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为君顾 第十六回苦命女独守驸马府安泽宇情赠瑾玉簪

作者 : 冰雪蓝琪儿

蜂围蝶绕乱纷纷。花瓣落地,泥入芬芳,繁复馥郁,暗香一地。花开花谢,怨蝶不来,却无碍风月。卵石小径,空蒙转回廊,太湖石畔,一丛丛、一簇簇蒲公英,随风吹散,漫天飞舞。

走在前面的红药总觉着心里不舒坦,她索性回过头来,对汐月说道:“本宫去哪里,难不成你要跟这么?”汐月住了脚步,说道:“奴婢是要服侍公主的。”红药急了:“本宫是公主,不是你的囚犯!你快滚开!本宫不想看见你!”

可是汐月仍旧在后面跟着,像是没有听见红药的话一般。红药还要发脾气,杨蓬絮却道:“公主莫要着急,这丫头也是职责所在,公主不必跟她一般见识。”见自己的夫君这般软弱,红药更加气恼:“本宫累了,这就回去!”说着,一甩袖子回去了,汐月也紧随其后。

进了屋子,红药索性关了房门,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汐月没有敲门,只是守在门外。红药见了,气得牙根儿痒痒。以前总是觉着公主殿下可以任性妄为,可是如今自己真的做了公主,两个字有也是没有了!红药赌气,一天都没吃饭。

后来还是王嬷嬷替汐月道歉,红药才开了门。见汐月站在外面一天了,也没吃饭。心里也是明白了汐月的苦楚,遂向她说道:“你去休息吧,以后本宫的事儿,你少操心微妙!”汐月却说道:“公主这是难为奴婢,奴婢是服侍公主的,怎可怠慢?”红药一听,便无语了:“那随你好了!”

做个公主真是难,红药夜里躺在榻上,想着怎样才让薛昭容知道自己的事儿。汐月如今看着自己这么紧,出府都是难事儿。倒是不如三天回门的时候,见了薛昭容再说也不迟。红药这么想着,也便就睡着了。

哪里知道,夜里的时候下起了雨,到了早上也没停下来的意思。汐月说道:“今日怕是回不了宫了,咱们怕是要等到明日呢。”“外面的雨不是不大么?”红药探了探脑袋,说道,“不行,今日必须回去!”汐月见拦不住红药,就叫来了王嬷嬷。王嬷嬷是上了年纪,可是说话办事干脆利落,不得不让红药佩服。

到了下午的时候,雨点儿小了些。汐月便带着红药进宫,可是红药才刚进宫后,便听到朝阳宫里传来的哭声。等她进了宫后,才知道这是薛婕妤的哭声。原来六公主霰珠出嫁那日,夫君已经就病入膏肓了。今日子时的时候,霰珠的夫君就过世了。可怜这日是霰珠回门的日子,薛婕妤见自己的女儿这般命苦,不禁啼哭不止。

那赵昭仪听了以后,唏嘘不已:“这也是珠儿的命,妹妹毋须如此……你看看那二公主,不也是没过门,夫君不就没了么?还有那三公主……”“母妃你别哭了,”霰珠在旁安慰着,“这是女儿的命不好,以后女儿就陪伴在母妃身边,不也是挺好的么?”

这说话间,就见红药走了过来。赵昭仪笑着说道:“我家玫芬回来了呢。”霰珠却疑惑道:“怎么四姐没回来么?”红药正要答话,那赵昭仪便笑着说道:“想来玫芬是有事儿不能回来,这才让她的陪嫁侍女过来了……”说着向红药使眼色,可是红药却不理会这些,对霰珠道:“奴婢见过六公主!”

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薛婕妤就瞧见了红药,便问道:“怪道这几日我姐姐找你找不见,原是做了四公主的陪嫁丫头!”见红药不愿承认,赵昭仪便笑着说道:“且先不说这些,如今六公主回来了,咱们也该是高兴高兴才是……”

蝉鸣嘶哑,团扇摇不尽暑热。池塘堤岸,柳叶懒惰,树干恹恹。尘土干燥,树叶涩涩。一行清泪滑落脸颊,为谁伤心为谁悲?七弦琴响为谁唱,十丈红尘梦一场。罗纱轻轻绾,青丝拂脸庞。

自从霰珠没了夫君后,便留在了宫里,陪着母妃薛婕妤。每日倒也清闲,陪着母妃散心,说笑,有时候薛婕妤还要提着给霰珠说驸马。可是霰珠却不肯,她常常说既是许了人家,就应该守着才是。再说宫规如此,安怀义也是不允许的。这日霰珠到薛昭容,也就是自己的姨母处,问问四公主的下落。

因为她也是隐隐约约听说,四公主已经出了宫去,根本就没嫁,而是要红药代嫁的。这一点没有人知道,也许只有赵昭仪才知晓吧。进了花厅,只见牧歌在浇花儿,问了牧歌才知,薛昭容到凤藻宫去看瑾妃了。无聊的霰珠只好坐了一会子,不见薛昭容回来,便也离开了。

路上却是在一丛芙蓉花下,遇见了正在哭泣的鸾枝。真是个可怜的丫头,自从姐姐瑶枝死后,就没有人再照顾她了。而鸾枝又偏生遇见贤妃这么个主儿,还真是倒霉。霰珠正要上前安慰,却见着四皇子子俨走了过去。自己也不好意思在过去了,就绕了一条小道,穿了过去。

且说子俨正要往书房去,正巧路过此处,听到花丛下有哭声,便好奇的走过去看。谁知竟是上次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凤鸾枝,他知道鸾枝的个性,跟她姐姐完全不同。便知道她不会有什么事儿的,遂走开了。

“奴婢见过四皇子!”鸾枝行礼道,子俨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说道:“你倒是眼见尖,看到我么了?”鸾枝笑着道:“怎么瞧不见?这么大个人呢……”子俨笑了:“你在这儿做什么呢?眼圈儿都红了,倒像是哭过似的,是不是贤妃又欺负你了?”

谁知鸾枝听罢,揉揉眼睛,不承认的说道:“哪里有?四皇子那是听错了……”子俨不经意间瞥见了花丛下的果品和檀香,问道:“你这是在祭奠谁呢?”见实在瞒不下去了,鸾枝只好说道:“今日是家母的忌日,奴婢又不好出宫去,只好在宫里简单祭奠祭奠,也算是奴婢的心意了。”

“你难道不知这宫里的规矩?”子俨怒了,“在宫里烧纸,是要被处罚的!快快收回去,莫要被人看见了!”鸾枝摇头道:“四皇子要奴婢去哪里祭奠?母亲把我们两姐妹抚养大,不容易。奴婢总不能……总不能不管吧?再说奴婢都已经没了姐姐,只剩奴婢一个人了……”

见鸾枝说得可怜儿,子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道:“你们家在哪里?我这就出宫去,找人帮你烧纸就好。”这话说的可是真的,鸾枝不敢相信的点点头:“那奴婢就先谢过四皇子了!”说着感激的跪下扣了两个头,说道,“奴婢家在杭城,四皇子只需朝着南边儿烧就可以了……”

看着鸾枝面露笑容的表情,子俨心里也舒坦了不少:“那还不赶快把这些香都撤了?若是让掬尘阁的田姑姑见了,定不会饶你的!”鸾枝忙笑着起身:“奴婢这就撤去……四皇子,你人真好……”

听了这句话,子俨愣住了。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过话,而他为何答应了鸾枝的请求,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回过头来,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随后看着鸾枝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忽而他又想起紫兰,自己只觉着,跟紫兰之间,像是一场梦境。

霰珠绕了远路,碰巧又遇见了鸾枝。而且看着满面**,再想起方才的四皇子,霰珠瞬时明白了什么,对鸾枝说道:“你这是遇见了谁?怎么看着比平日里不一样呢?”鸾枝只是笑着没有搭话,霰珠继续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我四哥?你快说,你是不是对我四哥……”

“才没有!”鸾枝打断了霰珠的话,“六公主想多了,奴婢还要去做活儿呢。”说着径自跑开了,霰珠却在原地笑着说道:“这小丫头,准是看上四哥了呢……”“姐姐在说谁呢?”霰珠回头,原是孙婉仪的七公主皓雪。

这皓雪可是孙婉仪的掌上明珠,是公主里面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最听话懂事的一个。大公主凝心随抗拒命运,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上了轿子;二公主做了望门寡;三公主则命丧黄泉,四公主倒是逃出了宫,寻自己的天地;五公主则溺水而亡……

自己这个六公主霰珠,也同样的是没了夫君。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七公主,霰珠很是羡慕,她抚着皓雪的脸,说道:“七妹,你想要什么样儿的的驸马?”皓雪此时才不过十四岁,自然是不懂:“对我好的。”

豆蔻丝缕绕玉兰,桐花馥郁,莲子生香。罗纱裙,落花对浮云。草荇浮萍,孤立残影,空对长亭。一剪寒柳离别愁,天涯望不断高楼。滴滴点点,长忆阑珊,粉墙宫苑,胭脂觅琐闲愁。

其实薛昭容怎会不知,四公主出宫后,由着红药代替出嫁了。不过她却丝毫不在意,倒是红药,找各种理由,来储秀宫,非要薛昭容把自己救出去。薛昭容淡淡的说道:“这不挺好么,多少人想做公主都做不来。你还记得太祖皇帝的江城公主么,她不也是费尽心思,才坐上公主的位置的?”

可是红药这些日子已经是受够了,她可算是知道了做公主的苦楚:“昭容娘娘,念在奴婢也是薛姓的份儿上,救救奴婢吧……”“好啊,你说怎么办?”薛昭容说道,她早就看出了红药的野心,所以并不理会。

红药听后愤恨的说道:“自然先是找到赵昭仪,然后对皇上说,四公主私逃皇宫之事。赵昭仪找宫女冒名顶替公主出嫁,已是犯了宫规。交由掬尘阁田姑姑处置,或者是司刑房的金姑姑也可!”

这话明摆着的不是一个奴婢说的话,薛昭容可不愿红药进宫。那可是对她一个最大的威胁。所以薛昭容说道:“你的法子极好,只是这顶替公主之人,势必要受到惩罚的……而你偏偏就是这个人,也是要受罚的……”

是了,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红药愣住了,薛昭容微微笑道:“本宫看来,你还是算了吧。享着你该有的福分,何苦这么陷害他人?再说了,就算你说出去,谁会信,是皇上,还是赵昭仪?到时候,她们一个小小的理由,就可以骗过皇上,谁会相你?”

见着红药无话可说,薛昭容摆手道:“牧歌,送四公主回去吧……”这红药却不甘心,还要继续说,却被牧歌拉走了。薛昭容现在什么都不想,她只想着自己的子俨能不能登上皇位。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往凤藻宫去,只是要看着瑾妃月复中,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凤藻宫四周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守着一处水塘,夏日里自然清爽些。菱角此时已经端着熬好的莲子粥,要木槿喝。可是木槿心里难受,不肯吃。“就算是姐姐不吃,那月复中小皇子还是要吃的呀!”薛昭容笑着进来,端着粥碗,对木槿说道,“姐姐就好生养着,赶到钟粹宫前面儿去!”

木槿听得明白,薛昭容这是在说钟粹宫的贤妃桃夭。这贤妃比木槿早上四个月,所以算算日子,贤妃是快要生了的,而木槿怕是要过了立秋呢。薛昭容知道,按照关系利益,安怀义是向着凤藻宫的。

所以她是想着,不论是子俨做不做太子,都得讨好了凤藻宫。不然最后像是二皇子子建,被贬去废都,谁人去看他?真是凄凉!所以这是薛昭容自己的意思,而木槿又岂是不知?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是安泽宇,也不知道,这安泽宇现在是怎么样了,而且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雨声细细,丝丝缕缕,湿了心房。点滴小径打湿玉栏,打乱藤条儿,打碎了佳人的心。木槿坐在屋子里,仍旧是绣着那做不完的衣服,还是不停的念叨着。这夏日的雨最是单调,听着让人心烦。每次菱角一见着木槿在缝制衣服,就要说道起来:“娘娘这是何苦?魏王爷也不会心疼人……”

这说话间,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菱角嘟着嘴,自语道:“这下雨天,谁回来咱们这儿?”她一面说着一面去开门,却惊讶的发现,竟是许久不见的魏王殿下安泽宇!不是安怀义,不是康王安皓轩。此时的菱角是又惊又喜,对着里屋喊道:“娘娘,是魏王爷来了呢!”

屋子里的木槿,手中的绣花针一抖,竟是扎进了指月复。“你只慢些!”安泽宇上前握住了木槿的小手,皱眉道,“怎们这么不小心?”看着他对自己这般关心,木槿仿若觉着,这是梦境。她不敢相信,都两个月了,他还会记着自己,还会来看自己,对自己一如从前。

看着木槿缝的衣衫,以及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安泽宇不觉笑了:“这是给我做的衣服吧?一看就知道,只有丫头才会给我做衣服!知道我的身材……”听了这话,木槿觉着好是遥远,又好是陌生。明明近在眼前的幸福,此时却觉不出丝毫的愉悦之感。

这是怎么了,木槿不知道。是不是岁月已经把当年的激情退去,留下了平淡的痕迹?还是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份执着?可是桌案上的衣衫,鞋袜又作何解释?木槿一愣,淡淡的笑道:“也是闲着,就随手做了几件衣衫,王爷若是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我这里……”

“你这是在怨恨我么?”安泽宇忽然说了一句,然后俯子,看着木槿离散的眼神,心疼的说道,“我的眼睛好了,第一个就是来看你的,你怎么不开心?”“开心,”木槿接口道,“我怎么不开心……”可是此时木槿的心里,明明是滴着血的!她想起了欢颜,还有那个小王爷戬儿。

她怎能不心痛,可是却只能咽泪装欢,笑对他人。心细如安泽宇,他还是看出了木槿的担忧,便拉着她的手,说道:“傻丫头,你的心思我都知道。如果不是你推荐的叶大夫,我想着我的眼也不会好的这么快。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所以才违心入宫做了我的皇嫂……”

说到这儿,木槿心中万分委屈,早已是随着泪水潸然而下。可是她不能,她不知道,安泽宇此时对自己,到底是存着门样的心思。只能是试探,但是柔情似水的安泽宇,却让木槿坠入了深深的温柔乡。

许是木槿的怀疑,许是安泽宇的理解,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思:“我记得刚见你的时候,还一直在想,世间竟会有你这般女子。大度,容忍,最难能可贵的是,你做事总是替他人找想,这一点,是我接触过的所有人中,最是少见的。”

见木槿仍是不言语,他又说道:“傻丫头,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不愿去见你,只怕是,只怕是会遇见皇兄。你进宫这么些年了,也应该知道皇兄的性格。你放住在宫里,我会来看你的。”

然后又立下誓言:“我安泽宇对木槿真心可鉴,如若违背誓言,遭天打雷劈……”这誓言令木槿吃了一惊,她忙捂住他的唇,使劲儿点点头,说道:“我信,我信……”更令木槿惊讶的是,安泽宇竟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瑾花玉簪,别在木槿发间,说道:“当初逸云送的是木簪,而我送的是玉簪。”

“木雕易朽,而玉簪比金坚,”安泽宇看着木槿,笑了,“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是真心的,你等着我,我会来接你,做我的妻……”待安泽宇走后,菱角见着木槿红润的脸颊,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虽然外面雨声潇潇,可是木槿的心儿是暖的。铜镜里的自己,被那根玉簪衬得愈发倾城倾国了。正在心里暗暗欣喜的木槿,忽然被门外的巨大响声吓了一跳。菱角去看了后,回来说道:“外面的一颗槐树被雷霹折了,娘娘不必担心,还是早些休息要紧。”

雨声淅淅沥沥,湿润了皇城。润泽了芽苞,在才刚发芽的瑾花瓣上,打下一串泛黄的回忆。雨声小了一些的时候,菱角也带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娘娘知道么,陆家的人来看娘娘了呢……”

陆家的人,木槿疑惑,陆家不都是入宫做了婢女?她正要问,却见一个光鲜艳丽的女子走了进来,先时她还在想着,陆家不曾有过这么清秀的女子。不料那女子开口道:“瑾儿姐姐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初尘啊,四姑娘屋里的丫头,我姐姐是桃夭呢……”

难怪这么眼熟,木槿恍然,笑道:“原是故人,快快坐下来说话……”说着让菱角去沏了茶水,又拉着初尘的手,问道:“怎么你进京都了?你们四姑娘呢?”初尘笑着说道:“上次姐姐不是还托人去问候我们姑娘么?”是了,木槿这才想起,自己是让当时还是魏王妃的夕颜,到登州去探视绿妍。

可是后来夕颜自己跟着方仲凯走了,再没回来。所以木槿也没打听到绿妍的下落,这次初尘进京,木槿分外欣喜:“快跟我说说,你们在登州怎样?”那初尘笑道:“原想着白家会是虎狼之穴,可是谁想到,姑爷对我们家姑娘可是千般好呢……而且姑娘还为他们白家生下了一双儿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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