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相盼妻归 第七章

作者 : 香弥

第三章

书斋的主人不在,侍婢们整理完后,没别的事做,便坐在旁边的耳房里闲聊。

“听说太后要为权筝公主尚驸马了,也不知会选上哪家的公子。”

“皇上不是还病重无法上朝吗,怎么这时候为公主议亲?”

“你想想,几年前太子坠马身亡,而后皇上思子成疾,接着七皇子在边关遇袭身死,以致皇上的病越来越沉重,说不得太后是想藉公主的喜事来为皇上冲喜呢,好让皇上的龙体能早日康复。”

坐在一旁的金多福听她们提及七皇子的事,顿觉浑身都痛了起来。

她第七次重生成为七皇子身边的一个近侍,为了早日回到自己的世界,她拼命替七皇子出谋划策,想办法取得七皇子的信任。

好不容易出了几个不错的主意,让他抢到去边关犒赏三军的差事后,她一心盘算着等七皇子回京,就要开始引导他除掉魏遐之。

哪里知道七皇子去到边关的第三天,遇到敌军来袭,对方使用火炮,她和那倒霉的七皇子就这么被炸死,尸骨无存。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但她何止是泪满襟,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那一瞬间,简直痛死她了,好把,当时的她也确实是痛死了。

不过她们说的那位仪筝公主她倒是颇为欣赏,她第五次重生为妃嫔那回,见过仪筝公主几面,仪筝公主是皇后的女儿,却没有皇家公主的娇气,性子豪爽,是非分明,处事公正,可惜她不是皇子,否则她若能当皇帝,一定能做个英明的君王。

“噫,怎么突然下起大雨了?”

听见旁边一名侍婢的话,金多福拉回心神,回头看向窗外,本来还晴朗的天空,哗啦啦下起大雨,她惊呼道:“啊,我今天才洗了衣服晾在外头呢!”

她全部的衣服就只有四套,其中除了她原先穿的那套衣裳,另外就是先前环儿给她送来的一套换洗衣物,还有就是她来书斋后,釆霏拿给她的那两套侍婢穿的衣裳。

今天一早,她趁着出了太阳,把那三套衣服都洗了,淋湿了可就没衣裳换,想到这里,她站起来,急急忙忙就往外走,赶着回去收衣服。

见她跑了出去,一个侍婢叨念了一句,“红柿怎么也不带伞就跑出去。”

不过金多福刚来不久,屋里几个侍婢与她还不熟稔,也没人想着要拿伞傍她送过去,又迳自继续聊着天。

金多福冒着大雨跑出书斋后,低着头,想先跑向附近有遮掩的回廊去,还未跑到廊下,就与人相撞。

冲击的力道让她踉跄了下,幸好对方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才能稳住身子。

“不好意思撞着你了。”说着,她抬起头,发现她撞上的人竟然是魏遐之,讪讪的连忙解释,“因为下雨,我赶着回去收衣服,一时走得太急,才不小心撞上大人,还请大人原谅。”

魏遐之怔忡的望着她,迟迟没有出声。

他的眼神彷佛在看她,又宛如透过她想起了谁,那双黑黝黝的眼里,情绪复杂得难以分辨,看得她的心口莫名一颤,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撞伤了大人?”

他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搭在她肩膀的手,揺首道:“我没事,书斋里应当有伞,雨这么大,你怎么不带伞就出来了?”他从她过来的方向,看出她应当是从书斋出来的。

“书斋里有伞吗?我一时急着要回去收衣裳,忘了拿。”金多福退后一步,瞥了眼左肩处,怀疑他的手是不是在发烫,否则怎么感觉被他搭过的肩膀竟然有些灼热。

“这伞傍你带着。”魏遐之见她衣裳头发都淋湿了,便将手里举着的伞递给她。

跟在后头的李耀平见状,连忙举起自己的伞遮到主子头上,以免他淋到雨。

金多福有些意外这位奸相竟然会把自己的伞傍他,见他的侍卫已举伞替他遮雨,她也没矫情地再把伞还回去,朝他福了个身,“多谢大人。”

“快回去收衣裳吧,再晚衣裳都要湿透了。”魏遐之的语气比平日温和了几分。

金多福点点头,撑着伞与他拥肩而过,低头再看了眼左肩,有种异样的感觉滑过心间。

她可不是不懂人事的无知姑娘,她在第六次重生为老鸨时,在青楼里什么yin秽的场面没见识过,就连当时她这个老鸨的老豆腐,都有一些上门寻欢的客人想偷吃,可为什么他不过扶了她那么一下,她竟会生起那种奇怪的感觉?

既然想不明白,她甩甩脑袋,干脆不想了,赶紧回去收衣服比较要紧。

魏遐之在她离开后,仍旧驻足在原地,仰着脸看着那连绵不绝的雨丝,与妻子第一次邂逅时的情景,伴随着那淅沥沥的雨,跃然眼前——

那年,他从别庄要赶回京城参加春闱,在距京城一日路程的陶山县暂歇。那日也下着大雨,他午睡醒来,坐在桌前看了会儿书,想起有一本书忘了从别庄带过来,也未知会住在隔壁的随从,便问了小二书肆的方向,迳自出了客栈。

他撑着伞走在大街上,冷不防被人给撞了,他步履不稳的摔倒在地,那时他体弱身虚,这一摔,兴许是倒地时磕碰到脑袋,两眼一黑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个儿躺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你总算醒了!”身边传来一道清脃的嗓音。

“姑娘是谁?我怎么会在此处?”他不明所以的问道。

她摆摆手,“你不用管我是谁啦,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好。”

“救命恩人?我记得我似乎是在路上被什么人给撞了……”他回忆起昏迷前的事。

“什么被人撞了?”她叫嗔道:“是你不长眼撞了我,我说你也太不经挡了吧,一撞就倒,一倒就晕,你这身体是有多弱不禁风啊,比姑娘家还不如。”末了,她还嫌弃了他一顿。

他只是昏了过去,并未摔坏脑子,启口想要辩解,“我撞了你?分明是……”

她先声夺人,“分明是你撞了我,我告诉你,你可别想讹我的钱哦,我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鬼地方来,两手空空,穷得只能住在这会漏雨的破地方,可没多余的钱给你。”她两手叉着腰,一脸警剔防备的瞪着他。

闻言,他打量了眼这处屋子,不远处的屋顶破了个洞,雨从那洞口哗拉拉的落下,下头摆了一只老旧的木桶接着雨水,屋里还有一张只剩三只脚的桌子,和一条长凳。

一眼看完这处确实很破旧的屋子,他没再为是谁撞了谁的事纠缠下去,温言询问,“敢问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

见他没再追究,她松了口气,脸上漾开笑来,“我见你昏倒,所以就好心的把你扶回来。如今外头天都黑了,你既然醒了,我这里也没多余的地方给你睡,你快回去吧。”

他颔首,起身要下床,身子一动,后腰疼得让他申吟了声,又倒回那张吱嘎揺晃着、彷佛快散架的木板床上。

“你怎么啦?”她关切的看着他。

“我的腰……似乎扭伤了。”他一手扶着后腰,忍着疼,有些艰难的道。

“不过跌了跤你就扭伤了腰,你也实在太弱鸡了。能起来吗?”她靠过来想扶他下床。

他吃力的想爬起来,但身子一动,后腰就疼得让他倒吸一口气。

见他疼得俊脸都皱了起来,连爬都爬不起来,她有些看不下去,“你也太没用了,不过一点扭伤就受不了。我跟你说啊,你可别想赖在我这里,你也看到了我这破地方只有一张床,可没多的地方给你睡,你还是快点起来回家去。”她以为他是装的。

被她这么一说,他羞赧的咬牙,努力忍着疼,吃力的慢慢坐起身来,将两条腿移到床下时,他已痛得流了满头的冷汗,而后撑着腰,颤巍巍的起身,拖着两条腿,缓慢的往外走。

见他这般,她上前扶住他,“算了、算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好点了再走吧,外头还下着雨呢!”

他揺首,挥开她扶着他的手,坚持要离开,“我与姑娘孤男寡女,怎好独处一室?”

“你连走都走不了几步,不住下来还能怎么办?什么孤男寡女,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出去吧?我告诉你,我才刚来这鬼地方没几天,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这里,没有其它地方能去,你可别想赶我出去喔!”

见她误会了,他急忙澄清道:“这里既是姑娘的地方,为了姑娘的名节,自然是在下离开。”

“可外头还下着雨呢!”

“我的随从这会儿只怕已发现我不在客栈里,正急着四处找我。”他忍着痛,再往前挪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往旁一倒。

她及时扶住他的身子,没好气地念道:“你看你,连路都走不稳,还想着要出去。”

他担忧的蹙起眉,“可我若不回去,我的随从找不到我,不知会有多心急。”

听他一再提及他的随从,她把丑话说在前头,“外头天都黑了,还下着雨,你别指望我冒着大雨出去替你找人,顶多那张床先借你躺一晚就是。”

“我并无此意,姑娘别误会,且你与我孤男……”

她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别那么迂腐好不好,孤男寡女又怎么啦,俗话不是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心里没有邪念,就算孤男寡女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但……”

她不让他说下去,再次抢白道:“还但什么但,你要想吃鸡蛋,明天自己去买,我可没银子买给你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他走回床边。

他苦笑着在床边坐下,这才有空细看她的模样。她面容清面秀美,但衣着有些奇怪,里头穿着一件高领白色里衫,外头穿着一件黑色有些像是棉枝的外衣,未着裙子,而是穿着一条浅蓝色粗布做成的长裤,头发也比一般女子短些,未紫起来,直接披散在肩上,想起适才她说的话,他好奇的问道:“瞧姑娘的装扮,似乎并非大雅人,姑娘莫非是从异邦来的?”

她一脸倒霉的撇撇嘴,“算是吧,我连自己怎么来的莫名其妙呢。”

“难道姑娘是被人抓来的?”他知道有些人贩子十分卑劣,会到一些偏僻之处抓幼童与姑娘来转卖谋利。

她摇头,“我连抓我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提起此事,她满月复委屈的抱怨道:“你不知道刚来的时候我有多惨,我没有这里的银子,饿了整整一天,才在郊外找到能吃的东西垫垫肚子。”

像是想起什么,她拿着一支木棍走到不远处的篝火余烬里翻了翻,挑出两枚红薯,再用两块破布包起来,接着走了回来,将其中一个红薯递给他,“喏,我这里只有这个能吃,你将就一下吧。”

他正好饿了,没与她客气,接过来后剥皮吃着。

他在别庄住了几年,也尝过这种红薯,味道不差,他偶尔会差人烤来吃。

吃完后,他从钱袋里取了些银两递给她,“姑娘,这银子你收着。”

她两眼一亮,伸手想拿,下一瞬又将手收了回去,质疑道:“人家说无功不受禄,你做什么给我银子?”

“姑娘不是救了我,还好心的要收留我一夜,怎么会无功呢?这些银子权当是我报答姑娘的相救和收留之恩。”

闻言,她心虚的模模鼻子,但她确实很缺银子,便收下了,嘴里却说着,“那没什么啦,我不能白拿你的钱,要不这些就当是我跟你借的。”

“随姑娘的意。”银子送出去,他便没想过要再拿回来。

长夜漫漫,漏雨的破屋里,一灯如豆,她拖来长板凳坐着,与他闲聊起来,“欸,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魏遐之,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向和安,向来和气又平安的向和安,怎么样,是不是很好记?我爷爷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做人和气,一辈子平平安安,不要像我那早死的爸妈一样脾气暴躁,天天打打闹闹,最后在车上吵着吵着,出了车祸,两个人一块到地府去当夫妻了。”

她两手撑在下颚,两条腿晃了晃,笑了笑接着又道:“还好养大我的爷爷两年前过世了,否则我突然失踪这么多天,他老人家怕是要急死了。”

说完,她看向他,随口问道:“你呢,你是哪里人?”

他简单回道:“我是京城人氏,由于自幼身虚体弱,前两年被我父亲送到别庄静养,这趟回京,是要参加春闱。”

“哟,你想考状元哪。”

“不敢,只是勉力一试。”

“我以前听一个朋友根过,会试都要关在一间小房间里,考试的那几天吃喝和睡觉都在里头,不能出去,直到考完才能放出来,你这身子能撑得住吗?”她半是好奇半是关心的问道。

他淡然表示,“十年苦读,不下场试一试,我这辈子都会有遗憾。”

她颔首,“也对,有想做的事,无论怎么样也要努力去做,尽力去试了,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有遗憾。”

她灿笑着道:“我支持你,尽避放手去考吧,就算考完后死在考场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这是在咒他还是鼓励他?他啼笑皆非,但对性子坦率的她并无恶感,反倒渐生好感。

雨夜里,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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