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香饽饽 第六章 若离若即

作者 : 艾佟

苏以薇还没去郭家,丁娇娇就来到十面香,并送来一枝草大师梢来的消息。

“我知道你盼着你娘的消息,一拿到信,就立刻赶过来了。”

这会儿再大的事也要抛至脑后,苏以薇连忙拆开信细细阅读。

“大师信上说了什么?”丁娇娇心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虽然苏以薇提议过教导她识字,可是她觉得麻烦,就婉拒了,不过一看到信,又忍不住后悔,真应该多识点字,就不用在一旁干着急。

苏以薇看了一遍又一遍,因为信上不只有娘的情况,还有一枝草大师在各地的见闻。一枝草大师一直记得她喜欢缠着他说故事,因此来信都会提起几件在各地遇见的趣事,譬如他们遇到偷马贼,结果被当成偷马贼,还好一枝草大师医术精湛,不但可以医人,还可以医马,最后洗刷偷马贼的罪名,还成了人家的贵宾,吃了十日的美食好料,养得圆滚滚的,差一点没办法滚到下一个目的地……听听一枝草大师说话的口气,这不是活生生的现代人吗?说不定一枝草大师也发现她是个穿越者,才会在信上扯这些有的没有的。

“你不能看快一点吗?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丁娇娇被她的表情搔得心痒痒的。

过了好半晌,苏以薇终于放下信,慢慢将信收好了,方才道:“大师说今年不能将娘送回庆余了,一来,娘的病还未根治,二来,他们如今身在南蛮,南蛮此时正在流行疫病,他们必须帮忙救人,不便离开。”

丁娇娇惊愕的瞪大眼睛。“什么?他们去了南蛮?”

“娘如今的见识都比我们还多。”她好羡慕哦!

然而丁娇娇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墨儿若是考上进士,不是留在京城,也会外放当官,今年他应该回不来,而你娘也不能回来,那你怎么成亲?”

目光一沉,苏以薇唇角微微一勾,老天爷给她送上一个好理由了。

丁娇娇越想越苦恼,频频摇头。“若是请求程家再延一年,他们恐怕不愿意,程二公子都几岁了。”

“干娘,我不想嫁给静安哥哥。”

丁娇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愣的望着她一会儿才惊愕的问:“你说什么?”

苏以薇将李晴的事细细道来,并再一次言明,“我不想嫁给静安哥哥,更不想跟李晴共事一夫。”

丁娇娇的脸都绿了。“程家是什么意思,怎能如此待你?!当初程老夫人可是千求万求我才答应的,要不然我根本看不上程夫人那个小气的女人。”她成亲至今没有孩子,可是夫君也从来没有想过纳妾,是以,她觉得若真懂得疼妻子,男人不纳妾并非做不到,况且有言在先,如今未婚就要背约,以后程家人会好好待薇儿吗?

“程家大公子已经三十二了,总不能让李姑娘给程家大公子当妾啊。”程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年纪差距很大,否则,当初程家老女乃女乃很可能将她说给程家大公子。

“她要真心待这个外甥女,应该为她寻一户好人家当正妻,怎能让她当妾?”丁娇娇不屑的冷哼一声,若能为妻,谁愿为妾?想必程夫人是看上人家带来的嫁妆,哄骗了外甥女。

“对李姑娘来说,当一般人家的正妻比当程家二公子的妾还不如吧。”她没办法理解古人的想法,为何宁可作践自己?或许不该怪李晴,而是这个时代不曾给过女人公平的待遇。

“我要去找他们说清楚!”丁娇娇生气的站起身。

苏以薇连忙伸手拉住她。“干娘,他们没有将此事挑明,我们先说开了,很可能变成我们想太多了,反倒会屈于劣势。”谈判要有手段。

“难道你要等到嫁过去了,再由着他们挑明要给程二公子纳妾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不会嫁给静安哥哥。”

丁娇娇跌坐回椅子上,终于确定她并非随便说说。“你真的不嫁程二公子?”

“干娘认为我应该嫁过去吗?”

略微一顿,丁娇娇叹了口气,坦白道:“程二公子至今对李姑娘的事闷不吭声,将来你在程家受了委屈,他也不会挺身而出,你是不应该嫁过去。”

“是啊,嫁给一个没担当的男人,将来我的日子只会有受不完的委屈,万一受不了了,我一定会和离。”

“不行,这岂不是教你娘伤心死了!”

“所以,我不能嫁。”

“可若是他们一直不愿意将此事挑明,你如何退了这门亲事?”

唇角轻轻扬起,苏以薇一脸贼兮兮的说:“我娘今年不会回来,也没说明年就一定会回来,程家可以一直等下去吗?”

丁娇娇顿时两眼闪闪发亮。“若是程家不愿意等,这门亲事只能作罢……对!我这会儿就去程家走一趟。”她迫不及待的再一次站起身。

“干娘别急,明日再去就好了,还有,干娘要记住一件事,虽然明面上是我们理亏在先,可是以静安哥哥的条件,这门亲事作罢,他还能找到更好的亲事,反倒是我比较吃亏,毕竟拖至明年我就十七了。所以,程夫人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干娘都可以理直气壮、抬头挺胸,并不是我们对不起程家。”

“我知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原本就不是我们对不起程家,而是程家对不起我们,程夫人要是有脸在嘴巴上逞威风,我不会对她客气。”

“凡事以和为贵,干娘以后又不是不在庆余生活。”

“我不会有事,倒是你……”

“我决定这件事一解决,就出发去京城找哥哥。”

“你要躲到京城?”

她不是为了逃避程家躲至京城,不过,她不会在这上头为自个儿辩解。“虽然我与静安哥哥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可是亲近的人都知道,无论基于何种理由退婚,还是免不了引起一些猜测,我想还是避开比较好。”

“我明白,你继续待在这儿,两边见了面也尴尬,况且这事于你不利,你留在这儿成日听人家说闲话,心情岂不是坏透了?可是,你一个人去京城,我不放心。”丁娇娇真的很自责,若是她没有订下这门亲事,薇儿何须如此难堪的离开?

“我一定会带上张婶和满儿,再从乞丐庄挑选两个人,至于十面香,就交给李毅和陈闺、陈新,他们三个算是打从铺子一开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如今应该可以独当一面,十面香的生意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没了你,有些事是没办法做的。”丁娇娇难掩不舍。

这倒是,不过,苏以薇看得很开,要离开,就必须有所割舍。“我会先备下一些盒子,暂时可以应付一段时日。”

“也只能这样了,反正凭你的聪明,将来回来,你还是有办法再做起来。”

既然要离开,苏以薇就做好不再回庆余的决心,程家在这儿,还容得下她吗?若不是十面香走到今日不容易,而且此去京城,她能否如愿在那儿开出一家十面香还是未知,她绝对不会留着尾巴,索性结束这里的一切,另起炉灶。

虽说若与程家的婚事告吹,苏以薇势必要离开,可是她并未告诉干娘实话,其实此去京城,她真正想见的人是伍丹阳。在这个时代,她第一次有一股无畏的勇气,想不顾一切去追寻奢侈的爱情梦想,想去问他,他考中武状元后还要娶她吗?若是反过来问自己,怕不怕他已经将她完全放下了?她怕,然而,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之后,若她连问他一句的勇气都没有,她觉得太对不起他了。

她不敢想太多,想得越多,越容易不安,最后就算到了京城,也不敢见他。

总之,如今最重要的是婚约,婚约不解决,她也走不了。

隔日,干娘从程家回来,既生气又开心,程夫人很爽快的表示这门亲事算了,不过也忍不住嘲讽了几句,好在没有正式下聘,要不就麻烦了。

这样的结果早在她预料中,不过事成了,还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开始着手安排进京的事宜。

此次前往京城,虽然不能确定会不会就此待下来,可是,她也不想无所事事的混日子,既然可以在庆畲开出十面香,为何不能在京城开出十面香?因此,她不但带上张婶和满儿,更从乞丐庄挑选了秦六和朱贵两个帮手。进了京城,她难免需要跑东跑西的人,秦六和朱贵是男孩子,行动上比她自由。

从她穿越成了苏以薇,她就一直待在庆余这个地方,原主那一段从京城来到庆余的生病岁月,她并未参与,因此对她而言,庆余是她出生的地方,这儿的大街小巷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若是用一块布遮挡她的眼睛,随便将她带到庆余某处,问她这是哪儿,她只要闻着空气的味道,听着四周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了。

如今要离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再回来的一日,她不由得生出一股淡淡的离愁。

于是出发离开的前一日,她带着满儿四处闲逛,再一次回味她最爱的角落。

“小姐,我们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满儿也感觉到那份离愁了。

“不知道,谁能预料明日会如何?”

“若是我们不回来,乞丐庄的人怎么办?”

“以后我们在京城买个庄子,将大伙儿都接过去。”

“真的吗?”

“当然,可是梦想要努力方能实现。”就苏以薇所知,京城的房价比一般城市高出十倍以上,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人生有梦最美,谁敢说她将来不会有飞黄腾达的一日?

满儿深深看着她,怎么觉得小姐好像在忽悠她?

“我们回去吧,今晚早早安置,以充满回味的心情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起程去京城。”苏以薇回眸再看一眼,终于踏上回程。

原本,她期待着以充满回味的心情结束这儿的生活,没想到回到十面香,却见到程夏生在院子等候她多时。

“静安哥哥怎么来了?”虽然她的反应很平静,但是她很惊讶离开之前会见到程夏生,还以为他会一直躲着不敢见她。

“我听说你明日要起程去京城找敏之。”程夏生看起来很樵悴,显然这段时日他过得很不好。

“是啊,娘也不知道何日方能回来,我想待在哥哥身边。”

程夏生苦涩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见到我。”

略一顿,苏以薇老实道:“我不是不想见到静安哥哥,只是怕见了面难为情,庆余说大也不大,若能避开,对彼此都好。”

其实他也知道这样对彼此都好,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的心又恨又痛,即使有时候他觉得抓不住她,但依然深信她会成为他的妻,他多么期待迎娶她的那一日,可是怎么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失去她了?不,不是转眼之间,早在娘要他纳表妹为妾,他就失去她了,她曾经说过,她最不能忍受一个人背弃承诺,当一个人连承诺都守不住,便失去了去争去抢的资格。

许久,程夏生艰涩的说:“你没想过向我讨要公道吗?”

“我不明白静安哥哥的意思。”程家自始至终未曾点破他要纳妾一事,她凭什么向他要公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

为何不是他主动给她一个公道呢?她比较想这么问他,但是最终仍旧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突然明白一件事,也许他与程夫人的心态相同,认为她高攀他了,摆出低姿态的人理当是她,没想到她却狠心直接弄黄这门亲事。她不愿意委屈自己嫁给他,无论是程夫人还是他,都无法理解。

她不能将话挑明,只能反问道:“结果会改变吗?”

程夏生怔愣的张着嘴巴,过了半晌才无奈的道:“我娘不忍表妹受苦。”

所以,她这个外人理当受苦吗?苏以薇嘲弄一笑,人啊,就是如此自私。

虽然她不发一语,但是他感觉得出来她如何看待他,不由得呐呐的为自个儿辩解,“我告诉娘,我不愿意,可是娘不答应,我根本没法子。”

老实说,她很庆幸没有嫁给他,当他的妻子太辛苦了,他是个妈妈Boy。

“薇儿妹妹,我真的试过。”

“静安哥哥终究没有坚持。”

嘴一张,程夏生的声音已经到了舌尖,却是吐不出来,他很想坚持,可是娘一板起面孔,他就不知如何是好。

他觉得很委屈,可是苏以薇的神情自始至终未曾改变,他第一次发现自个儿好像不曾真正了解她,她心地善良,总是笑盈盈的,他还以为她很好说话。敏之曾经同他说过,她其实很固执,认定的事绝对不会让步,他没当一回事,觉得敏之言过其实,如今他明白了,原来她只对在意的事固执。

错过她,他很可能会后悔,所以在她临走之前,他忍不住想来问问她,难道不能为他让步吗?

苏以薇显然看出他在想什么,柔声道:“静安哥哥,我不适合你。”

他皱着眉头望着她。“这是为何?”

“你愿意委屈自个儿,可是我不愿意。”

是啊,明明退了亲,对她不利,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只因为她不愿意受委屈……程夏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能幽幽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笑着摇摇头。“这不是静安哥哥的错,只是我们想法不同。”

“你知道吗,我宁可你骂我一顿。”

苏以薇笑而不语,他希望她在乎,可是她不在乎。

程夏生落寞的离开十面香,终究失去最疼爱他的祖母为他挑选的媳妇。

当苏以薇从庆余起程前往京城之际,伍丹阳正努力将她从心里放下。

每日一早,他总是来到京城西郊的马场纵马奔驰数圈之后,再跃上马背,站在奔驰的马背上射箭,目标是悬在壁上的铜钱,一箭射中铜钱中间的方孔。

伍丹阳每来一次,岑叔的心就虚弱一次,少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如何向老爷和夫人交代呢?

“好。”

他的心跳都快吓停了,竟然还有人在一旁叫好!岑叔差一点狠狠瞪过去,还好最后一刻想起这个马场的主人是皇上的叔叔八王爷,来这儿的皆是权贵,只怕还是跟宫里有关系,而少爷能够进入这儿,是因为柳老太爷的关系,柳老太爷曾是先皇和八王爷的骑射师傅。

少爷一决定赴京参加武举,夫人便动用了柳老太爷的人脉,让少爷可以进入这个马场练习骑射,毕竟京城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马场了。

伍丹阳跃下马背落地,转身来到不知何时出现的三名男子面前。

站在最前方的男子一身贵气,其身后两名男子神情刚硬锐利,显然是侍卫。

“公子过奖了。”伍丹阳恭敬却疏远的行礼。

他也猜得到此人若非龙子,就是某位权贵的儿子,进京之前,爹特意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皇家有哪些人,如今都是多大的岁数,谁成了亲,谁受宠,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又是如何。爹说,京城最可怕的不是皇亲权贵多,而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跨越不该碰触的界线。他一向来得早,就是要避开这些人,没想到今日还是遇上了。

“我从来没见过你。”

“在下伍丹阳。”对方自称我,显然无意显摆身分,伍丹阳不禁对此人高看了几分。

“伍丹阳……你是柳老太爷的外孙?”

“公子认识在下的外祖父?”到了京城,伍丹阳才知道外祖父是个名人,若非正直壮年就去世了,又没有儿子承嗣,柳家如今也是京城权贵之一。

“不久之前听八皇爷爷提过。”

此人竟是当今皇上的儿子,就不知是太子朱孟观、四皇子朱孟怀,还是……伍丹阳正细数着,就有人为他解答了。

“真巧,太子殿下今日也来了,还来得如此早!”敬国公世子祈世邦自诩京城第一美男子,就是天冷得冻死人了,手上也不忘拿着一把折扇,不时还要掮啊掮啊,衬托他一身潇洒迷人的气质,可是却忘了,同时将他身上的香气搨得旁边的人都闻到了,完全无法感觉他的潇洒,只有脂粉味。

“太子殿下,在下失礼了。”伍丹阳连忙道。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不能不有所反应。

祈世邦显然看见更新鲜的人物,完全将太子殿下丢到一旁,蹦蹦跳跳的转到伍丹阳身边,好奇的上下左右打量。“我听说最近八王爷的马场来了一个骑射高手,就是你吗?你比太子殿下的近卫还厉害吗?”

“不敢当。”一位是太子,这位又是谁?瞧他对太子的态度,两位若非一家亲,肯定是至交。

“这位是敬国公世子祈世邦。”朱孟观很好心的为伍丹阳解惑。

要与明玉大公主结亲家的敬国公吗?这位世子岂不是个倒霉鬼?当今皇上的大女儿明玉大公主朱贞仪是个骄纵蛮横的,她唯一的女儿当然也是同一个德性,老爹再三交代过,对这两个女人,要他能多远闪多祈世邦继续忽视太子殿下,热情无比的看着伍丹阳,活像一只哈巴狗。“你露几手给本世子瞧瞧吧。”

“你不用理他。”朱孟观伸手像在捏小猫似的将祈世邦拉到身边。

伍丹阳确实不想理他,明明自己是一只猴子,却当人家是在耍猴戏,像话吗?幸好有太子殿下的话,他可以避免得罪人。

祈世邦甩开朱孟观的手,还回瞪了一眼,又眼巴巴的凑到伍丹阳面前。“你不愿意露几手也没关系,本世子只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这一次朱孟观不但未出面帮伍丹阳挡下,还饶富兴味的瞅着他,显然很期待他的回应。伍丹阳像在思考的静默片刻,方道:“除了在场诸位,方圆三里未有他人。”

朱孟观兴致更浓的挑起眉,祈世邦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什么宝物似的。

“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对这样的高手由衷敬佩,但愿能引以为知已。”祈世邦说得无比诚恳,好像恨不得掏心掏肺。

“他啊,是想找个高手陪他寻花问柳,免得老是被某人派来的侍卫打得鼻青脸肿,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别招惹他。”朱孟观很会扯祈世邦后腿。

祈世邦气呼呼的瞪着朱孟观。“太子殿下,虽然我们不交好,但是你也不能不给面子的掀我底牌“你的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皇家的人不去外面传,谁会知道我的事?”

“你每次闹事的声势都很惊人。”

“不是我,是那个……”祈世邦即时住嘴,差一点将自个儿的窝囊事抖出来了。

这两个人不交好吗?可是,伍丹阳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默契。

祈世邦决定不跟朱孟观纠缠不清,还是先巴结这位令人深感安全、信心的高手比较重要。“兄弟,你不要听太子殿下胡说八道,太子殿下对我有偏见,我这个人其实很洁身自爱,只是有个小小的癖好,爱看娇滴滴的美人儿。”

朱孟观剑眉轻扬,似笑非笑的道:“小圆子真是与众不同,上青楼可以不沾美色,本宫佩服。”

祈世邦恨恨的咬牙切齿。“太子殿下,如今我已经十八了!”他人生最大的污点就是小圆子这个小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他出生的时候胖得像一颗圆滚滚的球吗?

“你还记得自个儿十八了,过两年就要成亲,也该收心了。”

“若是没有美人儿可以看,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祈世邦摇了摇头,无法想象那种悲催的日子。

“难怪我与太子殿下话不投机,太子殿下太无趣了。”

伍丹阳倒是庆幸太子殿下无趣,要不,将来的君王沉迷美色,大周岂不是完了?

“本宫是为你好,难道你就那么喜欢被人家追着满街跑的蠢样吗?”

祈世邦冷哼一声,再度转向伍丹阳。“本世子真心想与你交个朋友,如何?”

伍丹阳还以为被这两位贵人彻底遗忘了。还说他们不交好,骗谁啊!

“你都还不知道他是谁。”朱孟观好像存心跟祈世邦过不去。

祈世邦怔愣了下,后知后觉的道:“对哦,你是谁?”

这位世子爷真的很逗趣!伍丹阳很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在下伍丹阳。”

“如何?我们交个朋友?”

虽然这位世子爷脂粉味太重了,不合他的品味,可是很像庆余一位至交,他倒是不怎么讨厌。“在下谢过世子爷厚爱,可是在下不逛花街柳巷,也不喜欢那些俗不可耐的美人儿。”

“你不喜欢美人儿,难道你喜欢……”祈世邦猛然瞪大眼睛,惊吓的往后一跳,双手紧紧的护在胸前。

伍丹阳真心觉得这位世子爷不去当戏子实在太可惜了。“世子爷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话落,他又情不自禁想起苏以薇,看来想要忘了她还真不容易。

“你早说嘛,吓死我了!”祈世邦一副小生怕怕的拍着胸口。

“你有胆子跟京城最可怕的女子作对,岂是那么容易就吓死了?”朱孟观在一旁又说着风凉话。

“我哪有跟那个丫头作对,是她盯着我不放,好吗?”

“若不是你爱上花街柳巷,她何必盯着你不放?”

伍丹阳目光一沉,终于听出味道了,原来是一对很哀怨的未婚夫妻。

“我、我……”祈世邦真觉得委屈,为何他会如此倒霉被那个昊丫头相中?

“本宫约了八皇爷爷喝茶下棋,难得今日遇上了,你们也一起来吧。”说着,朱孟观便大步走向庄“我才不要跟你们喝茶下棋,没见过比你们还要沉闷无趣的人!”祈世邦急得跳脚,可是却伸手勾着伍丹阳快步跟上去。

伍丹阳实在不知道现在演的究竟是哪一出戏,可是他谨记父母的嘱咐,与人交好,但远离结党储位之争,所以,一次偶遇的喝茶下棋是可以的。

早在决定进京的时候,苏以薇就先送了一封信给苏以墨,写明关于他们何日起程,何日到达通州码头,还有请托为他们租赁可容纳至少七口子的宅院,特别要留意厨房,空间要够大,好方便他们干活做生意……总之,拉拉杂杂扯了一堆,就是不说清楚程家为何退婚。信上如何说清楚退婚这么大的事?苏以薇知道见面势必挨骂,还不如见面再说。

当他们一行五个人到了通州码头,苏以墨带着李鸣亲自来接他们。

兄妹俩一见面,很有默契的避开敏感话题,显然很清楚此时不是说话责问的好时机,最重要的是人平平安安。

苏以墨为他们找了一间带有院子的小宅子,七个人住也算宽敞,虽然地点稍嫌偏僻,但租金相对便宜。

苏以薇看了很满意,第一次有了在古代建立一个家的感觉,而她是一家之主,呃,这么说好像她将哥哥省略了,不过,这也没错,虽然哥哥很有责任感,可是他的大脑只有一个目标——考中状元,所以他在家中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这是我可以找到最满意的。”

“我觉得很好,不过,哥哥不跟我们住吗?”苏以薇绝不会承认没有哥哥在一旁盯着更好。

“我如今与几个学子住在一处,可以一起会文讨论,待殿试发榜后,我再搬来这儿住。”苏以墨租赁的住处还是伍丹阳请人寻的。

柳老太爷给女儿的嫁妆也有京城的房产铺子,因此伍夫人留了几位老仆人在京城,一来管理夫君回京述职的宅子,二来管理伍夫人名下的庄子铺子,像苏以墨这种来京赴考的学子,都有固定的几个住处,可是学子素质参差不齐,伍丹阳事先请京城的下人打听安排,苏以墨才能够一到京城就有个合适的居住环境。

苏以薇深表同意的点点头,这与她预料的情况一样。

“还好你带的东西不多,容易收拾。”

“东西带太多了容易引人注目。”她在现代是个四处旅行的高手,深知无论往何处去,钱最为重要,基于安全考虑,她几乎全换成银票,分为四份,她贴身带两份,满儿和秦六各贴身带一份,而碎银是五人身上都有一份。

“你这丫头总是比人家机灵。”

苏以薇嘿嘿嘿傻笑,说她作弊还比较贴切。

好不容易收拾整顿好,她已经累得一闭眼就能睡着,可惜某人偏偏不如她的愿,非要今日就将问题弄个明明白白。

“程家为何退婚?”

“不能说是退婚,应该说是取消口头上的婚约。”苏以薇不认为自个儿爱计较,只是让程家占这种便宜很郁闷,所以,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苏以墨无意在这上头纠缠,简单明了的要个答案。“原因?”

“哥哥觉得我此时的精神状况适合讨论这件事吗?”她故作可怜的揉了揉快闭上的眼睛。

“丫头,不要跟我耍心眼,迟早要说清楚的,不是吗?”

平心而论,苏以薇很不欣赏苏以墨这类型的男人,太过聪明了,嫁给他的女人一点隐私权都没有,还好他们是兄妹,她不用担心在睡梦中被他挖光所有的秘密。

“我又不是不说,只是这件事说到我都烦了,心想过几日再说,既然哥哥如此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不介意不厌其烦的说给你听……”见他表情难看,她马上又道:“知道了,我不废话了,这会儿就说给你听。”

为了证明此事有多么令人厌烦,苏以薇从元宵夜开始,一直到干娘去了一趟程家,程夫人顺理成章抓住上门的机会取消婚约,一个细节也没有遗漏,罗哩罗唆,又昊又长。

苏以墨对纳妾一事深恶痛绝,在听完事情始末之后,眉头已经纠结在一起。“静安难道什么都没说吗?”

“哥哥还不了解静安哥哥吗?”

沉默了半晌,苏以墨忍不住为程夏生辩解,“静安想必是羞于面对你。”

“羞于面对我,就可以躲在程夫人的身后吗?!”

“我知道你很不谅解静安,可是他并非有意伤害你。”

“我不在意,都过去了。”

“你不想嫁给静安,是吗?”

“这是我的选择,若非程家欺我,我不会不想嫁。”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是为了避开程家方才进京?”

“我若是继续留在庆余,两边见了面总是尴尬。”

“你不会因此就急于离开庆余。”这个丫头来得匆忙,晚了他不到一个月。

苏以薇的心一惊,但仍故作镇定的道:“既然要离开庆余,何时离开不都一样吗?”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会慢慢来,待一切准备稳妥,再欢欢喜喜上路。”

这个丫头从小就很有想法,她认为对的事,即使有违世人的观念,她也会坚持到底,譬如,因为亲手绘制十面香的盒子引起胭脂阁掌柜注意,找她合作,请她设计一款昂贵香膏的盒子,后来云香楼的花魁从贵人手上得到这款香膏,找上她,高价请她为云香楼的姑娘作画,她竟答应了。

在她看来,不过是作画赚银子,可是对一般姑娘来说,她们连提起青楼的女子都不愿意。这个丫头一向活得很恣意很随兴,怎会因为程家退婚就迫不及待的逃离庆余?这种事想必在她眼中极为愚蠢。

哥哥怎么如此了解她呢?没错,以她的性子,她会慢慢来,一路游山玩水的晃到京城,只是心里摆着伍丹阳的她没有时间拖延,不得不急匆匆的上路。

“我、我只是待在那儿有点闷了,就早一点过来,要不,还有什么原因让我急于离开庆余来京城?”

“伍公子。”

苏以薇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哥哥为何突然提起伍丹阳?

“我们结伴进京的路上,除了你交代伍公子要与我讨论兵法,他与我说的话十句有九句绕着你打转,我不得不怀疑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伍公子与哥哥聊我最能拉近彼此的关系了,这有何不对?”

“别想跟我耍嘴皮子,只要回答我,你来这儿是因为他吗?”

这个哥哥真是有够犀利!半晌,苏以薇百般不愿的老实承认了,“是啊,我是来找他的。”

“伍公子在庆余恶名昭彰,他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我又没有说要嫁给他!”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在哥哥面前很孬种。

“若他想娶你呢?”

“那……就等他真的提亲了再说。”她有一种气势越来越弱的感觉,作弊的人终究比不上真正的实力派。

“你想嫁给他,是吗?”

苏以薇忍不住肮诽,哥哥以后一定很适合混刑部!想了想,她不再闪躲,很诚心的回答,“我被程家退婚,以后想嫁人有这么简单吗?哥哥看我是宝,人家看我很可能只是一根草,事情未走到那一步,说嫁与不嫁,会不会有些痴人说梦话?”

这倒也是,可是苏以墨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你知道他在庆余为了抢夺青楼的花魁,与人大打出手吗?”

苏以薇不发一语,此事她当然有所耳闻,可是两人相处之后,她又觉得他不是之徒。

“好吧,单凭传言就定下伍公子的罪,的确有失公允,而我与伍公子相处时日不多,也无法定论他是何种人,可是不能否认,我就是不喜欢他,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有哪个不纳妾?将来若他得了功名,他无意纳妾,人家也会主动把美人送上门。总之,我将丑话说在前头,若他不能承诺今生不纳妾,休想我会同意你嫁给他。”

既然她为了纳妾的事不嫁给静安,如今当然要公平对待伍丹阳,说白了,他宁可她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子,千万不要步上娘的后尘。

她可以理解哥哥的坚持,这不也是她的心声吗?可是这一刻,她竟生出了些许的害怕和不安,伍丹阳想娶她,但是他能够不纳妾吗?伍大人就伍丹阳这个儿子,伍丹阳只怕比程夏生更重视子嗣的问题。

“好了,今日想必你也累坏了,早点歇着,我回去了。”苏以墨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出房间。

苏以薇送了他出门后,颓丧的跌坐回椅子上,突然觉得她勇敢寻爱的梦想被浇灭了。

突地,满儿冲了进来,欢喜的递了一张纸给她。“小姐,我问到了!”

苏以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纸。“这是什么?”

“小姐不是要我向李鸣打探伍公子在京城的落脚处吗?”

对哦,她都忘了,因为哥哥跟着伍丹阳一起北上京城,她猜想伍丹阳必会将落脚处告诉哥哥,还会让哥哥有什么需要帮忙尽避向他开口。

苏以薇暂且搁下心里的不安,问道:“李鸣去过吗?”

“李鸣去过几次,听说是伍家在京城的宅子,虽然比不上庆余的知府府邸,可是也很不错。”

“好,我们明日先去瞧瞧。”

看着正提笔练字的少爷,岑叔感触很深,一年前,少爷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好事没有他,坏事全扯上他,说起来,少爷也很无辜,少爷没真正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官家子弟嘛,难免嚣张了一点,被损友拉去打了一架,抢花魁的恶名就落在他头上了,而他这个人又很倔,不爱为自个儿解释……

如今虽说仍没本事考文举,可是那股逞凶斗狠的暴戾之气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

他不得不承认,苏姑娘对少爷的影响很大,甚至因为失去了苏姑娘,少爷才会变得更深沉,更懂得隐忍,真是可惜,其实在知哓老爷、夫人的态度后,加之自己的观察了解,他对苏姑娘已经改观了,若是苏姑娘能成为伍家未来的主母真的很不错。

“少爷,歇会儿吧。”

伍丹阳没有停笔的意思,练字,是对她的一种思念,耳边,仿佛仍依稀可以听见她柔软甜美的声音一“你知道吗?你的字有一股霸气。”

“霸气?这是好,还是不好?”

“男子有霸气是好,不过,还要再正一点。”

“正一点?”

“可以说是正气,霸气加上正气,这个男人就是极品了。”

“你喜欢男人是极品吗?”

“这倒不是,只是极品的男人,姑娘家很难不喜欢。”

“我懂了,我要当极品。”

他要有霸气,也要有正气,他要当极品,要她喜欢他,即使她要嫁人了,如今他只能思念她,他依然想成为让她喜欢的男人。

邵明冲进书房,兴奋的嚷嚷着,“少爷,快快快,我发现了跟十面香一样好吃的糕点!”

他自从来到京城后,犹如一匹月兑了缰的野马,因为伍丹阳给他的任务是——四处闲晃,将京城混熟,结交几个可用的朋友,另外,寻找京城最好吃的糕点。

伍丹阳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沉声道:“我是要你四处打好关系,可不是让你从此放肆不懂规矩。”

邵明立刻转身退到外面,接着侍卫伍慕的声音响起,“少爷,邵明回来了。”

“进来吧。”伍丹阳放下毛笔,抬头看着邵明规规矩矩的走进来。

岑叔见了忍不住暗自赞叹,少爷越来越有魄力了。

“少爷,今日我给您寻到跟十面香一样好吃的糕点。”邵明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书案上空处,不过两眼仍兴奋发亮的瞅着主子,盼着得到主子赞赏。

“是吗?”为了遗忘十面香的味道,他特意让邵明寻找京城最好吃的糕点,可是每一次买回来,他吃了都摇头,味道实在差太多了,完全无法与十面香相比,没有多久,他就让邵明不用在这上头浪费心思了,不过这个小子好像上瘾了,依然隔着几日就来献宝,当然,仍是一样的结果,没有一家比得上十面香。

“少爷,请相信我,这次是真的。”

“你哪一次不是真的?”

“这次我试过了,味道真的跟十面香一样。”

伍丹阳嘲弄的勾唇。“若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味道怎会一样?”

“这……少爷吃了就知道了。”

“是啊,邵明如此费心,少爷就尝尝看吧。”岑叔忍不住帮腔。

伍丹阳点了点头,岑叔连忙弄来热毛巾给他擦手,邵明接着打开盒子递过去,他随即取一块放进嘴里,瞬间,两眼一亮,就是这个味道,十面香的味道!不,也许只是极为相似,可是对满心思念的他来说,却是一样的……但也很有可能是他许久没有吃到十面香的糕点,记忆中的味道已经不再那么真切,便觉得这个味道与十面香相同,无论如何,真是好吃!

“少爷觉得如何?是不是与十面香一样?”邵明微微颤抖的问。

“我不知道是否一样,不过,这家糕点不错。”他宁可只是相似,而非一样,否则,他永远忘不掉十面香的味道,忘不掉他应该遗忘的女子。

这会儿邵明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了,开心的向主子介绍,“我们后巷来了一个卖糕点的新摊子,生意可好了。”

“以后不要去寻其他铺子的糕点,就吃这一家的。”

“是,以后我日日给少爷排队。”

“排队?”

“是啊,卖了几日,生意就好得吓死人,卖完了就没有了。”

“真是聪明,卖完了就没有,难怪要排队。”岑叔不自觉想起苏以薇,她可是玩这种把戏的高手。

伍丹阳又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真是好吃,是不是吃上一阵子就会忘了十面香的味道?念头一转,他很自然的月兑口道:“下次记得买一份送去苏公子那儿,他应该很想念苏姑娘吧。”

闻言,岑叔忍不住皱眉。“少爷……”

“我知道。”他何尝不想忘了呢?他多么努力,想藉着其他家的糕点忘记十面香的味道,可是不管哪一家,只是更突显十面香的味道,更突显那个专注做糕点女子的身影,即使眼前这个让他想成为新记忆的味道,也只是十面香的代替品。

岑叔看了好心疼,没想到少爷用情竟然如此之深。

“少爷,敬国公世子派人送帖子过来。”伍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岑叔走到门口,接过伍慕递上的帖子,转身踅回来交给伍丹阳。

伍丹阳翻开帖子一看,微微挑起眉,笑了。“这位世子爷还真有趣。”

“我还以为少爷不喜欢这位世子爷。”

“他的脂粉味是呛了一点,不过,一个懂得在苦中作乐的人,倒是令人佩服。”

“苦中作乐?”

“你以为他真的去青楼寻花问柳吗?他去那儿是苦中作乐。”

岑叔还是不明白,担心的提醒,“少爷可千万不要跟他去花街柳巷鬼混。”

“岑叔放心,青楼的姑娘俗气得很,我可没兴趣,再说了,这位世子爷很识相,他只是邀我一起钓鱼小酌。”

岑叔吓了一跳,那位世子爷看起来不像是会享受垂钓乐趣的人。

“我们就去瞧瞧好了,看他是真想钓鱼小酌,还是随意找个事与我交好。”

略微一顿,岑叔担心的道:“少爷与敬国公世子走得这么近,好吗?”

“敬国公世子不过是游手好闲的贵公子,倒也无妨。”

“我这就去回复敬国公世子派来的人,少爷会依约前往。”岑叔待伍丹阳点头确定了,这才转身出了书房。

伍丹阳放下帖子,又再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这真是十面香的味道,她的味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浓烈的相思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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