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姚妈妈为难的低声道:“老太君,这件事着实是不好办的,当年这件事两家人都是急于掩盖的,改毁灭的人证物证早就已经不复存在,而且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您说要奴婢去找出证据来
姚妈妈说的是大实话,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当年不论是杀人灭口还是毁尸灭迹,两家人都配合的天衣无缝做的十分彻底,如今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恐怕那些死去的证人坟头草都长了多高了。哪里还能找到什么证据?
况且,老太君做这种事,难道不是自掘坟墓?为了些无所谓的理由,反而要将自己做的那些混淆皇家血脉欺君的大事抖落出来,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姚妈妈觉得老太君真真是脑子抽风了。
否则哪里有这样自掘坟墓的?
可老太君显然并未想那么多,只想着若无证据,便无法说服二皇子——,保不齐还会被二皇子记恨上,回头在想办法给他们这里按个什么罪名,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老太君皱了眉头斥责道:“叫你办这么点子的事都办不妥当,是做什么吃的?这些年来也没见你这样拖沓过,莫不是你故意不听我的吩咐去办事?”
这话对姚妈妈来说已经是塌天了一般的沉重了。她对老太君素来忠心耿耿,多少年来同舟共济,都是老太君指着哪里她就打到哪里,她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就是为了老太君的吩咐,去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她都人忍耐了内心的煎熬昧着良心去做了。
这一次绝不是她故意的,她也是没有办法,老太君怎么就会这样想她?
姚妈妈委屈的快要落泪了。
然儿她是不会随意顶撞老太君的。
姚妈妈跪下道:“老太君明鉴,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着实是这么多年过去,证据已然难寻了,若是真个儿有一星半点的机会,奴婢也绝不会放着眼瞧着的证据却不带回来给您的。”
老太君说出那样的话来,其实也是开了口就后悔了,毕竟这也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她就算再识人不清瞎了眼,可是这人忠心耿耿的对她一辈子了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加之她不急着顶撞,而是行大礼来说这些熨帖的话,老太君的气也就消了一些,道:
“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下的,倒像是我不讲道理欺负忠仆一样。”
“哪里的话,就是老太君惩戒奴婢,可是为了奴婢好。”姚妈妈心下略所松,年纪大了,到底是扶着矮几才费力的站了起来,腿脚果真不似年轻时那般的麻利了。
老太君看姚妈妈那样,不免有些沧桑。
“一眨眼,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我老了。你也老了,那襁褓中的孩子却正年轻着,若不是齐氏进门之后,咱们家里就像是受了诅咒似的一切都不好,我到底也不会纠结着这件事。”
老太君说着话时,神色已是十分平静,面色也绝无暴怒时的狰狞,温柔的拉过张氏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道:“此事并不是一两日可以办到的,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憋闷着,着实是受了委屈的。不过你放心,既然事情已经撞到咱们身上来,我便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的。”
张氏笑着点头,心里却悬了起来,总觉得老太君说话不会那么简单,保不齐又是有什么鬼点子,说不得还要将她给套进去呢。
果然,老太君接着便道:“你也想一想,当年这件事发生到时候,可有什么证据,证物?”
张氏闻言摇头,“当年的事娘难道忘记了吗?就是孩子刚出生用的那个铺盖和襁褓,您都勒令我给烧了。若说证物,着实是没有了。证人就更不要说了。咱们府上除了几个当事人,其余人也都不在了。”
轻飘飘的一句不在了,却叫一旁的姚妈妈听起来毛骨悚然。
到底是怎么个不在法儿?不用细想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姚妈妈真怕自己哪一日就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没准是老太君赏赐一碗汤之后?或者是安陆侯夫人赏赐一杯茶之后?
姚妈妈真恨不能自己学会茅山法术,就这般消失了才好。
可是主子们说的话,她不又不能不听下去。
老太君和张氏并未注意周围之人有什么情绪,想起当年之事,老太君心里也有难以平复的忿恨。
若不是白永春胡作非为,到如今他们一家子好歹不用被拆开。二皇子是她的亲孙子,那孩子生的一表人才,儒雅俊逸,人又温和知礼,瞧着就是有大出息的。总会比白希云那个病猫子好的多了吧?
她做祖母的尚且如此感受,张氏这个做生母的,怕是除了忿恨就更是忿恨了。
如此一想,老太君对张氏也不那么生气了。
“这么一说,你那里若是没有个章程,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呢。”老太君沉思道:“我这里必然也是没有那些个东西的,知道的人如今也是姚妈妈一个,你那边知情人已经不在了,东西也没有,若是真见了那孩子,空口白话也无法取信于人。”
张氏抿了抿唇,终究是问出了脑海中盘桓已久了的问题。
“母亲,您将这件事告诉他,为的是什么?”
老太君闻言一愣,刚刚被儿子耽搁了媳妇与孙子团聚的愧疚软化的心,一下又不舒坦起来,“为什么?你不是恨万家吗?不是恨毒了白希云鸠占鹊巢吗?我帮你报复,叫他们痛苦,难道你不喜欢?”
“我是希望报仇,我希望万家万劫不复,希望白希云那小冻猫子早死早托生,更希望齐妙不得好死,可是有一样,我最不希望的是让我的孩子遭受危险。老太君,这件事若是扯破一个口子,就很有可能再也受不住势头。”
张氏说这番话时,姚妈妈在一旁也禁不住点头。她很想跟着一起劝说老太君,可又怕老太君说她吃里扒外。
张氏见老太君不悦的眯起眼,想了想,依旧是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母亲,若是您的法子能够打击的万家全家死绝而不会牵连道咱们家来,我必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您就是叫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可是这件事说不得会伤害那孩子啊。”
这一句话,说的老太君沉默了。
的确,老太君最但心的就是这件事张扬开来会伤了白家,伤了二皇子,万家人怎么样她倒是不心疼的。
一旦分寸把握的不得当,皇上追查起来呢?他们与万家便是共犯,万家满门斩首的话白家绝对会比万家还要凄惨。
可是这件事若是不声张呢?说不定那孩子还会成为太子,继而成为皇帝。
其实老太君最希望的是让那孩子悄悄地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日不论是否能够荣登大宝,都可以给白家一些帮衬。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好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老太君目露沉思,许久才道:“既然如此,我不会将此事张扬开的,你大可放心,你惧怕的其实也是我惧怕的,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明白吗?”。
张氏与老太君四目相对,二人的从来没有如此心有灵犀过,此时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的,都是难以掩饰的勃勃野心。
如果二皇子成了皇帝,他的心中又认可了自己的身世,将来白家的富贵,老太君和张氏的富贵都不可用言语形容。
张氏觉得莫名亢奋,“好,母亲既然这样说,就是有了万全的准备了,我便听您的安排便是。”
老太君很是满意的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样我会先找机会与那孩子接触一番,你也不要太急着出头。”说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张氏的手道:“从前,我看你似乎削尖了脑子急于想与他相认的,心里着实还担忧了一番,生怕你做的太过了,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知道你心里是为了家业和大局考虑的,不会贸然做出那等过分的事,我很欣慰。”
张氏笑道:“媳妇在不懂事,这些年在娘的身边也学到了许多了。”不称呼母亲,而是亲昵的唤娘,将二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老太君温和的道:“我那孽障的脾气我知道,你多有委屈了。不打紧,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你只要肯听我的,别冲动,别冒傻气想着和万家玉石俱焚,一切就都有希望。得好生的保护好了自己,才能有命去享福啊。”
“是,媳妇知道了。”
“而且你也不要太担心,这件事若是在二皇子那里说开了,只要咱们对话别叫人听了去,这件事就绝不可能从他的口中说出去,你要知道,他若是自己张扬开,等于自毁前程,咱们白家的孩子可是没有生来就那么傻的,明白吗?”。
“是。”是张氏依旧点头,只是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因为她了解白家的男人,才明白二皇子若是知道事情的实情,第一个担心的保不齐还是泄密问题,而绝非与家人相认。二皇子必然会十分在乎他的前程和皇位的。
老太君经过这一番谈话,心里便有了谱,回头吩咐姚妈妈:“你吩咐人去外头看看,等沁园的回来了来告诉我一声情况。”
“是。”姚妈妈低垂着头,绝不想让老太君看到她因紧张而难看的脸色,匆匆忙忙的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候,姚妈妈就回来低声道:“老太君,世子将夫人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