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 第十三章 和王爷做闺蜜

作者 : 千寻

经过几个时辰的归置,五间房总算是有模有样。

最右边的是厨房,锅碗瓢盆都从安乐轩拿出来的,虽然没有桌子,但赫连湛用斧头把木箱的盖子给卸下,箱子换个方向就成了柜子,木青瞳挑出尺寸一样的靠墙谁叠起来,组成一组大立柜。

她和雅儿把带来的米粮豆类、蛋、酱、调料,连同来的腊肉、风鸭全往里头摆。

两人整理好厨房,发现赫连湛没仗着王爷身分光看不做事,他把送迸来的十几篓木炭和两、三箱工具拿出来,分门别类全置放到厨房隔壁。

工具是木青瞳打算种菜蔬用的,它们可称了赫连湛的心意,原想着没东西可使,要把树上枯枝折下来烧火得折腾大半天,这会儿斧头、锤子、凿子、铲子、锄头……应有尽有,还怕做不了事?

花力气的事,他出头。

两人刚把水缸摆好,他立刻打水把缸装满,他的细心让木青瞳吃惊,但她没多说话,只是背过身,带着雅儿继续整理里其它屋子,既然赫连湛说要挪出一个房间当饭厅,她们便把多的那组桌子往空屋抬去,两个房间整理过后铺上床被和帘子,再把刚拆下来做墙柜的木箱盖子一层层叠起来。

浅浅的盖子用来摆针线、衣物、笔墨纸现恰恰好,再加上几个没用到的木箱,可以收妥衣服布料等大件物品。

她们没花太多时间就把三间屋子给打理好。

木青瞳看着劳动后的成果,对雅儿说:“带这么多东西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要在这里待上十年八年的。”

这当中教她最感动的是,遭逢巨变,王府下人非但没有趁乱偷盗行窃,反而在江总管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帮着整理出更多日常所需之物,还帮着把东西一箱箱分类好,抬进马车里头。

江总管坚持得把所有车子全给塞满才成。

看来赫连湛深得人心,虽然长年待在战场上,但府里下人对他依旧忠心。

雅儿接话道:“谁晓得要待多久呢,自然是准备得越齐全越好。”

不会太久的,除非历史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木青瞳微微一笑。

看见小姐的笑容,雅儿心定,打起精神说:“明儿个我裁几块布做帘子,挂在门窗上,就更有模有样了。”

“行,时间不早,忙过大半天都饿了,你去米做饭,我去看看咱们的鸡鸭要养在哪里好。”

“晚饭交给我。”她可没忘记小姐带她进来,为的可是她有一手下厨的好本事。

雅儿进厨房,木青瞳朝后院走去。

江总管看见雅儿连安乐轩那十几只鸡都带着,连忙到大厨房把里头的几对鸭鹅也给收上了。

若是省着点吃用,他们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再不济还备了银子准备贿赂人呢。

走向后院,天色渐暗,黄昏的阳光把赫连湛的身影拉得老长。

阳光一晒雪便融了,融雪的日子比下雪天更冷,可他却热出一身汗。

他卷起袖子,露出硕壮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前头的枯树给砍了,捡能用的长枝围起篱笆,挺有模有样的,他把鸿鸭鹅全给关进里头。

直起腰,他发现木青曈,忍不住笑出一口大白牙。

木青瞳不晓得,他已经笑了一整个下午,每想她一遍就笑一回,想现在的她,笑,想前世的她,也笑,笑着笑着,嘴边的肉发酸也不管。

迎上他的笑脸,木青曈必须承认,剃去大胡子的他相当好看,眉眼鼻唇凑在一块儿就是一张偶像脸。

这样的男人当GAY,会让女人痛心疾首,但换个角度想想,喜欢男人的他,也许是她守身的保障。

她老早就不再幻想爱情,因为己经看透,自己肯定在什么时候踹了月老一脚,月老记恨记仇,让她成为爱情绝缘体。

这辈子她花大把力气,企图摆月兑前世命运,虽然还是进了信王府,但她努力逃离,打算找个脑袋里只有一夫一妻的男人搭伙过日子,平平顺顺地过完下半辈子。

不必爱情,不需要脸红心跳、疯狂分泌荷尔蒙,平安也是一种福气,只是没想到挫折再起……不过会好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对着赫连湛,她客气点头。

“这样可以吗?应该不会跑出去吧?”赫连湛抓抓头发,笑出两分无害憨厚。

憨厚?能打退凶残北戎的男人怎么可能无害憨厚,有这种想法的她真是疯了,

木青瞳接话,“应该没问题吧,不过天这么冷,不晓得还会不会下雪,晚上还是先把牠们关进柴房里。”

话出口,木青瞳惊觉,面对他,竟没有想象中困难,是因为……好歹上辈子相处过?

“有道理,那我先把牠们给抓进蒌子里。”赫连湛说。

木青瞳还没应话,他已经开始动作,看着他流畅利落的身形,不得不说,他抓鸡鸭的模样还真是赏心悦目,手一抄就是一只,半点不拖沓。

木青瞳回视,入冬后她们想扰鸡给圈进空屋子,却被那群鸡搞得一身狼狈的模样,突然冒出来一种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

等等,猛揺头,她在想什么呢?

木青瞳,看清楚、想明白,他是Gay、是Gay、是Gay!重要的话要讲三遍,记住了吗?!她还在发呆,他已经把鸡鸭鹅送进柴房。

绕回后院,赫连湛打了一桶水,把眯兮兮的手脸给洗净。

不知不觉地,她的视线被吸引,强而有力的臂膀、俊朗的五官、矫健的身形……口水在嘴里泛滥,差一点点就要追随地心引力而去。

“在想什么?”他开口问道。

木青瞳回魂,才发现他什么时候靠自己这么近了?她干笑两声,胡扯道:“呃,我在想……天这么冷,就这么洗了,会病着的。”

“你不是带了两箱药物过来?生病也不怕。”

“哪有人盼着生病的!忙一下午累了吧?到前头等等,很快就能开饭。”木青瞳抢快一步往前走,心底忖度,她们捡不少石块在前院垒了两个简易的灶,但还是得想办法在厨房砌个专用灶才成,否则下雨下雪时还要不要吃饭?

“真的吗?太好了,托你的福,这里的饭菜实在让人入不了口。”

前头会照三餐送来饭食,中午忙着呢,他们也不挑捡,端起碗就吃了,可那味道……不是赫连湛挑剔,要不了一个月,他们都会变成皮包骨。

没多久两道菜已经上桌,看着木盆里泡的一大盆青菜,木青瞳失笑。“你打算把咱们带来的菜全煮了?”

“不然呢,菜叶子不禁放,两天就会蔫坏,这里又没暖房。”雅儿愁眉苦目。

在安乐轩里想吃蔬菜,去暖房摘两把就成,日子过得太舒畅,倒是忘记外头这季节蔬菜少,也亏得雅儿、真儿心细,把暖房里大大小小能吃的菜全收了。

“小姐,这些吃光后,真要靠那些风鸭腌肉过日子?”

“不是带了不少豆子来吗,晚上寻两个陶瓮,把豆芽孵上。”

听两人一言一语说的全是家常话,像是普通农家在过日子似的,温馨得让人忘记他们这是在圈禁。

赫连湛没话找话说,倚在墙边,看着木青瞳炒菜,问:“安乐轩里有暖房?”

偏过头,木青瞳不解地皱皱眉头,他想跟她们话家常?看来宗人府确实是个寂寞地方。

把豆苗放进蒸好的腊肉里,快速搅拌,木青瞳手中的铲子来回在锅里翻动,她弯腰看着火候,一面回答:“安乐轩后头有一排屋子没人住,拆了窗、打了墙,就当暖房用了。”

“怎么会想到盖暖房,难道下人没照三餐送饭食?”赫连湛又问。

听到他问了,雅儿逮着大好机会,岂能不告状?“还说呢,咱们才进安乐轩不久,前头就停了三餐饭食,摆明要把我们给活活饿死,要不是守门的吴婆子肯收钱,悄悄地给咱们送吃的、买用的,还偷送几个人进来帮咱们盖暖房和鸡舍,说不定我们早就到阎王殿里报到了呢。”

这是赤luoluo地打小报告啊,现在没问题,要是出了宗人府,赫连湛跑去找赵涵芸对质,她们还要不要混?

木青瞳猛朝雅儿使眼色,可她正认真洗着盆里的菜呢,恨不得把蔫掉的部分都给洗绿。

主仆俩的表情全看在赫连湛眼里,他走到雅儿身边蹲下,把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你的意思是王妃刻薄你们?”

雅儿看着王爷认真的表情,也晓得不妥,不过话都说了,又收不回来,索性豁出去说道:“王妃怕咱们小姐国色天香,抢了她的宠爱,有这么好的机会能把小姐给熬死,何必平白放过?要不是小姐嫁妆多,要不是小姐会种花,要不是小姐挣银子的本事不输男人……”

“雅儿!”木青瞳心急,雅儿嘴上没把门,再往下说,肯定连皇太后那几盆茶花都要透露出去。

雅儿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要把赵涵芸给钉死,狠狠替自己出口气,但是怎么可以,赵涵芸千错万错都是信王妃,是赫连湛的“自己人”,若把人家搞到恼羞成怒,她们还要不要活?

姐凶她?就因为她替小姐说话?雅儿委屈地看小姐一眼,瘪起嘴,眼底泛红,憋了两天压在心头的恐惧在这时候冒出来。

不管了!她丢掉手上的菜说:“都这个光景了,小姐还忌讳什么?丢几袋粮豆,柴油盐炭样样不给,就断了咱们三餐,这不叫刻薄什么叫刻薄?吴婆子收钱帮咱们带东西进来,就被打板子发卖出去,这不叫刻薄什么叫刻薄?

“一接到圣旨,吓得连行李都不收就急着跑到诚王府喊救命,把偌大的信王府给撂下,不管满府下人的死活,这不叫刻薄什么叫刻薄?

“要不是江总管和储嬷嬷威望在,能镇得住下人,跑到安乐轩向小姐讨救兵,雅儿可是见过大官犯事落罪后,下人逃的逃、偷的偷,转眼整座宅子都被掏搬一空的事。”

当初她就是那个傻的,上头的人把府里东西掏空,他们这些下面的、来不及逃的成为待罪羔羊,又被发卖一次,那会儿的情景她还历历在目。

木青瞳揺头叹气,当主子的不过喊一声名字,当下人的倒是一大篇话,还红了双眼?

把菜从锅中铲起,她也蹲,环住雅儿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怪你,我知道那年你被吓得厉害,同样的事又让你遇上第二遍自然害怕,可……那终究是王妃啊,是“正妻”啊。”

用力强调了“正妻”二字,她只差没明说人家好歹是夫妻、是自己人,同她这个小妾终是差了那么一层,何况这会儿赵涵芸肚子里有孩子,她再坏,王爷还能不兜着、揽着、包庇着?

这亲人外人能一样吗,万一把王爷惹毛,千万别看人家现在笑咪咪的,这位公子的职业是拿刀,不是拿笔,砍的人头比收割的萝卜多。

雅儿吸吸鼻子,听懂小姐的意思了,是她造次了,王爷问一句,她便掏心掏肺回答,说不定眼下王爷心头已经窝着一把火。

呐呐起身对王爷屈膝,雅儿道:“是奴婢造次,还望王爷见谅。”

可惜,赫连湛原本还想再多问一些的。

不怕,年深日久的,还担心挖不出更多事吗!他抬眸微笑,把木青瞳搁在一旁的盘子端进厅里。

这天晚上,赫连湛让雅儿一起上桌吃饭,这让木青瞳高看他一眼。

前世她对信王爷的认识不浅,比起他的性格,她更了解他的床上功夫,对于他这门功夫的评价,木青瞳只有四个字——乏善可陈。

不过也就是图个生存,前辈子她无力置喙,这辈子赵涵芸肚子里有了传宗接代的子嗣,痛恨女人的他应该没有子孙满堂的吧?

雅儿心大,把宗人府的餐桌当成安乐轩的,对着赫连湛说个不停。

这实在不能怪雅儿,是赫连湛先没把自己当成王爷的,他很好奇、很多话,问题多到让人头痛。

他先问暖房要怎么盖,要不要也把大厅改造出来?然后问没有水塘,鸭鹅能不能养得活?又问瓮怎么能够种绿豆……

堂堂大将军问这么幼稚的问题,雅儿难得很有成就感,能不仔细回答?

雅儿心善,单纯又没有城府,人家待她好她便交心,依照这情势发展下去,木青瞳猜测,她很快就会把赫连湛当成亲人。

木青瞳无力阻止她的天真,只能暗忖,找机会再点她几句。

吃过饭、洗了碗,他们烧开水准备洗澡,但……只有一个木盆,是江总管备上的,大得令人咂舌,说王爷习惯泡澡。唉,也不看看是什么光景,把木炭全用来烧水洗澡,还要不要煮饭。

幸好赫连湛有自觉,只用小半盆水就解决沐浴问题。

更让雅儿感激的是,王爷没闲着,水是他烧的,烧好自己的又挑水进锅,帮两个女子服务到底。

这下子能怪雅儿心往他那里偏吗?

未到子时,三人打理好自己,道了声晩安,木青瞳和雅儿就往自己屋里走去。

“青瞳。”赫连湛喊了声。

她停下脚步转头望他。“王爷还有吩咐?”

非要这么生分?赫连湛叹气,比起雅儿,她太有戒心。不过他岂能允许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就算手段不够光明正大,他也要在离开宗人府之前达到目的。

前世病殃殃的自己能够做到让她爱上自己,这辈子英勇强健、充满男性魅力的自己,又怎会办不到?何况有前世记忆,他占了不少优势。

“青瞳好像忘记一件事了。”

眼珠子转上几圈,她揺头回答:“还请王爷明示,妾身忘记什么?”

“青瞳是本王的侧妃,怎能不服侍本王就寝?”

意思是……她倒抽口气,不会吧,他都有后了,何必在最痛恨的女人身上使力?

雅儿也瞠起一双大眼睛,王爷想同小姐做真正的夫妻?他看见小姐的好了?她的告状有用了?王爷和王妃已经离心离德?

雅儿乐得厉害,不晓得该对小姐说声恭喜恭喜,再找件红色的衣服给小姐换上?还是站在小姐身前忠心护主,让小姐留得清白之身?

雅儿还在瞎琢磨着呢,赫连湛已经抢步上前,压低声,神秘兮兮道:“这里有隐卫在瞧着呢,若是咱们不同房,皇上那里……”

话说一半留一半,木青瞳瞬间明白。 她虽不懂朝堂局势,但皇帝只剩下两个可用的皇子,分明前方危急,皇帝没派骁勇善战的信王爷出征,反倒把他关进宗人府,里头必有不可告人的猫腻,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派人在暗处偷窥。

点点头,她当机立断,对雅儿说:“去拿一套枕被过来。”

雅儿看看小姐,再看看王爷,转身……笑容挂上嘴角。

为着节省蜡烛,他们很早就熄灯上床,都忙一整天了,怎么也该累了。

可是木青瞳就躺在身边,他哪睡得着?

心心念念的人呐,他找了她那么久,坟里埋的女尸和那只手环,教他痛不欲生,谁知……宗人府里,他遇见幸福。幸福来得这样快、这样猛,兴奋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脏,这样的他怎么睡得着?他只想把她搂进怀里,认真告诉她,信不信,我们是前世注定?

只是……这种话,要怎么说服她相信?

如果她问:“既是前世注定,为什么把我关进安乐轩?”他该怎么回答?

如果她问:“我要的是一夫一妻,王爷非我良人。”他又该怎么回应?

脑袋乱哄哄的,他整理不出一片清明。

木青瞳一样睡不着,他把厅里那箱书拿来,从里头取出许多小额银票,二两、五两、十两……总数竟有一万两之多,他想也不想,把银票全交给她。

赫连湛没瞒她,他说:“全是四哥为我备下的,他担心我在这里受苦。”

然后他说出两兄弟的感情,说他的亲生母亲身分低下又死得早,是诚王的母妃把他带在身边养大,整个后宫,他只当四哥是亲兄弟。

他说:“所有人都以为我活不成,睁开眼那刻,我看见四哥眼底布满血丝,才晓得他在我床边守过好几个日夜,就冲着这份感情,便是为他赴汤蹈火,我亦心甘情愿。”

木青瞳静静听着,他讲很多,她在意的不是故事,而是他的性情、观点和看法。

前辈子不了解的男人,这辈子活生生地重现眼前,一席话让她听明白,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能和这样的人当朋友,肯定是件划算并且过瘾的事。

如果关系界定在朋友上……有何不可?有个男闺蜜,是不少女人的幸运。

“青瞳,你睡不着?”忍不住,他还是开口了。

“喂,有一点。”木青瞳老实回答。

“在想什么?”

“想以后。”

“你担心出不了宗人府?”

她没回答,却反问:“王爷不担心吗?”

他停顿片刻后回答:“第一,别喊我王爷,叫我阿湛。第二,我并不担心,因为我们会出得去,相信我,不会超过两年。”

果然……和诚王前世被圈禁的时间一样,他可以说得如此驾定,是因为和诚王之间有什么计划、约定或者……

不管,出得去就好,何况诚王能送这么多银票过来,摆明宗人府不是铁板一块,有人肯受贿便代表有缝可钻,既然如此,确实不需要担心。

微晒,木青瞳回答:“我信你,阿湛。”

她的相信安了他的心,他侧身,看着她的脸。

只有微稀月光透进来,他却把她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前世,她在自己身边醒来时,他就是这样定定地看着她,那时,连她的呼吸声都能教自己安心。

心安了,瞌睡虫敲门,他闭上眼睛,呼吸微沉。

青瞳被瞧得心跳不止,直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均匀,她才转头望他。

她有些无良,看着他好看的眉眼鼻唇自问,如果他的性向正常,如果他不是王爷,如果他不乐意三妻四妾……那么她能不能忘记木裴轩,重新开始一段新恋情? 想着想着,木青瞳失笑……那些如果都不存在,她何必为不存在的假设来质疑自己?

木青瞳是被蛋香给叫醒的,动动鼻子,她猜,雅儿正在摊蛋饼。

赫连湛不在怪里,不晓得他已经醒来多久了?

伸伸懒腰,木青瞳抱紧棉被,又赖了一会儿床。

其实只要心态对,宗人府并没想象中可怕,只是不免有点生气,眼看着岔路就在眼前,只要多跑两步、转个弯儿,就可以看见完全不同的风景,偏偏一场土石流,把她设定的道路和风景全给淹了。

闷呐,她是不是天生歹命?

第一世,好不容易战战兢兢成为女强人,向父母证明并不是当教授才有前途,却没想到莫名其妙死掉,成为少数民族的穆小花。

第二世,她晓得穿越人的痛苦,努力不出挑,事事低调,只求平安顺利活到老,连当女强人、混个风生水起的念头都丢掉,却没想到遇见爱情,遇到一段她连回想都不敢回想,连报复都懒得报复的悲惨命运。

她死了,心想旅程结束,总该回到正轨吧?

谁晓得,第三世她还是穆小花,逃都逃不掉。

既然换不了身分,总可以阻止悲剧报到吧?她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说服阿贵叔和阿娘在一起,早早和于大山那小屁孩当姊弟,早早把家搬得远远地,她想,遇不到木裴轩就不会开启爱情运,就不会和木王府有联结,就可以过得顺心遂意。

谁知该来的逃不掉,她还是变成木青瞳,还是嫁给赫连湛。

在安乐轩里,她决定改变态度,再也不要低调,反正再低调也低不出一个岁月静好,不如就努力高调吧。

她把专业拿出来,替自己增加筹码,有朝一日,若是该躲的依旧躲不过,到时要和赫连湛谈判,也有个厚底是不?

唉……她真的不确定了,否极之后接的是不是泰来?眼下只能见招拆招,想尽办去逆荒而上。

闻着蛋香,木青瞳淡淡笑着,雅儿对啥都不上心,独独对吃的一学就会。

她懒啊,会做的菜很多,但想到烧柴、热锅,在没有抽油烟机和不沾锅厨具的年代,她懒得为一顿饭劳动自己。

幸好有雅儿,她是她重生以来的小确幸。

不晓得真儿情况怎样,能不能按时去锦绣花坊交花?有没有把她嘱咐的稻种、麦种、马铃薯、百香果、青椒……和一堆杂七杂八的苗给种下去?

在暖房里长得很好的植物,移到外头,不晓得长势如何?

唉……不想了,木青瞳翻身下床,发觉赫连湛已经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身为皇子王爷,能这么自律不简单。

她的衣服收在雅儿屋里,正打算出去洗漱换衣裳,这时门被推开,赫连湛端着一盆水,腋下还夹着她的衣服。

看见木青瞳,他已经控制过了,却还是忍不住弯起两道眉毛,笑容不歇。把水盆放在桌面上,他说:“你整理整理吧,菜已经洗好。”

他们统共就这么个小木盆,又要洗菜又要洗碗筷、衣服,被她使了,哪还有得用?但赫连湛心细,猜出她的疑问,抢着话把她的疑问解开。

“多谢。”她拿起盆里的帕子、掬起水洗脸,木盆不知刷过多少次,半点油腥菜味儿都没有。

赫连湛不走,就坐在桌边看她洗脸,好像光是看着就能够满心欢欣、满肚子雀跃似的。

被他看得不自在,木青瞳用最快的速度把脸洗干净,轻咳两声提醒他,看得太过分罗。

赫连湛回神,说道:“待会儿吃过早饭,要不要细细盘点,看看还缺什么,使银子让外头的人给咱们带进来?”说完他又补上一句,“盆子至少得多买两个,还有水瓢。”

木青瞳一愣。“水瓢?厨房缸里有一个啊。”

“雅儿说你喜欢种菜,带来不少种子,我早上把前院那块地的土给松过、浅好水,你看看合不合适,合适的话就种在那里。”他跟雅儿抢水瓢时那丫头可是抗议连连。

因为她喜欢,便帮着垦地?如果她喜欢旁的呢?

问号刚起,木青瞳立刻否决,她在想什么呢,难不成想搞个短暂恋情?不行,会死人的,赵涵芸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

她也不明白啊,明明心里清楚得很,却是一次两次胡思乱想,胡乱假设、胡乱质疑、胡乱动心……莫非是他太有魅力?

这怎么能行?她才进来两天而已,他还没真正对她开始诱惑呢,她就出现花痴幻影,再下去还得了?

收敛笑意,她客气而疏离的道:“多谢!”

他又抓抓头发,笑得憨厚。

平心而论,这副表情很煽动人心,他再这样下去她就危险了,正了正心神,木青瞳拿起桌上的衣服说:“王爷……”

“喊我阿湛。”他坚持。

她让步。“阿湛,我要换衣服了。”

“我把水带出去,就在门口等你,带你去看我垦的地。”他说道。

这院子是有多大啊,哪里需要他带她去看?不过她没拒绝他的善意,点点头,目送他出门。

看过他垦好的地,吃过早餐,木青瞳没直接把种子种进地里,而是挖出两盆土搬进厅里育苗。

赫连湛跟前跟后,学得相当认真,好像真打算改行拿锄头似的。

天暖了,他又把鸡鸭放到院子里,让牠们自行觅食,这会儿粮食不足,又不能爬墙到外头添购,自然能省则省,除非真挖不到虫子才能给粮米。

赫连湛从柴房挖出几颗蛋,笑眯了眼睛,到木青瞳跟前炫耀,“瞧,我找到什么?”

雅儿声在小姐耳边告密。“早上我就要捡的,王爷让我留着,想等你醒来,让小姐欢喜。”

又是让她欢喜?垦田、捡蛋,他能做的不多,却件件都做了。

是,她喜欢手收的感觉、喜欢农事、喜欢……有人帮忙、有人依靠,他怎么可以这样可爱,难道男闺蜜都是这个样儿?

“之前牠们吃得好,天天都下蛋,往后就不确定了。”木青瞳说道。

“牠们吃什么?”赫连湛问。

“米糖、麦,把虫剁了牠们也吃。”

“你把缺的通通记下来,让人买去。”雅儿说每次小姐看见牠们下蛋都会乐上半天,既然如此,他便要她天天快乐。

“你把宗人府当成信王府不成,外头守着的全是你的奴才?”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们推过?”

“还没呢,要不要试试?”他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明白,外头那群小表肯定很乐意推磨,昨儿个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带这么多东西进来,四哥肯定在暗处使了力气的,他对四哥有信心!

听着他的话,木青瞳想想,回房间提笔写下一堆东西,米、蛊、粮草、糖……把想得到的全写上,然后数出一百两银票。

走出门前她想了想,又抽回三张银票塞进匣子里。还有两年呢,出不去卖不了花,银子还是省着点用吧。

拿着纸和银票走出屋里,赫连湛已经等在院门口,接过上头的清单细看两遍,然后抡起拳头往门上猛敲。

敲过十几下,又等上半晌,有个老人慢吞吞走过来开门。“问信王殿下安。”

“把上头的东西买齐送进来。”

他把单子和银票往老人家手里一塞,老人看了看,苦笑,把东西塞回去说道:“王爷,您这是在为难奴才。”

为难?难道他猜错了,四哥没把这里的路给打通了?

老人家见赫连湛没听明白,只好再补上几句。“昨儿个的事,外头正传得沸沸扬扬呢,这会儿……”

木青瞳恍然大悟,连忙抽出一张银票塞给老人家,道:“若外头有什么消息,还请老大爷帮我们递个话,免得我们一头黑,做错事。”

见木青瞳听懂了,老人家笑出满脸褶子,说:“夫人心思玲珑,奴才明白。”

关上门,木青瞳转身,望着还是满头雾水的赫连湛失笑。男人呐,又是高高在上做大事的男人,做事光明正大的,哪懂这些弯弯绕绕?

赫连湛回望她,“你懂?”

“没什么不懂的。”

“说来听听。”

她看看左右,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赫连湛脑袋转过,知道她在寻找传言中的隐卫,那不过是他用来哄她和自己同房的谎话。

“这会儿没人,半个时辰前就散了,许是去回话。”他往屋檐处随手指两下。

没人就好,木青瞳提醒自己得交代雅儿几句,免得她口无遮拦,把方管事和真儿泄漏出去。

“说啊,怎么不讲?”赫连湛催促。

木青瞳回答:“没猜错的话,王妃现在的处境肯定很为难。”

“关她什么事?”

“王妃本该进宗人府,却在接到圣旨时匆促离开,以免去宗人府,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分飞,光是这句话就会传得让王抬不起头。”

“可她怀上了孩子,自然要留在外头。”

他的想当然竟让木青瞳有些不乐意,他在为她说话?胸口微酸,她在心头想着,是啊人家是自己人,又有子嗣,不能在身边疼着哄着,已是过分,怎还能有多余要求?

噘嘴反驳,她说:“可圣旨上明明写着要进宗人府的是信王妃啊,为什么诚王妃进一趟宫里皇帝就改口了?再说了,我从王府带十几车东西过来,一路行来浩浩荡荡,多少人睁大眼睛看着。你猜猜,外头的人会怎么说?”

“怎么说?”

“皇帝这是怕了诚王呢,分明是信王不忠不孝、欺君犯上,被皇帝下令圈禁,怎还大张旗鼓的把圈禁搞得像度假?皇帝肯定是害怕诚王有二心,不尽力打仗,害怕诚王握有兵权,调过头来逼宫,这才对信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木青瞳侃侃道来。

话一出口,赫连湛惊讶不已。

她对朝堂局势不清楚,怎就把赫连靖瑞的心恩猜出个七、八分?要真让她明白赫连靖瑞的身分,她还能推论出什么惊天大事?

他知道她聪明,却没想过聪明到这等田地。

见他目瞪口呆,木青瞳误以为他被自己大逆不道的话给吓着。

她淡淡一笑,续道:“皇帝可以害怕,却不能被道破心思,否则威信何在、颜面何存?就算外头的话没传到皇帝耳里,可皇帝心里能不思不疑?

“在这风口浪尖上,我们再让人买一车东西进宗人府,这摆明了是挑衅,老人家在宗人府里熬了多年,啥事没见过?这种会砍头的事,怎么能碰?”

“是我没想清楚。”赫连湛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亏他还急着显摆呢,显摆信王威风、显摆四哥势力,显摆就算在宗人府里,他也可以保她生活无虞。

没想到一出手就被搧了个巴掌,看来自己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

“也是我太着急,没把事情想清楚,让雅儿把安乐轩里的东西全给搬来,又拒绝不了江总管的好意,没想到好心办坏事,搞砸了。”

“别担心,没这么严重,才一天功夫,你又要忙着府里的事,又要整顿行李,能做到这样已经够好了。至于皇帝的纠结你也别管,他要把事情往坏里想,没人阻止得了他,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赫连湛冷笑,皇帝还病着呢,就这么多思多虑的,任姜辛再能耐,恐怕也没办法让他活得太久。

斜眼看着赫连湛表情,木青瞳心底起疑,这人似乎不太尊重自己老爹呢?天家果真无父子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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