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原来是个宝(上) 第十一章 她的身世

作者 : 千寻

这次,钟家二房总算与三房切断关系,以后只要远着、淡着,就不会再有瓜葛纠纷。

那天王氏口不择言,把话给说穿,应该再没脸再寻上门了,至于他们偷猪一事揭穿后,张氏见着王氏都爱理不理的,迎头碰上便把脸给撇开,要不是七百多两银子还在她手上,恐怕当场她也要跳出来和二房切断关系。

徐伍辉的伤不重,所以钟理几人只判二十大板,但每板都结结实实的,几乎打掉他半条命,从此风平浪静了好一段日子。

料理过二房,钟凌以为霉运走到这里已经到头,接下来的只剩下好事了,没想到人生啊,就是不断碰壁、不断解决的连串过程。

越接近过年,大家口袋里都有些银子,因此摊贩的生意越做越好,许多农家妇人也会做点东西到城里去卖,但城街就那么几条,允许摆摊的也就那两、三处地方,粥少僧多,为了抢地盘,经常有人起口角。

因为这个,钟凌、钟子文和小春一天得比一天更早出门。

冬天太阳出来得晚,三人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暗着呢,卢氏看着心疼,却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今天起床,北风一阵阵的刮,钟凌哆哆嗦嗦地从棉被里爬起来,洗脸、刷牙,一路就听见她嘶嘶嘶,冷得不断倒抽气的声音,好不容易一碗热稀饭下肚,这才好些。

进了城,钟凌不好意思地向阿六道谢,人家为了送他们这段路,每天都得早起,实在说不过去,要不是家里地方小扒不了马厩,她还真想说服母亲买一辆马车。

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摆摊,阿六帮着张罗过后,说道:“我瞧着人越来越多,怕中午时马车进不来,要不你们辛苦些,我在城门口接你们。”

“没问题,午时二刻我们到城门口等阿六哥,谢谢阿六哥帮忙,天这么冷,一大早就把你给挖起来。”

“没事。”说完,阿六驾着马车走了。

钟凌把摊子布置好,钟子文已经开始在招呼客人。

离过年只剩下五天,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只是摊子生意好,他们还腾不出手大扫除,母亲原打算再做两天生意就歇了,但小春、小夏和四哥哥都不肯,直说要做到小年夜,把荷包给赚足了过个好年。

见大家这样兴致勃勃,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起早贪晚,一天收拾一点儿,慢慢打扫家里。

但怎么说,都得腾出手去采办年货,鸡鸭不必买,家里养着,糖糕饼干也不买,自己会生产,倒是得买些鱼啊菜的,冬天菜价贵,能买到的也就那两三样,天天吃着特别想念那些脆绿叶子。

要不建牛舍时,顺便盖间暖房种蔬菜,到时再以贺大哥的名义送到家里,满足自己的嘴巴?

钟凌正想着,突地听得一声大喝,她抬头,发现有个男孩抓起扁担,一把往他们的摊子上砸过来。

钟子文怎能允许他这么做,手一挡,扁担便落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一下,他痛得整个人缩倒在地,原先聚在摊前的客人们也吓得纷纷退避一旁,就怕碰上个疯子,遭到池鱼之殃。

钟凌心里害怕,却不能不挺身,她一面扶起四哥哥、一面上下打量对方,是个十来岁的清秀男孩,他太激动了,满脸通红,眼睛里也布满红丝,他死死抓住扁担,瘦骨嶙峋的手臂上浮着青筋。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抓住男孩的另一只手,不教他冲动,老人家左臂手肘处以下不见了,空荡荡的袖子在肘间打了个结,他的身子枯瘦黝黑,脸上的纹路斑驳,看起来是个实诚的庄稼汉子,不像是收了人家银子,刻意来找麻烦的。

“这位弟弟,遇到事情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动手动脚,你把人给打伤了怎么办?”

那孩子也没想到钟子文会出手挡,心头一急,竟吓得放声大哭,弄得像是钟凌在欺负人似的。

“小泵娘见谅,是这孩子冲动了。”老人的口气里满是无奈。

钟凌把四哥哥交给小春,走上前问:“老爷爷,你说说,小弟弟为什么冲动,好端端为什么要砸咱们家的摊子?”

男孩抢声道:“你们生意这么好,客人挤来挤去,把我们家的鸡都给踩死了,我娘还等着我们卖了鸡抓药回去,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他转身,抓起被踩扁的鸡笼,里面两只母鸡和几只小鸡已经奄奄一息,他气得全身发抖,眼底闪着泪光。

轻喟,是无妄之灾啊,别说他们摊位前人多,就算摊位前没人,满街往来办年货的人这么多,而他们又是摆在地上卖鸡,怎么可能不被踩。

“这种事可以好好说的,何必动手?”她转头看小春和钟子文一眼。“四哥哥,还好吗?”

“我没事。”他回道。

“手没断,但得看大夫。”小春补上两句。

知道四哥哥的手没断,钟凌这才放下心,说道:“老爷爷,那两只鸡多少钱,我买下了。”

男孩没想到自己打了人,对方能这么好说话,竟还肯买他的鸡,泪水一个憋不住,滚了下来。

是辛苦人呐!钟凌又道:“老爷爷,我身上没多少钱,这一两银子您先收着,帮媳妇抓药要紧,如果不够的话,到秀水村来找我,我是钟家三房的阿芳,你到村里一问,村民就会给你指路。”

两只鸡能卖一百文,他就很高兴了,没想这个小泵娘……老人家满心感激,嘴里却说不出话,只能频频点头道谢。

老人把鸡笼交给钟凌,便拉着孙子去抓药。

钟凌见老人小孩离去,笑着对客人们说道:“各位哥哥姐姐、大叔大婶,你们也看见了,我家四哥哥得看大夫,这几天就不出来做生意了,如果大家想买糖,对不住,就剩桌上这些。”

客人听见,过了今天就买不到,急忙上前来抢货,钟凌连礼盒订单也不接,和小春两人飞快把带来的货给卖掉,收了摊,陪钟子文去看大夫。

幸而钟子文的伤势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严重,大夫敷上药后,又开了两帖活血化瘀的方子便说好了。

但刚刚走出药馆,钟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把钟子文给扶回去,再次出来时,他的手臂上包了好大一包,小春手上也多提了几帖补药。

三个人像作贼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路憋着笑,回到家里。

进屋,钟子文对着自己的手臂苦笑摇头,卢氏看见他的伤势吃惊不已,钟凌和小春两人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经过形容一遍,惊险处也不过那么一点点,可从她们嘴里说出来,钟子文好像冒了一回生死险才护住钟凌、小春。

“娘,大夫吩咐,这几天四哥哥的手不能动,我想就不去摆摊了,生意再好、赚再多银子也没有命重要,是不?”

卢氏点头,如果早知道会碰见这种事,就不让他们出门了,今儿个砸到的是阿文,万一砸到阿芳或小春,女孩子骨头细,说不定真会断手断脚,万一落下残疾可怎么办才好?

“我和太太早上又做了一百多包糖呢,不出去卖的话,能吃得完吗?不如我和小春明天去卖吧。”小夏觉得可惜。

“不行,阿文都这样了,你们两个丫头出门我哪能放心。”卢氏反对。

钟凌想了想,说道:“一部分留着待客,剩下的装成礼盒,送给亲戚邻居吧。”

“就这么办。”卢氏同意。

定案,钟凌挑眉向钟子文投去一眼,三人早在马车上商议过说词。

“三婶,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钟子文期期艾艾。

“你说。”

“今天发生这件事之后,我担心我娘不会让我再同妹妹进城卖糖,现在除了自家的田外还有二伯父家的田要耕种,爹和三个哥哥忙得团团转,娘已经好几次同我提起,让我回家种庄稼……”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小春接口,“今儿个这事,恐怕不会只发生一次,这几天我听见好几个摊位的姐姐、叔叔说,做生意比做工来得轻省,银子又赚得多,日后干脆改行。假使不是随口说说,那抢位置的事肯定还会发生。”

“我倒不担心这个,了不起提早半个时辰出门就是,我倒是比较担心……”说到这里,钟凌刻意沉吟。

卢氏心急接问:“担心什么?”

“担心我们的生意好,遭人眼红,叔叔、伯伯嘴上编排几句就算了,比较让人头痛的是那些大娘、姐姐的,她们见我们年纪小,老是凑过来,拿糖、拿饼都算了,想尽办法从我们嘴里套问秘方。咱们卖的是吃食,万一她们在饼干上动点手脚,害人吃坏了肚子……”

钟凌抬头望向母亲,看着母亲面上的纠结,心里隐隐含着期待。

她以为会等到母亲松口,却没想到母亲进一趟房间,出来后,手里拿着两个红封。

卢氏说:“阿文,这五两银子你收着,另外这十两银子是要给你娘的,就当是这一年赚了钱,三婶给的红利。种田的事还不急,反正过完年也不能播种,三婶先送你回去,向你娘道声歉。小夏,去装两个礼盒过来,阿芳,去换身衣服,随我去大伯母那里坐坐。”

卢氏一连串的指令,让钟子文、小春和钟凌面面相觑,还是不成吗?他们都小看卢氏的固执了。

在钟凌放弃这次计划后,接下来三天,她和小春、小夏在卢氏的指挥下,把屋里屋外打扫得焕然一新,又上街采买一堆年货,将厨房给堆得满满当当。

直到全家人围着桌子包水饺时,卢氏旧事重提。

她对钟凌说:“以前娘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想搬到城里去住,是因为怕被大房、二房欺负吗?

“打从你小时候起,你常问你爹,『为什么咱们辛辛苦苦赚的银子要分给大伯母和二伯母?』你爹说:『因为咱们是亲戚,是亲戚就没有不帮衬的道理。』你心里不满,问我,『为什么子兰、子薇从咱们家借了银子,可以扯新布做新衣,你却只能穿堂姐们穿不下的旧衣裳?』当时娘是怎么对你说的,还记得吗?”

“记得,娘说人世间就是这样的,有些情分不能舍、不能丢,就算对方做得过了,宁可被人欺负也不能负人。”

“对,二房是过分了,所以你当着众人说的那番话,娘没有追究,但娘还是要提醒你,哪日他们山穷水尽,咱们还有余裕,就得接济周全,终究他们是你爹的亲人。”这份心,为的是丈夫。

这话钟凌听不下去,当他们是亲人?可人家拿他们当亲人吗?不,他们只当三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库。

钟凌放下手中的饺子,满脸不服气,“娘,如果那天不是我机警,调换您和二伯母的茶水,情况一路往下发展,我们会有什么下场?您会不会成了李大户的妾,而二伯父在卖掉两个堂姐之前,先把我和阿静卖掉。这样的亲戚,当真非认不可?我同意做人应该当好人,但不能做乡愿。”她不认同母亲的观念,太迂腐!

“他们终究没成功不是,人在做,天在看着呢,老天爷会保佑善良的人。”

钟凌苦笑,他们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你的女儿死了,因为她占据钟子芳的身体,并且拥有她的记忆,更因为她对钟子芳有着承诺,才不是因为老天爷的什么眷顾。

见女儿不语,卢氏续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满,但这就是扯不断的人伦关系,那天你把话说绝了,说再不认二房这门亲戚,你二伯母三番两次上门哭诉,我连碗茶都没请,就让小夏送客,并不是因为娘觉得你做得对,而是娘……不得不为你和阿静的未来着想。

“眼下虽然有你大伯父挡着,二房不至于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但我怕你二伯父恼上,暗地里寻咱们的麻烦,阿静马上要考试,不应该为这种事情分心,至于你……”

卢氏话说一半留一半,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

阿薇最近经常往他们家里来,她可以对二嫂、二伯子摆脸色,但几个小的总还喊她一声小婶婶,她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而阿薇每次从这里出去就会绕进徐家,陪徐大娘说话,有时送一双鞋面、有时送几方帕子或荷包,都是小东西,却让喜欢占人便宜的徐家大娘对她赞不绝口。

且徐大娘还开口闭口说:“等我们阿辉当了官,就给他娶几房小妾回来煮饭捶腿,让我享享老太君的福气。”

小妾?女儿那性子能忍得下吗?堂姐妹共事一夫她能接受?万一阿薇的性子随了她家爹娘,自己的女儿怎么办?

退亲无妨,她苦恼的是,若伍辉和女儿感情深厚,婚事不成,女儿心里头得有多苦?

她并不指望女儿高嫁,一心只希望女儿过得平顺幸福,像自己这样,遇到一个好人,接受她所有的不堪,诚心照顾她一辈子。

见母亲久久不说话,钟凌以为她心疼自己迎风顶日、辛苦地做生意,她笑着安慰道:“娘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

“再能干,你都得嫁人,娘家得力,你在婆家才能直起腰杆子。”

“娘怕徐大哥欺负我?”

卢氏笑而不语,顺了顺她颊边碎发,轻声道:“咱们还是搬家吧,到城里租个铺面,不必太好,租金便宜些,能过得去就行,咱们只是卖糖。”

二房和阿薇的事让她开始考虑搬家提议,但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还是阿文的伤。

她不傻,知道女儿和小春夸张了当时情况,但和那些三大五粗的汉子抢地盘,本来就是危险的事,阿文再机灵总是吃亏在年纪小。

钟凌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急转直下,她都已经放弃了……她顿时喜出望外,跳了起来,投进母亲怀里,又叫又笑地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赚很多钱,让你和阿静过好日子,一定!”

卢氏苦笑,她哪里是要女儿赚大钱,她是想隔开女儿和伍辉,如果退婚之事无法避免,她希望将来女儿能够少伤点心,也希望能够有别的事情教她分心,不至于钻进死胡同里绕不出来。

一个新铺子,能分去她许多心思吧?

祭拜过祖先后,钟子静已经熬得两眼通红,还坚持拿本书,陪娘和姐姐守岁。

钟凌心疼,逼他上床,一个九岁小儿应该吵闹闯祸,不应该像他这样懂事乖觉,他越是听话乖巧,她越是心疼不舍。

在钟凌的强势下,钟子静乖乖回房,只留下两个母女对着灯,拿起针线,促膝长谈。

“娘,你为什么会嫁给爹爹?”钟凌找来话题。

“因为迫不得已。”

卢氏苦苦一笑,把绣花绷子放在旁边,拉起女儿的手,细细看着她如画眉眼。这孩子越大长得越像玉娘,日后定会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迫不得已?娘不喜欢爹爹吗?”钟凌追问。

“傻孩子,你爹是个很好的男人,能嫁给他,是娘命好。”

“可是娘说……”

卢氏轻拍她的手,说道:“阿芳,娘没用,这段日子以来,家几乎是你在撑着的,娘看在眼里,既骄傲又心疼,我的丫头长大了呢,像个大人似的,可以承担责任,面对问题,哪天就算娘不在了,你也可以把这个家给扛起来。”

“娘别胡思乱想,您现在的身子好得多,等新铺子开张,娘有得忙了,精神会更好。”

卢氏点点头,又道:“你原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她轻抚女儿水灵细致的脸庞,深吸一口气,决定告诉她身世真相。“阿芳,你不是你爹的女儿。”

震撼弹投下,钟凌受到强烈惊吓!

她其实是知道的,知道钟子芳的身世,只不过……不是母亲在这个时候说的,前世的钟子芳是在进了安平王府才晓得自己的身世,这个改变意味着什么?

见女儿久久不语,卢氏苦笑,年纪还是太小了吗?也对,女儿的独立早慧让自己误以为她已经大到可以接受所有的事。

太早了点,应该过两年再告诉她的。

心里有些懊悔,但无法回头。

卢氏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轻轻放在女儿掌心里。

“阿芳,你说如果二房的陷害成真,卖掉我之后,必定会再卖掉你和阿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放心,他们没那个胆子,他就是卖阿静也不敢卖你,因为,你是安平王的女儿。”安平王以异姓封王,可以想见其功勋盖世,权势滔天。

倒抽口气,她终于明白了,难怪前世王水木不敢卖她却卖掉阿静,因为他知道钟子芳的身世啊,那么之后……把安平王府的人找来,也是他?他一样卖掉钟子芳,只不过卖的对象要高级得多?

所以这一世剔除了王水木这个杂碎,安平王府那条线就断了吗?

卢氏误解钟凌的倒抽口气,以为她饱受惊吓。

抱过女儿,轻拍她的背,卢氏柔声说道:“大家都说阿芳像我,其实不是的,阿芳像姑姑——梁玉娘,你姑姑是个很好的人,你爹刚过世时,我担心自己撑不下去,想让你带着阿静去投奔她……”她顿了顿,微笑道:“现在不用了,我们可以自己过得很好。”

“对,我们可以自己过得很好。”钟凌连忙点头,她打死都不要搅进安平王府那淌浑水。

女儿的表现让卢氏很满意,她不是个攀附权贵的,金窟银窟也吸引不了她。

“可天有不测风云,你还是得牢牢记住,你的姑姑嫁给镇北将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带着阿静去找她,告诉她你的娘是卢清华,她会收留你们的。”

钟凌打心底的苦笑一记。

梁玉娘已经死了,在生第二胎时难产离世,前世,钟子芳想尽办法去见这位姑姑,得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消息。这是钟子芳进入安平王府的第一个不幸,之后……钟子芳的不幸接踵而至。

“怎不说话?迷糊了吗?来,娘说故事给你听。”

卢氏笑着让女儿趴在自己腿上,娓娓道来。

“我和你爹对外说,我是大户人家的婢女,事实上并不是,我是老安平王正室夫人的远房侄女,本是小康之家,却因为一场瘟疫夺走所有亲人性命,娘临终前,嘱咐我进京投靠姑母。

“王妃是个宽厚人,将我留在府里教养长大,待遇和亲生女儿玉娘一般无二,我与玉娘同寝同居、无话不谈,像亲姐妹似的一起长大,那时我们常常说笑,说以后要嫁进同一府里,当过姐妹,再当妯娌。

“可大户人家后院多少龌龊事,数也数不清,妻妾勾心斗角、互相残害,手段尽出,那些事本与我一个没家世背景的表姑娘无关,谁知……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就算脏水不是对你泼,也难保不受波及。”

“发生了什么事?”钟凌明知故问。

“皇上赐婚安平王府,将安平王世子与华恩公主配成对,但王府的胡姨娘想替自己儿子争取这门婚事,便使计破坏世子名声。她在安平王寿辰宴请勋贵大臣时,在我和世子爷身上下药,以至于两人铸下大错。她本想将此事闹开,破坏皇上赐婚,幸而王妃处置妥当,没让事情传扬出去。

“安平王本想选户好人家,给一笔丰厚嫁妆把我嫁出去,却不料我竟会怀上身子,眼见世子爷成亲在即,而华恩公主的悍名在外,王妃担心如果公主知道我有身孕,别说孩子,怕是连我的性命也保不住。

“当时你爹是安平王府的管事,王爷让我先跟了他。王爷允诺,日后生下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梁家都会找个旁支亲戚认下,让孩子过着衣食无缺的富裕生活,至于我,待孩子生下之后再另做安排。

“那年娘不过十五岁,没经历过事,只晓得害怕,王爷、王妃怎么安排,只能乖乖照办。我想,最坏不过是进庵里当姑子罢了,当年若没有王爷、王妃收留,也许我根本无法长大,而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他们乐见的,帮不了他们至少不能造成王府的困扰。

“于是我搬到你爹的屋子,我一心想把孩子稳稳妥妥地生下来,并无其他心思,谁晓得世子爷成亲前日,两名蒙面黑盗闯入,他们想杀死我,却不料你爹替我挨下一刀。

“匆忙间,我们连夜出京,王妃给我的首饰头面、金银财帛全都没带,幸好你爹身上还有些银票。离开京城之后,我便跟了你爹,他把你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他是个好男人,此生受我拖累太多,若有来世,我愿倾尽一生回报。”

故事说完,卢氏吁口气,多年来压在心底的石头仿佛轻了几分。

“娘知道,当时想杀你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也许是未过门的悍公主,也许是护女心切的皇上,也许是事情水落石出后,被杖责、送到庄子上的胡姨娘,也许是……也许是胡姨娘的儿子,梁玉骥。”想起印象中那个孤傲的少年,她不愿意相信是他,但钟明说,他四处打探她的下落。

“娘,如果想害你的是王府里的人,你怎么能够让我和阿静去投奔?”

“世子爷……不,表哥现在已经是安平王了,他很好,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当年发生这件事,他根本无意隐藏,而是想上奏皇帝迎我为妾,是王爷与他分析朝堂局势,苦口婆心地力劝才压下他这个想法。

“娘认为,他能够护得你们姐弟周全,何况还有玉娘呢,若真有那么一天,娘不在了,你又只是个女子,根本影响不了什么,不是吗?华恩公主心胸再狭隘也不会对一个无名无分的庶女动手。”

“娘。”钟凌垂首,面容坚决,“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想认那个爹,我和阿静的爹比他更好、更有担当。”

这话没有置疑余地,她永远只会是钟明的女儿。

“阿芳……”

钟凌比谁都清楚,后来华恩公主为什么要带她回去,重点不是认祖归宗,而是联姻。

华恩公主是太子党,但皇帝为平衡朝堂,硬要将她的嫡女赐婚给二皇子,这样一来,她该怎么站队?怎么对皇后嫂嫂表达忠诚?

如果安平王府有几个庶女,事情还好办些,偏偏她生育困难,膝下无子,就梁雨欢这么一个嫡亲女儿,以至于后来不得不让丈夫收几个通房,几年下来也就多一个庶子而已。

面对皇帝赐婚,最好的方法就是寻回钟子芳,将她嫁给二皇子为侧妃。这样一来,在皇帝跟前能够交代,在皇后面前也讨得了好。

不过二皇子又不是傻瓜,没事干么娶一个私生女?怎么样都是娶嫡女才划算,因此对安平王府这番作为,他认定是轻贱。

前世,钟子芳傻傻地以为自己交到好运,走上富贵人生,根本不知道朝堂局势,更不知道自己承担了怎么样的风险,一颗心全数交付,再回头已是百年身,二十岁那年便香消玉须,空余憾恨。

重来一回,她想尽办法改变她娘和阿静的命运,又怎肯让自己随波逐流?

卢氏摇头苦笑道:“固执,真不知道是像了谁。”

“看不出来吗?我像爹啊,像爹一样顾家,像爹一样爱娘爱弟弟,像爹一样勇敢、有责任,像爹爹一样会做生意,也像爹一样固执。”

卢氏被她一连串的话给闹笑了,细抚她的脸颊说道:“是啊,我在担心什么呢,我们家阿芳多能干,小小年纪就能照顾弟弟、照顾娘,能够让家人衣食无虞,这样的孩子哪还需要我悉心盘算。”

“娘,您要信我,我不是夸口,更不是虚张声势,我是真的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钟凌从没这么想当女强人过,上辈子有老妈挡在前面,她只要轻轻松松当个小鲍主就行,现在她的肩膀上有了责任,灵魂里老妈的基因发挥作用,她必须努力。

“我信我的女儿,她一定会比她爹更强。”

“爹在天上要哭了,娘变心得真快。”

钟凌呜呜假哭两声,卢氏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抱住她,轻轻摇晃,又道:“这种时候,真想你爹,如果他在的话……”

“就会给我发压岁钱,爹小气,几文钱还东藏西藏,让我和阿静到处去挖宝藏……”

说起从前,母女俩有聊不完的话,卢氏的笑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温柔。

钟凌不禁衷心希望,母亲长命百岁,这不只是对钟子芳的承诺,更因为她已经融入这个身体,爱上这个家,爱上身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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