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就在两者接触的地方,被炙热的银丝刺穿,烧焦的皮肉开始不断的向外冒热气,刚刚停止外流的鲜血又重新的涌出来了,鲜血沿途滑过白女敕的皮肤,滴滴坠落到深褐色的泥土上。
一针又一针穿过去,洛奈咬着牙,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汗如雨下。
念蓝看到他这般惨样,觉得好玩,竟开始学起了他现在的样子。咬着唇,蹙紧眉,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念蓝哎呦了半天,洛奈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这令她觉得十分的难过,于是她噘着嘴,装着严肃,瞪向洛奈:“你为什么不理我!”
洛奈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的两根手指夹着银丝一用力便将缝合剩余的银丝掰断了,然后擦掉脸庞上的汗水,面无表情的将剩余的银丝卷好,重新放回药袋中,以备后用。
“我问你为什么不理我!”念蓝急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的掉。
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怒吼,想要发发威,让对方觉得害怕,哪想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再怎么发威都令人觉得稚气。
念蓝觉得委屈,开始双手胡乱的拍打地面,哭诉:“呜呜,你不理我,不理我!”
洛奈一眼瞪过去,故意冰着脸吓唬她,说:“你最好闭上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坏人,坏人!”念蓝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就向洛奈的身上扬去,扬完之后就立马双手挡在身前,怕他会真的杀了自己。
洛奈想要发火,却一看到她这害怕的样子就火不起来了,最终只得皱着眉头将扬到身上的土渣子都扫下去,不与她计较。
念蓝就这样举着手坚持了许久,等不到惩罚的到来,终于心虚的将手放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却又觉得自己很委屈,她想要跟眼前这个冰冷的大哥哥说说话,却又不敢跟他说话,怕他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念蓝小心翼翼的将身子向边角靠,终于头靠在潮湿的洞壁上,蜷缩着身子睡着了,粉女敕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抛除一切的歧视,她就是一个孩子啊,一个需要人关怀和关注的孩子。
当没有人关注她,甚至是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之时,她会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坏孩子,一个没有人喜欢的坏孩子。
她从小就被父母遗弃,是怡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将她捡了回来,圈养在北山上。
那个常年冰雪覆盖的北山就是她这十六年来所认为的世界,她从来没有见过怡河之外的任何人,更可悲的是,她的心智就停留在了十二年前,也就是她五岁的时候。
若她天生就是个白痴那也就无话可说了,孰知她并不是天生的愚钝,她其实是个正常的孩子啊,只因在五岁那一年被怡河生生的在后脑钉入了三根银针,她才落得现在这般地步。
她一直都很快乐,蒙住眼睛,蒙住心,她一直都活在怡河给她制造的虚幻的快乐之中。若不是栎岚将她从北山上带下来,若不是睡梦中被洛奈抱出来,她会一直愚钝而快乐的活完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
而这其实也是怡河所希望的。
虽然怡河将她圈养在北山上的目的不纯,甚至可以说是无情,但是她也是一直在尽她所能的想让她活的快乐。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早的就死去,大业还未完成,没有办法,她只能将她存在的事告诉栎岚,希望她能代替她,完成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洛奈从里层衣服的边角处撕下来了一块布条将左臂包裹好,然后又用右手给火堆添了几根枝杈和几捧柴和,好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突突的火苗在空中四蹿着,映的洛奈略显苍白的俊俏脸庞上一片光亮。
他缓慢的抬起左臂,张开五根手指去感受火的炙热,一股寒流就在此时从身体的最里面开始蔓延,蔓延到指尖,然后便于指尖被火的热度给融化,引得他身体不由的颤抖。
虽说此时已经到了五月份了,天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夜,就算是在火堆旁烤着,都能感觉到一股股的寒风绕着脖颈吹来,更何况是离着火堆那么远的念蓝。
洛奈极其缓慢的速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右手搭在右膝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孩子许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昨日刚见到她时没有一剑将她杀死,只是知道,当他举起剑对着她的心脏的时候,这把饮惯了鲜血的玄月剑在拒绝,拒绝刺向那么一个正在香甜的睡着的孩子。
又或许那只是他自己在拒绝,然后用玄月剑来说服自己罢了。
而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一剑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
于是他灵机一动,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抱着她从窗户跳出去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了冷殿,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地方。
洛奈将外衫月兑了下来,盖到念蓝的身上。
而就在他将她的手从潮湿的地上抓起来,想着为她扫掉手上沾的泥土时,他的动作停住,眼睛瞬的凌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上的条条伤痕。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将她的另一只手抓出来,果然没错,她的另一只手上也是遍布伤痕。
结了茧的伤疤遍布她的手心,手背,就连手腕上都有好几处,只是手腕上的伤疤要比手心手背的长且深。
许久,洛奈无声的将她的双手放到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下面去,然后就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头靠着洞壁,合上了酸涩的双眼。
他记得西域有些地方喜欢用活人的鲜血饲养尸魅,那些喝了人血的尸魅就会听他们的话,替他们办一些他们无法办到的事情。
就在喝下鲜血的那一刻,尸魅与饲主便开始了共生的进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女孩就是在以自己的鲜血饲养着尸魅。
一个尸魅无需饮太多的鲜血,他们是已死之人经过尸变而成,内脏早已被侵入他们身体中的尸虫群体噬咬殆尽,就连血管都已僵化堵塞,塞满了尸虫的皮囊之中没有地方盛放过多的流动液体,那只会令他们行动迟缓,身体不适。
他们需要血,仅是因为他们需要与饲主保持一种最亲密的联系,饮的血不宜过多,有些尸魅直到没了用处被饲主处死时都没有饮足百滴血液。
而她双手上的伤疤实在太多了,依照这种取血量,她所饲养的尸魅一定不止一只!
洛奈的眼睛瞬的睁开。
只因一种猜测涌上了他混沌的大脑。
那就是这个孩子确实在以自己的血液为养料饲养着尸魅,只是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这群接受了她血液的尸魅就是塔尔中用来攻打圣朝的武器!
这就说的通了,那个面纱女要他杀了这个孩子的原因也就可以说的通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她是个傻子,也是怡河培养了十六年的童奴。怡河为什么要将饲养尸魅的任务交给这么个傻孩子?又为什么不用她自己的血液来饲养尸魅?
十六年十六年十六年了。
洛奈难以相信,难道这个叫怡河的女人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自己活不到最后时刻所以就早做了准备,让这么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来代替她?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洛奈也真的只能对她说佩服二字了。
忽的,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洛奈拧着眉头,将手抬了起来。
由于现在他坐着的地方距离火堆比较远,光线暗淡,这使他单凭视觉难以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他轻轻的搓了搓手指头,发现手指反常的光滑,于是他又将手凑到鼻间嗅了嗅,大脑便瞬间一个激灵!
他快速的移动身子凑到火堆近旁,将五掌张开凑到眼前仔细看,一厚层的水粉就铺在他的五个手指肚上,经过刚刚的搓捻变得发皱,成条状。
这能说明什么?这能说明的事情大了去了。
原本女子抹脂扑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手上涂抹厚厚的一层水粉就不太正常了。
若不是一路上经过雨水的洗刷将她手上的水粉洗刷,使之月兑落,洛奈或许就不会发现她手上的伤疤,她手上水粉也就不会大块的沾到他的手指上。
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洛奈觉得她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去做这种事,所以她手上的水粉,一定是有人替她涂上去的。
——这些伤疤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要让一个人如此煞费苦心的想要去隐藏这些伤疤?
此时的洛奈完全肯定了心中的猜疑。——那就是这个孩子就是怡河用来饲养尸魅的工具!
“呵,事到如今我看你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