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有芳 第十五章 姻缘天注定

作者 : 千寻

殷茵脚步凌乱,从外头快步奔向后宅,几次踉跄,差点儿摔倒,幸好芷英扶她一把。“纪芳,你在哪里?”

她躲在角角里,不想见人、不想说话,因为她在生气——对上官檠。

去年,上官檠说要陪他们过除?,他没做到;他说往后每次儿子生病,都要整晚抱着他、哄着他,他没做到;他害怕她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彻底消失,但……她没有消失,他却消失了。

对于一个说话不算话的男人,她怎么能够不生气?

所以她躲起来生气,她知道今年他依旧要失约,因此气上加气。

她害怕过年,害怕团圆场景,更怕被Jovi问:“娘,爹爹呢,怎么还不回来?”

都以为孩子的记忆力只比鱼好一点,但Jovi对他爹的印象深刻,他乖觉地知道不能在娘面前提起爹爹,便透过不同的人询问爹爹下落。

这样的体贴让人鼻酸,也令纪芳更生气上官檠。

“纪芳,你快出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殷茵走得近了,但纪芳懒得应对,一声叹息,她把自己蜷缩得更紧。

芷英指指几丛竹子后头,殷茵点头,快步跑过去。

看见殷茵的绣花鞋,纪芳用力叹气,把头埋进膝盖里,说:“殷茵,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在搞自闭。”

“行了、行了,等我说完,你想搞多久自闭都行,芷英……”

听见芷英两个字,纪芳身上像装了弹簧似的跳起来,她站直,视线往前探。

没错,前头那个是芷英,黑了点、瘦了点,在外奔波一整年,她终于回来了……

可,这代表……阿檠死亡确立,毋庸置疑,还是……

芷英苦笑,她是人,不是鬼,主子需要用那种表情看人吗?

“小姐。”她无奈轻唤。

“好消息?坏消息?”纪芳屏着气,不敢吸吐。

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哪有半点平日里的自信?看着脸色憔悴、满目疲惫的纪芳,这一年……她很难过吧?

芷英上前两步,握住她的肩膀,认真说道:“是好消息,主子爷找到了,他与三皇子先进宫,很快就会回来。”

倏地,堵在胸膛那口气消了,她两条腿软得支撑不了躯干,幸而芷英有预备,一把抱住她,才没让她狼狈不堪。

像是不确定似的,纪芳扬起眉,看起来还是很可怜,她小小声问:“你说的主子爷,是我认识的那个吗?”

芷英无奈,有人这样问的吗?“对,是小姐认识的那个。”

“是失踪一年,被找回来的那个?叫做上官檠的那个?和Jovi有血缘关系的那个?”

她问过一大串,问得芷英哭笑不得。

“对,就是那一个上官檠,不是别人。”

突地,纪芳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东绕西转,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殷茵看不下去,一把拉住她,问:“上官公子还在宫里,你想做什么,慢慢来就行。”

“对哦,茵……你说我应该先做芋圆还是做刈包?不对不对,应该先去把自己弄体面一点,也不对,应该先去告诉Jovi,他爹爹要回来了……”

说完这句,她撒腿就跑,芷英和殷茵看着她的背影,无言相对。

“这一年里,小姐都这样疯疯癫癫的吗?”

“没有,她理智聪明得很,我告诉你,她做了多少事……”

勾起芷英的手,殷茵很高兴,他们一家子终于团圆了。

像作梦似的,上官檠看着纪芳。

她傻傻地端着芋圆等在门口,天那么冷,下着雪的天,热气蒸腾的芋圆早就凉透,可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彷佛在期盼什么。

他想也不想,快步奔上前,端走芋圆,递给宛儿,拉着她进屋。

萍儿莞尔,替他们把屋门关上。

屋子里,纪芳仰头看着上官檠,像是看不真切似的,伸手抚过他的眉眼鼻唇。

是的,光靠视觉不能确定,得靠触觉来帮忙,才能证实——阿檠真的回来了。

握住她的手,冰凉,不晓得在檐下等了多久,上官檠心疼地裹住它们,柔声道:“对不起,我失约了。”

泪水顺着眼角滑下,纪芳点头揺头、又哭又笑,她得了情绪综合困难症。

“这个除夕,你哪里都不准去,要陪我和沐儿。”

她改变对儿子的称呼,妥协了,只要他回来,什么事她都可以退让。

上官檠注意到了,他笑着将她拢进怀里,也像在确定什么似的,箍得老紧。

“以后每天、每年、每个除夕,我都要陷在你和Jovi身边。”他和她一样,只要两人能够在一起,妥协算什么?

“要是再次爽约,我就不原谅你。”

“这次也别原谅,罚我打我,我一律概括承受。”

噗哧,她笑了,圈住他的腰,埋入他的胸口,她决定把累积了一年的话,说个清楚透亮。“上官檠,我喜欢你,我爱你,非常非常喜欢,非常非常爱,我已经暗恋你两辈子,任后,无论如何我都不松手。”

幸福瞬间飞入眼中,他勾起她的脸,认真说:“纪芳,我喜欢你,我爱你,非常非常喜欢,非常非常爱,我已经暗恋你两辈子,往后,无论如何我都不松手。”

他模仿着她的话,却也是他的真心话。

“我是说真的。”纪芳打算把“暗恋大老板”的事说给他听,让他别再误会、嫉妒,因为她心底早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没想到他比她的认真更认真。“我也是说真的。”

“嗄?”她一头雾水。

山洞里的事情太过诡异,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无法解释为何山洞一天,人间数月,所以他挑出简单的部分先说。

“这一年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比所有人能够想象的都好。”

凤天祁把她所做的事全告诉他,刚出宫,何掌柜迎接他时,也把她管理铺子的情况讲了,他听着,满心激动。

一个老是自称二货的懒散女子,为了他,逼着自己和极坚强,违反自己的原则,违背自己的信念,他还能要求什么?

不管是前世或今生,她对他的心情,不普改变,他怎能不感激上天对自己的厚爱?

“我很厉害,对不对?”她又能油条了。

这样的表情破坏唯美画面,但他喜欢。“比厉害更厉害。”

“三皇子回来,发现大势已去,知道大皇子入主东宫有我的手笔,会不会伺机报复?”

“不会,他想清楚了,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再不受任何人所控。”

纪芳松口气,“你要确定哦,丹凤眼的男人最会记仇。”

上官檠苦笑,即使凤三是情敌,他还是想替他喊一声委屈。“他只是不会表达感情。”

“他有感情?不对吧,他是属墨鱼的。”冷血、月复黑型动物。

“往后多相处,你会晓得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上官檠无奈,喜欢了人家两辈子,得到的却是这样的评语,他做人真是“太成功”。

“躲都来不及,还多相处,你当我脑子中风了?”

纪芳笑得让人很想扁,但他喜欢,轻笑两声,又听见纪芳说——

“那个夏可柔……”

目光一凛,神情严肃,双眼冒出熊熊烈火,竟敢对纪芳和沐儿下手?夏可柔应该感激自己死得够早,否则他会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子已经告诉我,你做得很好。”

“夏妩玫的死是夏可柔下的手……”她把杏花的证词说了。

上官檠一愣,他不知道这出,难道晁准说的天道循环自有公允,指的是这个?

夏妩玫手段阴毒,杀了他母亲害了他,他历劫归来,她还不愿收手,替他定下夏可柔这门亲事,殊不知到头来害人不成反害己,机关算尽反赔上自己性命,第一次,他相信人间还有公道。

就在这一刻,上官檠决定松手了,不再企图毁掉靖王府,不再为难无良的爹,他负欠娘的,终有一日,上苍会教他偿还。

“我开始相信你的话了,为恶者,天罚。”

“可我信了你,只有人才可以惩罚恶行,夏家的事我没少使劲儿。”她脸上有罪恶感,若不是想保儿子一世平安,若不是想替阿檠报仇,她也不愿意当那恶人。

上官檠失笑,她是个善良的。“若不是夏可柔放火烧宅子,差点害死纪宅上下,若不是夏妩玫施计,凤天岚推波助澜,害得我与凤三坠谷,你不会动心起念去见大皇子,不会助他一臂之力,更不会管朝堂大事。

“夏可柔、夏妩玫、凤天岚为恶是因,你求自保使计为果,这是天定、天裁,不是你的错。”

几句话,他顺顺当当地抹除她的罪恶感。

“你知不知道夏可柔自请下堂?”

“对,所以你不会是小三,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有大皇子为我说项,你等着,再过不久就会有赐婚圣旨下来。”

他以身为凤天磷挡剑,立下大功,皇帝把官位一口气升三级,前途一片看好。

握起纪芳的手,他笑得让人别不开眼,柔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哄,“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带着儿子嫁给我,好吗?”

纪芳点头,再点头,他能够活着,能够不让她再等上一辈子,她愿意妥协所有的事,投进他怀里,圈住他腰际,他没瘦、没黑,不像吃过太多苦头,可若是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这一年,你去了哪里?”她好想念他。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绕回这里?上官檠叹气,道:“纪芳,我有奇遇。”

“什么奇遇?”

“我看到了,广告公司、空降大老板、九份芋圆、无糖去冰珍女乃……我就是你的Jovi……”

他这话一出,纪芳瞬间定身。

上官华怒气冲神,他没想到那个不孝子竟敢私自请旨赐婚!

这一年,他过得不顺心如意,心爱的妻子病死,二皇子逼宫,把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折进去,他被免了官,成了个闲散王爷。

自从自己袭爵,靖王府的气势早已大不如前,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好不容易檠儿平安返回,他救三皇子有功,皇帝让自己上书给他请封世子,还给檠儿连升三级官位,这是王府多大的荣耀!

赏赐的圣旨下达那天,父亲笑眯双眼说:“我没看错,有檠儿这孩子,靖王府回复荣光有望!”

皇帝的看重,让檠儿顿时成了香饽饽,上门说亲的官媒络绎不绝,他忙了几日,替檠儿相中一门亲事,若亲事谈成,有岳家助力,他的仕途定会一片光明,没想到他竟然连问都不问自己这个父亲一声,迳自求了皇上赐婚。

一个无父无母的商户女,就算替檠儿生下儿子,顶多一顶小轿接进府的事,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等世子妃进了门,再许她一个姨娘身分便罢。

没想到檠儿非要娶她为妻,就连大皇子也支持她,这、这哪像个堂堂男子该做的事?

“冷静点,檠儿会这么做定有他的理由,等他回来再问清楚。”上官陆看着沉不住气的儿子,一叹,自己怎会把儿子教成这副德性?

不对,他没把儿子教好,也没把孙儿教好,若是他们有檠儿的一半能耐,如今的王府会是这番光景?

“还有什么可问的,那个姓纪的,永远甭想进王府大门!”上官华咬牙怒道。

上官陆揺头,还看不清楚啊,檠儿可以不要王府,可是王府不能少了他,这个家得靠他才撑得起来。“皇上已经发话,你还想怎样?”

“不行,我得去找那个女人分说分说,如果她肯点头做小,我可以和傅宰相再提提,若傅宰相点头,自会出面向皇帝说情,反正圣旨未下,这门亲事还作不得数。”

上官陆顺了顺白须,皱眉思索,傅家这次,儿子给孙子挑的倒是门好亲事,傅宰相最小的闺女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两家若能结秦晋之好,对檠儿日后确实大有帮助。

见父亲迟迟不发话,上官华说道:“父亲,纪芳只是个商户女,恐吓她几句,她定会低头,世子妃哪是她想象中那么好当的?”

这话在理,不过是个商户女,能有多大的见识?搧一耳光再赏颗甜枣,必定会点头应下,可,麻烦的是檠儿啊,那孩子太有主见。

不过,也行,先说动纪芳,他再与檠儿分析讲理,会事半功倍。

“我同你一起去,把庆儿媳妇也带上,女人对女人比较好讲话。”

见父亲点头,上官华松了一口气,傅宰相那里他可以拍胸脯保证过的。

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靖王府的人来时,纪芳、殷茵、薛婆婆、萍儿、宛儿……所有人全聚到大厅里了,不是人多势众,实在是靖王的态度不友善,人人都怕小姐吃亏。

孙氏身负重责大任,一进入大厅相互见礼后,她上前拉着纪芳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纪姑娘,今天过来,有一事想与姑娘相商。”

“世子妃请说。”

“姑娘说错了,王爷已为大伯子请封,现在大伯子才是靖王世子。”

她停下话,观察纪芳的表情,她既不惊也无喜,更没有挖到宝的庆幸样子。

纪芳不接话,孙氏只好自己继续往下说:“这两天公公为世子爷寻到一门亲事,是傅相爷的嫡三女傅紫晴,傅姑娘是个再明理温柔不过的……”

话到这里,满屋子人全都明白了。

上官公子为小姐请求皇帝赐婚,所有人都晓得,这阵子大家起早忙晚的,就是在张罗嫁妆,没想到这会儿靖王爷来这里演这出,目的是什么,想让小姐知难而退?

纪芳还没反应呢,般茵轻笑两声,站到纪芳身边。

她推开孙氏的手,冷笑道:“靖王府只会使这一招吗?接下来会怎么做?我猜猜,应该会毁小姐容貌,逼小姐出京,永远不得见上官公子?哦,不只哦,小姐出京的时候,你们大概还会派几个人在半路上拦截吧,要是能灭口便再好不过……”

没人想到殷茵会这么大胆插话,只见孙氏瞬间苍白了面容,像看见鬼似的指着般茵,结结巴巴道:“你、你是……”

“没错,我是殷茵,殷烈将军的女儿,父亲犯事,我没入官府为妓,上官庆初见,惊为天人,为我赔身,把我安置在外面,可靖王府怕我坏了上官庆的名声,便整治得我再翻不了身。”

殷茵一番话惊了在座所有人,纪芳起身,握住殷茵的手,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原来是上官庆,所以玥儿是Jovi的堂姊?

孙氏激动上前,“殷姑娘,对不起,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告诉我,你月复中的胎儿……”

“怎么,上官庆死了,需要人继承香火,便想起我的孩子?当时下手怎么没想到这点?二女乃女乃,别把对不起说得这么轻省,如果杀了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那么被杀的人多冤。”

那时,下人往她脸上烙铁时,孙氏在场,她不忍看,表现得楚楚可怜,可这样便代表她心软无罪?

夏妩玫毁她容貌,不过是为着让新妇明白,当婆婆的多么偏心于她,当时她若肯出声,自己岂会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她所谓的不忍,谁晓得是不是表演给上官庆看?

孙氏泪如雨下,委屈的模样看得纪芳、殷茵冷笑,女人的眼泪只对男人有效,可惜那个男人不在了。

上官华这会儿听明白了,抢上前急道:“你的意思是,庆儿有后?”

殷茵淡淡一笑,回答,“对不住,那孩子被你们派人杀了。”她的痛,也想让人受一受。

“死了?”孙氏失魂落魄。

失去上官庆,失去世子纪身分,即将嫁进王府的世子纪让她心生恐惧,都说傅小姐贤良,可婆婆不也是贤名在外?贤名在外的她连亲侄女都能下得了手,她怎能不害怕?

认出殷茵那刻,她心头生起希望,以为有个孩子可以倚靠,没想到……死了?她真的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殷茵看看孙氏,再看看靖王爷,淡淡微笑,一直等着呢,终于等到让她一吐心中怨气的一天!

夏妩玫死讯传出来的那天,她关上门,喝得酩酊大醉,上官庆死时,她却哭不出来,那个男人曾经对自己好过,可在母亲面前,他便连半句维护的话都不敢说,所托非人,她的怨恨折磨得自己痛不欲生。

“二女乃女乃,你相信因果报应吗?你相信为恶者必得天惩吗?我相信!”

斩钉截铁的话让孙氏再也站立不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里。

殷茵的咄咄逼人,让上官华误会此事是孙氏下的手,他想也不想一巴掌打在孙氏脸上,十足的用力,瞬间她的脸高高肿起。

“你这个毒妇!”

“不是的,是婆婆派人做的!”

“你杀了我上官家的子嗣,还要把脏水往你婆婆身上倒,你这个恶媳!”上官华怒道。

“是真的,婆婆杀的不只是相公的孩子,她杀的人多了,先王妃、世子爷、翠姨娘……”

她每说出一人,上官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闭嘴!檠儿人好好的,他哪有死?虞氏是病死的,翠姨娘是难产而亡。”他又狠搧她一巴掌。“死性不改,以为死无对证,我就拿你莫可奈何?上官家不需要你这种媳妇,我代庆儿休了你,你马上给我走!”

孙氏被逼急了,索性豁出去,“我没有说谎,是婆婆身边的吴嬷嬷说的,当年她买通人……”她说出昔日旧事,企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先王妃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她身边的丫头想出府求助,却被婆婆勒死,丢在乱葬冈里。

“翠姨娘临盆之际,婆婆命令产婆,若生出来的是儿子便勒死了,若是女儿便留下一条命,翠姨娘生下儿子,产婆在闷死那婴儿时,翠姨娘急得大叫,产婆怕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剪开产道,捅破子宫,翠姨娘才流血致死。

“那次吴嬷嫂犯了事,被婆婆责骂,被罚停了月银两年,吴嬷嬷再含财不过,少了两年月银气闷不已,黄汤一灌,说出那些陈年往事,媳妇才会知道的,不是死无对证,公公可以随时叫吴嬷嬷过来问……”

听着她的话,上官华崩溃了,他不相信,他的妩玫再温柔贤慧不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厅里乱成一片,但上官陆始终未吱声。

打从他进来开始,薛婆婆的眼光便没离开过他。

感受到一道灼热视线,他转头,两人对视,从此大厅里发生的任何事,都再也分不了彼此的专注。

正一团乱时,上官陆起身,颤巍巍地走到薛婆婆面前,定定望着她的脸,不确定地问了句,“你是……雅儿?”泪水滑下,薛婆婆哽咽转身,急着找纪芳。“玉佩呢?我给你的玉佩呢?”

纪芳倒抽气,她完全忘记这一茬了!“我马上去把玉佩赎回来。”

“不必了。”上官陆从怀里拿出玉佩,两行老泪淌下,说:“从它出现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在等雅儿出现。”

薛婆婆全身抖得如风中落叶,一声“大哥”,惊动了满屋子人,连上官华和孙氏也停止吵闹,转头过来看着她。

“为什么不回来找大哥?大哥在老家那里留了人。”

“我……没有脸。”薛婆婆泣不成声。

“在大哥面前,面子有那么重要吗?”紧握住妹妹的手,他这个骄傲的妹妹呵,真气人。

纪芳坐在大红花轿中,揺揺晃晃的,有点晕。

原来古代新娘得遭受这种苦头,才能成为人妇?

纪芳一叹再叹,这凤冠是为着给新娘子下马威吧?做得这么重,幸好一辈子只戴一次,否则焉能不得颈椎病变?

不过,不能埋怨,为了这场婚礼,不只上官檠,所有人都出了大把力气,她该感激。

没人想到,薛婆婆竟是上官陆失联多年的妹妹上官雅。

那时上官陆尚未封王,只是个六品武官,他长年留守边关,虽然不能经常回京,可是对亲妹姝百般疼爱,立下战功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托人任家里送,兄妹情深,看在谁眼里,都是羡慕。

离京前,他告诉妹妹,“哥哥会努力立功,封侯封王,让我家雅儿嫁得风风光光。”

可惜,她等不及兄长封王侯,在十五岁时偶遇薛靳,薛靳家境贫寒,无父无母,寄居在叔父家中,婶娘苛刻,却没磨平薛靳的志气,他日里帮着做农事,夜里就着萤光苦读。

当时,她进香时被歹徒所掳,薛靳没有武功,却举着斧头,硬是朝歹徒砍一斧,这才把她救下,从此,她对薛靳上了心。

上官家再普通也是官家,可薛家连一片自己的屋瓦都没有,两家门第相差这么多,上官家怎么肯同意亲事?

然而她一意孤行,非要嫁给薛靳,双亲头痛,匆促间给她定下一门亲事,没想到固执的她竟抛弃富贵,坚持与薛靳双宿双飞。

就这样,她和薛靳成了夫妻,薛靳感激妻子牺牲,勤奋努力,二十五岁考中举人,眼见家中的日子就要好过了,没想到一场瘟疫夺走他的命,留下她与独生儿子相依为命。

含辛茹苦的养大孩子,娶了媳妇,谁知儿子又因病去世,这一生,薛婆婆吃尽苦头却从不抱怨,因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

多年来都不敢踏上故里,压根不知道自己大哥如此出息,真的封了王侯,靖王爷呐,多么崇高的地位,她连作梦都不敢想。

只是再次见面,已是白发苍苍,两人不胜唏呼。

那天,纪宅的情况混乱无比,幸而上官檠及时出视,把场面镇住,一番沟通交涉之后,薛婆婆领着媳妇、孙女,随着亲哥哥搬回王府,而上官华恼羞成怒,不检讨自己蠢到被人蒙蔽,反而迁怒孙氏坏了妻子名声,坚持把她送到家庙修行。

上官檠知道玥儿的身分后,说服殷茵为孩子正名,为着玥儿未来着想,她该倚着靖王府这棵大树,但他没强迫般茵搬进王府,因为他知道张阿孝的事。

薛婆婆进府后,运用自己的影响力,说服哥哥接纳纪芳,殷茵也不时带着Jovi和玥儿回王府,那么可爱的小人儿谁会不喜欢,上官陆慢慢软化了。

其实依照上官檠的意思,谁在乎他们的想法?不乐意,他就带着纪芳另府别居。

话说得很简单,但是靖王府的八卦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再添几桩,过去乱就乱了,可未来,撑着王府的是上官檠,纪芳哪舍得因为错误印象妨碍他的未来,所以她坚持公公和祖父必须点头,她才肯嫁。

于是在薛婆婆、玥儿和Jovi的齐心合力下,王府里的男人终于点头了。

这边一点头,宫里立刻下旨,纪芳便开始忙着备嫁,这一忙,就是三个月过去。

这场婚礼办得很夸张,依上官华的原话是——这小子是想把王府掏空吗?

上官面言冷笑,只是掏空父亲就该偷笑了,原本他想要的是毁掉,连根基一起拔掉,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纪芳的仁厚,让他饶过王府,是晁准的预言,让他为自己留步余地。

纪芳已经想尽办法减少王府的八卦,但这场婚礼还是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回上官檠娶亲,娶的是商户女,可这商户女不平凡呐。

据说当年上官檠被绑匪抓走,失去了记忆,是她救了上官檠,他才得以活命,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比金坚,成了亲后,她还替上官檠生了个儿子。

上官檠恢复记忆回到王府后,靖王妃强逼他与夏家结亲,上官檠不肯,夏氏一面派人去追杀商户女,一面安抚上官檠,上官檠都不肯松口,直到一、两个月后,竟听说商户女得疫病死了,他灰心之余,为着家和,这才点头同意与夏家的亲事。

可其实商户女躲过追杀,千里迢迢的进京,但她一度怀疑,上官檠厌弃了自己,以为他有了新欢不要旧爱……

故事错综复杂,想知道真相的人,书铺里有话本卖,里头有详尽的故事发展,听说再过不久绘本将会上市,认字不多的读者可以考虑。

消息放出去,经典书苑生意兴隆。

话说回来,若没有商户女在十几年前救下上官檠,上官檠就不能救回皇帝最疼爱的三皇子,皇帝爱屋及乌呐,为他们下旨赐婚,更给了无数赏赐。

所以,新娘子的嫁妆,每一抬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都快赶过嫁公主了,听说还有不少大物件已经提前送进靖王府。

这场传奇性的婚礼,让大家再次想起夏可柔这号人物。

不少人暗叹唏吁,这可不就是印证了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姻缘天注定,人力难回天啊。

一大一小,两个穿着大红喜袍的男人坐在马背上。

上官檠这是要将儿子的身分给放到明面上,让全天下百姓都晓得,沐儿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过这种事哪里需要特别说明,两张八成像的脸庞不是父子难道是路人吗?

上官檠领着儿子对周围的人群微笑、挥手,春风得意的模样看得百姓心生羡慕。

有几个见证过当年夏可柔出嫁场景的,低声评论道:“这才是办喜事,几年前到夏府迎亲时,新郎眉间忧愁重重,看得人纠结呐。”

“可不是,用了那么多手段,到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悲惨下场?”

“夏家的女儿都不是省心的。”

“是啊,世子爷才刚失踪,夏可柔就急着和离,那时候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夏可柔已经死了好一段时日,没想到还有人提起她,可惜,没有一句好话。

凤天磷站在人群中,细细听着,蹙紧眉头,看着马背上的上官檠父子,他们的幸福闪了他的眼,视线往后调去,见到大红的花轿,花轿里头的女子……也一样幸福着吧?

微微的醋、微微的心酸、微微的难受卡在心底。

这时,有人轻点他的后背,他转头,发现竟是晁准!“你……”

“随我来。”

凤天磷想也不想的跟上前去。

晁准领着他走出大街,行过小巷,凤天磷走快,他便快,凤天磷走慢,他便慢,两人永远保持着五步距离。

凤天磷是个不服输的,他刻意施展轻功,可是不管怎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不曾拉近,他眉头不禁越皱越紧,就在他提气打算纵身飞起时,听见晁准指着自己身后,大喊一声——

“你看!”

他下意识回头,可,怎么会?前面明明是平坦官道,怎会再回头平路成了山谷,他来不及收脚,直直往下坠……

他,就要死了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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