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花魁 第五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作者 : 绿光

唉,这已经成了近来的恶习,谁教现在就连金子都净化不了她,只好找他净化内心快要黑暗的她。

只不过这挺像是她遭人调戏,所以她又找了个中规中矩的男人调戏,藉以平衡自己。真是恶性循环,大大的不好,可是她一时还戒不掉。

“潋艳,有人来了。”他低声提醒着。

“嗯。”她知道,她耳力很好,刚才就听见有人踩着落叶而来,照这声音听来,应该是竹音和香儿吧。

从他身上挪开,她回头望去,果真瞧见香儿和竹音在林木缝中的身影。

“这儿这儿,香儿,我在这儿。”

“潋艳,你今儿个可真是大出锋头了呢。”竹音一走近,话是对着潋艳说,脸却是一径地对着应多闻傻笑,而应多闻只是微微颔首,退到一旁。

潋艳挑起眉。“有吗?”

“有,就连最擅长行酒令的巧兰都插不上话,更别提绮罗脸都黑了。”竹音说着,不禁掩嘴低笑。

“是吗?”唉唉唉,这样真不好,她不该为了多攒点银两,又跟绮罗结下梁子,毕竟她与绮罗已相安无事好一阵子了。

但也没办法,谁要那个最却又最大方的卫玉卫二爷又来了,她当然要想办法从他身上多削一点,要不怎么对得起如此卖力卖笑的自己。

“唉呀,潋艳,你又长高了呢。”竹音突道。

“你现在才发觉?”竹音每次都是对着她身后的应多闻说话,当然没发觉这一两个月她抽长得可怕,就连半夜都会因膝疼而痛醒。

竹音定定地注视着她,然后凑近她道:“菊姨有没有请婆子教你一些事了?”

潋艳眼角抽动了下,对竹音凑近却没压低嗓音非常无奈。

漠视应多闻打量的目光,她淡定地道:“有,说得可详实呢。”无非就是房事,当然再加上一些教学,乏味得紧,可其他几个与她一道听学的,倒是听得面红耳赤。

有时她都忍不住疑惑自己明明才十四,怎么淡定老成得像是七老八十?这真是桩怪事。

“那肯定要,你明年及笄了,到时候菊姨肯定会为了你办得极盛大。”竹音说着,眸色复杂,轻拉起她的手,无奈地道:“要是有人能替你赎身,那也是不错的呢。”

“那价码会高得吓人。”她可是菊姨的摇钱树,要菊姨放手,恐怕得要把金子迭得跟她一样高。

“你啊,长得太快了,想藏也藏不了。”

“我也没办法呀。”从镜子里,她可以看见自己含苞待放的美丽,而从那些男人眼里,她深深感到对将来的恐惧,就怕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永远也逃不出天香楼,但她不能慌,她必须更沉稳,才能从而找到逃离的契机。

回到小院里,应多闻将她今晚的收获递上,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和竹音方才在说什么?”

潋艳摇摇头,随口道:“随意聊聊罢了。”

应多闻微攒起眉,略微不快地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如果你想离开天香楼,我可以带你走。”她明知道他什么都听见了,却还依旧装糊涂,让他置身度外。

“你的伤好了,可你又能带我去哪里?我的籍帖在菊姨那里,没有籍帖就请不到路引,我就离不开蟠城,待在蟠城我又能躲多久?菊姨和知府颇为交好,知府一旦下令,想找到我,难吗?”

面对行事总是不慌不乱的她,应多闻真的感到万分棘手。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要硬闯,也不是不行,但就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原打算先按兵不动,寻找契机,可现下得知天香楼的婆子开始教导她男女情事,他不禁心急,说不出的心慌。

“多闻,这事你就别多想了,横竖还有点时间,我总会找到法子。”

“所以你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他低声问。

“废话,能走我为何要留?”真是个呆子,问这什么傻话。

应多闻暗吁了口气。她平时闲散,似是早已对命运低头,如今明白她自有思量,他真的是暗松了口气。

“去歇肩吧,明儿个还有场酒宴呢。”明天那场酒宴是布商吴老板订的,说是吴老板的六十大寿,找了知府大人和几位往来的商贾上门作乐。这位吴老板出手虽不算阔绰,但绝对是个君子,她去上酒吹笛,倒不是桩麻烦差事。

要是能够因此搭上知府这条线,说不定往后就能让卫玉少骚扰,只云知府不会和同等。

她暗自思忖着,未察觉应多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直到香儿端来洗脸水,他才无声地退下。

偏偏有时就是人算不如天算,酒宴才开始,她这酒都还没端到梅园,大厅里就有人找麻烦,而且还非常精准地挡在她面前。

“你就是潋艳?”问话的是个美艳的妇人,但看得出有点年岁了,此时嫉妒的嘴脸让她显得有些狰狞。

潋艳直睇着她,很想否认,免去麻烦,可问题是她行事磊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有什么好怕人找碴的?“不知这位夫人找潋艳有何事?”咳,她的花名是菊姨给的,所以她暂时不承认,也算是情有可原。

“还想装蒜?你就是潋艳!”妇人怒斥着,身后几名家丁随即训练有素地上前。

潋艳微皱着眉,不禁疑惑她怎能如此肯定她的身分?哪怕她花名在外,但不曾见过面,任谁也不可能如此有把握地认出她,可她却非常笃定……不要吧,不会是有人设陷阱,恶意让她难堪吧?

她略回头睨了香儿一眼,就见香儿也是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敢问夫人是?”她笑吟吟地问。

“一个贱妓有何资格知晓我是谁?”妇人哼笑着讥讽。

厅堂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潋艳微挑起秀眉,皮笑肉不笑地道:“一个找贱妓兴师问罪的女子,到底是清高到哪去了?”

“你!好利的嘴皮子,看我今儿个怎么修理你!傍我打烂她的嘴!”妇人一声令下,身后的家丁毫不客气地将她围住。

“喂,你以为天香楼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般放肆!”香儿挺身而出的护在潋艳面前。

香儿看向左右,现场有花娘和甫上门的客人,然而却无人伸出援手,甚至躲在一旁看热闹,也不知道有没有丫鬟见情况不对,去将护院或菊姨找来……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劲,哪这般巧,这妇人适巧在厅里没有应多闻和其他护院时杀进厅里!

“这儿不就是专养些不要脸的贱妓之处?你要是不走开,连你也一起打!”妇人怒眉倒竖着,手一摆,一名家丁随即扯住了香儿。

“你要做什么,放手!”香儿尖声喊着。

家丁随即扬高手,毫不客气地要往她颊边挥下,潋艳从旁闪出,纤手往他的肋骨到肩头连拍数下,最终朝腋下的极泉穴一点。

就见那名家丁伸出的手瞬地垂落在身侧,脸色痛苦地扭曲着。

潋艳一把将香儿扯回,目光冷沉地盯着面前的人,低声道:“堂堂一个夫人怎会踏进声色之地,甚至还命令家丁动用私刑?我劝你把人带回去,否则事情闹开,丢脸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你……你们几个还不赶紧给我撕烂她的嘴!”

几名家丁无暇顾及同伴,只能听令将潋艳和香儿团团包围,动手要对付她们。

就在这个瞬间,潋艳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道温柔又熟悉的男声,对着她道——

“穴术本是不该教你的,但你是个女孩子,用最简单的方式防身是最保险的,你要记住,只要是朝你正面来的,连拍周身几个大穴,再直点极泉穴,对方的手短时间内绝对动不了,而后,你扭住来者的大姆指往侧拐,他身形一歪,你用膝或脚朝下|身踢去,绝对能教来者倒地动不了,要是来者太强,为求自保,你想法子闪至其身后,朝人迎穴点下,要记住,若非不得已,别轻易点人迎穴,会要人命的……”

她顺着声音的引领,行云流水地踏出脚步,纤手连拍一人几个大穴,直入极泉穴,后头随即有人扑抓住她,她想也没想便拱起肩,弓肘往后一撞,侧边连拍他胸口几个大穴,握起粉拳毫不客气地朝膻中穴而去。

“小姐,小心后头!”

耳边响起香儿的尖叫声,身后一道阴影袭来,她想也没想地蹲身,随即后仰站起,用她的后脑杓撞在来者的胸口上,来者闪避不及,痛得满地滚。

然,几乎在同时,她的手被另一名伺机而动的家丁傍拽住,痛得她皱起眉,挣扎时,那家丁的手被人擒住,一把折扇往他的胸口一敲,一个声音噙着笑意道:“男人打女人,象话吗?”

潋艳抬眼望去,只见男人有双润亮的桃花眼,穿着一身月牙白镶银边锦袍,俨如天上神只下凡。

她从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长得这般俊美如花,要不是那一身英气挺拔的身姿,光看脸,还真教人以为是女扮男装。

“发生什么事了?”

应多闻的嗓音传来,潋艳回神,这才发现捉住家丁的手的人是应多闻。

“莫名其妙被找碴。”她闷声解释着。

“不管怎么说,这位姑娘,能否替我找间雅房歇会?”男人那双会说话般的桃花眼盯着她,嘴上噙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问,轻轻松松将一群家丁推开。

“喂,你是谁,我这儿的事还没了,你要将她带去哪?!”妇人怒声咆哮着。

“当然可以,我马上替爷儿安排。”潋艳压根不睬那妇人,心知这男人是有意先将她带开,省得那闹事妇人不肯善罢干休。“香儿,找二掌柜问问哪间雅房是空着的,我领客人进房。”

“是。”

就在香儿离开后,菊姨随即赶到,一见到那名妇人,不禁嗤笑出声。“我说牡丹,你不是说了再也不踏进天香楼,怎么今儿个我却在这儿瞧见你了?”菊姨一边说,一边摆手,要潋艳先离开。

“有个狐媚子在勾引我家老爷,我能不来吗?”

“说天香楼的花娘是狐媚子,小心给自己打脸。”菊姨哼笑着。

潋艳听了个大概,猜想这位妇人恐怕也是从青楼而出,余光瞥见应多闻,虽面无表情,但她就是看得出他怒意正盛,只是她无暇安抚他,在香儿回来时,便领着出手相救的男人上了三楼的兰字房。

“这位爷儿,先给您上酒,一会儿需要什么尽避吩咐。”

“你能先坐下陪陪我吗?”男子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当然可以。”潋艳很自然地就坐在他身侧。

这教她身后的香儿不禁微扬起眉,疑惑向来与男子保持距离的她,今天怎么坐得毫不犹豫。

面对男子那双笑吟吟打量的桃花眼,潋艳压根不觉厌恶,笑容可掏地问:“不知道爷儿该怎么称呼?”

“我姓李,行二。”李叔昂笑咪咪地道。

“李二爷,今日来天香楼是与人有约,还是——”如果需要另一种服务,她恐怕得要先离席,把菊姨请过来。

“我呢,是京城的牙行老板,要替客人找批澧酒,听说咱们王朝最有名的澧酒非蟠城的冯家酒庄莫属,而冯家大爷好,是天香楼的常客,于是就想进天香楼碰碰运气,不知道你听过这人没?”李叔昂也不啰唆,开门见山地说起此行目的。

潋艳闻言,不禁轻笑出声。“李二爷搞错了,想找冯家做买卖,该找冯四爷,四爷才是真正主事的人。”

“是吗?”

“嗯,掌事的虽是冯大爷,但是澧酒买卖非得找四爷不可,只因这澧酒全都是四爷酿的。”

“原来如此。”李叔昂敲了敲折扇,正忖着要从哪方面着手时,又听她开口。

“巧的是,今儿个冯四爷也在天香楼里,要不我替李二爷引见吧。”

“成吗?”

“当然成,四爷是个性情中人,你要是脑筋动得快些,能搭上他的话,想与他结交是不难的,买卖之事四爷也就不好拒绝了。”潋艳忖了下,又道:“李二爷懂酒吗?四爷是个酒魁,每种酒都熟识得很,要是能以此搭话,那可就事半功倍了。”

李叔昂闻言,笑咧了嘴。“看来,今儿个我的运气真好。”

“我的运气也不差,才能遇到李二爷解危,如今帮你一把,也是礼尚往来。”当然,要是能给点赏金,她就更欣赏他了。

“要是这个买卖做得成,我绝对给赏。”李叔昂很上地道说。

“那我就先谢过二爷了。”不是她要说的,她自认为眼光独到而且精准,这个李二爷绝对是个出手阔绰之辈,要是能搭上他,也许他就是她逃出天香楼的契机。

送李叔昂到一楼的枫字号房时,瞥见今儿个在梅园办宴的吴老板正与那名唤牡丹的妇人在厅里争吵,潋艳扬了扬眉,心里明白了个大概,领着李叔昂进了枫字号,她串场吹了一支曲子后便抱着赏金走人,之后的留给李叔昂自个儿争取。

才刚踏出门,就见菊姨朝自己不住摆着手,她立刻明白地往后走,直接回后院去,省得又出差池。

“小姐,今日这事不寻常。”走在回后院的廊道上,香儿低声说着。

“我知道。”太多巧合凑在一块,巧得教她不得不信这是人为操作。

“可又会是谁这般大费周章,事前差人联系那妇人,事后又调开所有护院,甚至是应多闻?”

“这个嘛……”话到嘴边,就见绮罗带着几名花娘正从转角走出。瞧那方向,是刚从梅园退下。也是,吴老板人都在厅里,那宴席肯定是被打断,扰了兴致,才会让花娘全都退下。

“妹妹,听说你方才给人欺了,不打紧吧?”绮罗徐步走向她,笑弯唇瓣问,身后的花娘随即响起阵阵窃笑声。“听说被骂得挺难听的,妹妹难过吗?”

潋艳露出比她还得意的笑,脚步不停地迎向她。“好姊姊可听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托那位牡丹的福,今儿个让我捡到一个好客人。”

“是吗?”

“是呀,姊姊。”潋艳笑嘻嘻的,突地伸手往她颈间一拍。“有头发呢,姊姊,我帮你拿下了。”

绮罗狐疑地看着她,压根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正要再开口,却发觉自己开不了口,而且颈间的血像是全往脑上冲,教她蓦地软倒在地,圆瞠的大眼瞬间蓄满了泪水,身后的花娘全都吓得赶忙围上来查看。

潋艳随即再往同一处一拍,附在她耳边低喃着。“好姊姊,别再惹我了,其实我脾性不怎么好的,再惹我,下次就不只是如此了。”

“你……”绮罗开口,声音恢复了,逆冲的血好似也平静了下来,一脸惊惧地看向潋艳,半晌说不出话。

“你们还杵着做什么?姊姊身子不适,还不赶紧扶她回房歇着?”话落,便领着香儿越过她们而去。

走过了转角,香儿上前一步问:“小姐,你刚刚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吓吓她。”

“那不像是吓啊。”绮罗的表情像是见鬼一样,而且那一瞬间她的脸色涨红到像是要喷出血来,怪吓人的。

潋艳笑而不答。要她怎么说呢……有时她入梦时,会瞧见有人在她面前舞剑,虽说看不清面貌,但那男人的身影行云流水般的姿态,就是教她感到莫名安心,而今儿个她仿佛听见他的嗓音,教导着她如何保护自己。

也许,应该说曾经有人教导过她,只是她全都忘了。

而那人到底是谁?她猜,应该是她的家人,非常亲密的家人。

“小姐!”

“嗯?”碰的一声,她像是撞上了肉墙,痛得她直捣着鼻子,抬眼瞪去,就见是面无表情的应多闻。“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闪开?”

“……我以为你会停下脚步。”应多闻随口胡诌。

他曾见过她多种噙笑的面貌,有着无数种风情,可他从未见过她的笑,可以让人感觉如此地甜蜜……她在想什么?想方才那个男人吗?

“我、我在想事情,哪注意你在我面前。”说着,不禁暗恼香儿喊得太慢,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想什么?”

潋艳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你今天话怎么特别多?”平常不是很喜欢装哑巴,什么时候也学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应多闻直睇着她半晌,转了话题问:“你懂武?”

“不懂。”

“今儿个在大厅上,我远远的瞧见你对那人拍打了几下,不像是正统武学,可是那人却突然软倒在地。”他是绝不相信她有那把蛮力,可以对个男人拍打个三两下,就让对方倒地。

而且她临场的反应极快,压根不像个生手,这一点教他意外极了。

“我也不知道,脑海中有人教我,还说那个叫穴术。”她想跟他说应该是无妨,毕竟香儿压根不懂武艺,跟她说也是白搭。

“穴术?”他诧道。

“你也听过?”她喜出望外地道。这样一来,也许她可以靠这项武技找到自己的家人!

应多闻不自觉地蹙拢眉头,无法理解她怎会习得穴术。穴术是大内不外传的技法,是皇族才有资格习得的一种闭门武学,她又不是皇族,又是女子,怎可能学得?

“你的脸色怎会这么难看?”干么,这是不该学的武技吗?

应多闻回神,不再细思。“没事。”

“没事?你看起来很有事,不说的话,我就让你倒地不起喔!”虽说她记得的只有一部分,但只要在对方没防备的情况下,她得手的机会是很高的。

“你……姑娘家说话有点分寸。”他没好气地道。

“谁要你瞒我?你明明就识得我这个人,却绝口不提我的过去,如今提个穴术,你又什么都不说,我心里当然不舒坦。”她不问,是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会说,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不说。

“我并不识得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像故人,一时错认罢了。”这话里真真假假,而他希望她当真,从此以后不再试图想起过去。

“是吗?”说真的,她不太相信,但他这般坚持,她又能如何?“不过,今儿个是我头一回在脑袋里响起那般真切的声音,说不准有一天我的记忆会恢复呢。”

说着,她便径自往前走,应多闻赶忙跟上,又听她道:“他一定是我的家人,他舞剑舞得极好……我不会说,但只要看见他的背影、他的姿态,我就觉得很安心。”

她愈说愈神往,他愈听眉头愈皱,思忖着她说的到底是谁。她的父亲并不懂武,甚至她根本没有手足,她要上哪去瞧个男人舞剑?

“对了,你会用剑吗?”她转头问着。

应多闻回神,应了声。“一般武器都有学过,枪和剑是最基本的。”顿了下,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你瞧见那人的背影……在哪瞧的?”

“梦里啊,我在想,连作梦都能梦见他,那就代表着他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她毫无道理地笃定认为。

进了小院后,她瞥见一旁草地上有断落的树枝,随即捡起递给应多闻。“欸,舞一段剑给我瞧瞧。”

“练剑不是舞剑。”应多闻的眉头已经快要拧出一条沟来。

“随便,练一段让我瞧瞧,把这树枝当剑。”

应多闻万般无奈地接过树枝,在手里掂了两下,随即退上几步,吸口气,手中的树枝挑抹了数下,蓦地树影中的他移步迅疾如电,回身挑劈,侧身收气,一个翻转,只见树枝如蛇信般地钻动,刚硬之中噙着柔劲,像支舞却染着噬人杀伐之气。

潋艳看得失神,双眼追逐着他的身影,仿佛曾经她也是这般追逐着某个人的身影,然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她不急,如果老天不让她想起,她就算想破头也没用。

不过,不得不承认,对于身怀武艺的人,她是真的特别有兴趣,此时的应多闻在她心中往上提升了一个层次,好看的不再只是外貌。

见他收剑吐纳,她连忙拍手叫好,得到的是应多闻那无奈如哄小孩般的神情。有什么关系,反正她确实还是小孩子,被哄,她一点都不排斥的。

“多闻,你真的有一身武艺呢。”她边拍手边开心地走上前,谁知脚下不平让她一拐,眼见就要扑地而去时,下一刻她已经落在他温热的怀里。属于他的男人气息带着微微汗味袭来,手搭在他肌理分明的手臂上,她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正偷偷地成长着,抬眼睇着他,和初见面时相比,他的脸庞月兑了点稚气,线条越发刚毅有型。

“怎么连路都走不好?”应多闻将她扶起,收回横在她胸下的手臂,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还不是你害的。”她咕哝着。

“又我害的?”

“对,只要我过得不好,我有点闪失,全都算在你头上。”她佯装习蛮地道,却见他神色恍惚了起来,不禁抓住他的手。“怎么了?我说笑的,你当真了?”

然而,就在她握上他的手时,他如遭电击,猛地甩开她的手。“我累了,先回房了。”

话落,头也不回地先进了侧房。

潋艳楞在原地,偏着螓首想了下,问着一直在身后的香儿。“香儿,我又是哪句话惹了他了?”他真是个古怪的人,看起来也不是个喜怒无常的,可偏偏有时却阴阳怪气的。

香儿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少根筋的小姐说,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应多闻的手臂可是横过她的胸下……算了,既然小姐无感,应多闻又没点破,她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小姐逗人要有分寸。”最终,她给了中肯的建议。

“也还好吧,我有马上澄清了啊。”这么禁不起玩笑吗?

啧,这年纪的男人,真教人模不准。

翌日,潋艳比往常还要早上工,因为菊姨差人来唤她,说是李叔昂要离开蟠城,特地跟她告别。

待潋艳一进屋,发现屋里除了李叔昂,还多了两个男人,心里狐疑却没问出口,一入座便先替李叔昂斟了酒。

“李二爷谈成买卖了?”

“托你的福,冯四爷很爽快地给了一批货,让我可以回京交差。”

“所以李二爷要回京了?”她问。

“不,还要去一趟掏金城谈一桩买卖,回程时,我会再过来天香楼见你。”李叔昂一见她便笑眯了桃花眼,摆了摆手,要身后两个男人先退出房外。

“届时潋艳必定恭迎二爷。”潋艳笑吟吟地道,随即又问:“二爷要两位随侍到外头守门,是要跟潋艳说些不让人听见的话吗?”

李叔昂闻言,简直是一整个眉飞色舞。“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我呢,看中你了,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回京。”

潋艳楞了下,没想到他竟是想替她赎身。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绝不会错过!

“不过,在这之前,不知道你能不能……”李叔昂打开搁在桌面的包袱巾,轻轻地推向她。

潋艳不解地看着里头的布料,抑或者是衣衫,听他道“能为我换上这一袭衣衫吗”,潋艳没抬眼,长睫微颤了下。

难道说,她看走眼了?这位李二爷根本是个下流的登徒子?

“还有这个,是昨晚你替我引见冯四爷的谢礼,要是你现在肯换上这袭衣衫……”李叔昂从身旁的椅面取来一只木匣,一翻开,里头装的是银灿灿的银锭,再加上他从身上解下的锦囊,一打开,里头盛满了金luo子。“这些都是你的。”

潋艳微眯起眼,撇嘴无声哼着。

拿金子银锭买她?以为她会动心吗?

打从菊姨差人说李叔昂要见潋艳,应多闻一直隐隐感到不安,尤其菊姨还刻意不让香儿跟随,更教他倍感不妥,偏偏菊姨故意发派了他工作,硬是不让他靠近二楼的梅字号房。

只是,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却依旧不见潋艳的身影,他丢了手上的差事,绕了点路,从一楼直接跃上二楼的栏杆,却见转角处的梅字号房外竟站了两个男人,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对劲。

难道,那个长得一脸桃花样的男人打算对潋艳用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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