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倾君策 第13章 云起何处停何方(中)

作者 : 月城赋

沂水吐吐舌头,蹑手蹑脚地爬山船,她心里想,虽然云世子确实不错,但小姐也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是不是!况且云世子当年时见过小姐的人,万一他知道小姐就是当初震惊天下的妖女,翻脸了可怎么办……想到此,她模了模自己的脸,庆幸地想,好在女大十八变,她的模样与三年前改了许多,成熟了许多,天下不乏相像之人,就像船上的夫人与自家小姐,她应该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实际上沂水也是白担心了,那时候她与一行人匆匆一瞥,谁会记得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样子。

凤流年反常地熄了怒气,只是沉沉地看了一眼凤雪倾,然后催动内力,瞬间,船飞快地移动起来。

幼柏眨眨眼睛,瞬间对凤流年到了膜拜的地步,天哪,这速度!

一不留神,他已经被一艘船落下很远了。

烈火还在熊熊燃烧,仿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岸上已经站满了人,细细一看,才知道是守卫尚京的防城军,此刻黑压压的一片,说不出的压抑。

“站住,何人?”

原本落在最后的幼柏上前,向对方展示了一个令牌之后,原本还凶神恶煞的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地与幼柏说了几句后,便放行了,但目光还是忍不住飘向了坐在凤雪倾腿上的云楚,心里琢磨着是哪家姑娘这么好的运气,能被四皇子看上,该不是最近京中盛极一时的从容姑娘吧。

此刻云楚也是无奈,她倒是想自己走,可惜力气比不上对方,抗议也未必有效,就直接当鸵鸟无视了身边的一切,她就不信凤雪倾敢将她一路抱回四皇子府!

凤流年依旧面无表情,身上散发的寒意仿佛能将人重伤,奇怪的是,他依旧什么也没做,只是将船上的赤雍王妃背起来,这一行径让沂水有些惶恐,就怕某人的怒气太过然后拿一个昏迷的人泄愤。她蹑手蹑脚地跟在凤流年身后,时刻准备接住被凤流年忽然丢下的赤雍王妃……怎么说,也得看看云世子的面子,闹僵了实在不好。

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凤雪倾松开了云楚,后者淡定地走到一边,没有丝毫女子该有的羞涩,想当年被凤瑾算计的时候,为了替凤雪倾解那所谓的离霄蛊,她更出格的都做过,礼义廉耻什么的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想到此,云楚略带讽刺地看向凤雪倾,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在玩什么把戏了,他若说这三年来他对她没有了感情,她信,可是刚才那一遭,又像是对自己余情未了,难不成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云楚眨眨眼,立刻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叹了口气,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

这时,凤雪倾的人已经到了,夏岚首当其冲,还未等主子说话就跪了下来请罪,那膝盖跪地的声音,连云楚听得都为他疼。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凤雪倾低头不知在看什么,一言不发,云楚那样的角度,也只能看到他雪白的衣摆上,投下的是他额头的阴影,原来,不止湖中央,这里也是灯火通明。

“殿下!”

云楚闻声望去,当下便看到一个女子面容慌张地跑来,甚至连妆容都乱了,即便如此,也难以掩饰她的花容月貌,云楚自认美貌,却落于艳俗之流,可是眼前的女子,即使慌乱中,也给人一种从容缓缓的感觉。

那女子跑到凤雪倾跟前,同夏岚一般跪下,可是那种看到心爱之人安然无恙的喜悦之情明显得难以让人忽略。

“殿下……”从容仿佛失了声音,只会喊这两个字了。

她是凌雪宫唯一的女主人,也是四皇子身边唯一的姬妾,这般模样,本该正常,落在凤雪倾眼中,该是安抚,可是他还是没动,就像是没有看到眼前的人一般。

那样的目光,就像是当初她看着凤倾阑的,可是远没有这个女子这般浓烈,云楚的脸色苍白了一分,牙齿下意识地咬住了唇,她想,她之所以没有办法表现出那样浓烈的感情,是因为凤倾阑从未给她过机会,她每一次即将陷入到更深一步,凤倾阑就会不见,然后身边的一切开始扰乱她的思绪,将那份冒头的爱继续压抑。那人总是一副如何宠爱的模样对着她,口口声声的爱徒,句句带情,可她到最后一刻才明白,那才是世界上最无情的称呼,爱徒爱徒——爱恋徒劳。

“殿下!”众人一声惊呼,云楚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上半身都被凤雪倾拉了过去,他们此刻的姿势,是凤雪倾拽着云楚的胸襟,而云楚张开两手撑在轮椅的两侧,两人的脸,不到一个手指头的距离,双方似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好在这里的人的确不多,否则就这样的一个动作,足以将云楚推上风尖浪口。

从容看着这样的场景,眸色暗了一分。

云楚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十分轻佻地呼出一口气,“四皇子这是想做什么?如果是商量一些事的话,没必要距离这么近,小女子不是聋子。”

她每说一个字,凤雪倾的神色就更冷一分,不同于凤流年满身溢出的杀气,云楚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恨。

恨?

云楚的脑袋嗡地一炸,他恨她?

那双近在咫尺的薄唇动了动,一字一句地吐出,“我猜,你现在一定是在担心,我这样恨你,会不会阻碍你以后的事情?”

云楚哑然。

“我就是讨厌你这样,不在乎的,只要可以达到目的,不惜出卖一切,以前也是这样,为了凤倾阑,你利用我,利用秦焰,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凤雪倾的唇舌绕在耳边,声音很轻很轻,可是云楚分明感觉到对方吐出的气都是凉的,不但凉,还是冷若冰霜,透骨生寒的那种凉,“那时你分明讨厌我,为了计划的顺利,还是耐下心来与我周旋,云楚,你真的恨我吗?”。

两人的姿势暧昧得足以让天下人误会,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心有多么的空。

恨凤雪倾?云楚自问,是恨的,小时候,苏锦年在云家卧底那般久,只是为了杀这一个人,亲眼看到他死了,她唯一的玩伴死了,她怎么会不恨,即使当时的凤雪倾是化名傅雪琛来云家做客的,可是那时她只知道苏锦年要杀的是凤雪倾,这世上,只有四皇子才敢用雪这个字来做名字,第一次看到凤雪倾的时候,她只以为是真正的四皇子死了,所以那个“雪”字也不成禁忌,便不去在意,就像是初听到一张琴叫做“凤妍”,她同样也不在意,后来是在御辞之下,那个看不到的被锁在跗骨水中的疯老头说了一句话,才让她恍然醒悟——难怪你能进来,只有继承冰惜的血脉的人的血,才能破此血玲珑。

凤瑾,傅家,雪,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明显得像是将真相摆在了眼前,唯独她不去相信,傅朗故意给这个孩子同样用了“雪”这个字,表面上时怀念侄子,其实就是在昭告天下,凤雪倾还活着。

她怎么可能不恨!

“你想说你是恨我的吗?”。凤雪倾阻断了云楚下意识想要承认的话语,“是啊,你是恨我的,可是这份恨,比之凤倾阑,实在是微不足道,如果现在你面前的人是他不是我,你会为了一时的平静和他周旋吗?”。

“……”云楚张大眼睛,仿佛血液在这一刹那都凝固了。

凤雪倾的声音缥缈得就像湖上的黑烟,抓不住,却令人压抑,“云楚,你是恨我,可远不及你恨凤倾阑,远不及我……恨你。”

她的身子颤了颤,顿时有些无力,他恨她,他又凭什么恨她?他对她同样有利用,到了最后,即使他想过帮她,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她被各大门派围剿的时候他在哪里?她一个人苦苦等着凤倾阑的时候他在哪里,她望着凤倾阑的幻影跳下悬崖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就像是一个过客,忽然出现给她一颗甜枣,然后给她一颗毒药,他从不给她一个去足够让她去拼尽全力恨的机会,如今却是责怪她的不够恨,这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你在恨我什么,恨我的利用和无情?恨我的不在意,还是恨……在我身上丢了你的心?”

凤雪倾没有声音。

云楚以同样的动作,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四皇子,不过一颗心,丢了又如何?你的心只是丢了,至少还能找回来,而我的,却是碎了,碎的一塌糊涂。”

友情、爱情、亲情、希望、连同一条命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这个心脏一起幻灭了。这些美好的东西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就腐烂了,烂的越深,伤得越重。

“你敢说那时候我身边有哪一个人是真心对我的?你能举例一个出来吗?凤雪倾,你举一个例子出来啊!”就连傅云中那种突然冒出来的人都是怀揣着自己的目的,就连平果最后死了也算计了她的一份想念,就连凤流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以前没有,以后未必没有。”

云楚看不到凤雪倾的脸,凤雪倾也看不到她的脸,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不会被她随意的一言一语而撼动了。

三年,他终究是成长了。

“是吗?可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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