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为君顾 三十七回左倾倾有心投木槿远赴西山叩拜碧落

作者 : 冰雪蓝琪儿

远山连绵,浮蜒千里。松萝送云朵,枝桠对老树,盘踞古藤门,绕尽秋风痕。芦叶枯萎,苔藓遍地。有金橘泛清香,山药桂为乳。木叶纷纷落,花红却不见。芦荻瑟瑟始为秋,芳草萋萋化为薪。

自从安怀义回了宫后,霍皇后为了不让众人起疑心,便仍旧与众人在西山游乐狩猎。木槿也是许久都未曾体会到这般自由的滋味了,所以也是日日与梨蕊菱角一处,或是登山,或是饮酒,或是赏湖。

到了午后,安泽宇便会携着她的手,带着她策马扬鞭,或是斜阳散步,真真是天上人间!这日夕阳已经落了山头,天空中散落着丝丝缕缕的云霞,那些或黄或紫或蓝的云霞,平铺在空中,宛如绵软的锦缎。

然而空中最美的要数桃花色的云霞,像是哀婉的丽曲。不知怎么的,木槿忽而想起了沁雪,自己昔日的主子。曾经说过要去寻她的哥哥,][].[].[]也不知道她找到了没有。看着忽而伤感的木槿,安泽宇还以为自己又惹着了她,忙忙的道着歉。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女子高声的呵斥,安泽宇“嘘”了一声,不让木槿出声儿。木槿奇怪的问道:“这是谁啊,既然那这么张狂。”宫里似乎没有如此狂妄的妃子。安泽宇却说道:“你管她呢,又不关我们的事儿……”

也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而且她隐约听张御医说,安怀义的身子似乎远不如从前了。那自然是,安怀义本来就**成性,连太宗帝的妃嫔也要,宫里的宫女他也不放过,身子怎会受得了。

如今且说方才,木槿所听到的那个高声,便是薛婕妤薛灵雀。她自打进了宫,比她的姐姐还要张狂。说她张狂一点儿也不过分,在宫里总是对着宫人大呼小叫,谁见了都躲着走。她的贴身宫女青凤倒是个本分之人,知道劝不住自己的主子,唯有认她在宫里恣意妄为了。

如今听闻天子来西山狩猎,薛婕妤便更加高兴。只是因为姐姐薛昭容怀有身孕,无法前去,她只有在这儿自娱自乐了。还是她在山头上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刘采女身边的左倾倾。

一个失了宠的女人,没有资格来这西山,可是她的丫头怎么也来了,莫不是偷着跟过来的吧?还是刘采女有什么阴谋?薛婕妤也没问个青红皂白,而是对着左倾倾大骂,说得倾倾没有颜面站在这儿了。

好在外面打理马匹的梨蕊见了,只是奇怪:“你是那个宫的宫女,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倔强的倾倾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摇着头离开了。才刚要出帐子去寻木槿的菱角见了倾倾,笑道:“许久不见,左姐姐这些日子还好么?”

倾倾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笑着对菱角说道:“怎么不好,如今的日子,倒是比先时闲了许多。”也是,本来就不受宠的刘采女,如今更是被贬到了最低的一层,倾倾不想跟着这样的主子,却又忍不下心来。

头一次被薛婕妤所骂,倾倾本来是从不哭的,可是这一次,她真的觉着很是委屈。“我跟着那样的主子,就是到死也不能出宫去!”倾倾咬着牙说道,“我倒是愿意服侍瑾姑姑,虽然每日累一点儿,但是也总比呆在那个女人身边强!”

要强的倾倾,不甘心跟在刘采女身边。菱角听了,嘻嘻笑着:“姐姐莫不是要做娘娘吧?”“那也得是我喜欢的男人!”倾倾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才不要像甄府衙那样的么,懦弱无能……”

当菱角将倾倾带到木槿跟前时,木槿一眼就认了出来:“你就是刘采女身边的宫女吧?我记得你!”那倾倾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姑姑真是还记性,还会记得奴婢这样的小人物……”

其实不过是她给木槿很深的印象,木槿就是记下了。这个眼睛大大的姑娘,人小心却很大。“奴婢求姑姑,让奴婢服侍姑姑吧,”倾倾忽然给木槿跪下了,“姑姑也应该知道,跟着刘采女,没有什么前途的。”

年方不过十六岁的倾倾,若是这么在刘采女身边,呆到二十五岁的年龄,那是出宫,可真就是错过了美好的年华。可是木槿已经不缺人服侍了,她笑着婉言拒绝,倾倾却已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姑姑若不留奴婢,奴婢只有去求娘娘了。”

霍皇后身边有一个晚莹,已然足够,哪里还需要那么多人服侍,就算倾倾去了,也只是个小宫女。到底是左倾倾,她继续说道:“奴婢听说,韩昭仪处的祥瑞犯了错儿,被姑姑救下,最后在掬尘阁服侍,奴婢就不能么?”

原来她是要求霍皇后,把她自己给了木槿服侍。木槿看着这个宫女透着一股子干练劲儿,亦是欢喜万分。可是她不敢得罪刘采女,大胆的倾倾说道:“姑姑不必有所顾虑,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左倾倾,”木槿怒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她到底是太宗帝的妃嫔,也是你的主子,你这是对她出言不逊,你知道么?”可是倾倾却不觉着自己有错儿:“姑姑不知道,她已经身患绝症,今年冬天不知能不能熬的过去……”

难怪,木槿上次见刘采女的时候,她的脸色那么苍白,而且身子瘦弱的几乎露出了骨头。但是木槿还是不能够,菱角也为倾倾求情,木槿说道:“倾倾也没什么过错,我怎么可以再往掬尘阁里添人?娘娘心里还不知是怎么想呢。”

本以为倾倾会失望,哪知她是看准了木槿,非要往掬尘阁而去:“那奴婢就等,等着那个女人死了,奴婢这就来服侍姑姑。”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木槿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任性大胆的奴婢。

“左姐姐就是这样,”菱角解释着,“姑姑也别在意,她本来……”“你也不必为她说情了,”木槿说道,“我看她是一个说到做到之人,只是我担心刘采女,她会不会对刘采女不利?”

菱角十分清楚木槿口中的“不利”是何意,便笑道:“姑姑多心了,她只是想要服侍姑姑而已,没有那么多的不利。”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菱角又说道:“她也就是嘴上功夫,并不是说到做到之人。”

那也就是嘴上一套,心里并不这么想了?菱角笑了:“俗语道:树倒猢狲散。刘采女本就不受宠,如今更是不如往日。她身边的宫人自然都要另择高枝儿,这也是人之常情,倘或是奴婢,也会这么做的……”

这话说得有理,木槿点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放了心……王爷又喝醉了?”这几日安泽宇少了朝政束缚,自然是多喝了几杯,一旁的梨蕊摇头:“奴婢方才还见王爷在岸边儿呢,这会子想是应该回来了。”

拂过帐帘,木槿沿着松泥夹杂的小径一路寻到湖边儿,看到安泽宇一个人,坐在湖岸边的大树根。也不言语,在月色下,一动也不动。像是有什么心事儿似的。木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问道:“王爷怎么不回去休息?”

满月复心事的安泽宇,此时见了木槿,也只是勉强的笑着:“我不困,你还是快回去吧,夜里起了露水,怕是有风,别冻着了。”这跟平日里的安泽宇不大一样,木槿便问:“王爷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我,或许……”

“丫头,”安泽宇忽然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忽然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这说的是什么话,木槿糊涂了:“王爷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这怎么可能!”可是他却微微笑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不会想我?”

木槿摇了摇头,却又忽然点头:“王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或许我能够帮你的……”他轻轻笑道:“你能不能不叫我王爷,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想听。”她犹豫了下,还是稍稍动了一下嘴唇,丹唇轻启的“泽宇”轻轻而出。他将她揽在怀里,心里很是满足。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木槿才揉着发痛的脑袋起身。彼时外面天已大亮,她唤来菱角给端水,却不见一个人影。停了一会儿,才见菱角满脸失落的从外面回来,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待木槿坐在妆镜台前梳洗时,菱角才说道:“王爷他走了……”什么,他走了,安泽宇走了?木槿手中的木梳摔在地上,“啪”的碎成了两半儿。菱角继续说道:“本来王爷不让说的,可是……可是……”

想到昨夜安泽宇说的话,如今竟是成了真的。“他为什么要走?”许久,木槿才开口问道,只是菱角摇着头,不肯说罢了。木槿缓缓走到菱角身边,道:“姑姑平日里待你最好,你告诉姑姑,他到底去了哪里?”

虽然菱角素日藏不住话,可是这次她真的是不想对木槿说,她怕伤了木槿的心。所以仍然摇头:“姑姑也别太伤心,府里有事儿……王爷就先回去了……”这真是一个容易拆穿的谎言,等回去了,木槿不就清楚了?

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想着这几日安泽宇与自己一同游玩的情景,心里不禁失落不已。没有任何信笺,也没有任何留言,就这么走了。到底是因为什么,要走的话,总得有理由和借口吧,哪怕是一句谎言也好。

算算日子,这是在西山的第十日了。木槿第一次一个人走在西山湖泊,看着蔚蓝的湖水荡漾,芦苇游荡。景色依旧,只是如今形单影只,再没有人陪自己游湖骑马,饮酒吃肉了。夜里的篝火熊熊,就连烤的肉也是食之无味。

以前都是他亲自烤肉来给自己吃,夜里还要看着他睡觉。木槿忽然发现,自己从未在乎过一个人。不,不是在乎,那只是对安逸云。对于安泽宇,那只是习惯。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好,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关怀,习惯了看他饮酒,习惯了听他说话,习惯了跟他游山玩水。

此刻的木槿,百无聊赖的坐在榻前,随意的翻着书页,可是不论脑海里,还是字里行间,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不是安逸云,是魏王安泽宇。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已经走进了自己的世界,是第一次走进王府,还是他为自己涂抹药膏?

她还是第一次,刻骨铭心的去思念一个人。端来的饭食,她也是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汤匙,将莲子粥搅个不停。菱角在一旁看着,也是心疼不已:“姑姑还是快些把饭吃了吧,不然王爷知道了,是要埋怨奴婢没有照顾好姑姑的……”

这就算是他临走之前,对自己的一番关怀之词吧。大约昨天晚上,就是最后一面见到他的,想想也真是后悔,不然当初也就不会对他置之不理。如今习惯了他的存在,忽然一下子身边少了一个人,木槿怎能释怀?

晨日间的云朵儿羞涩的踱着方步,林间的小溪欢快的流淌。忽有宫里的李德辉来传,说玉妃已经诞下了皇嗣,是个小皇子。霍皇后听了心里喜欢,忙吩咐了众人收拾行礼,然后预备回宫去。

但是木槿却怕,怕回到宫里再也没有了自由。怕自己在宫里,没有了他的陪伴,会是什么样子。她还怕,怕在王府里见不到他的身影。也许梨蕊会告诉自己,但是很快,她否认了这个主意,同样性格的菱角都不说,梨蕊有哪里会说。

不是不愿意回宫,木槿只是害怕孤单。她告诉霍皇后,自己心情不好,想晚些回宫。霍皇后竟然应允了:“还是菱角陪着你吧,本宫也放心。最多两日,你就赶快回来,宫里还有好些事儿需要你办呢。”

看着晨阳薄暮,木槿骑了匹快马,往西山的碧落宫疾驰而去,菱角也紧随其后。听闻西山碧落宫有一本册子,就是上册所见到的,可以预知未来的那个小册子,木槿想要去看看,看看自己的命运到底如何。

一切景色依旧,只是人儿已经不在。木槿伤感一阵,立时进了殿门,却见一男一女在细细的修缮着殿门。木槿正自疑惑,只见那个女子忽然那回过身子,木槿登时愣住了:这身形窈窕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日念着的沁雪!

那男子正是沁雪失散已久的哥哥姚君琰,他们顺着父亲所指引的方向,到西山去寻碧落仙子,以便救回碧落仙子,然后就能上天宫,救出自己的母亲了。他们二人跋山涉水,来到京都的西山,见殿宇年久失修,便动手打扫。

不想竟是在这里遇见沁雪,木槿一时喜极而泣:“好姑娘,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沁雪也是欣喜不已:“我回了父亲那里,找到了哥哥。瑾儿你知道么,原来我真的是仙女,我的母亲就是天上的织女!”

想起奉天寺的主持所说“当年飞梭云锦断,连理共结鸳梦枕。花开花落自有时,枯萎犹须伊人怜。”就是这首诗,木槿忽而想了起来:“我记得,这是奉天寺古槐树下的那个神算子说得,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唬人的。”

沁雪将君琰拉到木槿跟前,说道:“这是我哥哥,他对我很好。”姚君琰不喜世俗女子,他说那只是追名逐利,遂淡淡的问了木槿一声。沁雪拉着木槿的手,开心的问道:“我也是才听说,你在宫里做了最高侍女,是真的么?”

她微微点头道:“说来话长……姑娘此番前来,莫不是为着营救碧落仙子的?”沁雪说道:“这个传闻你也听说了不是?我和哥哥一路走来,就是为着这个传说,你呢?不是应该在宫里的么?”

“说来话长,”木槿说道,“你知不知道,碧落仙子有一本册子,可以预知未来?”这样一本神奇的册子,沁雪还真是不知:“你也信这个?”木槿笑了:“连姑娘都是仙女,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于是二人来到后园的那处房间,四下寻找,还真的是在屋子里找到了。只是先前的书页都又变成了白纸。木槿对沁雪:“这里原来还画着咱们府里的素馨,凤尾和二少女乃女乃,旁边都有一句诗,只是怎么忽然没了?”

大约是先圣之物,自然会消失的。沁雪笑道:“我就说了这不可信……”谁知木槿才翻到了第四页,便看到一丛盛开的豆蔻花儿,绿意盎然,只是不一会便凋零下来。旁边仍旧是一首七言绝句:韶华扬州二十载,素颜芳心犹不改。一朝豆蔻百花开,遍布京都尚不还。

“这应该是豆蔻了,”木槿叹息道,“她如今做了康王爷的侧妃,被王妃顾蓉儿所欺,后来又失手杀了人,上报府衙。不久前我才想法子救她出来,真真是可怜!”听罢木槿的话,沁雪再看看图册,还真是欲有所指。

接下来又是一丛春意的画面,上面绘着淡紫色的桔梗,不消片刻,也便随风而逝。旁边同样是一首诗:林间野芳无君采,幽香小径有人来。怜惜眼前好年华,倒是无意成佳缘。

因为着急看着自己的那一页,木槿急急的往后翻,翻到一片斜阳,两朵野蔷薇时,短短的四句,让她回忆起了前尘往事:杨柳依依青丝长,雨雪霏霏风雨凉。伴君身旁是天涯,一只采薇暮斜阳。

那是蔷薇采薇两姐妹,果见其中一朵蔷薇枝折花落,另一朵也黯然失色。这便就是了,沁雪也不禁为之一惊:“这本册子还真的能预知未来……那我的呢?”正待木槿要往后翻看,忽然从窗外刮来一阵风。

木槿想起上次就是如此,她忙将册子放回原处,并拉着沁雪赶忙往外跑去。沁雪不解何故,木槿说道:“这必是仙子在警告咱们,不让要让咱们随便动她的东西。”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沁雪只觉着分外新奇。

她又忽然想起,自己和哥哥是来拜谒碧落仙子的。遂对木槿说道:“仙子一直在等我和哥哥,如今我都已经来了,想必仙子也不会不知道的。”可是随后赶来的姚君琰却说道:“方才你们冒犯了仙子,她怎会来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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