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点灯,焚香。”此时正是寒冬深夜,屋外大雪纷飞。正屋里却燃起了点点灯光,人来人往,躁动不安。我掀开床前的暖帐,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但被褥上却有着斑斑血迹。
“咳咳,不用麻烦了,咳咳,我的身体自己了解。咳。”
我看着那人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一阵抽痛,明明自己对他不是没有感情的吗?“王爷,好好休息,明日便会好的。”我替那人拉上被子,走到外屋去。
“玉房,王爷如何了。”玉房是当朝丞相之子,医术超群,一直以来与那人关系很好。
“恐怕撑不过今夜了,他的身体一向很差,又忧思过滤,我也是不明白他的心病究竟在哪,该如何是好。”玉房自己也很伤心,我明白的,也许我是最绝情的一个了,“若不是儿时那一场大病——”
~“苑儿,你,咳咳,我想同你说说话,咳咳——”他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急忙冲了进去,就看到他要从床上爬起来。
“这是何故”我扶他坐了起来,吩咐伺候的人下去,我看得出来,他想同我单独在一起。回想过去,我同他不过一面之缘,便嫁给了他,他却对我百般好,偌大的王府,没有一个侍妾,若是寻了什么好东西来,也是第一时间送给了我。
“我不明白,我们只是被圣旨绑在了一起,为何对我这般好。”我也不明白,为何此刻我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别哭,咳咳,咳咳——”他擦干我眼泪的手指很温柔,掌心也很温暖,我握住他的手,害怕会从我手间滑去。“我也不懂此刻,我为何会这样伤心,明明我是不喜欢你的。”
“可是我一直都很爱你,咳,咳,苑儿,我其实很早就见过你,只不过你忘了,后来我看过你很多次,咳咳,我很为你心疼,苑儿,长大后,再也没看过你开心的脸。如果有来世,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还要娶你。”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我面前温柔的笑,仿佛我们又回到那个我嫁给他的夜晚,他挑起我的喜帕,对我温柔一笑,“娘子。”
“王妃,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下去。”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已经三天了,我不断的回想自己的一生,他是我在母后和浔笙后生命里唯一的温暖了,他就这样离开我了,以后又是一个人,那样的日子,好痛苦啊。我生在皇宫,本来身份高贵,母亲是元德皇后,还有一个小我三岁的弟弟,更有一个疼爱我的哥哥,但一切都在我五岁那年改变,弟弟夭折,母后一年内郁郁寡欢而走,哥哥五年后战死沙场。一切开始了,直到他娶我,直到他走了,我才开始面对自己,记得他总说,不要叫他世子爷,不要叫他王爷,叫他夫君,而他不在了,我才叫出口。如果可以,我愿不停的喊他夫君,夫君,夫君。
大雪终于停了,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样子,指甲艳红,但却剥落了很多油彩,发丝还是如往昔般柔顺,其实早已打了不知道多少结,胭脂还晕染着,却挡不住脸上的疲惫,我缓缓睡过去,仿佛回到了过去,母后,兄长,弟弟都还在,他们看着我与他成亲,而他就站在我的身后,将玉簪插入我挽起的发中,看着铜镜中的我们微笑,“娘子,甚美。”
“苑儿,苑儿。”
好温暖的声音啊,淡若微风,却又柔若流水,好像母后的呼唤。
“怎么还没醒,看这热似乎停住了啊。”
我微微睁开双眼,阳光有些刺人,“来人,更衣。”声音说出口后,才发现这音色似乎过于稚女敕了,仿若孩童般清澈却又单调。
“苑儿,终于醒了,想必好些了吧。”这声音让人置身于午后休息时感受到一丝暖风。
“妹妹,下次可要注意些身体了。”这声音虽然带着严厉,但还是能听到其中夹杂的关心。我看着眼前的两人,眼泪溢出。明明想要喊出声音,却偏偏一出口便是抽泣,终于扑在眼前那个华丽端庄,柔美精致的女人的怀抱,“母后”,嚎啕大哭起来。而
女人只是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微微笑着。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孩童白女敕的皮肤,精致的眉眼有些上挑,琼鼻樱唇,只是脸上还带着点点婴儿肥,但仍可以看出美人骨形。我自己知道再过个十年,这副脸必是艳丽无双,是随着母后,当年的王朝第一美人而来,当年的我在十年后早已失去所有亲人,活得战战兢兢,哪敢打扮的华贵庄丽,只能尽量低调,希望他人想不起我来便好。但事与愿违,我终究成为了帝王巩固力量的工具。我收紧双手,指甲几乎要将手掌掐出血出来。
“母后贵安。皇兄贵安。”
“起来吧,到母后这来。”母后笑着招我到她身边去,我笑着走上前去。“哥哥近来可是要去演武场。”
“不错,父皇命我去看一看大臣之子的武力如何。”哥哥皱了皱眉,“病才刚好,怎的不穿点。”
如若,我必被这种严肃的语气更加远离哥哥,但此生只是会感到心中一阵暖流,“知道啦。”我吐了吐舌头。姜勿陵其实心中松了一口气,每次这般严肃,妹妹总是十分害怕,与自己又疏远了一些,此刻反而让两人的一层障碍被打破了。
“女孩子家家的,身在皇家,要更懂得礼仪。以后在旁人面前断不可如此。”哥哥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一点。哥哥也是如此,其实哥哥五官较为女气,带些柔媚之感,偏偏浑身似乎写着“生人勿近”,很是严肃,到不由得使人有些害怕。
“知道了知道了,母后,你看,哥哥老是说我。”母后反倒笑开了,“你们两兄妹啊。”我看着这个一直带着淡淡忧愁的女子此刻仿佛忘了烦恼,心中不由得想到,希望母后能一直如此便好了。
“皇后贵安。”原来是弟弟午睡醒了。我看着抱着弟弟的大宫女,记得是叫紫英。这时想来,这个紫英很是可疑,若不是紫英背叛了,弟弟不会不明不白的夭折,不过此事确要好好注意一下。母后接过弟弟,我趴着边上看着弟弟的小脸,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打量我这个姐姐格外的可爱,不由得笑开了,弟弟,这一世姐姐会保你平安,不会让我们这个身在不寻常地方却寻常的家破碎。我看着母后,哥哥,弟弟,一种淡淡的温暖在心间化开,差点又一次止不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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