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为君顾 第十回明夕颜戏谑谈妒忌 悲木槿泪染相思结

作者 : 冰雪蓝琪儿

回到王府,彼此之间似乎多了一些默契。木槿打来水,为他准备沐浴之用。服侍他褪了外衣后,便退了出来。她记得夕颜临走前曾说过,缝制了一件新的衣服,预备在他生辰之时所用。

大约是那一日忙的忘了,她想着不要辜负了夕颜对他的情意,所以便去夕颜的院子,找找看那件衣服。路上遇见了管家安澜,遂问道:“王妃什么时候回来?”安澜摆摆手,道:“这个,老奴也不知。”

“奴婢想着,”木槿知道,夕颜的院落不是随便进入的,便撒了个慌,“若是王妃来了,屋子里至少是干净的,床铺也应是暖和的,所以打算着收拾一下屋子。”“难为瑾姑娘想着,”安澜笑了,“不过不要让王爷知道就行,快去快回。”

拿着安澜给的钥匙,开了院门,满院的落花碎叶,而且有几盆花儿,也未曾浇水,看着都快干涸了。偌大一个王府,怎么没有人看着夕颜的屋子,就算不看,也该有人打扫才是。

这时青芜走了过来,见了木槿,放下水桶行礼问安:“瑾姑娘来了。”她问青芜:“怎么只你一个人在这儿?其他人呢?”如果木槿记得没错,府里上次指派的丫鬟还有三个,刚刚进府,就没看见。

青芜笑了:“瑾姑娘说得是蝶衣她们吧,前些日子姑娘不在府里,自然不知。浣纱的姐姐出了阁,她去庆贺了;蝶衣的母亲今儿过寿诞,所以也回了家。”原是如此,难怪府里没人。

可是红药呢,想起上次红药在茶水里下药的事儿,木槿唬了一跳,忙跑回安泽宇的屋子里。也没有问明缘由,只是猛然推门而入。没有红药,红药不在这里。“谁呀?”屋子里的屏风后传来安泽宇的声音。

她本想着退出去的,可是他却以为是其他人,便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她只好低着头,红着脸,挪着往里屋走去。只是站在屏风处,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她知道他在里面沐浴,自己也不好进去的。

隔着模糊的屏风,他隐约可以看到一名女子。便说道:“过来服侍本王。”木槿想要转身离去。可是安泽宇似乎生气了:“再不过来,小心本王杀了你!”然而待木槿羞红着脸走过去的时候,安泽宇一时懵了。

他不曾想到闯进屋子的会是木槿,他以为是其他丫鬟,所以才说出那番话来。气氛如此尴尬。“丫头,对不起……”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以为……我以为是其他人的……丫头,我……”

没有接他的话,木槿只是低声道:“奴婢走错房间了……王爷见谅……”然后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他握紧拳头,骂着自己:“安泽宇,看你怎么向她解释!”窗外风声响起,吹落一地的忧伤。

到了晚间,天气又凉了许多,木槿亲去熬了些红枣薏米粥,又炸了一小碗菜丸子,端到桌案上,却不见安泽宇的身影。她唤了两遍“王爷!”都未有人答应,隔着窗子,竟是听到了夕颜和安泽宇的说话声。

难道夕颜已经回来了,木槿预备跑出屋子去看,安泽宇已经挽着夕颜的手走了进来。她忙行礼问安,夕颜笑道:“不必了……你这是给王爷熬的粥吧?你难道不知王爷不喜欢红枣么?”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木槿实在是模不透夕颜,临走之前还要自己照顾魏王的。怎么回来以后对自己这般态度。木槿连声道歉:“奴婢不知,万望王妃恕罪!”夕颜捂着小嘴笑道:“罢了罢了,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只怕是王爷不喜欢红枣,想必也是吃了不少呢!”

这话说得,让木槿只觉着十分委屈。她这是第一次熬粥,也却是不知道他不喜红枣。“饭既已端了上来,你就下去吧,”夕颜道,“我还有好些话对王爷说。”辞了夕颜,木槿缓缓离去,回身的那一刻,她看到安泽宇的眸子看向自己,一丝丝的不舍,充满了无奈之意。

从木槿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夕颜便知道安泽宇的心意。她从小仰慕魏王,如今心愿达成,却得不到他的心。唯有认命了,她想着安泽宇喜欢木槿,那就成全二人。遂说道:“王爷若是有心,就将她收房吧……”

自己的小院里,瑾花随风摇晃,在月色下愈发凄凉孤独。单手抚上一朵快要凋零的瑾花,她悲叹不已。这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回头看去,却是梨蕊。她见木槿闷闷不乐,便问缘故。

“起风了,还是回屋说吧,”梨蕊知道,木槿这又是伤春悲秋了。“记得刚进府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子的,坚强,勤劳……”至于梨蕊所说的触景生情,只怕是沁雪和玉簪才会有的。

这个时候,木槿脑海里一会儿是自己照顾安逸云的画面,一会儿是安泽宇背自己的情景,脑子里乱乱的。“我怎么听说江城公主要成婚了?”木槿忽然问道,梨蕊摇摇头:“不知道啊,再说了,她那个脾性,谁会要她啊?”

也对,雪吟是个报复心很强的女子,说话又带刺,没有谁会喜欢。此时,门外杏帘走了进来:“王妃说有话对你说。”梨蕊沏了壶茶,便和杏帘退了下去。屋子里的烛火摇晃,湘帘摆动。

只见夕颜微微笑着:“这些日子亏得你照顾王爷,我才放了心。”“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木槿起身回话,夕颜示意她坐下,说道:“我知道,王爷对你的心意,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看来这个夕颜王妃却是很贤惠,竟是帮着自己的丈夫纳妾。木槿摇摇头:“奴婢没有这个意思……”“你也不用害羞,”夕颜说道,“我都听梨蕊说了,王爷对你是真心的,我虽然仰慕他,可是我与他并无情意,你应该知道的。”

原来都是梨蕊说的,这个小丫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呢?木槿在心里埋怨道,口上却说:“那王妃的意思是……”“自然是让你进了魏王府邸做侧妃,”夕颜道,木槿心里是有另一个人的,怎么可以嫁给安泽宇呢?

夕颜只当是木槿不乐意,问道:“难道你想做王妃不成?”她可是误解了木槿的意思,木槿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无这个意思。夕颜笑了:“我还真是羡慕你,王爷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记得雪吟说过,皇上想要夜辰身上的另一半玉佩,可是夜辰不肯答应,说什么只要迎娶木槿便可。这事儿没人知道,木槿现在思绪很乱,她知道,如果被安泽宇知道,或者是安逸云,那定然引起不小的风波。

干枯的枝桠在风中发出窸窣的声音,窗外传来阵阵寒风。夕颜站起身子,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言罢扶着杏帘走了,梨蕊见木槿魂不守舍,只当是夕颜说了什么。

木槿埋怨梨蕊:“怎么你什么都对王妃说呢?如今她要王爷娶我过门……”梨蕊吃了一惊:“王妃真是这么说的么?”既是夕颜亲自开口的,想必不会错。可是王爷多年经营的皇储之争岂不付诸东流?可是这样的话,能对木槿说么。

梨蕊也是心心念念这魏王,也是为了魏王府好。想了许久,梨蕊终是把安逸云救了木槿的事儿说了出来:“我看得出,齐王他对你,不是一般的情意。”一听到安逸云的名字,木槿果真是乱了方寸:“他还说些什么?”

她摇摇头,道:“这么说来,你和齐王……”木槿点点头:“还是在陆府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当时他受了伤,是我照顾他的……”这倒是让梨蕊猜对了:“真是对不起,我一直开你和魏王的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夜色凝露,霜重波不起。树梢瑟瑟,烛火昏暗。木槿摇摇头:“王爷对我好,我知道,只是我的心里就只有安逸云……王妃她误解了我的意思,这可又如何是好?”“对王妃说实话啊!”梨蕊说道,“只说你不喜欢王爷罢了。”

金风玉露,木叶落,槐花凋零,空剩馥郁一抹香。苍松翠柏,秋池送冷,芙蓉露寒霜。玉槛石阶凉,寒鸦声声、对望一缕惆怅。莫道寒月不销魂,有谁肯知,有谁肯知?

自从夕颜回了王府,木槿便不再用每日去他的院落,有夕颜在。不想跟他有太多的纠葛。可是他偏偏又出现在自己的身边,那是一个晴暖的午后,木槿正在树下绣着一只香囊。

细细的女敕叶,趁着桃花色的瑾花花瓣,还有几滴雨露,下面缀着一根细碎的坠子,看起来精致万分。他轻声说道:“是给我做的么?”好久都不曾听到他的声音了,木槿抬起头,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他将那只香囊拿在手中,看了一看,笑道:“你的绣工还真是不错。”“王爷过奖了,”木槿结过香囊,继续绣着,她不想跟他说太多的话。他却挨着她坐下,问道:“怎么这几日都不来看我,是不是夕颜?”

“王爷放尊重些,”木槿起身道,“让下人们看见该说闲话了。”说着低下头,不再言语。安泽宇有些心疼:“你怎么不理我了……”说着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唬的木槿一直往后退。

这个时候,恰好安澜走了过来,咳嗽了两声,那安泽宇才放了手。安澜躬身道:“李公公在门外候着,说是要瑾姑娘进宫一趟。”不待木槿问明缘由,安泽宇似乎猜出了什么,对安澜挥手道:“就说瑾姑娘不在……”

这不是难为了安澜么,木槿对安泽宇道:“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儿,王爷多心了。”说着跟了安澜去了前厅。安泽宇素来知道,这个李德辉不是什么好人,便也跟了过去,只怕是木槿会出什么事儿。

此时的前厅,只有李德辉一人高高端坐,身后还立着一名小太监,夕颜正沏了茶水进来,见安泽宇走了进来,笑着上前小声道:“王爷来了,李公公都等了半日。”安泽宇拂去夕颜的手臂,躬身向李德辉问安:“让公公久等了!”

李德辉摆摆手,指着他身后的木槿说道:“圣上有旨,要带木槿姑娘进宫。”“不知所为何事?”安泽宇问道,李德辉摇头说不知,然后对木槿道:“木槿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就随老奴走吧。”

虽然心里疑惑万分,可是木槿仍然才的出,定然是雪吟又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隔了十年之久,也是该回宫里看看当年的皇叔了。可是安泽宇却挡在门前,笑着对李德辉说道:“她是本王府上的丫鬟,若是有了什么过错,自然由本王责罚,何劳皇兄……”

“魏王爷!”李德辉生气了,“你这是要违抗圣旨么!”说着命手下人将木槿带了出去,安泽宇一口气追到门前,可是一队士兵将他挡在府内,他便对着木槿喊道:“丫头!你放心,我会去宫里找你的……”

他的声音回荡在身后,木槿掀开轿帘,看到他在冲着自己挥手。不忍再去看,木槿放下轿帘,忽然哭出声来。昔日安泽宇对自己的好,现在一一浮现心头,她也终于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了。

轿子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的路程,便来到了皇宫的角门。下了轿子,随着李德辉一步一步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熟悉的路径,熟悉的殿宇,还有那一路熟悉的桂花树,无不在向木槿诉说着物是人非的场景。

大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桌案前认真批阅奏章。李德辉禀报了一声,便也退了下去。“可还记得这里么?”他放下手中的笔,问木槿,“这里可是太祖皇帝的勤政殿啊!”

没有理会他的话语,木槿只是淡淡的说道:“世事难料。”皇叔笑了:“你这话倒是不假……出来吧……”这时从大殿后走出了雪吟和夜辰二人,雪吟见了皇叔,笑吟吟的依偎在他身边:“父皇,儿臣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真是认贼作父!木槿不禁在心里骂道,再看看夜辰,多日不见,人似乎已经瘦了一大圈儿,而且面色有些憔悴。“瑾儿……”他说着欲上前挽住木槿的手,木槿退了两步:“公子,奴婢……奴婢……”

夜辰无奈地笑道:“瑾儿认为我利用了你么?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这话说的哪里不对,果然,皇叔说道:“天朝虎符是两半块玉佩契合而成,如今朕有了雪儿的这一块儿,只差夜辰的了……”

原来雪吟在西山说的都是真的,皇叔继续说道:“夜辰说对你喜爱之深,想要娶你为妻,就以玉佩为交换条件,你可答应?”这话语间的片刻,木槿忽然看到了雪吟手中的梁夫人头上的发簪,那就意味着,陆家人的性命,此刻全都系与自己身上。

宫里安排木槿住在延禧宫韩昭仪处,只因与韩昭仪年岁相仿,而且也是让韩昭仪劝劝她。坐在桌案前,木槿无心用饭食,只是在想着,这么晚了,自己没有回府去,安泽宇会不会担心自己。

正想着出神儿,韩昭仪笑着走来,道:“饭菜不合胃口么?”木槿摇摇头,道:“昭仪娘娘就不想着出宫去么?”“宫里有这么多好东西,我为什么要出宫去?”韩昭仪想了一想,笑道,“大约是你在宫里久了的缘故。”

“听宫里的姑姑说,奴婢是从宫外抱养来的,所以很小就在宫里了,”木槿回忆道,“一直在丽妃娘娘身边,七岁的时候,宫里一场大火,一切都付之一炬……”她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敢再去碰触那段伤痛的回忆。

其实这个时候的木槿也才不过十九岁的年纪,韩昭仪比她小两岁,所以有关那场大火,她也是隐约记得的。“听父亲说,整个皇宫陷入火海,无一人生还……”韩昭仪看着木槿,有些吃惊,“你竟然能够活下来,真真是奇迹!”

哪里有什么奇迹,不过是抱着丽妃生前的遗愿,去寻失踪的公主而已。转来转去,原来公主便是梁雪吟,现在的江城公主。一壶香茶,青烟袅袅升起,韩昭仪说道:“这便如潮起潮落,月圆月缺,你用了十二年的时间,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你甘心么?”

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当初抱定了决心,找到公主,以半块玉佩召唤前朝遗民,为太祖皇帝报仇的。可是时间偏偏磨平了自己的心性,她哪里又会想到,自己苦苦追寻的公主竟会被太祖皇帝后掉包,给了梁夫人?

结果却是公主自己告发了养父母,跑到宫里去认贼作父!真是可笑之极!木槿苦涩的笑着,对韩昭仪说道:“娘娘的话真是不错,连奴婢也不知,事情怎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想起皇上要说过的,要自己用一生幸福,去换回玉佩的话语,木槿便觉着心有不甘。但是还有太祖皇帝后和梁夫人,还有贺香兰。陆家的人如今都在宫里做婢女,如若自己不答应,又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象,也不敢在担负下去了。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连累了无辜的陆府。还有苏姨母和苏子安,现在身在何方,还不得而知。每每想到此,木槿只觉自己罪孽深重,如果不是自己和太祖皇帝后的到来,陆府是不是不会牵扯进来?

如果答应了皇上的请求,那自己和安逸云之间只怕是再无复合;如果不答应,那陆家人的性命,岂不都要被押入大牢?本来自己就欠着陆家,怎么,还要再欠着一层债么,这怎可能?

寒窗夜冷,湘帘拂玉槛。秋叶梧桐,老树虬枝,波月无痕。听静谧夜无声,天际一抹流云,聚散无常。谁人独卧睡榻,此夜怎入眠?夜难眠,夜难眠,最是孤枕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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