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 正文 第十四章

作者 : 楼笙笙

晚上阮沅到了KTV,除了周芮,来的还有杂志社打杂的另一个年轻女性,也是个爱热闹的性格。

阮沅最喜欢这种热闹场合,而且唱K的时间最好打发,一两个钟头很快就混过去了,三个人连笑带闹,本来那个女孩就比阮沅她们年轻好几岁,遇到这种场合更加活泼,包厢里沸反盈天,以至阮沅差点没听见手机在响。

她扔下话筒,一把抓起闪闪发光的手机,一看,却是宗恪的来电。

阮沅心里诧异,她对那俩做了个手势,拿着手机出了包房。

“在干什么?”宗恪问,“怎么两次都不接电话?”

“抱歉,我在KTV。太吵了没听见。”阮沅老实回答。

“原来如此。”宗恪顿了顿,“过来一下,好么?”

阮沅错愕,她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

“去哪儿?”

“我想让你马上过来。”宗恪说,“我在‘悲情城市’。”

悲情城市,是酒吧一条街的知名店,阮沅知道它的地址。

“可是……我现在在和同事唱K。”阮沅说,“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么?”

“嗯,但是我这里,急需你来救命。”

“救命?”

“你不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么?”宗恪笑道,“现在,就是我兑现那个人情的时候。快点过来。”

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完,挂了电话。

阮沅没法,回到包房,周芮问是谁来的电话,阮沅说,是宗恪找她有事,所以她得走了。

“这个时候?”周芮很惊讶。

“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得赶紧过去。”阮沅匆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抱歉,夜宵吃不成了,下次我请客好了。”

她既然这么说,那两个也不好挽留。

阮沅从KTV出来,拦了的士,报了酒吧街的地址。她看看手表,十点一刻,酒吧街在西城,她在东城,等于横跨一个城市。今天周日,街上车多,一个小时之内能到就不错了。

想起刚才宗恪在电话里说的话,阮沅忽然很不安,他说让阮沅过来救命,究竟是什么事呢?

但是,救命的事情会发生在酒吧里么?而且他还是笑着说的,这种状态,能出什么事儿啊!

车到了酒吧一条街,阮沅下车,很快找到了“悲情城市”。

尽管接近午夜,酒吧里依然人声鼎沸,音乐声、说笑声,这里的夜晚像南美蜥蜴,又邪气又美丽,空气里带着腥腥的湿气。

阮沅进了酒吧,四处张望,很快,她就看见了宗恪。

她不动声色走过去,一直走到宗恪身边,然后把包扔在吧台上,坐上了高脚凳子。

“来得好快。”宗恪笑眯眯看着她。

那家伙穿着黑大衣,面前放着一杯鲜红的鸡尾酒,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一点异样。

阮沅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既然是您的吩咐,我当然得火速前来。”阮沅哼了一声,又仔细打量宗恪,“看来我上当了,你活得挺好嘛。”

宗恪笑起来,他微微扬起脸,喉咙在昏暗的酒吧灯光下,笑声像喷泉向上涌。

“我只是测验一下,看你有多在乎我。”他凑近阮沅,作势要去亲吻她,“宝贝儿,你通过测试了。”

阮沅一惊!

宗恪的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压低声说:“镇定!等会儿赶紧逃!”

那声音十分微弱,在这种嘈杂环境,除了阮沅没人听得见,但那里面含着的力度,却不容忽视。

还没等阮沅回过神来,宗恪就松开了她:“其实叫你过来,是想让你见个人。”

这时候,阮沅也注意到了坐在宗恪身边的男人。

“是我多年的好友。对我目前的生活状态十分关注,尤其想见见你。”宗恪微微一笑,又看看那个人,刚才宗恪说“好友”时,故意咬字很重,口吻听起来颇有几分诡异,“所以我才把你叫来,以证明我现在的日子过得美满如意。”

“阮小姐,鄙姓秦。”那人扬了扬脸,算给阮沅打了个招呼。

阮沅只得“嗨”了一声。

酒吧的灯光不太明亮,但是等到阮沅看清楚对方后,她不由暗自吃惊!

这个姓秦的男人,个头有点高,五官异常秀美,简直可以说美得……让人发指!阮沅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奇怪的是,这男人表情十分僵硬,看起来和玉石雕像仿佛。混迹于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每个人身上都多少带着些浑浊味道,非酒即色,然而阮沅在这个人身上,竟寻找不到丝毫酒色痕迹。

这男人给人一种冷冰冰的、雕塑般的隔世之感。

更奇怪的是,尽管他的脸孔好看得过分,却没有一个女性流连于他身边。

“刚才在唱K?”宗恪问。

“是啊,”阮沅没好气地说,“正唱得兴起,被你一个电话叫过来。”

她现在,已从宗恪的各种细微举止里,接到了他发出的讯号,她进入了一场戏。虽然原因不明,但阮沅知道自己的任务:自己得和他合演一对情侣,给别人看,或者……就是给这个姓秦的男人看。

这对阮沅而言,完全没有难度,这简直是她每日每夜期望的状态。

接下来,宗恪又问了些闲话,阮沅也做出满脸甜蜜的样子,搂着他的胳膊,嘻嘻哈哈和他应对,虽然话题都很随便,但阮沅却觉得很不自在,因为没有多久她就觉察到,宗恪和他这个“好友”之间,隐隐有一层敌意。

那是一种紧绷的、贴近高压线的危险感觉,就像野兽在遇到危机时,将浑身所有肌肉都绷了起来。

为打破僵局,阮沅故意轻松地问:“秦先生是做什么的?”

那男人没有立即回答,宗恪在一旁却笑道:“他做的事情,可是要保密的。”

他看向那男人的眼神,没有笑意,却冷得像冰。

“是保密单位的呀?”阮沅睁大眼睛,“那可真厉害!”

“可以这么说。”那男人一板一眼地说,“不是被大多数人了解的工作。”

那语调像他穿的黑色套装,一板一眼,与周围环境产生严重违和感。

“那么,钱一定赚得很多了!”阮沅故意开玩笑道。

那男人冷冷不答,似乎全不在乎自己的无礼。

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宗恪看看手表,站起身来:“行了,该回去了。”

“还能走么?”那男人突然问。

宗恪一笑:“觉得我醉了?”

男人不吭声,冷冷盯着他。

“不如,一块儿去家里坐坐?”宗恪笑了笑,“你也好久没见宗恒他们了,他倒是很想你。”

男人默默盯着他,半晌才道:“竟然要靠这边的警方帮忙了,宗恪,你不惭愧么?”

“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呢。”

“给你歌功颂德的够多了,也不缺我这一个。”

宗恪不以为忤,只淡淡一笑,他拿出钱包,想要连同那男人的酒水一起付账,但那男人将他的钱推了回来。

“今天我买单。”他说。

男人的嗓音较寻常人更加尖细,含着平滑诡异的古怪。

宗恪看看他,一笑:“是么?那多谢了。”

说罢,他牵着阮沅的手,往酒吧外头走。

还没走几步,忽然有人大步过来,一下拦住了他们!

“宗恪!”

阮沅定睛一看,是个女人。

她妆化得很浓,望着阮沅的眼神充满敌意。

“她是谁?!”她指着阮沅,气势汹汹地问。

“她啊,是我的女朋友。”

宗恪说着,出其不意凑到阮沅跟前,竟狠狠吻在她的唇上!

热度和肉感弥漫在嘴唇上,阮沅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到脸上来了!

她都要晕倒了!

松开她,直起身,宗恪厌倦地看着那女人:“米娜,我没有和你说过么?咱们早就完了。”

糟糕!原来她就是那个“米娜”,那个据说要把宗恪当夜宵吃掉的女人……阮沅晕头晕脑,脚步都有点不稳了:麻烦了,演戏居然演出“情敌”来了!

“你最近不肯接我的电话,就是因为她?!”米娜脸色铁青看着阮沅,“你就为了这么个货不理我?!”

阮沅被激怒了,她还什么都没说,这女人,怎么张口就骂人呢?!

怒到极点,阮沅的脑子却转得飞快,她故意曼声道:“自觉一点吧,过了气的人,还跑这儿嚣张什么?”

“你少自作多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勾引住他的?!”那女人怒骂道,“下三滥的货色,不要脸的贱人……”

被人骂得这么难听,阮沅气得都要晕过去了!她活了快三十年,还从来没有被如此侮辱过。

最可恨的是宗恪,这种时候,他居然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简直像看见了好戏上演!

其余的人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两女争一男,实在是引人入胜的戏码。

阮沅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她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脑子完全空白!

可就在这时,她的耳畔却只剩了一个声音:不!能!输!

“你连我这样下三滥的货色都不如。”阮沅突然冷冷道,“皮肤差得像犀牛还化浓妆,胖得像米其林还穿紧身衣,鱼尾纹密得能网苍蝇,还好意思在这种地方混……难怪连男朋友都守不住,我衷心建议这位阿姨,赶紧回家洗洗睡吧,更年期更需要静心!”

阮沅这番话太恶毒,那女人闻言怒火万丈,一抬手,狠狠给了阮沅一个耳光!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静下来了!

阮沅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从小,父母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舅舅和舅妈更是呵护备至,遑论旁人?如今她居然被一个陌生人给打耳光,事情来得太突然,阮沅甚至丧失了基本的反应能力。

一秒间,人影从阮沅眼前一闪而过!宗恪抢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女人的头发!

“信不信,你再敢对她动手,我就给你这美丽的身上,凿出一个透明窟窿!”

他的声音含着刺骨的寒意,他的左手死死抓着那女人的头发,米娜被他给扯得直往后仰,她无法说话,只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注视着宗恪,两行眼泪顺着浓妆的脸颊滑下来,妆花了,她的脸看起来好脏。

四周,渐渐响起窃窃私语,那个姓秦的男人仍旧坐在吧台上,高脚椅子被他旋来旋去,他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阮沅忽然心里空空茫茫的。她慢慢上前:“算了,宗恪……”

宗恪松开手,将米娜一把推开,然后拉起阮沅的手:“咱们走。”

俩人越众而出,一直到酒吧外头,宗恪那辆英菲尼迪停在对面街头。

“会开车么?”宗恪突然问。

阮沅摇了摇头。

宗恪没再说什么。

一路上,他始终没开口,只皱着眉开车,阮沅坐在副驾驶室,低着头,同样沉默不语。

车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阮沅此刻已经没心思注意了。

刚才被米娜打的那一巴掌,让阮沅到现在脸颊还是火烫。她只想哭,她还从来没有当众被人这样羞辱,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人吵这一架?大半夜的被卷进这种事情来,还挨了耳光……

她真是太倒霉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一直维持到下车。

快到家时,在上台阶的地方,宗恪忽然趔趄了一下,阮沅赶紧扶住他,但宗恪却无法站直,他沉重的身体直往下滑!

“宗恪?!”阮沅慌了,只得用肩膀扛着他,避免他倒在地上。

她忽然醒悟,原来刚刚车里那古怪的味道,是浓浓血腥。

阮沅吓得脸都惨白了!

宗恪却只轻轻喘着气,他的手攀住阮沅胳膊:“拜托……拉我一把。”

他嘴唇灰白,声音嘶哑,带着颤音,像是垂死之人发出的哀求。

阮沅稳了稳神,死死抓牢宗恪的胳膊,一步步将他拖到门口。她模出钥匙打开门,再半扛半抱的,把宗恪弄进屋里。

“你怎么了?”阮沅胆战心惊的问。

“……进房间再说。”他勉强支撑着,抓着阮沅的手,艰难地挪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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