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茜茜被小姨抱着走着,一步一步的,赵茜茜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雷动的声音。那是激动和不知所措相互交织着的复杂心情。
因为姥爷还在。他还没有离开……
前世姥爷是在赵茜茜十岁时去世的。赵茜茜那时虽不小了,却也只记得灵堂里姥爷那张被白布围起来的皱着眉头的黑白照片,还有自家姥姥在里屋里,撕开白布缠在腰上时的那双通红的眼睛。
赵茜茜记得姥爷的离世显得极为迅速,好像前一会母亲说姥爷住院了,她要去床前尽孝,而后一会,母亲就红着眼睛假笑着去爷爷家接自己。
就在爷爷家的小屋里,母亲迎着黑暗进来,赵茜茜飞快的跑过去迎接,母亲就站在门槛上,微笑着说:“大妞,咱们去姥姥家吧。”
赵茜茜开心的应了:“好啊,那咱们去看姥爷吗?”
屋内没开灯,母亲一只脚在门里，另一只脚在门外,在那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她的表情显得极为不真切。这话像是突然打开了某个开关,母亲微笑的脸上瞬间变了，眸中的眼泪也不再隐藏。她蹲子抱着赵茜茜哭出了声。
“大妞,俺爹去了!”
时至今日母亲的那种悲伤和害怕,赵茜茜都难以忘记。她只大哭那么一会，就猛的站起，死拉着自己的手,飞快的往前走,仿佛刚才脆弱的哭泣只是幻影。她的力气很大,拉的赵茜茜都有些踉跄。可是,她边走边说的话,却让赵茜茜那个还不是很懂得生离死别的人,哭的不知所措。
她说:“大妞,对你最好的那个姥爷去了,咱们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从那个时候起,赵茜茜才知道生离死别是什么概念。而姥爷也成了自己心中最特别的存在。所有的印象都已模糊失色,但赵茜茜知道母亲曾说过,他对自己很好。
赵茜茜模糊的记忆里也有被姥爷驼到背上的情景,这是她的父亲都不曾做过的事情。
前世今生记忆交错着,赵茜茜只觉得眼圈酸涩。自家之所以最后变成那样子,父母二人都做的不对是主要原因,可是若是姥爷在世,自家那种情况,定不会那般严重,因为姥爷就是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天妒英才,自古皆是如此。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姥爷呢?这个对自家至关重要又为人宽厚，处事公正大方的人呢？
思绪只是一瞬,已然到达刚才心中想念的人那里。母亲与姥姥寒暄,赵茜茜则看着姥爷的面容发呆。
此时姥爷身体健康,连几年后被病魔折磨的只是骨头的脸上,都有了红润的色泽。赵茜茜心内激动万分,眼神里也带着濡慕,甜甜的叫了一声:“姥爷。”
姥爷还是那副严肃的脸色,若不是赵茜茜看见姥爷软和了的眼神,也定会觉得姥爷不喜欢自己的了。前世今生,赵茜茜都知母亲之所以不会教育孩子,主要也是姥姥姥爷没教。毕竟姥姥姥爷,一连八个孩子,哪有空闲时间去专门对孩子来个什么教育呢。
再说,他们也只需要送他们去上学罢了。
姥爷不懂如何跟孩子交流,自是出去与父亲大舅呆一起了。赵茜茜被小姨抱着坐在床上,姥姥一边将母亲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一边询问母亲在赵家村的生活。
“婷,今年万挣钱了吧?”
母亲喏喏的点头,强挤出一抹笑:“娘,别担心,我们家过日子,自然啥都不缺的。”
赵茜茜则暗自摇头,唔,自家娘亲还是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这要哪天吃亏了,谁去给她撑腰啊!
赵茜茜正想着怎样不着痕迹的将实话告诉姥姥时,却发现正收拾东西的姥姥似是顿了那么一下,神色间也仿佛有些怒意。赵茜茜暗自叹息姜还是老的辣,这不,姥姥看来是早就发现母亲在说谎了!
既如此,赵茜茜也索性躺在小姨肩窝上休息一会。就这短短的半天时间,情绪在激动与愤怒中来回的旋转,赵茜茜着实吃不消了。
赵茜茜是被饿醒的。闻着饭菜味,赵茜茜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正堂。正好小姨正在摆碗筷。看到赵茜茜过来,一个捏鼻手就上来了。
“闻到饭香就醒了,可真是贪吃的小猪!”
赵茜茜皱皱眉头甩掉小姨欲作乱的手,一副小大人模样:“哪有,我是觉得你们肯定吃不完那么多菜,故意醒来帮助你们的!”
说着还一步一步的装模作样的斯文的走着路,惹得小姨一阵大笑出声。赵茜茜虽面上冷哼,心内却是欢喜的。这么简单的幸福,可真真让人幸福的想落泪啊!
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久到连自己都忘记了呢。
从自家出事?不,从糟老头分地开始的吧。那年自己十三岁……
自二舅成家以来,姥姥姥爷就给他们兄弟分了家。虽名义说是分了家了,可二舅还是与姥姥姥爷住在一起。
午饭自是二舅也在场,名义上已经分家单过,大舅自不好也来姥爷家吃饭,可大妗子决不能看着自家吃亏啊,一个心眼过去,把孩子们带到了姥姥家。
大舅与母亲只差一岁,同一年结的婚。次年大妗子就生下了贾家的长子嫡孙——少华。而两年后又生了一胎也是儿子,取名叫俊华。
少华不知什么原因,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走路一跛一跛的,让大妗子操碎了心,也让各长辈都不自觉的对他多关怀了几分。
少华因为身体原因未曾进过学堂,因接触的人不是很多自是个性淳朴。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淳朴也渐渐失了色,只成为赵茜茜记忆中的一抹擦不去的荒芜。
俊华今年三岁，这位与赵茜茜年龄最为接近的同龄人,却是与她接触极少的。赵茜茜不知道小时候的俊华是怎样的,可她知道长大之后的俊华是极为像大妗子的。
见面三分笑,处事极牢靠,绝对是做生意的好手。
赵茜茜正想着,俊华已经开始叫人了:“爷爷、女乃女乃、小姑,三姑今天来了啊!”
母亲笑着模模他的头,惹得他一阵羞涩的笑。看的赵茜茜不禁有些汗颜,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吗?自己小时候若是有他一半伶俐,也不会让母亲一个人受那么多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