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姑娘,你以为防守住一角就可以保住大局了吗?”。
花见井看韩星左下角的棋势已无懈可击,可她似是不放心,仍时不时的在那里补上一子。
“你舍弃中间和其他三角,只换取左下角一块地方,有什么意义吗?”。花见井奇道。
“就大局而言,我早已输了,即使不守住左下角,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这样,输的不难看些。”
韩星说着又在自己左下角补了一子:“至少我可以在认输的时候安慰自己我赢了一角。”
“星姑娘你真有趣,输了就是输了。”
花见井眯着眼睛笑了笑道:“不过给自己留条退路总不会错的。”
他见她又下了一子,她不认输,他就必须陪着将这盘无聊的棋局下到底,否则输的那个就是他。
“星姑娘,棋逢对手你一定~不够资格。但你比谁都聪明,坚持自己的风格,活出自己的姿态,就像你自己下棋一样任性,这就是你的棋风吧。可你想过没有,一盘棋输了还可以重来,你的人生输了未必就有机会重来。”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去尝试怎么会知道没有机会重来?”
韩星丢下一子,茫然的眼神里带着点点的光:“我的根还在,我有的是希望。”
“你的根在哪里?”
“流云渡。”她轻柔的回道,似是怕打扰了那座宁静的村庄:“就像你心中的四方城一样。”
花见井了然一笑,不再说话,似是将她的心看透。
韩星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花见井会说他们很像,原来他们都对自己的根有着一样深的爱恋,尽管他们守护的方式不一样。
“我输了。”韩星不再固执,像所有的失败者一样低下了头。
“就局部而言,你没有输。”花见井似笑非笑道:“就全局而言,你也确实没有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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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湛从牢里出来,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到牢里探望,发现冷若冰不在,全身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忙喊来狱卒询问,才知冷若冰被戚夕带走了,他立即赶往南湖苑。
南湖苑顾名思义就是建在南湖中心的一处别院,四面环水,却没有长桥相痛。若要前去必须搭乘小船。
而且水路还设有各种各样的机关,稍有不慎,就会有去无回。
戚放在南涯岛有许多仇家,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专门为她填湖建造了这处别院。
不过戚放这样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戚夕从小活泼好动,新奇的鬼点子多,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到处闯祸,让他操碎了心。
戚夕从小又不爱习武,为了防止她落入敌手,一直放在中原的一个故友家里,前两年才将她接回四方城。
不久前她偷溜出去,被冷若冰抓住,原先伺候她的下人全部被赐死。
这次救出戚夕后,戚放就将她放到刚刚建成的南湖苑,并让重兵把守。
戚放不许她乱跑,她却嚷着要见冷若冰,戚放知道她是因为冷若凝的事而愧疚不已,就将冷若冰带到了南湖苑。
谁知戚夕见到之后,再不许冷若冰离开,并威胁戚放说如果冷若冰走了,自己就跳湖自杀。
戚放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性是说得出做得到,只得点了冷若冰周身大穴并让她服下软骨散,令她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
戚夕并没有为难冷若冰的意思,相反还亲自端汤喂药,治疗她的伤势。
冷若冰明白戚夕是想为那次意外做些补偿,可是她弟弟已经死了,任何的补偿都已无济于事,除非戚夕为冷若凝殉情。
戚夕舍不得自己的曹哥哥和人世间的许多人情世故,自然不会按照冷若冰想的做。
这天曹湛驾着小舟来到南湖苑,戚夕高兴的又蹦又跳。曹湛在见到冷若冰平安无事后,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里。
“若冰,看到你没事太好了。”曹湛长舒一口气。
“放心,你们不死我怎么都死不了。”冷若冰冷声说道:“看够了,还不快滚,我不想见到你。”
曹湛也不生气,只是心痛的近乎麻木。
他转过身来,不再看冷若冰,而是向戚夕拱手说道:“还请大小姐帮我多多照顾若冰,曹湛感激不尽。”
戚夕不高兴的说道:“曹哥哥这么说明摆着把我当外人嘛,枉我一直觉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呢。”
“曹湛何德何能,被大小姐如此眷顾,这份恩情曹湛日后定会还的。”
“在你心里我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嘛,我又没让你还。”戚夕伤心的说道:“照顾冷姑娘是我应尽的本分,毕竟我也对不起冷姑娘。”
曹湛也不知该说什么,作了一揖,回眸再看冷若冰。她的头始终歪向另一边,对他毫不留恋。
他知她心中的气怕是一辈子也消不下去了,无奈的再次谢过戚夕,推说有事先回去了。
戚夕恋恋不舍的送曹湛出来,看着他驾船离开,直到消失在岸上的拐角处,才转身回屋里。
冷若冰已经被抓到戚家庄七天了,韩星这边还是没有找到救冷若冰的机会。
秋天的午后,阳光很暖。她坐在小亭中,不安的独自弈棋,花见井踱着悠闲的步伐来找她。
很奇怪,自从韩星来到花见府,花见井就想尽各种办法拉拢她,连烟花楼都不去了。
韩星固执,怎么也不肯点头同意。
“你虽参研古人经典棋局,可下棋时你又一意孤行的坚持自己的棋风,不按套路走,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花见井站着俯看棋面上密密麻麻、黑白相间的棋子。
“下棋有下棋的乐趣,参研有参研的乐趣,怎可相提并论?再说围棋博大精深,并不是只有在对弈的时候才能领会,需要慢慢的研磨,才知其中深意,然后在关键的时候派上大的用场。”
韩星知道花见井的来意,也不抬头看他,眼睛始终盯着棋面,很专注的样子。
“这么说星姑娘平时与我对弈,都没有用上全力了?”
“怎么可能?你是一个我用尽全力都赢不了的人,怎么会不用尽全力呢,我只是通过下棋静静心,想些事情罢了。”
“想些什么?能否说来听听?”
“一盘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下法,进而衍生出千千万万种下法。就如世间有万般生灵,不同的生灵会走不同的路,进而会有千千万万条路。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同的生灵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域却会选择相似的路,这又像下棋一样,跨过千万年的时空,有些生灵会和你下相似的棋局,换句话说就是与你选择了相同的路,你不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很神奇吗?”。
“你的意思是想通过参研古之棋局找到一条古人走过的和你一样的路,然后寻着这条路走下去,或是知道不好的事情后怎样避免吗?”。
花见井轻蔑的笑道:“为什么,你不走自己想走的路,而拘泥于古人之路呢?”
“我一直在走自己的路,一条有迹可循的路。”韩星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花见井说道:“我想知道这条路怎么走下去才有希望。”
“不要再为自己找借口了,你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然后邯郸学步。星姑娘,世上任何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自己的心思和过往,你何必想着走他人的路呢,走自己的不好吗?”。
“……”
花见井见她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进一步劝说道:“星姑娘,如果你现在真的不知该选哪条路,何不在我花见门下先谋份差事,也好打发无聊的时光啊。”
韩星平静的瞥了花见井一眼,他一直在微笑,却让她后背有些发寒。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遇上了对手,一个自己怎么都不能取胜的对手。
她不由的对他产生了兴趣,就像他对她感兴趣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欲擒故纵吧。
韩星觉得自己和花见井一样,彼此都是猎人和狐狸,到底谁先制服谁呢?
“在下愚笨,怕是耽误了花见公子的前途。”韩星意味深长的舒了口气,看花见井有何反应。
“本公子的前途可不是星姑娘能耽误的?”花见井悠闲的打开折扇,轻轻的摇着。
他一点也不因为她的拒绝而丧气,反而眼中散发出自信的光,好似她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为什么,我们刚刚相识,花见公子执意要将在下收入麾下呢?你不怕我是戚家的暗使吗?”。韩星终于问出了这些天来一直困扰她的疑问。
“星姑娘总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激起了本公子的征服欲。”花见井笑道:“再说你聪慧过人,是难得的王霸之才,怎么可能委身戚放门下呢?”
“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高的赞誉,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可是花见公子既然认为在下是王霸之才,你觉得在下会委身你的门下吗?”。韩星挑衅的看着他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花见井直视着韩星的眼睛,韩星也不相让。四目相对,中间似有火花蹦出。
韩星觉得花见井的眼里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任是你花费所有心思也猜不透,而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一个luo身的侍者,连最私密的地方都遮藏不住。
怪不得优秀如他,冷若冰始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