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有贞操 第十九章

作者 : 金吉

第六章

来自兰府的家书,与龙谜岛的初雪一起到来。

拿着那封信,兰苏容的忐忑更甚于出阁那日,信是早上送到,接下来她就魂不守舍。铁宁儿也听长子说过兰苏容反抗家中的安排,选择嫁到龙谜岛的事——东方长空很清楚,兰苏容勇敢反抗古板的大燕贵族传统,甚至重情重义地在他就要被陷害时挺身而出,这些对母亲来说,不只更加深信他俩因相爱相知而结合,而且会更疼爱这媳妇。

果不其然,新婚夜那天晚上他欺负了兰苏容,他娘凉薄的冷言冷语就不时飘过来数落他,让厨房给兰苏容熬汤时他想分一口喝,还会被她讥讽说每天腰酸背疼还得忙进忙出的又不是他,他喝什么补汤?

他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了!

兰苏容收到信时,铁宁儿也在场,见媳妇没有立即拆开信,反而让阿日娜替她收回房里,之后却频频失神。她想这孩子也够为难的了,想必心里渴望知道家里的近况,又怕捎来的是不堪的责骂,百般煎熬却若无其事地在她身边尽着领主之妻的责任。

就算她再怎么讨厌大燕的贵族,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当下铁宁儿也觉得不舍地道:“你回去歇着吧,待会我让人到校武场通知长空早点结束练兵回去陪你,你娘家那边若有什么事,你们夫妻俩好好的讨论出个结果。到底是生身父母,这事也没有天塌下来艰难,更不好一直逃避,回去看看你爹娘怎么说吧!再不济,你得告诉他们,我们东方家迎娶之前就认定了你这长媳,如今更是喜爱得不得了,不可能放人了!”兰苏容心头一暖,远嫁异乡的各种不适应,全赖丈夫的体贴和婆家的体谅,她还有什么理由愁眉不展?

东方长空一接到消息,立刻放下所有的事直接回衡堡。一回到天阁,却见妻子手上拿着已经拆开来的信,眼眶泛红而失神地望着飘着雪的窗外。

他静静地来到妻子身边,大掌在她颈后安抚地按揉着。

兰苏容终于看向他,却没有哭,只是吸了吸鼻子,冷静地把家书的内容复述给丈夫知道。

兰苏芳依照两人的计画,在兰苏容踏上龙谜岛,尹家难以追回花轿后,才和尹齐回到京城。

可是当时尹齐并不知道代兰苏芳上花轿的是兰苏容,因为她知道青梅竹马的心思而故意瞒着他。果不其然两人回到京城后,尹齐虽然向两家长辈表示要娶兰苏芳,但他和尹家都不想放弃兰苏容,毕竟继承爵位的是兰苏容的父亲,她的兄长在朝中的影响力大过兰苏芳的兄长,尹家更不认为兰苏芳会是称职的当家主母。

兰苏芳在不愿和堂姊共事一夫,却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把兰苏容代她前往太师庙与东方长空私会的事加油添醋地说了,说是因为兰苏容在那夜和东方长空私定终身,才答应代她上花轿。

而兰苏容事先写好,让兰苏芳在回到京城后给家里的信里表明,她仰慕东方长空才做的选择,成了最好的佐证。

这虽然让尹家放弃兰苏容,但也让祖父气急攻心而病倒,父母在信里责怪她不孝,哥哥们也怪她视家族名誉与他们的仕途为儿戏。

前半段,东方长空都还严肃地听着,后半段却简直难以忍受,最后他极为克制地让自己维持与妻子交谈时一贯的和颜悦色与温声软语,问道:“然后呢?”这些吃饱太闲的家伙,让那些信差在这种大雪天里千里迢迢的赶路,就只为了把他媳妇臭骂一顿?

这让他十分火大!

“没有断绝关系,虽然差不多了。”兰苏容自嘲道,“我想家里还是舍不得放弃和龙谜岛攀上关系的机会。”东方长空心里很清楚,他们家就算再如何功绩显赫,对京城那些贵族来说,也不及他们世代传承的尊贵血统与备受世人景仰的名声。

“我写封信,告知岳家你在我这里很好,明年春天我陪你回去归宁的事。”信会让容儿过目,他没办法在信里骂回去,真是太遗憾了。

若是能够,他希望让天下人知道,谁都不能骂他媳妇!

“归宁之事可以说,你要陪我回去先别说。”兰苏容可没忘记成安那群小人的虎视眈眈。

“我明白,但这下我非得亲自见到你祖父不可了。”希望到时他不会想揍人。

兰苏容以为他只是单纯想陪她回去道歉,心里更是感动,然后她为他磨墨,看着丈夫为她写下家书。

东方长空好几次想在信里问候兰家祖宗十八代——不行,忍着,好歹是妻子娘家的祖宗十八代,他的字句还是有礼而且守分寸的。

兰苏容得承认,这时候生身家族带给她的难堪与失望,已经渐渐被抚平。

她与丈夫两人像这般,只是她伺候着他写家书,看着他为她拧眉沉思,振笔疾书,在这个因为婆家长辈体贴而留给他们小俩口的半日闲,她感觉到的只有岁月静好的幸福。

兰苏容因为痛恨京城贵族的醉生梦死而决定远嫁龙谜岛,当然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原本的未婚夫尹齐,就像大多数的京城贵族一样,继承爵位,平稳地享受自他出生那一刻便拥有的荣华富贵,就是他人生唯一的目标。

兰苏容曾以为自己也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人,那样的日子她没必要反抗。

可是当火帆海盗自京城绑走皇孙与朝廷命官,她突然惊觉,他们自以为的平静富贵还能维持多久?

东方家的胜利在京城带来的回响是她此生前所未见的,她在老百姓眼里看到了希望。

然后,她还看见了难民营。明明过去就知道朝廷的做法,她不齿,却也没有任何作为,但当她面临身败名裂的危机时,唯一的避风港却是那座难民营,像一巴掌打醒了她。

这个反叛长辈的选择并不是一切顺遂,却让她内心踏实,而且好像拥有了目标,她以自己的夫家为荣。

也许是因为自古以来必须靠自己抵御海盗,为了生存必须向岛外掠取资源,维持强盛的兵力就是岛主最重要的责任,东方家对龙谜岛的管理必须更勤奋不懈。

她这个与龙谜岛格格不入的京城娇女,有朝一日却要成为这个岛的女主人,如果不拿点能耐出来,岂能服众?

幸而婆婆和丈夫的态度给了她最坚实的后盾。

当然也不仅止于此。

“您这是不信任三代前就在衡堡卖命的我老徐吗?这里不是京城,您也还不是当家主母,这衡堡还是堡主和堡主夫人说了算。”说话的人是衡堡管理柴薪的老徐,因为兰苏容提议堡里每一户每日柴薪用量要做出整理和禀报,衡堡过去并不是没有控管柴薪用量,但几乎是报多少就给多少,不问用处。

“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这么一来,如果有不必要的浪费就可以省下来,现在岛上正在筹建新城……”

“你们京城的方法要是这么好,怎么会搞到天下大乱啊?”

“这是两回事……”

“唉,不说了不说了,堡主夫人是别无选择才让你来帮手,你还真当自己可以作主了啊?”兰苏容不打算放弃,仍在想怎么说服老徐时,老徐却突然一楞,跳脚地转过身,她见老徐臀部上粘了一坨融化的冰黄豆泥。

“哪个不长眼的……”老徐暴怒的叫骂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张口结舌,原本横眉竖目的夜叉脸立刻讨好地端起笑脸,“是您啊,小少主。”可不是吗?那矮不隆咚的圆滚滚身影,粉团子似的粉女敕脸蛋,水汪汪泫然欲泣的大眼,和撅起来的小嘴,不是东方艳火还有谁?

“我的冰雪冷元子!”老徐脸颊一颤,沾在他臀上害他裤子又湿又凉的是小少主正在吃的冰雪冷元子?那玩意儿为何会粘在他**上?

可由不得他多想,东方艳火已经扁着嘴,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把我的冰雪冷元子还给我——”老徐手忙脚乱地掏手帕,“别哭别哭!马上给您买回来!”东方艳火止住抽噎,水灵灵的大眼里,星芒闪烁地看着老徐,“我本来有三串。”肥短的手指比了三。

“……”兰苏容看着老徐**上那半颗冰雪冷元子。

嗯,他可能真的本来有三串,只是吃到剩半颗。

“三串是吧?没问题!”

“我现在就要吃!”大眼睛又眨了眨,嘴馋的模样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把整个市集都买来给他。

“马上去买!”老徐说着,跑得脚不着地的给小少主买点心去了。

老徐一跑远,这小表就冲着兰苏容,双眼笑成了小月牙,脸蛋更是红扑扑地,害得她也跟着失笑。

这小表灵精!她想起东方家老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把常隼整得团团转,看来这小表将来也不遑多让啊!兰苏容蹲子,拿出她的手绢,将东方艳火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干。

“下雪天还吃这么多冰雪冷元子,当心一会儿闹肚子疼。”东方艳火这小表正享受着香喷喷的手绢在脸上伺候,和老徐那臭手帕完全不同。听见兰苏容的话,却骄傲地扬起小脸,“那是要给花姊、六哥和五哥吃的。我一会儿要和花姊和六哥一块儿上课,五哥也跟我们一起,他上课都在睡觉,所以还得和六哥一块儿听课,可是夫子说我已经可以学六哥学的学问了!”兰苏容听说老么三岁就念完蒙学,如今竟然和十岁的老六一块儿上课。

不过想到他趁机揩油只为了请哥哥和青梅竹马小姊姊吃甜食,却还是一阵莞尔,“听课要认真,但累了也别勉强,你年纪还小,不用那么心急,知道吗?”

“好。”该卖乖的时候,东方艳火又岂会客气?他最懂得怎么收买大人的心了!当下笑得又甜又乖巧,惹得兰苏容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

当天晚上,东方长空就知道老徐刁难自家媳妇的事了,自然是因为有个小家伙跑去告密顺道讨赏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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