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之后还有春天 第十三章 浮云遮眼

作者 : 伍尚锐

周砺剑刚一下火车,教导员就打来电话,说他专门开了个车在北广场等。见到教导员后,周砺剑与他寒暄了几句,就不想再说别的。

教导员似乎看出了什么,说:“砺剑这次不顺意吧?没关系的,回去我叫你嫂子给你介绍一个,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美女多如牛毛,就怕你不找,只要你愿意,一抓一大把。”

周砺剑笑了笑说:“又有二十几天没拿我开涮了,一见到不安慰我,反而来刺激我。”

“这哪是刺激你呀,我是在替你着急,请假回去时,你说你没有攻不下的山头,拔不掉的山寨,如今却连个女人都拿不下,你说我不打击你打击谁?”

“教导员你就别说了,如今我是看破红尘,这次回岛上我要闭关修炼,与世隔绝。”

教导员乐了:“没出息,还是从名牌军校培养出来的呢,要是我是你军校的校长、政委,我都替你感到颜面尽失。好了,相信你的承受力,今天正好有船上岛,岛上兄弟们都很想念你,午饭就在船上吃吧,宋艇长已经准备好了,争着要给你接风洗尘呢!”

宋中刚看着周砺剑满腔的不快写在脸上,便安慰道:“我们的大帅哥都怎么了?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你堂堂五尺男儿还这么弱不禁风啊,不就是一个女娃子吗?有啥子了不起的。”

教导员说:“老宋你就别瞎掺和了,砺剑现在烦着呢。反正今天砺剑还没正式上班,我就批准他今天可以放开喝酒。”

宋中刚一听,乐得连说:“要得,要得。”狭小的会议室里,也是艇上领导的餐桌。几人围着早已摆好的好酒好菜面前,开始“大动干戈”。

宋中刚说:“砺剑啊,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忘掉。来,就把这杯酒当成‘忘情酒’,忘掉所有的不快和烦恼。要知道,在你从此的军旅生涯中,过去的往事都灰飞烟灭,过去的情网都过往云烟。”

周砺剑说:“老哥,你可比神州行还行,我才会回去这么几天,你的口才就一日千里,扶摇直上啊。”

教导员说:“这还用问吗?老宋那老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动辄叫老宋跪搓衣板,老宋近来可是典型的‘耙耳朵’,实在是可怜哪!”

宋中刚打断话语:“搞啥子嘛,政工干部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还要不要我们军事干部活啦?”

周砺剑似乎真忘却了一切,把头凑到宋艇长那里说:“上次我回家,你不是说四川的女娃子简直那个美得呀,美不胜收;那个勤得呀,不辍劳作。嘿嘿嘿!”

宋中刚说:“往事不堪回首,来来来,喝酒,咱们革命军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周砺剑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对酒当歌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老宋是个急性子,也是个大嘴巴,人可是实打实的。来来来,还没开始干杯呢。”三人你一言我一句,你一杯我一杯,场面一场热闹,个个喝得兴致勃发,摇摇欲坠。

突然,周砺剑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周砺剑正要去接,宋中刚说:“不要去接,今天又没什么天大的事情塌下来,还非得要接吗?”

半梦半醒的周砺剑说:“好好好,不接不接。”

然而,手机铃声却反复响起,宋中刚说:“怎么这烦哪,好不容易喝个酒都喝不爽,看看谁打来的?”

周砺剑迷迷糊糊拿过来一看,十分惊讶地说:“柴红菱?”

“什么?柴红菱的?都跟别人结婚了,还想一石二鸟啊。”宋中刚随手便将手机抢过来,对着手机大喊:“做了别人的老婆就不要假惺惺来安慰,周砺剑有的是小姑娘喜欢,随便哪一个都比你漂亮。”说完,宋中刚趁着酒疯,突然将手机从舷舱扔进了茫茫大海,还非常气愤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砺剑我给你买个新的手机,该忘记的就要彻彻底底忘记。”

周砺剑迷迷糊糊地说:“今天我们喝酒了,就不唱军歌,唱《笑傲江湖》怎么样?”于是,三个人不谋而合。“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红尘俗世只记今朝;江山笑,烟雨遥,热浪沉浮知多少……”

电话那头的柴红菱,一脸委屈,还没等把话说明白,手机里已经是一片盲音。柴红菱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不明白周砺剑为什么不接电话,还让一个陌生人来训斥自己。

还是在月光亭,望着月牙湖那波光粼粼的倒影,柴红菱流下了伤心的眼泪。从昨晚就一个人独自来到月光亭,不仅又困又累,而且又饿又冻。柴红菱知道此时钟铁铸正在四处寻找她,如果回去的话,肯定要被钟铁铸找回去,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钟铁铸恼羞成怒,找到了柴向东,十分烦躁地说:“爸爸,昨晚我酒喝多了一点,惹红菱生气了,没想到她不辞而别了。”

柴向东甚是着急:“先不要声张出去,找到人再说。”随后,柴向东厚着脸皮来到柴香菱家,问柴香菱有没有看见。

听说柴红菱不见了,柴向南也焦急万分,发动一家人到处打听。柴香菱冥思苦想,跑到幼儿园找,打听了柴红菱所有的好朋友,却依然没有柴红菱的消息。正当柴香菱有些气馁时,她突然恍然大悟,想到了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找,那就是月牙湖。

柴红菱远远看见一个人,立刻躲到了湖旁边的树丛中。在确认柴香菱走进,后面确实无人跟踪的情况下,柴红菱才现身出来。见到柴红菱,柴香菱却忍不住哭了,反倒是柴红菱来安慰柴香菱。

柴红菱肚子饿得咕咕叫,问柴香菱:“能不能找点吃的。”

“有一个地方钟铁铸找不到,就是我爸妈学校的宿舍,那里有好吃的。”

柴红菱别无选择,只能像敌后武工队一样,趁着夜色与柴香菱偷偷地潜入了柴向南的教师宿舍,然后从冰箱里胡乱找了一些能吃的东西,填饱肚子。

“姐,这样确实不是个办法,如果你要真喜欢砺剑哥,你就应该大胆地到部队去找他。”

“我也想去部队找他,可他不但不接我的电话,而且还找人来训斥我。这还好,现在根本连手机都打不通了。你说,我现在都这样了,他还会原谅我吗?”

“没事的,你应该相信他,他不是那种人。反正我暑假也要快到期了,要不我带你去上海吧。”

柴红菱一听,十分高兴,欣然同意。柴香菱说:“上海的海军部队也不多,而且吴淞口出去的海岛部队就更少了,我们应该很好找到砺剑哥的。”

柴红菱转忧为笑:“什么人最好,还是亲人最好,知我者,柴香菱妹妹也。”

到上海去,说得很容易,可面临最现实的问题,就是没有钱。柴红菱身上肯定是没有钱的了,跑出来时几乎两手空空,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柴红菱为难地看了看柴香菱,柴香菱心领神会地说:“这学期到学校的学费都带齐了,还得问我爸再要一些。”

柴向南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立即赶到宿舍,突然见到柴红菱,不但吓了一跳,还拍拍胸脯调整呼吸,说:“我的好闺女,你到我宿舍来了也不说一声,这可急死了你爸爸,赶紧给他报个平安吧。”

柴香菱说:“爸,现在不能报,要让他们知道了,红菱姐不就又掉进火坑了吗?”

柴向南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柴红菱回答:“我准备到上海去找砺剑。”

柴向南大惊:“什么?那铁铸怎么办?你们年轻人考虑问题可要成熟了,不能想哪出是哪出,这样会弄巧成拙的。”

柴香菱说:“爸爸,你也不看看红菱姐现在是什么处境,他钟铁铸就根本配不上红菱姐。如果不趁早离开钟铁铸,红菱姐这一辈子可真是毁了。爸爸你给我多准备点钱,我们即刻就去上海。”

柴向南知道自己也无法阻拦,便很快准备了钱。为防止钟铁铸发现,柴向南从学校教务处找来一辆车,专程将她们送到龙门火车站的下一站,待火车开动后,才放心地返回。

回到龙门乡后,柴向南直奔大哥柴向东那里。柴向东见到弟弟过来,没好气地说:“今天哪阵风把柴大老师请过来了?”

柴向南一听这话就上火,说:“哥,你能不能别带成见看人看事?你处处处心积虑,结果呢?给你回报的往往是于你不利的,你需要换个思维来改变为人处世的方式了。”

柴向东不温不火地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你也改变不了我。你们做老师的常常以高人一等自居,总想以自己的主观愿望去改变一个人,这样是行不通的。美国厉害吧?常常以民主自我标榜,充当世界警察,动辄去改变这个那个,可结果呢?照样是谁都改变不了。”

柴向南说:“我今天不给你讲大道理,我只讲红菱的事情。这么多年,你给红菱幸福了吗?没有!你做到了一个尽父亲的责任了吗?没有!眼睁睁地看着红菱这样子,你于心何忍?”

柴向东心想:难道弟弟已经知道红菱的下落,不然他怎么突然跑来教训自己,便问:“红菱现在在哪里?”

柴向南说:“红菱现在很安全,你放心好了,我这个当兄弟的奉劝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铁铸是聪明有能耐,但他不适合你们家红菱。铁铸以前也是我的学生,我比你了解他。他从小都是鬼精灵的,因为没有父亲的管教,一直让人头痛不放心,而且他的骨子里始终充满了怨恨。你想想,你们两家的恩怨情仇,表面上看似早就化解了,可实际上却没有。”

柴向东说:“你别在这里捕风捉影,挑拨离间,看到风就是雨。”

柴向南继续分析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原本你们之间的恩怨已经烟消云散,但是问题的根源在于你的贪婪。你看着铁铸一夜之间暴富,继而经营多家煤矿,成立多家车队,形成产业一条龙。这其间,他哪来的这么多资金?于是,你想到了他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和财富。依你分析,他曾祖父和祖父去世后葬在龙头沟,那么财富一定也在那里。你知道红菱喜欢砺剑,但你也看出铁铸喜欢红菱,而砺剑又不在身边,你便百般阻碍红菱与砺剑发展,而又示意铁铸追红菱,一来可以为了达到你寻找财富的目的,二来也可以给红菱找个好归宿。随后,你承包了龙头沟煤矿,千方百计寻找财富,可又无从下手。”

柴向东打断柴向南的话:“你分析得很透彻嘛,怎么我这当大哥的,总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柴向南接着说:“据香菱调查,龙头沟煤矿瓦斯爆炸根本不是*作流程失误,而是人为纵火所致。”

柴向东听了突然怒目斥责:“向南你这话说了可是要负责任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千万不要瞎说。”

柴向南没有理会,说:“大家想想,这其中谁会纵火,唯一可能的就是牵涉直接利益的人。而这个人到底是谁?结论可想而知。然而,这一切,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刘瑶瑶。为了平安起见,她也想成全铁铸与红菱结婚,这样可以消除她的后顾之忧。可是,她应该把这事告诉过铁铸了。”

听到这里,柴向东的脸色几乎成了猪肝色,然后喃喃自语:“难怪……”

柴向南劝道:“大哥,别人的话你可以不听,难道我的话你还听不进去吗?我们才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人一生,不能盲目地追寻那些所谓的功名利禄、金银财宝,这些都是过往云烟,莫为浮云遮望眼哪!”

柴向东焦急地问:“那红菱现在到底到哪里去了?红菱这孩子命苦啊,从小没了娘,我这辈子愧对她呀。”

“现在我不能把她在哪里告诉你,否则铁铸知道了,肯定要把她找回来,再说他们现在已经是成过亲、拜过堂,领过结婚证的人了。红菱要是觉得跟铁铸幸福,她会半夜离家出走吗?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你还是好好反思吧,不要再给红菱添思想负担了。”

柴向东瞪了瞪眼睛,晃了晃身躯,突然一阵干咳,咳出了一口鲜血,洁白的手绢上,显得格外扎眼。

钟铁铸正好进门,急得同柴向南一起护理,将柴向东抬上钟铁铸的车,向龙门县医院急奔而去。一路上,柴向东咳个不停,胸闷气短,钟铁铸时不时安慰着。直到把柴向东送入急诊室,二人才松了口气。

钟铁铸继续打柴红菱的手机,仍然关机,感到很失望,有些沮丧。钟铁铸又通知了母亲,没过多久,刘瑶瑶也过来了。

刘瑶瑶看着病床上的柴向东,焦急地询问病情,眼泪竟然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钟铁铸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纳闷。

柴向南和钟铁铸很知趣地退出病房。钟铁铸礼节性地叫了一声老师。

柴向南说:“还记得我这个老师就好,红菱出走这事,你们其中必定有难以容忍的纠葛。红菱是个理智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一走了之的。”

钟铁铸急忙问:“难道老师知道红菱现在哪里?”

柴向南跺了跺脚,沉闷地说:“铁铸啊,凡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当初红菱喜欢的是砺剑,但她最终愿意与你结婚,证明她已经认可接受你,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呀。”

钟铁铸歪了一下头说:“我就觉得奇怪,怎么香菱也不见了?我知道她们俩会去部队找砺剑,但我派了这么人盯着龙门县的大街小巷,她们俩是如何走出龙门县的?”

柴向南说:“我奉劝你,这种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要收敛,总以为自己一手遮天,有通天本领,最终失败的还是自己。”

钟铁铸冷笑了一声,说:“感谢老师指点,给我指引了前进的航向。”说罢,转身离去。

病房内,刘瑶瑶对着柴向东哭诉:“这些年来,我们经历的苦难实在太多,一直都想化解过去的仇怨,极力撮合红菱和铁铸,谁想到这个关卡却出了问题。本想等他们两个结婚后,再考虑我们两个的事情。你说,我们两家合为一家人,该有多好啊!唉!也不知道上辈子作了哪些孽,这辈子要我们来慢慢偿还。”

柴向东默默地听着,一脸的垂头丧气。

刘瑶瑶接着说,年轻时:“今天一个想法,明天一个想法,机关算尽,总想什么都得到,什么都如愿,事与愿违呀。如今哪,我们都老了,不中用咯,年轻人翅膀硬了,也不听我们的话了。我看就随他们年轻人的去吧。”

柴向南在医院的走廊外,轻轻地拨通了柴香菱的手机。柴香菱在电话里轻轻说:“我们一路顺利,计划明天中午就能到达上海,只是一直没有联系上周砺剑。”

柴向南说:“钟铁铸肯定也会马上赶到上海,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随后,柴向南返回病房,见刘瑶瑶和柴向东正在交心深谈,颇感意外,两个昔日的仇家如今居然能走得这么近。是上天安排,还是良心发现?柴向南给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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