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不下堂 第一卷 089、若离

作者 : 恒见桃花

她又走神了。

费耀谦的心头被素言无意的失神而拨动,恨不能多伸出几只手在她眼前晃晃,叫嚣着:我在这,看我,我不是块木头,也不只是一棵长满了枝杈的树,为什么你会越过我看着不知名的某处?

可是他什么都不想做。他知道,那样做之后,素言的脸上就会浮现出得体而又温婉的笑,甚至还会露出一点歉然。

她的心真是一块冰,坚硬的怎么也打不开,也许只有那一夜,在她害怕疼的时候,那种恐惧和眼泪才是从她真实的身体里流露出来的真实。

他痛恨素言虚伪热情下的冷淡,更恨自己竟然习惯了她这样的虚伪热情下的冷淡。

费耀谦忽然伸手从她的唇边将素白的杯子抢了过去,问:“这是什么?”本意是看不得她这样恬淡,总想破坏了才肯罢休。

真的抢了杯子,一时不知怎么办,索性学着她的模样,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的有些酸,还有淡淡的橙香。就像她的人一样,总是有那种让人刺激的小小意味。

一直到放下杯子,他都刻意忽视素言眼神里的惊涛骇浪。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而如此的惊诧,却隐隐的明白她的与他的如此交融会让她心思大乱。

她心思乱,他便觉得畅快。

她越乱,他越平静。

素言下狠力瞅着那素白的茶杯,仿佛盯的再仔细点,就能凭空把他留下的依稀唇印抹掉一样。

他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他还真挺自命清高。他还真不怕她嫌恶。

那是她的茶杯啊,是她刚喝过的茶杯啊。他凭什么那么自然而然的拿过去,还那么气定神闲的就着她的茶杯喝?

素言无力的扭过头,心脏也跟着扭了几扭。尽管她很知道这个时候有这样的不自在的想法除了让她更不自在之外只会显得更矫情,可是她没办法不别扭。

某人并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仍直直的盯着素言问:“这是什么?味道挺奇特的,就和你的人一样……你怎么了?不舒服?”伸手过来直直的探向素言的额头。

山不就我,我就山。

素言摇头,无力的躲过他好心的手,有气无力的道:“这是我用枯子皮晾干、洗净,又加上胖大海泡的水,能够袪除积食,有清火解毒的作用。”

说时抚了抚颈子,解释道:“最近嗓子不太舒服,可能是天气太干燥的缘故……”

他把茶杯推过去:“不舒服就多喝点……”

素言笑了一下,极轻极快,纤长的手指伸向那茶杯,本意是要拨到一边的,却中途改了主意,紧紧的握在手里,有意无意的把玩着。

耀谦受她行动的指引,低头看着她握着茶杯的手。茶杯白的透亮,她的手白的滑腻,映衬相得,让人无端端生出一丝绮念来。

却想起了那荒谬的约定,便咳一声将不该有的心思压下去,道:“我刚从娘那里回来……你怎么就想到了要求吴老夫人去代耀宗提亲?”

素言微微苦笑了下,道:“难不成要请我娘去吗?。”

费耀谦却不以为然:“也未尝不可,结果都一样。”

素言倒惊讶了,收起了颓废之态,坐直了身子问:“这话怎么说?难道你早就知道这门亲事……”他不是神仙,自然不能提前掐算,否则也不会让老夫人出面了,一定是出去打听到了什么?

费耀谦好笑的看着素言:“我又不是神仙,不过,我倒真是听说了什么。那个朱小姐,失踪了……”

素言望着费耀谦,肯定的问:“失踪?去哪了?为什么?”

费耀谦忽然垂下了眼眸,笑道:“应该不是私奔吧,不过,也说不准。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朱家开始封锁消息,只拖了亲近的人在京城里四下打听,到后来四处无果……”

毕竟是没出阁的女孩子,举动再惊世骇俗,费耀谦这样的君子也不会背后诟病。

素言却想到了什么,喃喃的问:“是不是明知道这门亲事不成,所以他才求的……”

费耀宗听这话倒是不由的一震,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要提这门亲事的人:费耀宗。

素言余光扫到费耀谦的面有所思,立时知道自己的无言之失闯了祸。纵然自己有抱怨和推月兑责任之意,可他们是兄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

而她,始终是外人而已。

素言立时笑吟吟的道:“今天我办了错事,你说老夫人不会罚我吧?要怎么罚?是罚我面壁思过呢,还是罚我禁足?”一脸的凄凄之态。

脸色变化之快,让费耀谦暗暗咋舌,并不急着安慰她,却提到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称呼娘?”

这句话一下子就踩到了素言的痛处,偏生痛还不能说出来,只得像只猫一样把被踩住的尾巴小心翼翼的蜷起来,放到自己爪子之下握住,尽量不将嘶气声露出来,道:“老夫人。”

费耀谦脸色不怎么好看,刚要说话,素言又不轻不重的丢过来一句:“是老夫人这么吩咐过的。”

他郑重其事的看着她。

她已然没有了伤感,很平静很自然的道:“没什么,其实我也觉得这么称呼更合适些,真实的坦白虽然有些刺耳,但总比虚情假意好些。就像吴老夫人,虽然我很难堪,不过总好过他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心肝、肉的叫。”

这倒是实话,费耀谦虽然自己在官场为人很是圆滑,却并不特别喜欢长袖擅舞的女人。可是听素言这么说,又觉得可笑。细想之下,也略略知悉今天素言是受了一番折辱的,便笑道:“听你这意思,敢是在吴府受了委屈?说来听听,我去替你讨回来。”

素言只是不以为意的道:“委屈又如何?只要你不给我委屈,别人的委屈都不算委屈。”吴老夫人为什么生气?还不是觉得自己行为不检,勾引了她最爱的儿子?

而这勾引二字所从何来,自然是由费耀谦的态度,如果他不是一脸激愤,看着吴世庭的眼光满是绿色,吴世庭也不会传达这种错觉。

只要费耀谦不给自己没脸,她现在尚且顾不上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真的?”费耀谦眼神一亮。这话倒有点意思了,他是她的天,从来没有这一刻让她自动自发的承认而让费耀谦心下大悦。

可是这眼神一亮却刺得素言眼睛刺痛,不自禁的偏了偏头。

费耀谦却纵声一笑。

素言这回脸真的红了,坐实了他臆想中的娇羞。心中又恼又恨,又羞又窘。恼的是费耀谦自以为是,恨的是自己温情泛滥,连分辨都不敢辩。

她的手轻轻拢起,用大拇指温柔的安抚着那不耐烦的四根手指。他做的是虚情,她说的是假话,彼此彼此,倒也公平。

可是心里却一片茫然。

在费耀谦的心里,像她现在这样的妻子是最妥当不过了吧。大度、容忍、有礼、有节,为了他施舍的一丝半分的情意,顶礼膜拜,心甘情愿的等着他偶然仁慈所给予的恩宠。

她会吗?她甘心吗?她能吗?

素言找不到答案。

蕙儿和墨儿摆上晚饭,素言这才从自己尴尬的境地里月兑身出来,道:“大爷,用晚饭吧。”也不等费耀谦说话,扬声叫墨儿进来服侍费耀谦,她自己则捉个空先出去了。

费耀谦净了手,又换了衣服,这才坐到桌前。素言亲手盛了汤递过去,意欲放到他身前的桌上,不想费耀谦一伸手,将手再碗一起笼在自己手心里,微笑着道:“这也算举案齐眉吧?。”

素言挑眉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盈盈的笑脸,不禁有点好笑。他这样的手段,如果用在别的女子身上,此刻一定脸红如朝霞,腿一软,趁势就成就了两人的奸、情了。

是他太高估他自己的同时低估了自己吧。这么幼稚的**一次两次还行,再三、再四就该产生免疫了。素言也不收回手,笑了一下道:“举案齐眉的确不难。”

“那难的是什么?”

素言想了想,说道:“难的是天天举案齐眉。”

这话听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越体会意思越深,费耀谦直勾勾的眼神就粘在了素言的脸上,越发起了玩味之心。

素言只装看不见,将汤碗放到桌上,劝道:“如今天冷,大爷还是饭前喝一碗汤先暖暖胃吧。”说时又径自去替他盛粥,用干净的筷子替他夹了一个小馒头。

费耀谦收回视线,看一眼自己面前的汤汤碗碗,又看素言的,问:“你怎么只喝汤?”本着你来我往的原则,也替她夹了一个小花卷:“不会是又要减什么肥?你如今太瘦了,还是稍微胖点的好。”

素言抿嘴笑笑,道:“也不为减肥,晚饭吃的太多,一整夜都不舒服。”

客气话说尽了,虚礼做完了,两人无话可说,只有沉默的用饭。

费耀谦三两下填饱了肚子,若有所思的望着喝完最后一口汤的素言,突然说了一句:“你都喜欢什么?”

素言愣了下,才明白他大概问的是她喜欢什么娱乐活动。也是,这几天两人饭后基本没什么交集,她做她的针线,他看他的书,想必是有些腻了。

素言不答反问:“不知大爷平时是怎么打发的?”

费耀谦眯了眯眼,他真有点恨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她说话温温和和的,乍听之下没什么不对,可是再一深入推敲,每一句里都乍着丰满的刺。

他若不答,便是怕了她了。费耀谦谦朗声道:“平时么,都是媚娘安排的,我只管享受就是。”眼光微微带了点挑衅的看着素言。

素言只是笑笑,道:“是素言失察,那么大爷的意思……以后也由素言安排?”

费耀谦模模下巴,颔首道:“如果你愿意,交给我也没问题。”

素言怔了下,立即明白了他的企图,摇头道:“这些小事,原本就是妇人的事,不敢劳大爷费心。只是……”

抚琴?她貌似不会。下棋?她只会五子棋,书法就更不值一提,画她只会简笔画。

这回问题踢回去,素言问:“只是……不知大爷都喜欢什么?”

费耀谦并不急着回答,眼神炯炯的露出亮光,似乎期待了很久,就等着素言问这个或是类似这个的问题。

素言心一跳,不等脸上露出颓败之色,立刻抢先道:“我知道了,那个,大爷稍坐,素言这就去准备。”

仓促的起身,逃也似出了门,被带翻的椅子发出咣一声响,好像她身后追着一头狼。

费耀谦满怀期待,希望素言能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事实是,期望太高,失望越大。

等了一个时辰外加一个时辰,他的耐心宣布告罄。试想,任何一个人满心热情激情深情的等着惊喜,却在孤寂清冷中等了一刻又一刻,再炽热的火焰也会等的越来越弱,终至于熄灭的。

还不如每天晚上枯燥的看看书呢,她就坐在对面,声息几不可闻,可是偶尔抬头间就能看到灯下做着针线的女人。明亮的烛火下,她的神情因为认真而特别的美丽。

虽然不说话,好歹秀色尚能入得了眼。

可现在……真是自作孽。

费耀谦把所有的期望转化成无尽的愤怒,看着外边无边的黑夜,心里想了无数种酷刑要对付一会儿回来的女人。

可是这该死的女人,要等多“一会儿”才能回来?是不是因为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逃跑了?

最好有本事逃到天堂或是地狱去,否则被他逮到,她想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什么。

他想什么,现在也不重要,那女人似乎消失了。无尽的怒气在慢腾腾的时间里煎熬的一点都不剩,费耀谦想,他的心就像那灯尽油枯的凄凉场景,如果真的有一日三秋,这会,他的心不知道沧桑了多少年。

这就是怨妇的空等?在时间的流水,红颜白发……还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费耀谦手支着头,在各种纠结和折磨中,坐着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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