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无双 第22章 (21)

作者 : 水戈骨土亘

见他那付得意的神色,珞殷当时又想揍人了。不过手刚抬起来,眼角却瞄到睚欣唇下延伸到耳际的那道刚凝固的伤口,以及其他数道擦痕,便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的手也转而去拿茶壶给自己和睚欣倒满。

他正叹气,睚欣却又带着戏谑的声调开口。

“刚才听你说六灵,还以为你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

“六神位主,与寓意不同。譬如麒麟无翼,却能在空中畅行无阻,其主无虑,天命自在,寓意仁慈与丰收。鸷鸟羽翅如火,突破黑暗,其主无邪,寓光明与至善。苍龙形奇,公允正义,其乃无念,寓天相与帝座……那伐虎主寓意什么,你知道?”

珞殷有些记不清了,便试探着问:“战争?”

“战与杀伐。”

珞殷想了想,似是有些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武神就是如天启选定天帝那般,是伐虎神在世间的称呼?”

“对。”

“这些又与木盒里的剑有什么联系?难道……”珞殷顿了顿,才说出自己的最先想到的猜测:“你打算用盒里的宝剑杀了武神?”

听他这么一说睚欣到是愣了半舜,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若要人莫杀己,理应先下手为强……你这想法,很有些江湖人冷血无情的味道。”

“……”

珞殷无语,他倒是正正经经在帮睚欣思前想后,他却还有心思拿他说笑,真是让人无由来就想揍他几拳。

珞殷正生着闷气,就见睚欣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紫杉木盒边角上的那个“凌”字,言语间带着些淡漠的笑意,解释道。

“我没资格用这柄剑,风陌也没这资格。”

说着,抬起眼来盯着珞殷,不过一眼,又面色如常的转开脸,继续道:

“何况我师父说过,我命中这一劫,非人力所能扭转。”

珞殷不语,知他话语未尽,便静待他继续往下说。

沉寂许久,清冽的嗓音降了几许,开口问珞殷:“你知道愚俸帝?”

珞殷颔首,此人乃是一则至恶传奇,幼时启蒙后,必会学到。

“本名露华,二十岁得天启,入主天都府,是为神州史上第十四位天帝。在位三年,无治世,斩忠良,近奸佞,手下冤死之魂达数十万之多。天罚所至,猝死。后世称其愚俸帝。”

“迂腐愚蠢,伪俸六神,蔑视天意……”睚欣说着,以手指扣了几下紫衫木盒的表面:“这些事情世人皆知,不过有些事却是诈传。”

“诈传?”

“当时,愚俸帝并非因天罚而死,是被杀死的。”

珞殷闻言一愣。说是“当时”,也已经是千年以前的古史,现在多半将它当做个逆道违天的暴君传说,做个后世天帝的警示。大家只知愚俸帝蔑视天道伦常,杀伐无度,搞得民不聊生,数十万冤魂不得安息,诛杀愚俸帝乃是民心所向。仔细想来,天帝毕竟是天帝,会得天启毕竟是文韬武略都有涉猎,非一般常人。加上有那三百万天帝兵,日夜守卫天都府,不是谁都能近得了身的。

“莫非当时杀他的就是‘武神’?”

“没错。正是武神。”

珞殷闻言偏头一想,突然抬手指那木盒。

“莫非这剑就是杀死愚俸帝所用的兵器?”

“没错。当时能杀得了天帝的人,也只有那时候被誉为‘当世武神’的——三百万天帝兵元帅。”

珞殷一怔。

天帝兵元帅世代以守卫天都府、保护天帝为职责,也只听天帝一人号令。没想到却偏偏是那杀死愚俸帝的人。

“这里面的剑是一把奇剑,乃由上古重宝锻造,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神物,上达天意,人兵合一。名为:凌云无双。”

话到此处,睚欣扬起手里的茶杯,对着木盒举杯一敬。

“这是唯有当世武神才有资格用的剑。”

说罢,他一口饮尽杯里的茶,声音清冽。

“而我,会死在这剑下。”

珞殷径直看着表情如常的睚欣,却看不到清他眼底的情绪。无奈的偏了偏头,目光却落在睚欣还搭在桌上的、那只满是疤痕的左手掌心,眉头不禁一皱,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念,心下却豁然开朗。

他拿起酒壶,给睚欣斟满了茶杯,笃定开口。

“你并不信命。”

其他诸事或许还未想透,唯独这点他却已经懂了。

“以前不信,以后也不会相信。”

睚欣抬眼,毫不避让的直盯着珞殷的眼底,眸里惯有的戏谑早已消失不见。

他见珞殷缓缓弯起眉眼,咧嘴露牙,一抹笑意逐渐染上他的眼底,难掩惊讶。

那笑既非快意,也非欢喜。像是肯定,亦是欣赏。带着些从容,却也有决意。

“如果你信命,就不会毁了自己手中的掌纹。”

珞殷说的如此笃定,睚欣听得却颇为恍然,不自觉地开口问他:

“如若换做你,是逆天,还是臣服?”

“那我问题你——无为与惊世,你又会选什么?”

彼端珞殷却是几乎同时问出一句。两人声音撞在一处,又默契一停,再度开口。

“我选惊世,却不想弃无为之。”

“就算臣服,也是为那最后一刻逆转乾坤。”

声叠着声,音重着音。

一个清冽淡漠,一个宛如叙事诗画。

“为什么?”

再度,又是同时。

“天命如此,事在人为。”

“顺应天道,另辟蹊径。”

睚欣选的是两者,珞殷却也兼得。

二人相互对视,一起颔首。

睚欣饮干茶杯中的酒,道:“我懂了。”

珞殷也颔首,喝完杯中的茶水,却道:“我比你先一步就懂了。”

睚欣睨他一眼,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些不服气。

“应该是我更早一步吧?”

珞殷也睨他,抓起酒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道:“明明是我。”

“你不是个呆子么?”

“呆不意味着傻。”

“啧啧,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慧,能比我先懂,是不是君迁子假扮的?”睚欣一口饮干了杯中酒水,伸手去扯珞殷的脸,想是不是能扯下张人皮面具。

“怎么不能?”珞殷又不能去扯伤患的脸,只能拍掉对方的手,负气的喝干杯底。

“怎么又能?”睚欣顺手为二人斟酒。

“不能?”珞殷不让。

“能?”睚欣也不让。

“不能?”

“能?”

“……”

两人正吵得开心,就听头顶上“唰”的一响,珞殷急忙一闪,睚欣抬头看清后却伸手去接。刚一接稳,放在地上,空无的半空又陡然出现一个,只好再去接。转眼,便接了整整八只酒坛子,顺序在桌边的地上排开来,随便撬开个,都是满当当的十年陈酿青梅酒。

珞殷望着空中,甚是不解。

睚欣对空中道:“你们八个越来越过分了。”

“什么意思?”珞殷去问睚欣。

睚欣却无奈道:“他们觉得我们两个都太啰嗦。让我们少打哑谜,多喝酒,最好闭上嘴。”

说罢,睚欣对上珞殷的视线。

两人对看几眼,无奈一起伸手,从地上各抱一坛酒,掀了盖子,同时开始牛饮起来。

饮罢一坛,抬头看对方,现又是同时饮罢,便再去拿下一坛。

二人转眼便饮干了六坛陈酿,相互都有些不稳,歪歪斜斜的撑在桌边。

却看头上又是一闪,两个纸包掉落下来。

一包是烤好的大虾,另一包则是制好的酒酿螃蟹。

“这又是什么意思?”珞殷问。

“嫌我们不会品评,浪费好酒,说是要下着酒菜慢慢吃喝。”睚欣道。

“原来……如此……”

珞殷颔首,却没能再站直身,脑袋直接砸在桌上。

毕竟,这是他第二次喝酒,哪经得起这般牛饮。

睚欣嘴里叼着只虾,手上拿着条蟹腿,戳了戳已经睡死的珞殷,觉得有些好笑,便怡然自得的拿了茶杯,给自己满上一盅。

他的站姿与手,甚是平稳,哪有方才摇晃不稳的醉酒模样。

“喝得越多,醉得越久,就清醒的越快,也更容易明白。”

他眸中深不见底,嘴上喃喃自语。

他盯着珞殷枕在桌上的脸上,话却不像是在对着珞殷说。

说罢,他又抓起一个大虾,慢慢的啃了起来。

……

就同上次喝醉时一样,珞殷又看到了那个梦。

六丈六的灰砖围墙,圈起一方广阔的庭院。

一个小小的少年站在院中,抿着唇,咬紧牙。

小小的手握着剑,头颅晃了又晃,仿若想要想要甩出脑海中的一切思绪。

一院梨花开得正好,宛如白雪,清冷凌烈。

剑锋破空,劲风犀利,阵阵闻。

一、二、三、四、五、六……

总有些挥剑也说服不了自己的事,除了剑,他什么也没有。

所以,他必须挥剑,必须不停的挥剑……

“梨音同离,乃分离之意。”

一个朦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不如再种上几株海棠?”

声音落时,梦里白色梨花转眼消失,换做漫天飞舞的海棠。

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落在小小少年的肩头,转眼便消失不见,融入了血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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