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天之但愿来世不相识 第二十五章轮回几世父与子,一朝春秋两阴阳。

作者 : 云外飞鸿

从来没想过,至尊至亲的人离开了会是什么样子,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说,有那么多的事,没来得及做,那一刻的憾恨,还不如万箭穿心来得舒坦、痛快。

头扎白绫,身穿孝服的云天跪在大门口已经一天**,任谁也劝说不听。院内起了灵棚,一口崭新的木棺卧在中央。那是借云天四叔的。

尸亡会的乐手们吹吹打打,一刻也没停歇,哀丧的曲调扣击着每个人的心弦。不禁让人觉得,世事无常,除了生命,什么都不再重要。可是,不到彼时,又有几许人能真正悟懂这个理儿呢?

云丽的父亲在电话里嘱咐云丽的母亲,云天父亲一生节俭,丧事不大办,但也得有个样子。如此如此,云丽母亲一一照办。

接近下午的时候,负责接站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大喊,下车了,下车了,回来了。

院里的人听到后都跑到大门口,齐刷刷的站好,白灿灿的孝服在日光下更加耀眼。

跪在地上的云天此时双手戳地试图站起来,但因为跪得太久,双腿已经僵硬,不听使唤。云丽见状,赶紧跑到他面前将之扶起。被扶起后的云天趔趄的走了几步就推开了云丽,然后像疯了一样猛跑起来,跌倒几次爬起来还是疯跑。云丽静静的站在一处,看着发了狂的云天,她知道,他快坚持不住了。

路的那一头,云丽的父亲在两个工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来。头上包着白纱布,露出的半张青紫脸还肿涨着。左胳膊被夹板固定后挂靠在脖颈上。右手环抱着云天父亲的骨灰。

飞奔的云天似乎还能听到父亲严厉的训斥声,他怎么也不相信父亲就这样走了,不打一声招呼的走了。当他清楚的望见二哥怀里的骨灰盒时,他知道,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骗自己了,父亲真的走了,而且再也不回来。

想到这,云天突然觉得天都黑暗了,他强支撑着身子没让自己倒下。直到看见骨灰盒上父亲依然微笑着的面容就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一声:“爸——”

那声音就像孤雁亡前的哀鸣,瞬间划破高空,惊飞了路旁枝丫上的鸟儿,震颤了干枝上的残叶。

三米之外,云丽父亲也抹着眼泪。痛失六叔,更可怜眼前的孩子。

两个工友见状,走过云要搀起云天,却被拒绝了,无奈又回去云丽父亲的身旁。

云天磕了三个头之后,慢慢起身向后退一步,又跪下再磕三个头。云丽的父亲当即明白了云天意思,便配合着他缓缓行进,始终与云天保持着三米的距离。只短短的三米,却是生死之别,阴阳两隔。

云天退一步磕三个头,退一步磕三个头。两个工友带着敬佩、甚至还有些羡慕的眼神看着云天,似乎他们觉得云天的父亲有这样一个儿子,这辈子也算值了。

站在门口的亲戚朋友看到回来的人都轰嚷着迎了过去,向亡者下跪磕头之后便自动分成两排给亡者让开回家的路。

云天的额头已经鲜血淋淋,将孝巾染红,却觉不到疼。

院里的人已经将棺木打开,尸亡会的丧乐吹得起近,好像这样就能让亡者的魂灵得到释放似的。

云天跪在那里,呆滞的看着云丽的父亲和几个亲戚将父亲的骨灰放入棺木中。然后有人点了三柱香交给云天,让他给父亲上香。

香火的气味又一次提醒云天,父亲死了,像母亲一样彻底离开他了,再也不会有人指着脑门骂他、拿着烟袋锅打他。想到这儿,云天突然眼前一黑裁倒在地上,随后听到很多人喊着叫着,这孩子晕了,快,快。失去知觉的前几秒,心却异常的清楚,他告诉自己,再也不要醒来了,不要醒来。

村里的大夫看完云天说是悲伤过度,休息休息就没事了。云丽的母亲便让人把云天背到前院,让云丽看护着,免得再出什么纰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任谁也是难以接受,何况还是个孩子。

云天是独子,没有儿子在棺前守孝是不行的,所以云丽的父亲便让云南和云柱替云天守在棺前。有人来奔丧的时候,就让这两个孩子替云天去接纸磕头。

前院的云天躺在炕上还昏迷着,云丽给他的额头涂些云南白药。握着那只凉得快要没有温度的手不断的抹着眼泪。她怎么也想不通,六爷爷一生勤劳俭朴,踏踏实实,虽然脾气暴躁,但从没做过一件坏事,终归是一个好人,为什么还遭遇这样的横祸。最可怜的是云天,从小失去母亲,现在又没了父亲,纵然别人给他再多的爱,可他没了父母亲,终究还是个孤儿。那样的滋味应该很难受很难受吧。看着云天那张暗黑的脸,似乎一天**就消瘦了好几圈。

想着这些,云丽下了地。因为母亲嘱咐她一定要让云天吃些东西,不然明天的送葬,怕他熬不过去。

后院已经人声鼎沸,除了尸亡会吹的丧乐,还有奔丧人的哭丧声,无论远亲还是近亲,来了就要到灵前哭丧,即使没有眼泪,也得象征性的干嚎几声。

云南几次调皮,不想守在灵前,但母亲给他两个长寿馒头(供奉亡灵的食物,据说小孩子吃了会长寿),他也就乖乖的呆在那里了。云柱大些就懂事多了,按着二伯的吩咐,认真仔细的做着。因为在他心里,云天不但是他的小叔,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日已西沉,入了冬的天,白昼短很多了。云天醒来强忍着吃了几口云丽做的面条之后,就拖着疲累的身子来到后院,直奔父亲的灵棚。他接受了,跪在装着父亲骨灰的棺木旁边时,他彻底的接受了这一切。头靠在棺木上,就像靠住了父亲的肩膀,眼神涣散的望向一处。

送盘缠的时间到了,阴阳先生和一队直近亲属趁着西沉的日光余辉来到小庙前(据说那是亡者的灵魂暂时居住的地方),将捆好的干草斜靠在预先准备好的凳子上。云天端着水盆、拿着镜子、梳子给这捆干草梳头洗脸之后,男女老少开始拿着大把大把点燃的香,一根一根的插到干草上(现在想想,作者虽然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也弄不明白那样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按着老人的说法那样去做过而已)。

插香完毕,云天便被阴阳先生安排站在高凳上,并顺着阴阳先生手指的方向举着一根扁担,然后跟着先生重复的念叨着几句到现在作者也不太懂的话——“爸,西南大路,一路走好……”三遍过后,从凳子上倒下来,便有人开始点燃那些纸糊的花圈、八角亭、九莲灯、白马、花轱辘车和八人大轿等物品,众人也开始放开了哭,有的人是真哭,也有的人是干嚎。并且都喊着同一句话,“***捡钱啊,多捡点吧!”

云丽也跪在人群当中,只默默的流泪,没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没哭出声音,只从心里说,“六爷爷,一路走好吧,云天有我们照顾,您放心。”

等待众人回来的时候,院里院外都拉起了灯,管事的人张罗着开始坐席。顿时,吆喝声、叫喊声、不时的哭声、丧乐声混成一片。云丽的父亲有些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不时的回想着矿上的灾难,那爆炸声似乎还响彻在耳旁,滚滚浓烟笼罩了一切,尘土飞扬,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隆隆的声音,随后便是一种地震式的塌陷和掩埋……他使劲的晃了晃头,试图从那个场景中将自己摘落出来。……终于,他被人救了出来,不幸的是在死亡的数十人里,发现了云天父亲,他们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面,血肉模糊,肢体残缺。云丽的父亲是通过云天父亲的烟袋才认出了他的……

云天到家后就坐在了棺木的旁边,而这一坐,就是**。

第二天,突然飘起了清雪,没有风,零星雪花就那样散漫自由的落下,到地上时就湿润了地皮。

起灵的时间到了,八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人腰间系着白绫,神色冷冽的站在棺木的两旁,那样子好像是在执行一项神圣的任务。亲属们则全部聚集的站在一处。

阴阳先生与云丽的父亲母亲商量一番后,决定让云南和云柱一同陪着云天在前面扛幡引路。

随着阴阳先生的一声“起了——”四个青年人便平稳的抬起了棺木,众人跟随其后,走到了大门口又随着阴阳先生的一句“放——”众人便全部跪在地上。这时候,云天头顶着一个黑色瓦盆,走在棺灵的最前面,云南和云柱一左一右扛着白幡。在阴阳先生的指导下,云天将黑瓦盆狠狠的摔在地上,随着那摔碎的声音,众人开始嚎哭。(摔盆就意味着亡者已经重新投胎托生去了。)

“起灵了——”随着阴阳先生的怪叫声起,白凄凄的送灵队伍缓缓的向云家坟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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