的,姨娘放心”

阿沛慌慌张张的跑到菱花阁去找人,见了金铃就问六女乃女乃在哪里,金铃是个势利的,本已经瞧不起马红袖了,又哪里能对来找她的下人有什么好声气,懒洋洋的朝着后头后头暖房里指了一指话都不答。

阿沛便一边跑一边小声嘀咕:“这可怎么办,再迟了就出事了”

金铃听见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喊住问道:“出什么事?”

阿沛支吾着却不说话,只往花园子那边蹭过去,金铃恼了,一把提着她耳朵拎到自己这边来骂:“到底什么事情,背着我去说。难道六女乃女乃还有瞒着咱们太太的事吗?”。

阿沛吃痛,直往下扯她的手,一个劲儿求饶:“不是的,不是的,姐姐放手”

最后没办法了,才说出来:“我听见春喜姨娘说,当时给吴姨娘下药的什么婆子被杜姨娘她们找到了,原来是被女乃女乃藏在了西山下的庄子里的。如今已经拿到檀园里头了,说要带到老爷那里去呢”

金铃还没听明白,闻声出来的马氏和马红袖却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马氏立刻就质问马红袖:“不是已经打发的远远的了吗?如何你还要藏在西山的庄子里头?”

马红袖愕然,辩解说:“是打发了啊……”

马氏哪里相信。她这两日没少从自己丫头口中听说些是是非非,什么六女乃女乃背着人嫌弃自己管的太多,檀园的主子有名无实,又什么当初那木头人儿本是好几个,有一个就是咒自己的……

各种传言都在挑拨两个人的关系,一点一点从春喜传到金铃金瓶,再传到马氏耳中,中间也不知道又有什么被省略掉的丫头婆子,也贡献了不少力量。

本来马氏是不信的,但夜间免不了一一琢磨,却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这时候一听到阿沛说的事情,又气又急,头一个便来责怪马红袖了,言语里也不免有些不满:“到底留下来做什么?你又存了什么心思?”

这时候就又见阿布急匆匆的过来,见了阿沛便摆手说:“不打紧了,让女乃女乃别急了……”

说完才好像看见马氏一般,连忙捂了自己的嘴不再说话。

马氏见状更是声气,她知道这四个丫头是马红袖专门寻来伺候春喜的,当日还来自己这里发了一通牢骚,所以记得清楚。

此时见阿布行状,更是生气,上去头上打了一下,逼迫问道:“说,有什么可瞒着我的?”

阿布吓的往后退,哆嗦着说:“春喜姨娘去瞧了一眼,好像那婆子还没招出女乃女乃来,只说是太太让她做的……,先在杜姨娘好像正为难着……”

马氏闻言急了,推开阿布就往檀园过去。后头马红袖连忙跟上,又解释说:“不可能的呀,姑妈你别乱想……”

马氏哼了一声,怒道:“我瞎想什么了?再不去瞧瞧,轮到老爷子休我了”一路走的急骂得也狠:“就你个没用的,我原本以为是笨了点,没想到性子懦弱还蠢的一塌糊涂,心里又存了鬼胎,难得落到如今的下场”

说的马红袖眼睛通红,眼泪便要下来了。

一行人到了檀园便直接去杜月娥房间,没进去呢,在边上还离得好远就听见里头一个婆子呜呜的哭。

“不不敢了,不敢了啊我该该该说的的,都说了呀啊”

里头声音尖利的传来,甚是可怖,想不听到也难。

马氏摆手让众人停住脚步,自己往前靠近,贴在墙边仔细听起来。

“不是六女乃女乃让你放的药吗?怎么会和五太太扯上关系。你再胡说,便不要怪我……”

这个是杜月娥的声音。

“是五太太让放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呀。那位女乃女乃很是心软,哭着和我说她也不想这样的,只是上头有人管着,她做不得主……,我记得就是那位五太太让我放的,还说什么斩草要除根,凶的很呀”

婆子这回声音低了下去,却说的很快很急,好像直怕说的慢了被打一样。

马氏气得嘴唇哆嗦,果然如传言一般,马红袖背地里把这些事情都怨到自己头上,倒好像自己是个主谋,她不过是被迫的一样。

她回头狠狠瞪了马红袖一眼,可怜那个离得远没有听见,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了这位姑妈,直皱眉莫名其妙。

“没想到女乃女乃也是有苦衷的。”杜月娥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抬头看门口,她耳朵好,早就听见那边有人了。这时候倒盼着马氏能够一脚踢开门闯进来问个明白,如此对质了,以后她知道自己也有她的把柄,大概做事情也该顾忌着点了。

可是马氏站着听了一听,却并没进去,只回头招手叫众人回去。一路再没说话,也懒得责骂马红袖了。

里头杜月娥听见人已经走远了,好像着火一般噌的跳起,迅速蹿出屋子,站在门外头了,才和里头一直木头般立着默不作声的春芳喊道:“好了,好了,你赶快弄走”

春芳应了声是,拿了个小瓶子出来,拔开盖子对着绑着坐在椅子上的婆子周围晃悠一圈,便见密密麻麻一条黑线涌动开始,跟着她往外去了。

竟然是成群结队的蚂蚁。

杜月娥抹了把汗,看着远去的春芳跟蚂蚁,再看看才从床上哆嗦着爬下来的梅香,叹气说道:“早知道就去柴房了,怎么会想起来我的屋子……太恐怖了……”

那婆子也是长出一口气,竟然应声说道:“是呀,早说我就照做了,何必嘴硬呢……”

杜月娥白她一眼,让梅香把她送到春芳那里关着去,过两天还要对证呢。

这婆子一听又要去那关着蚂蚁的姑娘那去,立马哭的声泪俱下:“便是有什么要求姨娘您就说好了,我照做就是。我不过当时偷偷放药打掉个孩子罢了,最多这条命抵上就是,难道还要放蚂蚁过来……这真是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吓人啊……”

杜月娥懒得搭理她,直接拿块儿帕子给塞上嘴了。

自己在门口朝里张望一番,怎么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干脆跑到中间鹤玲的屋子里头,坐下便不走了。拐弯抹角说了好久,才装模作样说道:“我想着中间的正房该我住才是,你换到隔壁去。”

鹤玲笑道:“这也是该的,那便换吧。”

这才长出一口气,立刻找人过来搬挪东西。

晚间和丁陆说起此事,便问:“春芳哪里来的这奇怪本事,当日我看着曹大婶吓成那样却一点伤都没有,还好奇了半日……,今天可算见识了。怪你只让我去找她帮忙,怎么不说清楚?如今我躺在这里,还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着捂紧被子身子蜷缩起来,实在还心有余悸。

丁陆漫不经心的应道:“她家里家传的,不过用些蜂蜜什么来指挥蚂蚁,也不打紧。”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瞧杜月娥:“蚂蚁又不咬人,你怕什么?”

杜月娥浑身又一个哆嗦,直摇头。

丁陆这才说道:“明天孟知府和齐大人过来,大概我们都要作陪。”

原来他半日想的,便是这事情。

杜月娥恩了一声:“来干什么?”

丁陆好笑:“能做什么,不过喝酒赏景罢了。只怕是来讨银子的。这个时候该交盐款了。只不过今年云四省的那笔银子,咱们自家也没收上来。这就不好说了。”

“咱们凑够银子了吗?”。

“没有。这么大一笔现款,便是有,三哥也会掐着。”

“老爷不管吗?三爷也要顾全大局啊。”

“哼。他能顾全大局?”丁陆脸上都是怒意:“平日惜字如金的一个人,在老爷子面前竟然那么多托词”

自己叹了口气,又感慨说:“或许也确实如此。我听说,光是这齐大人,每年就要用几万两去供着。如今一少了进项,不亏空才怪了。”

“那他还来催咱们?”

“这些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当然来追了。爹的意思能拖到年底新的盐款收上来,这谈何容易。”

丁陆说了几句,心里觉得舒服多了,便转身抱着杜月娥笑:“我心里气,才和你说。你问了又不懂。”

杜月娥眼睛转了几转,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丁府这么大的生意,自己一个女人是管不着的。若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他们是不好活,自己大抵还是能活得下去的。

她想的是,若明天有孟知府和齐大人过来,若当着他们的面一条条的数落出马红袖的罪状,老爷子也抵不住的吧?

只不知道丁陆的意思如何。

“马红袖的罪状够了。夜长梦多。”她这么说着开了个头,丁陆恩了一声,便附和:“明儿个和爹说吧。我都忘了这事情了,这两日她不在园子里,总觉得和休掉也差不多。你弄得这里井井有条的,很好。”

杜月娥脸上笑着,心里却警惕起来。

丁陆好懒,便才三两天,就又觉得休掉马红袖多此一举了吗?便是马红袖再在菱花阁住一阵子,再整出什么妖蛾子来,事情又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去了。

这么想了,便更坚定了刚刚的想法:“明天说吧。你当着众人的面说,咱们一条条的数落出她的罪状,肯定能成。”

丁陆才反应过来:“当着孟知府和齐大人的面?”

杜月娥点头:“不错。你想啊,若是你休了她,以后外头传的难听,很可能说的都是你我的不是。正好当着这两人的面数落出来,也是正名。事事都是她的不对,咱们岂不是不用背这黑锅了?”

丁陆恩了一声,还是犹豫。毕竟是家事,当着两位大人的面,如何好意思……

杜月娥趁热打铁:“而且,咱们一闹,老爷子那里也生气,这种情景,孟知府和齐大人但凡懂事些,就不会讨人嫌再来提什么盐款的事情。好歹能拖得几天。他们下次再来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说是不是?”

“这倒也是……”

只是这做法好无赖。

杜月娥继续说道:“便是太太在他们面前,也不好来威胁你是不是?”

丁陆苦笑:“但愿如此。”

说的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到底面子上不好看。

杜月娥叹了口气,终于说道:“你若不愿意,就罢了。后天只家里人的时候,咱们再说。”

丁陆见她脸上失望,心里不忍,连忙说道:“我自然愿意,你说的很对。”又叹气说:“王大夫总说我患得患失不够真丈夫,果然如此。但凡事情能成,又管那许多作甚?何况一举两得。”

这便是说定了。

第二日杜月娥早早起来,知会了五娘,又叫了春喜来也说了几声。打发小桃红去后头瞧着,等到孟知府和齐大人已经到了,便带着一众女眷过去。

因是初春,老爷子是在湖边八角台设宴。

所以离得远远的便能瞧见那边的情况,见几个少爷陪着两位大人说了一阵儿,又赏了一回曲子,丁陆便站起来说话。

听不清楚,但是到了后来见他跪了下去,老爷子僵坐着脸色也不大好看,便知道这是开始了。

很快就看见老爷子身边的大丫头荣华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五娘,你也来了?”

这荣华已经年近四十,据说是一直跟着老爷子的,又难得没有走了别的道路。在府里也是有些身份的,所以见了杜月娥等人并不行礼,倒是先和五娘打了个招呼,又看见春芳,也是一笑:“春芳也来了……你居然也开始掺乎这些事了?”

春芳木着脸点了点头,五娘笑道:“不得已呢。怎么样了那边?”

荣华笑道:“六爷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可没见他在老爷子面前说过这个。便是当年为了你,也不过是默然抗议……”

说着瞧了一眼杜月娥,点头说道:“你们过去吧。我还得去请别人呢。”

杜月娥吸了口气,转头去瞧五娘,五娘便点头在前头去了,这才后头都跟上。毕竟按照先后,也是五娘在前。

到了台上,跟着五娘一起给老爷子行礼,杜月娥不敢抬头,只听见老爷子哼了一声,却不言语。

连五娘也晾着。

是呢,外人面前,五娘再如何,也不过是当年的一个丫头。

听见孟知府笑着解围:“家大业大,难免有这些事情。老爷子你也不必介怀。今日断个明白,也好防微杜渐……”

齐大人连忙附和:“是呢是呢,瞧六爷的脸色,若不是气愤非常,也不至于在这里说出来。大家都是自己人,无妨无妨……”

这时候听见脚步声又近,紧接着马红袖哭着扑到台上,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还是白桃和素黎后头搀扶着跪正了,身子伏在抵上哭着直叫爹爹做主。

马氏也跟着过来了,便福了一礼,默不作声的站在了老爷子身后。

这时候才听见老爷子又开口:“好了,你们说吧。”

丁陆便说:“日前杜姨娘突然肚疼难忍,叫了王大夫来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在红袖房间里,翻出一个木头人,背后刻着杜姨娘的生辰八字。我毁了那东西之后,便不再疼痛。”

指着下头说道:“春喜曾经服侍过她,可以作证,木人儿被搜出来的时候,春芳和鹤玲都在场。”

他话音落了,素黎突然哭道:“奴婢见过女乃女乃从外头拿了那东西放回来,只奴婢见识浅薄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没说……”

她话没说完,马红袖回头一个耳光,直打得朝后头翻滚过去,老爷子冷眼瞧着,马氏忍不住皱眉:“红袖,老爷在这,又有两位大人,自会做主,你莫胡来。”

马红袖此时不再哭泣,抬头狠狠的盯着杜月娥,抿嘴不言语。

丁陆叹了口气,又说:“我另一个姨娘宇文琼,有了身子不过两月,便因为误食红花差点小产。后来查出来,是红袖收买了她身边的丫头风柔,这才钻了空子下药。”

他说完去看春喜,春喜早有准备,听见他声音顿住,便连忙说:“奴婢当日说服风柔听女乃女乃的话的,只后来女乃女乃让她做这些腌臜事情,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怕这事情牵扯到自己,自然不能说的再透彻了。

丁陆继续说道:“后来杜姨娘好心熬药给琼姨娘,红袖却让人在药里放了断肠草。幸亏被人瞧见,这才免祸事。这事情,府里众人皆知。事发之后,红袖逼着自己的丫头柳眉替她顶罪,柳眉自尽了事。”

他说着气愤起来,也不等别人作证,又接着说:“当日红袖进门一月,得知五娘有了身孕,竟然买通下人放药,致使五娘流产再不能生育”

前头三条老爷子还淡然听着,到了五娘的事情上,终于转头瞅了五娘一眼。

五娘从丁陆口中听到这事情,终于勾起伤心来,便淡漠了多少日子,以为这辈子怕是难以翻案,这时候见了曙光,一下子满面泪水。

跪着喊了声老爷,磕头下去,再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芳姐儿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也跟着跪在五娘身边,哭着直喊娘。

如此一来,刚刚冷漠的气愤被娘俩的哭声感染,站着伺候的几个丫头都叹气抹泪的不知道联想到了自己哪一点伤心事来,台上悲伤一片,众人都冷眼瞧着马红袖,好似她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本来就是。

马红袖睁大眼睛缓缓转头瞧了一圈众人,突然哈哈大笑:“是怨我,怨我瞎了眼睛,看错了人”

她指着杜月娥骂道:“你个狐狸精转的骚货,勾的六爷魂儿都没了外头三四个男人不说,里头还要搅和一团乱……”

话实在太难听,丁陆还没打断呢,老爷子就忍不住了:“堵上她的嘴。”

两个丫头连忙上去按住,塞了帕子进去。

马氏哭道:“红袖,你若是冤枉的,便说出来,这时候怎么乱了阵脚?”

马红袖已经发狂,自也知道外人在场,这桩桩件件摆的明明白白,已经没了否认的余地。便是老爷子脾性再怪,不让丁陆休了自己,以后在檀园里头,丁府里头也没了身份地位。

前路一片黑暗,心里丁点希望也再没有,索性全都放开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两个丫头吐出了帕子,大声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想瞧着我好看是不是?是不是?一个个都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她站了起来,指着老爷子便骂:“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到处留情,丫头ji女的都往家里收留,丁府怎么会乱成这样?你儿子生了三十四个,活下来的只有七个,只有七个哈哈哈哈你报应还不够呢,我告诉你,还不够呢”

她大概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要说出来了,指着老爷子这一通痛骂,直让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丁老爷子反倒镇定下来,听见她骂自己,竟然也不恼怒,不叫人上去控制,只冷眼瞧着。

孟知府和齐大人别扭起来,虽然这些事情九原城里众人皆知,但是当着丁老爷子的面来听,实在是匪夷所思坐立难安。

马红袖这几天在菱花阁里,眼见的连马氏都逐渐冷淡起来,墙倒众人推,底下丫头更是嚣张,故意在她面前什么难听说什么。而丁陆那边却迟迟不见半点示好,本已经精神都快要崩溃,今天又这么一受刺激,整个人都疯癫了一般,只想把一肚子的苦楚全倒出来。

眼看着马红袖转身对着自己,马氏脸上豆大的汗滴直往下掉,忍不住挪了两步,却哪里能挪开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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